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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夏山到宿州的公共汽车上,小宁望着向车窗后主迅速飞去的排排白杨树,不再担心,不再惆怅。林方的音容笑貌以及由这音容笑貌传达给她的柔情蜜意还在她脑海里回荡,那后移的白杨树似乎变成了大自然造就的放映机,正在以每秒钟24帧的速度播映那些朦胧的、美好的、青涩的、又使她念念不忘的影像。小宁的目光穿透那白杨林幻化成的荧幕,穿越银幕后的千亩梨园,在盖着雪被的麦田里徜徉,她的心仿佛长出了翅膀,追随着愉悦的思绪,飞越车窗,飞越园野,飞向那遥远的北方。
2002年8月,黑龙江J市,HRB师范大学。
其时,程小宁念大二,已经是汉语学院学生会宣传部部长,用不了多久,也许就晋级为学生会主席了。小宁虽然没参加校花评选,却是汉语学院公认的一道靓丽风景。在众多学哥眼中,她不但风姿卓绝、曲线迷人,而且活泼开朗,还具备男孩子的大气。她家境一般偏上,其父程清忠是一个小村长,为了响应国家推行“晚婚、晚育、少生、优生”的国策,二十八岁才生了她这个女娃,并且发挥党员的先进带头作用,挥泪送其母郑晓庆去结扎,之后,也没有偷生偷养。程清忠非常疼爱小宁。从小到大,她几乎没吃过什么苦,更没受过什么罪。听说党员在大学里颇受爱戴,程清忠舍弃“清忠”的美名,找门子,托关系,终于使小宁带着预备党员的光荣资格步入了HRB师大。小宁顺风顺水地来到师范学院,顺风顺水的进入学生会,任宣传部副部长,2002年6月,老部长毕业前提名她继任,如今她被扶正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能者多劳,这不,她暑假也没回家,被学生会临时任命为“汉语学院2002级新生接待现场负责人”。小宁开玩笑说,“俺”就是劳碌的命。学生会主席说,这可是个机会啊。小宁明白其意,但是她对“机会”的理解却别有一番意思。
小宁青春焕发,精力充沛,被一群自负才华出众而又品貌平平的学长追得气喘吁吁,正想谋一份差事,以忙于公务为借口拒绝那些五花八门的假殷勤呢,当然欣然领命喽。照实说,她也梦想一场风花雪月的纯情之恋,只是眼前的校草不给力。一向外向又乐观的她不免滋生几缕闲愁别恨,好在学弟学妹们纷纷到来,她忙得不乐乎,倒也忘记这一丝幽怨的闺情。清闲之时,她也暗暗祈祷,希望遇见梦中的白马王子。
老天还真开眼,刚想到白马王子,林方就像玉玲珑一样,拖着笨重的行李箱,从车站挤出来。他还没有适应耀眼的阳光,微眯着眼睛,半张着嘴巴,左看一眼,右瞧一下,一副木然之相。他望了望陌生的人群,一股孤独感油然而生。之后,林方就瞧见那条横幅:HRB师范大学汉语学院2002级新生接待处,既而朝小宁她们走去。
一个出租司机拦住林方的去路,亮开嗓门儿兜生意道:“哎呀,大哥,瞅你这皮箱沉的,去哪所大学?搭车不?贼拉便宜。”
林方几乎吓了一跳,摆摆手,不知所措。
一个三十多岁的东北妇女也跟上来,急切地问:“住旅馆不?学生公寓,30元一晚,贼划算。”
林方被唬得一愣,心想:什么“贼划算”?既然贼划算,那我肯定不划算。于是他一边回绝,一边快步朝接待处靠近。
见风度翩翩的林方虽然被晒黑了,可是那玉树临风的气质丝毫不比城里的学生差,片刻不到,小宁就中招了。她心中乐滋滋的,脸蛋红扑扑的,勉强控制住心头荡漾的碧波,招呼道:“你好,同学,请问你是汉语学院2002级的新生吗?”
除了喜梅,林方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他怯生生地说:“是……是啊,请问你们是……?”
