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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十一月四日,朱棣率大军进入居庸关。天空澄澈透蓝,万里无云,阳光照耀大地,有微风拂动。居庸关前,人头攒动,热烈欢呼声音响彻天际。诸多大臣贡使衣冠齐整的躬身迎驾。百姓则夹道两边,由赛哈智带领的锦衣卫连成一排,阻拦着,以防止百姓冲撞到皇帝。
朱棣身着袞龙金秀袍,仪表威严,神色泰然,他骑乘白龙马,入关后按辔徐徐前行,身后大军皆着盔甲,行阵整齐,步伐一致,神情严肃,精神饱满。长长的明军队伍连绵不断,着实气势磅礴,军容巨盛。每至一处,金鼓齐鸣,旌旗辉映,连亘数十里,热闹非凡,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中外文武群臣和百余万老百姓夹道两旁,见到朱棣到来,齐声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震彻天地之间,响遏行云内外。
朱棣端坐在白马背上,面容镇定,目视前方,泰然处之。然眉眼中却是充满喜悦之情。看接驾大臣中,不仅有京师的各衙门官员,还有各个国家和各个地区派遣来的使臣,不禁对朱高炽安排很是赞赏。如此盛大的凯旋仪式,正好可以让外国贡使和蒙古等归降依附大明的人看到,大明帝国的军容是如何的盛大,大明的百姓是如何拥戴自己的帝王,大明的江山是如何的牢固繁华。
朱棣处于众星拱月的中心位置,金忠跟在后面,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如此盛大的景象让他激动不已,他四处张望,见到不同肤色的外国贡使不免多看几眼,感叹道:“实乃天朝上国,引八方宾客来此朝贺,我等小小部落如何能不臣服!”朱棣听了自然,满心的欢喜,笑容满面。
天色渐渐暗淡,朱棣一行在京师沿途受到了热烈的迎接,一行队伍在黄昏才抵达德胜门。朱高炽和朱瞻基率领文武百官在德胜门等候许久,翘首企盼,迎接朱棣归京。大家看见朱棣的依仗到了,众人赶紧上前下跪行礼。
朱高炽跪倒在最前面:“儿臣恭迎父皇圣驾。”朱瞻基紧跟在后面:“孙儿恭迎皇爷爷圣驾。”众臣道:“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心情舒畅,高兴的从龙辇里走了下来,看着太子和文武官员,挥挥手:“都平身吧!”朱高炽带着大家起身,自己走过去,搀扶着朱棣,朱瞻基走过去,站在朱棣身侧,朱棣向沿途军民招手致意,带着队伍浩浩荡荡的内城走去。
金忠来到京师的街道上,两边是商埠林立,各色店铺应有尽有,看着繁华的街道,威严盛大的迎驾礼仪,以及远处金碧辉煌的宫殿,不由连连说道:“实乃天界盛景,人间绝无!”金幼孜打趣的说:“王爷以后就是这天界的一员了。”金忠高兴的笑着:“那是,那是,沐浴皇恩,臣倍感荣耀。”杨荣等人听金忠感慨一路,不由露出了自豪的微笑。
朱棣迈进乾清宫大门,身后跟着朱高炽和朱瞻基。朱棣心情很不错,面带微笑,朱高炽和朱瞻基则面色颇为忐忑。然朱棣还沉浸在方才盛大的迎驾仪式的喜悦中,并未察觉。朱棣坐在榻上,朱高炽和朱瞻基站在朱棣面前,等候朱棣询问政务。
朱棣询问:“朕此次远征历时四月有余,朝中可有何政务太子无法决断的?”朱高炽上前一步,将一本小册子呈给朱棣:“启禀父皇,儿臣已将四月来政务处理的情况记录在此册子中,还请父皇审阅。”朱棣打开册子细细翻看,朱高炽一脸惶恐,然朱棣面色平静的将册子翻看完毕,什么话都没有说。朱棣道:“太子做事严谨,还需多有主见才是,无须事无巨细皆禀报于父皇。”朱高炽道:“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朱棣看看一旁的朱瞻基:“朕听说,此次迎驾仪式是瞻基出的主意?”朱高炽道:“启禀父皇,正是瞻基谏言,要使外国贡使和蒙古等归降依附大明的人看到大明军容之盛,以彰显大明国威。”朱棣满意的点点头:“瞻基果然聪慧,此法甚合朕心意。”朱瞻基道:“谢皇爷爷夸奖,若不是皇爷爷将大明治理的如此昌盛,瞻基如何能借花献佛。”