林方刚下火车,还有些晕头转向,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知道这个接待处清一色娘子军,并且都是妙龄女孩,以他男生的天性,自然觉得比较亲切。他以为这些女孩是为新生指路来着,因而前来问路,没想到人家服务到家,开着解放牌大卡车来了,有点儿像新兵入伍的意思。其实这辆半旧卡车是小宁和外语学院的接待负责人、历史学院的接待负责人共同拉来的赞助,卡车运新生的同时,也遍插红旗和条幅,为出资人做广告。
小宁眯起眼睛说:“我们啊,我们是专程接你去学校的。”
“这样啊,那谢谢你们了。”林方心想:啊?还有这等好事?他冷静下来,看到历史学院的招牌和外语学院的牌子以及其它大学的新生接待处,方才彻底消除戒心。
不大会儿,其它两个学院已聚集了不少新生,唯独汉语学院只到林方一人。
一个胖得可爱的女生坐着一条圆凳,把一只脚搭在另一条凳子上,埋怨道:“大部长,我们这点儿怎么这么背啊?难道今天就来这一个学弟?”
“我也不知道啊。”小宁看了看林方,甜丝丝地问:“嗨,师弟,你家哪里的?”
“安徽。”林方果断地说。
“安徽?哦,安徽哪里?”小宁好奇地问。
“哎,小宁,这帅哥是你同乡哦。”胖女孩说完,朝小宁挤挤眼。
除了喜梅,林方还未被别的女孩撩拨过,也没有撩拨过别的女孩子。他瞥见那胖女孩的眼神,有些心慌。
小宁照那胖女孩肩头拍了一下,转头望着林方,似乎在等待回答。
北方的夏天也挺热,而林方心口却凉了一下,那是喜梅送给他的半块玉珏碰到了心窝。林方清醒过来,淡淡地说:“安徽夏山市。”
“夏山?你家真是夏山的?”
“当然了,自己的家乡,有必要张冠李戴么?”
“呵呵,那倒也是。我家乡在宿州,夏山在宿州地区内,所以我们是一个地区的。”
“没想到刚下火车就碰见同乡!”
小宁微微一笑:“我叫程小宁,汉语学院01级汉语言文学专业,你呢?”
“林方,汉语学院02级汉语言教育专业。”
“你俩这你一言他一语,唠得热火朝天,把我当空气了,咋地?”胖女孩不乐意了。
小宁瞧了瞧更换姿势站立的林方,再看看胖女孩,怪道:“月亮,你怎么搞的,一个人霸占两条凳子?快誊出一条来,让学弟歇歇。”
大概活泼开朗的女孩子都不避讳对男孩子的好感,刚才,月亮第一眼见到帅气十足的林方,眼睛也发直了。她听小宁那样说,故意把眼睛睁得老大,装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赖着不动。幸亏汉语学院只接到林方一个新生,要不然他也不会得到VIP级的待遇。
程小宁笑道:“快点吧,你还是学弟学妹们的月亮姐姐呢,怎么不知道爱护学弟呢?”
向成听她们半真半假地开这等玩笑,慌忙说:“不用,不用,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坐够了,站一会儿,正好。”
月亮说:“就是嘛。哎,程大部长,昨天,咱们接那一批小女生,我咋没发现你这么热情啊。”
程小宁正经地说:“什么呀?咱能不能干点事业啦?月亮,你怎么变得跟长舌妇似的,唠叨起来,没完没了。”
“好,我是长舌妇,你是小媳妇,成了吧?行,咱们整事业,给你板凳,学弟,你快坐吧,别累着,累着程小宁她老人家的老乡,回到寝室也不会有我的好果子吃。唉,命苦啊!”
“去你的!”小宁哭笑不得地说。
这时,外语学院和历史学院的负责人与小宁碰头。
外语学院的负责人也是个女的,惊愕道:“呀——,小宁今天轻闲,就一个小弟弟嘛。”那嗓音嗲得让人打寒战。
林方听后,心中不太舒服:真是的,这些学长怎么不知道尊重人哪,什么叫“就一个小弟弟”?我小嘛,即便小那么几个月,也不必叫我“小弟弟”吧?切,比我们高一届,也未必比我们年龄大,这“小弟弟”叫的,敢情我们还未断奶似的。他只是如是想,脸上表现出来的却是一本正经、恭恭敬敬聆听教诲的模样。
历史学院的负责人是个男生,长得五大三粗,操着一口耿直的山东话说:“完事没(木)?完事了赶紧上车,安顿好这些菜鸟,俺还得耍篮球去嘞。”
小宁嗔道:“就你知道耍篮球!”
那负责人腆着脸笑了。
林方真乃大开眼界。看来HRB师范大学真是人才济济之地,这里的学生来自四面八方,这里的导师来自****,他们操着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口音,会聚在这藏龙卧虎之地,期待有朝一日啸九天。
当天的最后一班列车载来的新生都被各个学校的接待者接走了,师范大学也没有必要再等下去,小宁她们收拾摊子,准备回校。
林方帮她们把两张课桌搬到卡车上。月亮已把条幅卷好,递给车上的小领导。小宁拭了拭,想拎起林方的行李箱,却没有拎动。
林方见了,忙说:“学姐,还是我来吧。”
说着从小宁手里接过行李箱,一挺腰就递给卡车上的新生,并说:“谢谢啊。”
小宁取笑说:“喂,同乡,你这箱子里装什么宝贝了,怎么这么沉啊?”
林方苦笑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放了几件衣服和几本书,其它的都是我妈拾掇的。”
“哇,想必你妈怕东北天寒地冻,就差没让你把你家的火炉带来了吧?”小宁故作敬服之状。
通过三两个小时的交流,林方已经知道这位同乡爱开玩笑,笑笑说:“差不多吧。”
大家陆续上车,等新生都安顿好了,小宁才来到驾驶室门前,但见月亮和另一个负责人坐在驾驶室里笑嘻嘻地望着她。
月亮做鬼脸说:“程大小姐,捷足先登的滋味就是爽啊!”
小宁怨道:“你这个死丫头!”
说归说,闹归闹,小宁马上跑到卡车后边,见林方正背对着她与新生唠嗑,就喊道:“林方,拉我一把。”
这是程小宁第一次叫林方的名字。林方转过身,感觉怪怪的:刚才还一口一个“学弟”的,这会儿怎么肯叫我的名字来?
“哎呀,你发什么愣啊?快把手给我。”小宁急迫地说。
林方弓腰、伸手,握住小宁汗津津的温热的玉手,把她拉上车来。
司机大声吆喝:“同学们坐稳啊,车子要起动啦。”
因为车上新生不少,小宁上车之后,就站在林方身旁,又聊起林方家乡的酥梨。
“哎,你们夏山梨可是咱们省一绝,说是百果之祖,驰名中外,名冠古今,连乾隆皇帝都喜欢吃呐!”小宁说。
“呵呵,你吃过没?”林方笑道。
“当然吃过了,我们宿州也产梨,不过就没有你们那儿的甜,也比不过你们家乡的脆。”
“我经常吃,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你若爱吃,来年暑假去夏山,我管你吃个够!”
“真的?那太好了。”小宁大喜过望。
正说着,“吱嘎”一声,司机突然刹车。
林方的扶手让给小宁了,因此立身不稳,一下将胸膛送到小宁怀里,小宁的下巴抵在林方胸膛上,林方的鼻子碰到了小宁的秀发,立刻嗅到伊卡璐洗发水的香味,慌得他立刻从小宁怀里弹开,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结结巴巴地说:“学……学姐,对不起。”
小宁脸蛋上暗透红晕,为了遮掩其羞态,转过头,问了一句:“罗师傅,怎么回事啊?”
“没事,一个老太太闯红灯过马路,幸亏我及时刹车。”罗师傅道。
一车学生目送那位步履蹒跚的老太太过马路,没有一个抱怨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学生们赞同闯红灯的做法,他们给予只是理解和同情。
卡车重新开动了。
小宁说:“你叫我名字行了。”
“噢,小宁姐。”
“还叫姐?”
林方疑惑地看着小宁。
小宁差点儿被林方盯得六神无主,最后笑道:“哎,你八几年出生的?”