朱棣笑了笑,又问道:“太子还有何事禀报?”朱高炽抬头看看朱棣,朱棣正满面笑容,心情正好,着实不愿用此消息来让朱棣难过。朱瞻基见朱高炽一脸忧虑的模样,干脆上前一步,面色沉重地躬身向朱棣行个礼:“皇爷爷,瞻基有一事要替父王禀告。”朱棣看了一眼朱高炽,又盯着朱瞻基:“何事?”朱瞻基道:“郡主姨奶奶于三月前的一个夜里,圆寂了。”朱棣当下愣在那里,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一动不动,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朱瞻基。朱瞻基深吸口气,继续说道:“郡主姨奶奶终前交待,皇爷爷正在亲征,不要惊扰,故现在才禀报于皇爷爷;郡主姨奶奶还说,要皇爷爷保重,她先走一步。”
朱棣呆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心情顿时大变,脸上满是悲伤之色。朱瞻基朝宫门口随侍的桑瑞招招手,桑瑞抱来一个翡翠雕制的骨灰坛。朱瞻基接过去,把它放置在离朱棣不远处的方桌上。而后,朱高炽和朱瞻基站在一起,沉默无语。朱棣回头看着骨灰坛,仍然有些不敢相信。朱棣静默片刻之后,冲朱高炽和朱瞻基二人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朱高炽虽然担心父皇,但是也知道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和朱瞻基行礼告退:“儿臣孙儿,告退。”
朱高炽和朱瞻基走出乾清宫,两个人心里都放心不下。朱瞻基道:“父王,郡主姨奶奶圆寂,皇爷爷一定伤心难过。”朱高炽道:“是啊,他们几十年的感情了,北征回来,还没歇息,就要遭受这样的打击。”朱瞻基道:“儿臣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故事,但是想必也是轰轰烈烈的喜欢过,爱过。”朱高炽食指竖放在嘴上:“这样的话,不要乱说,皇爷爷的事,不要妄议。”朱瞻基道:“是,儿臣知错。”
朱高炽看马云在远处,就招呼他过来。马云施礼:“奴才见过太子殿下,皇太孙殿下。”朱高炽道:“起来吧!皇上这边,你盯着点,有什么事,赶紧向本宫禀告,明白吗?”马云道:“是,奴才记着了。”朱高炽点点头,带着朱瞻基离开了乾清宫。
乾清宫空荡荡的只有朱棣一人,他呆坐许久,始终不敢抚摸骨灰坛,耳边似乎传来徐妙锦的声音:“棣哥哥!棣哥哥!”整个乾清宫都是徐妙锦甜绵软糯的呼唤声音,朱棣着了魔似的在殿中搜寻,却遍寻不得。朱棣喃喃道:“锦儿,你在哪儿?锦儿,你在哪儿?”
朱棣终于抱起了骨灰坛,骨灰坛沉甸甸的,他这才相信徐妙锦是真的与他永别了。朱棣悲伤到了极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眼睛中饱含悲痛欲绝的泪水,却一滴都落不下来,拥挤在眼眶中,更加痛苦。
朱棣闭上眼睛,手中捧着的骨灰坛似乎幻化成了徐妙锦。她轻轻坐在朱棣身边,用手温柔的抚摸朱棣的脸庞:“棣哥哥,你怎么了?”朱棣睁开眼睛,徐妙锦正温柔的看着自己,目光纯净温和,一如往昔,脉脉含情。朱棣垂泪:“锦儿,你却为何连朕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到。”徐妙锦淡淡的笑了,笑容飘渺,幻境似乎随风便能消散。她的声音缓和温暖:“我怎么没有让你见到,我不是进入你的梦里,跟你好好的告别了吗?你现在,不也正看着我吗?”
朱棣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直直的看着徐妙锦,徐妙锦始终微笑着:“棣哥哥,你知道我在生命的最后,看见了什么吗?你记不记得,有一年,你还是燕王的时候,那时候你还没有娶姐姐,太祖皇帝派你去漠北,你来找我爹爹说话,我偷偷的看你,被你发现了,你对父亲说……”朱棣看着徐妙锦,接着说道:“徐大人生得好女儿,个个美如明月。是不是这一句?”徐妙锦点点头,又如当年一般脸红了:“我听了,赶紧缩回头,脸上通红。我一直等着想跟你说两句话,却听到你跟爹爹告辞,后来追出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在后面大声的喊,棣哥哥,棣哥哥,可你就是听不到,我急的直想哭。”朱棣吃惊:“竟有此事?”徐妙锦道:“可你最后还是听到了,你骑着马,回头看着我,对着我笑,你温柔的叫我锦儿,然后我也不哭了,看着你笑。”朱棣嗓音哽咽:“锦儿,当时我急着回宫,没有听到你叫我,也没有回头。”徐妙锦叹气:“唉,棣哥哥,你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呢?在我心里,那是我最美好的幻想,那是我最想得到的回忆……那个时候,你没有娶姐姐,你还是燕王殿下,你潇洒仁慈,我也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所有的幻想都是你。”朱棣终于哭出来,徐妙锦轻轻的擦掉朱棣脸上的泪水:“我多想那个时候你回头,叫我的名字,你答应带我看漠北的雄鹰翱翔,你跟我在草原上数满天繁星,你跟我讲西域的美丽风光,你说的那么美,让我一直惦记着,一直想要去看一看……却再没了机会。”“锦儿……”“没有关系,棣哥哥,我看着你做了皇帝,我看着你实现了你的雄心和抱负,我看着大明的天下在你的治理下越来越好,这些,于我来说,更加有意义。”
徐妙锦说完叹息一声:“虽然你当了皇帝之后变了许多,但是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我离开你,可我仍然在别的地方看着你,守候着你,爱着你。以后,也是一样……”徐妙锦的身影渐渐变淡,朱棣抓紧徐妙锦的手,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我一定让你看到西域的风光旖旎,你先别走!”徐妙锦轻轻的叹道:“棣哥哥,保重……”朱棣眼睁睁的看着徐妙锦消失,只剩下手中的骨灰坛,空气里好像还有徐妙锦最后的喟叹:“多想回到当年。”
朱棣睁开眼睛,乾清宫里已经是一片漆黑,没有人点灯,没有人敢打扰朱棣。朱棣满面泪水,在黑暗中,他呆坐许久,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
马云在宫外守着,看里面一直没有点灯,捧着烛火在乾清宫外,要进去,这个时候海寿走了过来:“马云。”马云行礼:“见过海公公。”海寿摆摆手:“皇上还在里面?”马云指着地上的烛火:“是,这不,奴才想进去点灯,还没有敢进去。”海寿向里面望了望:“还是先别去了,让皇上静一静。今晚你当值,要机灵点,有什么事,赶紧去告诉我,明白吗?”马云答:“是。”海寿道:“咱家去御膳房,给皇上备点吃的,小心伺候着。”马云连连点头。
这个时候,乾清宫里面朱棣发话了:“谁在?来人。”海寿和马云,听到了,都赶紧过去。”海寿悄声说:“快,去伺候皇上。”马云慌慌张张的捧着烛火,进了乾清宫。
马云捧着烛火,走了过来,放乾清宫的宫灯都点着。马云上前:“皇上,奴才在。”朱棣抬眼看了看来的人:“是马云啊,你来的好,朕问你,郑和可来京见驾了吗?”马云放好了烛火:“回皇上,郑大人来京了。”朱棣下旨:“好,传旨,让郑和来见朕。”马云道:“是,奴才这就去。”朱棣继续坐在那里,捧着骨灰坛,轻轻的用手抚摸,就像徐妙锦抚摸他的脸一般。
过了一会,郑和匆匆的进了乾清宫,来到朱棣面前行礼。他看着朱棣抱着徐妙锦的骨灰盒,心里也颇为难过:“臣郑和,参见皇上。”朱棣抬头看看郑和:“是三保啊,你起来吧!朕命你将郡主的骨灰送回徐家墓地安葬。”郑和领命,声音发颤:“臣遵命!”朱棣道:“记得留下一些,待陈诚出使西域时,选风光迤逦之地抛洒,这样郡主的愿望就实现了,可以看到西域的美丽风光了。”郑和道:“是,谨遵圣命!”