林方老老实地说:“八五年。”
小宁心道:哦,这小子居然比我小两岁。
那时,林方还不知道,女人最烦的就是你问她的年龄,心中没数,还正儿八经地问:“程小宁,你……”
小宁打断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呢,你最好别问,只要记住我是你学姐……”说到这里,她注意到周围那些暧昧又不怀好意的目光,有意照顾大家的情绪说:“记住我是你们的学姐就可以啦,其它的可不要打听哦,打听也没用。”
林方讪讪而笑。
政治历史学院和外语学院的新生也笑了。
“学姐你长得太脱俗了,简直跟神仙姐姐似的。”一个新生拍马屁道。
小宁笑道:“我真不知道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学姐真听不出来吗?如果是真的,那也许是我这语气有问题,如果不是语气的问题,那就是语病的问题,如果不是语病的问题,那就是汉字的问题,如果不是汉字的问题呢,那可能就是仓颉的问题。”这新生进一步狂轰乱炸。
小宁被这个新生逗乐了,笑道:“行了,行了,你这百里挑一的口才我算领教了,跟谁学的呀?”
“自学成材。”那新生非常活泼,把整车学生都忽悠乐了。
听着卡车上其乐融融的说笑声,月亮都有些坐不住了,笑道:“小宁真不愧是搞宣传的,到哪里都能把自家推销出去。”
“眼热啦,改天你也去拭拭。”罗师傅撺掇说。
“切,小女子哪有那本事?”
HRB师大终于到了。男生争先恐后地跳下车去,显得朝气蓬勃,信心十足,又得意洋洋。女生则比较平稳,按次序下车,依次接过行李箱,等待下一步安排。而男生则像脱笼的鸟儿,早等得不耐烦了,有几个调皮的小子已表现出跃跃欲试的心态了。当然,大多数新生还是比较稳重的,林方有幸成为稳重的一员。
林方先下车。小宁将行李箱递给林方。林方接着,把拉手拽出来,这才打量起这所大学。
这里是HRB师大的北校区,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校园正门,但见高高的钟塔耸入天际,左右的建筑以钟塔为中心对称,展现出端庄正统、厚德载物的文化氛围。正对着钟塔的校门前,“HRB师范大学”七个苍劲的浮雕字映入眼睑,给人厚重感的同时,也让人感到自豪。再看校园里曲柳扶风,花团锦簇,每个脸上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容。干净清明的校园,碧波荡漾的湖面,各色各样的欢迎条幅,别具匠心的雕塑和园艺,看了,使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
罗师傅打开车门,在驾驶室内对小宁说:“程部长,没什么事,我先回公司了。”
小宁说:“谢谢你,罗师傅,明天最后一天,别迟到了,哈。”
“你放心,保证准时报道。”罗师傅拍胸脯道。
月亮从驾驶室出来,对小宁说:“只有你老乡一个,用不着我了吧?”
小宁问:“你想干什么去?”
“呵呵,私人问题,你懂的。”月亮说。
“切,真服了你了,你还能一月来两次啊?”小宁故意朗声说。
林方离得最近,听得真真切切,却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想笑也不敢笑,害怕两位学姐给他穿小鞋,老天安排两个热心肠的学姐帮他办理入住和入学手续,他求之不得,哪里敢得罪她们。
“你小点声音!上次人家没睡醒,不想跟你们去疯,才说谎的嘛,今天被卡车一颠簸,这不,真来了……”月亮急得脸都绿了。
小宁把月亮拉远一些,笑道:“哎,见了我们皖北帅哥,是不是那什么……情不自禁啦?”
“程小宁!你脑袋进水啦?你……你……”月亮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宁觉得有些失态,就收回春风得意的笑容,道:“你,你,你什么你?还不快走?是不是想让我老乡送你一程啊?”
月亮恨道:“好你个程小宁,咱走着瞧吧。”
对于这个死党的威胁,小宁付之一笑,她回头对林方说:“走吧,我们先去办理入住手续,明天再办入学手续。现在都六点多了,教务处和财务处的工作人员早就下班了。”
林方只好跟着小宁朝宿舍楼走去。没想到其中一幢男生宿舍楼正在装修,其它的人满为患,连半个床位都凑合不成了。
林方心中没底,就说:“刚才进校门时,我浏览了一下学校的历史,咱们学校都有80年的历史了,各项设施应该很齐备了,为什么还缺少宿舍楼呢?”