朱棣久久不再做声,郑和能够感到朱棣是如何无言的悲恸。郑和试着想要去安慰:“皇上……”朱棣打断郑和刚要出口的话:“三保,你退下吧。”朱棣起身,小心的将骨灰坛交给郑和,缓缓转身,向内室走去,步伐踟蹰,身形瞬间苍老了许多。那是悲痛欲绝之后的无力。郑和捧着骨灰坛,感觉有千斤重,坛子里面,是一个帝王最浓厚情感的寄托。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覆盖了北京,而随着这场大雪地突降,寒气也越发重了。朱高炽一夜没有睡好。桑瑞进来给朱高炽请安:“太子殿下,奴才打听了。”朱高炽急切的问道:“昨夜乾清宫有什么动静?”桑瑞道:“殿下,皇上一夜没有合眼,我听马云说,皇上召见了郑和大人,让他将郡主的骨灰安葬在徐家祖坟,又让陈诚出使西域时,也带一些,洒到西域。”朱高炽道:“嗯,那父皇龙体如何?”桑瑞道:“没有听马云说,不过皇上召集殿下与皇太孙殿下,现在过去议事。”朱高炽道:“好,你去通报瞻基。”“是。”
皇宫里早已烧上了暖炉,换了厚厚的门帘。乾清宫的窗棂上也糊了进贡的朝鲜宣纸,屋子里的采光非常好,莹白的雪光穿过窗纸而入,照的室内是一片的敞亮。太子朱高炽和皇太孙朱瞻基一起匆匆的走进乾清宫。徐妙锦的圆寂,让朱棣伤心了一夜。但是国事繁重,他还是要振作精神。
朱高炽和朱瞻基两个人向朱棣请过安。朱棣手里握着折子,怒气冲冲地将它扔在了龙案上:“你们看看,这个李时勉,以为朕是拿他没有办法吗?俨然要做言官的领袖,与朕对抗,以后恐怕还要出现党争呢!”朱高炽劝道:“父皇息怒,李时勉虽然言语无状,但其心实为社稷着想。”朱瞻基发表意见:“孙儿以为,对这些文臣还是要恩威并用。”朱棣道:“瞻基说的对,是朕把他们惯坏了,这些文官现在对朝政肆意指手画脚,咄咄逼人,上书言事,也看不出是为了百姓,只是为了倾轧政敌,互相争斗。”朱高炽赞同:“父皇说的是,武官职务级别低于文官,而文官处处把持朝政。”朱棣叮嘱朱高炽:“炽儿,你要记着,未来你是皇帝,任何大臣都不能逾越你的权势,当年洪武朝,文官哪里有现在这等威风。”朱瞻基拍马道:“启禀皇爷爷,但洪武朝也没有像皇爷爷这等文治武功出众。”
朱棣听了朱瞻基夸赞的话,心里很是高兴,脸上却不动声色:“今后无论是对内阁,还是六部、御史的官员,你们都要亲自掌控,不能被这么文官牵着鼻子走。”朱高炽父子答道:“是。”朱棣道:“内阁贴近皇上,炽儿要记住,不能给予他们太高的官阶,他们只是为皇帝办事的,切记。”朱高炽道:“儿臣谨记父皇嘱咐。”
朱棣话头一转,提起了大报恩寺:“北征回来,也不知道大报恩寺建造的进展如何?”朱高炽答:“启禀父皇,已经初具规模。”朱棣道:“那就好,你去传旨给郑和,让他明日来见朕,汇报建造情况。”朱高炽道:“是。”
朱棣在皇宫里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昔日的坤宁宫,这里是徐皇后昔日住过的地方,大殿紧闭,里面漆黑一片。朱棣对身边的海寿:“海寿,这里现在可有人照料?”海寿道:“回皇上,自从皇后娘娘走了之后,这里就空着,一直有直殿监负责清理打扫。”朱棣道:“那就好。”
说完,他在坤宁宫徘徊了许久,向乾清宫而去。海寿:“皇上,朝鲜庄宪大王李裪进献了美女,皇上是不是过去看看?”朱棣闻言很是吃惊,声音提高了一些:“海寿,朕曾经交代,不准再让朝鲜进献女子,为何又犯?”海寿跪倒在地:“皇上恕罪,是庄宪大王新君登基,为表示对大明的忠心,特意进献的。”朱棣摆摆手:“那也不行,朕已经有令在先,就派人护送回去吧!”海寿无可奈何道:“是,奴才遵旨。”朱棣道:“朕说过,人心诚不可有好乐,一有好乐泥而不返,则欲必胜理。若心能静虚,事来则应,事去则如明镜止水,自然纯是天理。朕每次退朝回来默坐,作为皇帝,在宫室车马服食玩好方面只要没有增加,则天下自然无事。”海寿道:“是,皇上教谕的是。”朱棣道:“以后此事,务必不要再有。”海寿答:“奴才谨记。”
次日,朱棣刚刚用了早膳,郑和就到了,马云引他进来。朱棣拉着郑和坐到了身边:“三保,锦儿的骨灰可安葬好了吗?”郑和答复:“遵照皇上的吩咐,一部分葬在了徐家祖坟,另外一份,臣交给了陈诚待他使西域时,带到西域抛洒。”朱棣道:“好,入了祖坟,也算是入土为安了。”说完,朱棣眼睛湿润了。
郑和安慰道:“皇上要节哀,保重龙体。”朱棣擦拭了下眼泪询问道:“你既然来见驾了,朕想知道,南京大报恩寺建造情况如何?”郑和答:“启禀皇上,已经初具规模,朕见过皇上,就回南京督造。臣从海外带回的‘五谷树’、‘婆罗树’等奇花异木也都种植在寺内,供人们欣赏。”朱棣道:“好,这样好。朕想象不到琉璃宝塔建成会是什么样子呢?”郑和:“皇上,这琉璃宝塔九层,高达三十二丈,内旋四方、外角八面,每一面都有一扇门,每扇门都有一座琉璃门券,每个门券由六拿具。在数十里外长江上也可望见。琉璃塔刹顶镶嵌金银珠宝,顶镇压夜明珠一粒,避水珠一粒,《地藏经》一部,《阿弥陀佛经》一部,《释迦佛经接引佛经》一部,俱镇压在内。面顶以黄金风波铜镀之以存久远,其色不晦,上九霄龙头,挂铁索八条,垂铃七十二个,角梁下悬挂风铃一百五十多个,日夜作响,声闻数里啊。”朱棣闭着眼睛,想象它的**雄伟:“再点燃长明塔里一百多灯盏,昼夜通明,肯定是金碧辉煌,一定是南京奇观啊。”郑和道:“是啊,皇上。琉璃宝塔是工部侍郎黄立恭依大内图式,造九级五色琉璃宝塔一座,曰第一塔,以弘扬先皇太后之德。”朱棣兴奋道:“好,要留百世之光华,存万载之报恩。”
郑和道:“臣遵旨。臣还有一事启奏。”朱棣道:“你说。”郑和道:“满剌加国多次来大明访问,或连岁,或间岁入贡。十七年,满剌加国国王率妻子陪臣来朝谢恩,向皇上诉暹罗侵扰,还是皇上下诏让他们和解的。这之后,祖孙三代国王都亲自来大明访问,均受到礼遇,不能不说是一件盛事。”朱棣道:“是啊,难能可贵。派使者回访,再袭封,赐金币。希望有更多的使者到大明来。朕还想让你继续下西洋,不过看这大报恩寺迟迟不能建成,那就再等等吧!”郑和答:“是。”朱棣道:“四征赶走了阿鲁台,但是他还没有被朕彻底消灭,朕忧心忡忡,常常骚扰边关,只要他来,朕一定再北征迎击。”郑和担心朱棣的身体:“皇上,三保听闻皇上近来龙体违和,应该在京师颐养为宜,不可再远赴塞外征战。”朱棣道:“三保啊,你与朕几十年情谊,朕心里明白,朕也累了,也想休息,可这大明江山现在交给太子,朕还不放心,朕要给他留下个边疆稳定,天下太平的国家。”郑和道:“皇上是好父亲,仁义的天子。”朱棣欣慰的笑了笑:“能够是一个好父亲,朕就心满意足了。”
宫外飘起了雪花,两个人在温暖的乾清宫畅谈。这竟成了朱棣和郑和几十年相交的最后一面。
朱高煦的王府里,世子朱瞻坦在永乐十九年八月庚申薨,次子朱瞻圻成了汉王朱高煦的最倚重的儿子。
朱高煦对朱瞻圻道:“瞻圻,你大哥懿庄世子瞻坦命薄,未留下子嗣,就薨了。你是次子,这汉王世子之位自然是属于你的,现在还没有给你嗣封,父王已请示你皇爷爷,待时机成熟,为你嗣封。”朱瞻圻答:“儿臣遵命,听父王安排。”朱高煦点点头:“你赵王叔刚被废,皇上心情肯定不好,你赵王叔自幼讨你皇爷爷喜欢了。”朱瞻圻道:“那又如何?一样被废,如果不是太子叔叔劝阻,怕是连命都丢了。”朱高煦道:“那到不至于,你皇爷爷舍不得你赵王叔。我看你皇爷爷还会再次北征,他这么大岁数了,可闲不住。”朱瞻圻猜测:“父王,四征就没有结果,皇爷爷还会五征?”朱高煦道:“肯定会,你还不了解你皇爷爷,边境一日不安宁,他就在乾清宫安稳不了。”朱瞻圻小心道:“可是皇爷爷身体近来一直不好,如果北征,途中会不会?”朱高煦撇了一眼朱瞻圻,悄悄地说:“你是说暴毙?”