小宁说:“这不是因为扩招嘛,黑龙江省委对本省的学生格外照顾,总分数超过500就可以来HRB师大了。”
林方惊讶道:“哦,是这样啊。”
小宁说:“心里不平衡了吧?愤世嫉俗的那根神经又犯痒了吧?跟你说实话吧,我以前也觉得不公平,后来想想,其实也无所谓,这就好比清朝设置的汉榜和满榜,以制造不公平的方式达到满汉平衡罢了,不过,现在可以理解为南北平衡。呵呵。”
林方说:“嗯,有道理。不要谈古说今了吧?我今天还没地方住呢?”
小宁胸有成竹地说:“包在我身上。”
然后,她带领林方来一幢已装修完毕的女生宿舍楼前,玉手一挥,甜甜地说:“请吧。”
“哇,你不是开玩笑吧?”林方诧异道。
“嗱,嗱,想多了吧?这幢楼刚刚落成不久,还没有女生住进来呢。待会儿,我估计其它几个学院的新生也会到这儿来借宿。便宜你了,让你第一个住进来。”
林方不自觉地挠一挠头皮,傻乐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呀?快把录取通知书拿出来,让寝室管理员登个记。”小宁催促。
林方放下背包,取出录取通知书,递给管理员大姐。
管理员登记备案,给林方一把钥匙,告诫说:“201房间。记住了,不准用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林方哑然。
小宁说:“周姐,那他可以用哪地方的卫生间?”
那个周姐说:“用中间的好了。”说话间,把一床被褥递给林方,又道:“你还没交各项费用,这套被褥,你爱惜点儿用,别弄脏了,过两天要收回的。”
听了这么耿直的北方话,林方真有些汗颜。
林方背着包,拎着皮箱,小宁帮他抱着被褥,二人一并来到201寝室。
小宁打开门,但觉一股淡淡的油漆味儿刺激得脑膜疼痛。她把包扔到其中一个床铺上,急忙打开窗户。晚风吹进窗来,不一会儿就驱散了油漆味儿,送来了缕缕清凉。
林方摊开被褥,一边铺床一边说:“小宁姐,今天真得谢谢你,如果不是碰见你,我可能要露宿街头了。”
“嗨,谢什么呀?接新生就是我的本职工作,何况你又是我同乡。”小宁说得合情合理。
“哎,谢谢你是理所应当的,如果嫌没诚意,改天我请你吃饭。”林方说。
“呵呵,有这个必要么?”小宁口是心非。
“你决定。”
“那改天再说吧?我还有事,先走了,拜拜。”
“再见。”
望着小宁远去的背影,林方心里产生一股怅惘之情。他与喜梅呆在一块的时间最长,对于喜梅的接受早习以为常了,对于喜梅的拒绝也可以坦然面对,但是,被另一个女孩子委婉地回绝,他滋生一些生涩的、酸麻的感觉,心中怪怪的,仿佛被迷雾笼罩,好像被湿漉漉的冷风拂过。
他收拾完房间,准备去打电话回家报平安,然后再游览这座美丽的校园。
出宿舍楼,林方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公用电话亭,这才发现北校区占地面积太大,最后不得不步出校门,在一家小超市找到当年特有话吧。来这种话吧的多半是穷学生,拨打的号码多半都是外省的,三角钱一分钟,在当时来说,已经比较便宜了。
林方的第一个电话拨到黄河新村。听到林方安全抵达,并且安顿下来,彭筱甚为欣慰,嘱咐他锻炼身体、怒力学习,为林建军争气。林方一笑置之,并非不上心,而是觉得母亲关怀过度,常此以往,再正常的人也会焦虑的。
第二个电话,林方拨到喜梅家里,接电话的是杨雪莲。杨雪莲也关心几句,然后叫喜梅接电话。
喜梅心中喜欢,却故意表现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问:“谁啊?”