朱瞻圻不敢直接答话,点点头。朱高煦道:“你是从京师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朱瞻圻道:“现在还没有确切的,太医院那帮人口风很紧,只是据孩儿判断,皇爷爷身体并没有好利落。”朱高煦道:“嗯,咱们要提前准备。”“是。”“你派人在京师打探消息,尤其是太医院,了解皇上的身体情况。还有太**,也要盯紧点。”“孩儿明白。”
朱高煦回忆道:“当年皇上在南京,把我贬到这乐安州,囿于这偏远的小地方,现在京师也迁都过来,我这离京师一样的近,有个风吹草动,一样可以就近直奔京师,皇上只要不在了,太子大哥就等好戏吧!”朱瞻圻语气得意起来:“父王要不要跟靳荣他们打个招呼?”朱高煦道:“要,悄悄地让他准备。”朱瞻圻答:“是,孩儿即刻就去通知。”
朱棣身体稍稍康复,招新进的进士,翰林院学子于谦和王强询问功课,这个时候尚宝司少卿袁忠彻就来到乾清宫请安:“皇上龙体可康泰?”朱棣道:“忠彻来的好,坐下来。”海寿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朱棣的对面,袁忠彻坐了下来。
朱棣道:“金忠和你父袁珙,跟随朕靖难,可惜他们都先于朕而去,你父是永乐八年卒的,年七十有六,赐祭葬,朕还追赠他太常少卿。你又好学,幼传父术,博涉多闻,是当今相学名家,朕想从相学问问你。”袁忠彻道:“请皇上发问,臣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朱棣点点头:“朕居王位,出于何相,而得万民王之?”袁忠彻答:“皇上乃龙生凤长,身长六尺,面大腰圆,能步开三尺。少年所困,未出须之故,今已须长一尺八寸,以合龙相,当年之寿。”朱棣又问:“朕自登基为君以来,始终忧心,是什么缘故?”袁忠彻答:“山根仓库常青青,准赤腮黄气不匀,纵此为君也愁闷,庶人得此百无成。必待此色一开,圣心自安矣。”
朱棣点头,在一边随侍的于谦和王强也颇为好奇。朱棣道:“朕为君以来,幸国已平,民已富,土已裕,你如何看?”袁忠彻道:“臣以为皇上血足神舒眼愈光,印堂平润是荣昌,为士为官多获福,庶人得此多安康。”朱棣追问:“相分南北吗?”袁忠彻详解:“南北二京十三省,分十二宫言之,南方属火,故相天庭,宜火旺,方为有用。北方属水,相地阁,宜水旺为妙。浙人属金,故金宜清,方许荣身。闽人相唇口齿,闽地近海,乃唇齿之间。太原乃山陕西,西方也,为中国属土。河南相稳重。淮南相属实。淮北相轩昂,江南相清轻,江北不嫌重浊。徽州乃山岳峻地,故独看眉。江西越尾相气色,不以骨骼为念。但各处相若得局方妙,不合难许荣身。”朱棣道:“为臣子的如果不忠,在何处可看出来?”袁忠彻道:“颧高准大,忠直之臣。眼陷眉高,好贪之辈。眼圆光正,可代君王之难。须白唇红,致死英灵报国。耳小腮尖,一世为人奸吝。若要不忠不孝,只因水陷土偏。面方须正,直性多忠。面陷颧陷,奸邪阴毒。”
朱棣沉思片刻,看了看身边的翰林院学子于谦和王强,指着他们:“忠彻,此二人都是永乐十九年的进士。”于谦施礼:“在下于谦见过少卿大人。”王强跟着施礼:“在下王强见过少卿大人。”袁忠彻一边还礼,一边盯着两个人看来看去。朱棣微笑:“忠彻。你不妨给他们二人相一相。”袁忠彻道:“是皇上,恕臣直言。”于谦和王强早就听闻袁家父子精于相术,时常为皇上和王公大臣看相,现在居然以自己翰林学子的身份,得到机会,自然也很高兴。
袁忠彻走到王强的跟前,看了一看:“皇上,这位大人面无人色,日后会有杀头之祸。”此言一出,惊得王强是魂不附体,朱棣也很吃惊:“忠彻开玩笑了,给于谦看看,于爱卿虽然登科没有几年但是熟悉军务。”袁忠彻走过去看着于谦,左看右看了一番。于谦被看的也无奈,皇上让看相,自己也不能阻拦。朱棣好奇道:“如何?不会还是杀头之祸?”袁忠彻道:“哎,于大人目常上视,日后也遭砍头之灾。”他这句话说完,让朱棣和于谦也都为之一惊。朱棣看于谦和王强都吓出了汗,赶紧化解尴尬,哈哈哈大笑:“忠彻又开玩笑了,于爱卿、王爱卿,不要往心里去。”于谦和王强惶恐不安,尴尬的勉强笑了笑,在一边的袁忠彻还是那么严肃,认真。于谦与王强道:“臣等尽心尽力效忠皇上,生死何惧。”朱棣道:“好,忠彻,你与他们都回去吧! ”
三个人一边答应,一边退出了乾清宫,只有朱棣忍不住笑了起来。海寿给朱棣奉茶:“难得皇上今日还这么高兴。”朱棣道:“忠彻这相看的,将朕的两个进士,看成这个结果,两个掉脑袋的都聚集在一起了?”海寿提醒:“袁大人看相,还很少有失误的。”朱棣品了口茶,思索了片刻:“难不成以后……算了,吉人自有天相。”
清晨的阳光洒在了大地,在徐家祖坟,徐妙锦安葬在徐达的身边,周围有徐辉祖和徐增寿的墓。唐赛儿一身素装,尼姑的打扮,提着一个篮子,悄悄地来到徐妙锦的墓前,她蹲了下去,从篮子里取出了香烛和祭品,摆在了徐妙锦的墓前,扑通一下跪拜:“姐姐,妹妹才知道你走了,来晚了,姐姐不要怪我。”唐赛儿一边烧纸钱,一边泪水哗哗的流下来:“妹妹这一生,多次有姐姐的眷顾,才活命到今天,本想以后到潭柘寺,削发为尼陪着姐姐,不曾想,你先我而去。”墓碑前,唐赛儿已经泣不成声,她抚摸着墓碑上徐妙锦的名字,接着,抱着,大哭起来。
良久,唐赛儿止住泪水:“姐姐,这几年,妹妹终日诵读徐皇后留下的佛经,已经顿悟,决心追随姐姐,青灯古佛,到潭柘寺出家,愿姐姐早日超脱转世。”唐赛儿在徐妙锦的墓前叩首,临走看了又看,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消失在晨雾中。
一日,朱棣刚在乾清宫内用完早膳,隆平侯张信就急匆匆的进来:“皇上,武当道观已经建成,总共遣军民三十多万,建成九宫九观三十三处,并仿北京皇宫紫禁城的摸样修建道观,供奉真武大帝。”朱棣道:“嗯,好,这也是为了报答神恩。”张信道:“是。”
朱棣谈起往事:“张信,你是朕的恩公,你知道朕为什么要用十二年去营建武当道观吗?”张信道:“臣愚钝,想必皇上是崇敬真武大帝。”朱棣摇摇头:“当年胡濙密报,朕的皇侄建文君逃匿为僧,隐于房县,房县位于武当山山脉,深山古刹颇多,只是胡濙前后找了许久,没有找到,故朕要兴建道观供奉真武,来压胜他。还有真武大帝的塑像,你们几次绘制,朕都不满意,现在有没有新画像?”张信慌忙取出画像,呈送给朱棣。
马云取过来,呈送给了朱棣。朱棣吩咐马云:“你将它展开,朕看看。”张信和马云将画像一点点的打开,呈给朱棣看。朱棣站了起来,认真的端详。这真武大帝的画像,越看越像是端坐着的朱棣,朱棣不由得心满意足,露出了笑容。马云道:“皇上,奴才越看越觉得,皇上是真武大帝在人间的化身。”张信也赶紧附和:“是啊,皇上,武当主持梦中遇见真武大帝,起来,赶紧绘制了此图,现在看来,确实皇上与真武大帝如同一人,皇上乃九五之尊,御驾八方,是上承天意啊。”朱棣微微一笑:“朕哪里可以与真武大帝相似啊,不过,既然是主持梦中遇到了,那就按照此图塑像吧!”张信高兴道:“是。”
几次真武大帝的画像都被朱棣否决了,这次与朱棣相似的画像,终于得到了皇上的认可,张信自然很高兴,去掉了一块心病。朱棣吩咐:“马云,朕想去太庙去祭拜太祖皇帝,传旨斋戒三日,让礼部和司礼监去准备。”马云答:“是。”朱棣道:“再传旨让朕的诸位兄弟,让他们一同进京祭拜,再赐宴。”马云道:“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袁忠彻来到了太子朱高炽的宫里,朱瞻基也已经等候多时了。朱高炽道:“忠彻,昨夜皇上让你进宫看相了?”袁忠彻道:“是,太子殿下。皇上对看相之说,历来就十分好奇,还多次与先父询问交流。”朱高炽道:“是,这倒没错。”朱瞻基道:“听说当年靖难之时,还多依靠袁珙大人了。”朱高炽回忆道:“嗯,还有金忠,本宫能够被册立为太子,也多亏了袁珙、金忠,当然还有一位故人。”朱瞻基道:“是不是解缙学士?”朱高炽叹了口气:“是啊,现在他的家人还在辽东流放。好了,不提了。忠彻,你可给汉王看过相?”袁忠彻犹豫不决,吞吞吐吐:“这……,殿下。”朱瞻基道:“袁大人似乎有难言之隐?”朱高炽道:“眼下本宫三弟被废为庶人,只有这二弟汉王在京师了。如果忠彻不方便说,也无碍。”袁忠彻急忙说:“请殿下勿要多疑微臣……启禀殿下,臣虽然没有认真给汉王殿下看过相,但是匆匆一面,也可以略知一二。”朱高炽看看四下无人:“忠彻,你可大胆说来听听。”袁忠彻道:“汉王殿下迟早是要起兵谋反的。”