杨雪莲把听筒递给喜梅,哂笑道:“你在等谁的电话就是谁呗。”
“妈——”喜梅接过电听筒,撒娇说:“你说什么呀?我才没等他的电话呢。”
“哟,我闺女都把爸妈扔到九霄云外去了,还怕羞啊?”杨雪莲善意地讥讽道。
“妈,求您了,快回房间去吧。”喜梅说。
杨雪莲只得认输说:“好好好,我走,我走。”
喜梅把听筒靠近耳朵,“喂”了一声。
喜梅与杨雪莲拌嘴,声音在听筒里虽然不大,但是,林方也听到不少,他欣喜地说:“你一直等我电话呢?”
喜梅依然不承认:“想的倒美?”
林方笑道:“我想什么‘倒霉’!想你才是真的。”
“酸!”喜梅只用一个字就把林方的心态定性了。
“酸吗?我怎么不觉得?你要是不喜欢我想你,那我不想好了。”林方故意道。
“不行,我就要你酸,不过,只准对我酸。”
林方无奈地笑笑:“呵呵。”
“对了,你一路顺风吗?有没有碰见什么新鲜事儿?有没有遇见有意思的人?你们学校好不好?你同学多不多?男生多还是女生多?你有几位导师?是男的还是女的?你……”
“喜梅啊,你查户口呢?”林方打断道。
“也算是,老实交代吧。”
“你可能要失望了,因为我还没入户呢。”林方知道喜梅急于弄清什么事情,有意兜圈子,就不告诉她。
“为什么啊?”喜梅追问。
“我刚到学校,人家就下班了,好不容易找到宿舍,刚收拾停当,就找到这家话吧,给你通电话了。”
“哦,是这样。听伯父伯母说,去北方的那趟绿皮车人满为患,你有没有被挤扁啊?”
“这倒没有。你刚才为什么问我导师是男的是女的?有区别吗?”林方有意逗喜梅。
“哼,区别可大了。”喜梅说。
“呵呵,你是不是希望我的导师都是男生,最好连我们班、我们专业、我们学院都没有女生?”
喜梅在电话这头轻咬一下嘴唇,强词夺理说:“是又怎么样?我就希望这样,这是我的思想,你管得着么?”
林方想了想说:“是啊,我管不着。不过呢,我能管着我遇见大美女的权利,今天一下火车,我就碰见两位接新生的学姐,我去!长得那么耀眼、那么漂亮,什么陈慧琳、章子怡、张曼玉的,都得靠边儿站,其中有一个是咱们省的,整个下午都陪着我,刚才还要请我吃饭来着?喜梅,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呢?”
“去死!”喜梅气乎乎地说:“你编吧,你!接着编!”
“我编什么了?”林方明知故问。
“还不承认,那就让我来拆穿你的谎言吧。第一呢,新生接待人员怎么可能只有两位,还都是女生?难道你们这所破大学不知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道理?第二呢,整个下午都陪着你,你以为你是潘安还是中央领导人啊?人家不用接待其他新生啦?瞧你那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儿,做白日梦了吧?第三,在前两个条件都是幻影的前提下,还幻想美女请你吃饭,傻子都不信?假如第三条属实,我想不是美女请你,而是你耐不住诱惑,主动约人家来吧。我怎么说伯母总骂你没良心,看来你真是没良心,才跟人家分开几天啊,你就见异思迁了!”
“没有,我怎么敢呢?”林方心道:女生都这么厉害吗?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说句笑话都能被她看穿。女生似乎还一个共同的毛病,会把她推测到的认作既定事实,并且拿这个“事实”作为论据,去证明下一个命题,闹到最后,不可能成立的命题,也会被她们证明成立。
“哼,这还差不多。反正你要敢追别的女孩子,你就别想见到我了。”喜梅气嘟嘟地说。
“真生气啦?我不是逗你玩的么,你怎么当真啦?”林方不再戏谑。
对林方“诚心悔罪”的态度,喜梅还是比较满意的,心下窃喜,回道:“这要值得生气,你还不把我给气死。”
林方说:“好了,好了,林方错了,林方不该惹我们家喜梅生气,我们家喜梅虽然不是周瑜,但毕竟是小女子嘛!”
喜梅听出话中的讨好与揶揄,哭笑不得地说:“你这坏蛋,还没正式开学呢,你哪里学来的油滑?难道是HRB师大的师姐教你的?”
“我刚消停,你又来了!”林方无奈地说。
“我看也是,HRB师大居然教出这样‘优秀’的女学生,不愧是‘国家重点’啊!”
“喜梅,你要损我,损就行了,怎么连HRB师大一起损啊,你连这所大学的面儿都未见着,就对它产生了敌意,你这是‘恨乌及屋’、私行连坐啊!看来我有必要跟你写一封书信,系统地介绍一下‘我的大学’,以免你把对我的恨转加到我学校头上。”
“好啊,你可要写得声情并茂哦,否则,我就丢到垃圾筒里去。”
林方笑笑:“呵呵,你九月三号开学,今天都八月二十号,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有什么可准备的!凤栖师大离咱们市这么近,到时候,我妈送我去,有我妈唠叨来、唠叨去的,你就不要婆婆妈妈了,行吗?”
林方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只好说:“好,我不婆婆妈妈,我姑姑婶婶,行不行?”
电话两头都笑了。喜梅问:“还聊吗?”
林方说:“你说呢?”
“呀,都快三十分钟了,长途电话挺贵的吧?”喜梅并不心疼钱,她是怕林方拮据,才这样说。
“没关系,就当我跟你写了九封信好了。”
“那能一样吗?你说的啊,一周一封信,别想耍赖!”
林方笑了笑说:“公主殿下,微臣有幸得公主垂怜,今诚惶诚恐,心惊胆战,敢不谨遵意旨?虽侥幸冲过高考之独木桥,臣亦不敢稍有懈怠,想来只有肝脑涂地、兢兢业业、奋笔疾书,以报答公主的厚爱。”
喜梅格格娇笑:“7—7—5—8!”
“什么?”林方寻思一下,才想起这四个数字的意思,笑道:“1758!”
“不。”喜梅说。
“我就想听听你呢喃的声音,意思一下就行。”
“就不。你怎么不亲我?”
“不亲算了,我找那学姐亲去。”
“滚,就不会说点好听的?”
“会啊,你亲一下,我就说。”
喜梅朝厨房瞅了瞅,见杨雪莲正专心致志地炒菜,并没有注意客厅的动静,就对着话筒,作势亲出声响,让林方听。
林方得意地说:“这就对了嘛。”
喜梅天真地问:“你要说什么好听的?”
“呃,我还没想好呢。”
“死样儿,你就知道骗我。”
“呵呵。”
“你还笑?哦,我妈到客厅来了,不聊了,别忘了写信,在去大学之前,我还能收到一封,等我到凤栖师大后,再给你那里的地址。”
“好吧,如果方便,就代我向叔叔和阿姨问个好吧,再见。”
“好的,拜拜。”
从话吧出来,林方又回到学校,开始游览这所小有名气的大学。天晚了,路灯亮起来。北疆八月的夜晚凉风飒飒,令人头清目醒,好不惬意!
再次步入校门,林方注意到校门两旁宣传栏,其中一栏是这样介绍HRB师大的:HRB师大,创建于1950年,是一所省属重点大学,具有悠久的办学历史,是综合性教学研究型大学,也是黑龙江省教育、艺术、人文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的人才培养基地和科学研究基地。然后又说,HRB师大秉承什么“厚德载物、弘毅致远”的校训精神,努力实践“学高为师,身正为范”的从师准则,发扬“敢为人先、艰苦奋斗、与时俱进,开拓创新”的优良传统。接着又说,师资力量雄厚,教学设施齐备,还获得了“全国精神文明建设工作先进单位、全国教育系统纪检监察先进集体,黑龙江省文明单位”等等封号,之后又介绍它幅员辽阔,藏书丰富,建国以来,为国家做出了重大贡献,并见证了新中国伟大的复兴历程。
看完这些,林方又去了解全校的先进人物,包括校长、教授、导师、在校先进生,看得疲乏了,就想四处逛逛。
在没有向导的情下,林方也不知何去何从,绕了一大圈儿,来到西门,但见奇装异服的新生,男男女女,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往来如云,好不开心。林方孤身一人,实在茕茕孑立,不远不近地跟一对鸳鸯漫步。他不是有意跟踪人家,而是不知到哪儿去,校园这么大,处处都是陌生地,处处都有新鲜感,他一时半会儿不知先从哪里观赏了。
俗话说,贪多嚼不烂。林方尾随人家来到秋韵湖畔,便快走两步,超越那对姗姗慢步的鸳鸯,以免被人骂成变态。
这湖畔曲柳扶风,婉约可人,岸边路灯通明、长椅成排,湖中波光粼粼,弦月的倒影在清澈的湖水中荡漾,湖里没有荷花,也没有菱角,仅仅那一湖清宁就给人一种返璞归真、复归自然的感觉。湖面上,一座石拱桥贯穿南北,五个桥洞就像五弯落在湖面的弦月,羞涩地亲吻着碧波。
林方走上石拱桥,站在最高点,举目四顾,心旷神怡。望见各幢寝室楼里明明暗暗的灯火,沐浴着雪国夏夜的习习凉风,林方突然诗兴大发,七拼八揍,终于得诗一首,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诗曰:
十年寒窗叩学门,
今朝功成见本真。
斗转星移吞日月,
一湖碧波定乾坤。
[题外话:七年后,我看到这首七绝,才确切地解读了林方从高中到大一时的心境。林方其实并不是一位志向远大的学子,高一时,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考大学,他崇尚自然、不服束缚,然而在“众志成城考重点,千军万马闯木桥”的大氛围的感染下,他不敢标新立异,只好随主流参加高考,他能考上HRB师大,喜梅功不可没,因此,他至始至终都对喜梅念念不忘。绝句的前两句写出了林方缚束个性、辛苦求学的艰辛历程,以及志成愿满之后,复归真性灵,甚为欣喜,当然了,如果你不读后两句,你是体会不到林方欣喜和旷达的情怀。“斗转星移吞日月,一湖碧波定乾坤”,这两句气度恢宏,也点明了他的志向,那意思是:只要不被束缚,只要不被掣肘,我就能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呵呵,这两句说好听些是志存高远,说得不好听则是臭屁、自大,不过,结合林方当时的心情,一时狂妄可以理解。我读到是那种意境,整个宇宙的演变都映画到一湖碧波里,高度浓缩,以虚写实,“吞”和“定”字是全诗的眼睛,这个两个诗眼不是并列的,而是递进关系,意思是:“斗转星移”不是可吞吐日月吗,我只要一湖碧波就能把它们搞定。但全诗不算咄咄逼人,因为这首诗隐藏了主语,委婉地表达了年轻人的雄心壮志。作为《亡灵之恋》的作者,我真不想评论当年的高考是压抑了人才,还是发掘了人才,现在想来,扩招只是当年的一项国策,发掘了众多人才,似乎也扭曲了不少灵魂。因此说,大学并不是每一位高中生必须经历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林方头脑一热,想,待会儿写信,把这首诗也加上,转念又想,算了吧,喜梅肯定会说,骄傲自满了吧?狂妄自大了吧?还“一湖碧波定乾坤”呢,我看你还是先给自己定定位吧。学什么不好,单学人家说大话、吹牛皮!
林方冷静下来,不怀好意地寻思,寄这首诗,还不如写几则艳曲逗逗她呢。于是就思考怎么写、写什么内容,这第一封信要寄往夏山,不能太露骨,也不能太香艳,万一被卢叔和杨姨看见,我可丢人丢大了。正寻思着,一个胖妹嚼着零食从桥上通过,似乎压得石拱桥板“嘎吱咯吱”地响。林方见那女孩嚼得喷香,立马感觉腹饥,就去寻找食堂,没想到来了个南辕北辙,碰见校友,才打听出食堂所在的位置。他称谢之后,匆匆赶去。幸亏食堂考虑到新生用餐时间不定,从下午五点半到眼下七点多了,还没打烊,正好还剩一些菜汁肉沫,统统倒给林方了。那厨师端着一张四喜丸子脸,眯起眼睛说:“嘿嘿,同学,你得了大便宜喽,俺们大厨都知道,营养就在汤水里。”林方今儿高兴,又饿得不轻,顾不了什么残羹剩饭的说法了,要了四个馒头,“咕欻咕欻”地啃起来。不消一刻钟,林方就消灭了“敌军”主力,缴获大量武器装备,充实了“我军”力量。
(此节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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