朱高炽和朱瞻基虽然很吃惊,但是也在预料之中。朱高炽急切的问:“可否能看出是何时谋反?”袁忠彻道:“依微臣看,两年内,必然谋反。”朱高炽自言自语,边重复边思考:“两年内,两年内。”朱瞻基不信:“袁大人这话,有何根据?”袁忠彻道:“启禀皇太孙殿下,这也只是微臣看相推算的,是否准确,是要给汉王殿下正式看相,才能知道。”朱高炽道:“不用了,这就可以了。忠彻,那你再看皇上的龙体?”袁忠彻跪拜:“太子殿下,这个微臣实在不敢妄断。”朱高炽搀扶起来:“忠彻不必多礼,起来说话。”袁忠彻道:“殿下,皇上龙体欠安,至于多久,臣观察,不出一年。”
朱瞻基和朱高炽都大吃一惊。朱瞻基不敢相信:“有这么快?只剩一年了吗?”朱高炽则惊呆的站在一边。袁忠彻斩钉截铁地说:“是,微臣不敢欺瞒太子殿下。”朱高炽握着袁忠彻的手:“忠彻,今日的话,不可对外人说起。”袁忠彻道:“是,微臣遵旨。”
朱棣要祭拜太庙,自然很多事要司礼监出头,海寿召集了宦官二十四衙门议事:“皇上已经吩咐下来了,禁食五荤和三厌,不饮酒,要祭拜太庙。尚膳监要格外留意。”尚膳监太监道:“奴才遵旨。”海寿道:“还有,不行房事,就别安排后宫嫔妃了。混堂司,要伺候好皇上沐浴更衣。”混堂司太监道:“是。”海寿道:“祭奠是大事,皇上要不饮酒,不茹荤,不问疾,不吊丧,不听乐,不理刑名。你们都要知晓,各司其责,伺候好。”众宦官答:“是,海公公。”
朱棣要祭拜太庙,斋戒在乾清宫里,这几天,他是严畏谨慎,苟有所思,思所祭之神,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精白一诚,无须臾间,这才是斋戒。
马云将粗茶淡饭奉上来放好:“皇上,饭菜准备好了,请用一些。”朱棣没有看一眼,继续批阅折子:“既然是斋戒,今日朕想就不用膳了。”马云心里着急:“皇上,这个斋戒不用禁食,还是用不点吧!”朱棣摆摆手:“不用了,一会拿下去吧!”马云无可奈何。
朱棣问道:“明日的祭拜,可准备好了?”马云答:“海公公一直在忙碌这个事,想必已经妥当。”朱棣道:“好,那朕的王弟们何时到京?”马云答:“已经都到了,是不是明日一起祭拜?”朱棣摇摇头:“不用了,他们没有斋戒,还是朕亲自去吧!明晚赐宴武英殿。”“是。”
朱棣一早,就由礼部尚书吕震和司礼监海寿陪着前往太庙,祭拜先祖。马云宣布:“起驾太庙。”朱棣坐上了皇撵,一行人便向太庙内走去。
太庙主要有三大殿,大殿的两侧各有十五个配殿,东侧大殿供奉着历代的有功皇室牌位,西侧大殿供奉着异姓功臣牌位,中间的大殿则是供奉着历代皇帝的牌位。大殿之后的中殿是黄琉璃瓦的殿顶,中殿为寝殿。后面还有神厨,神库,宰牲亭,治牲房等。
太庙是皇帝祭奠祖先的家庙,永乐十八年建成,占地二百余亩。位于宫门前东侧,延续左宗右社制度,左宗是宗法,右社是国土,表示这个王朝拥有土地和臣民。太庙垣墙外满布古柏。常绿树丛使得这里充满了肃穆的气氛,进入太庙戟门,则庭院空敞,与垣外形成对比。入戟门为广庭,北上为太庙九间正殿。
殿内列皇帝祖先牌位,殿内用黄色檩香木粉涂饰,气味馨芳,色调淡雅。牌位以西为上,分昭穆而列,正殿前东西庑列功臣牌位,祭祀时用为陪祀。祭祀的大典,仪仗整肃,钟鼓齐鸣,韶乐悠扬,佾舞蹁跹。吕震和海寿留在外面进行祭祀,在燎炉边,焚烧祝帛。
太常令高声唱到:“祭祀开始,请皇上入殿祭拜!”朱棣一人走进了太庙的大殿。“行叩拜礼,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奏乐……行叩拜礼……再行叩拜礼……。”就这样跪下起来,再跪下起来,跟随的人也开始祭拜。
大殿里,供奉着朱棣的先祖牌位,从德祖玄皇帝朱百六开始,之后是懿祖恒皇帝朱四九、熙祖裕皇帝朱初一、仁祖淳皇帝朱世珍和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先祖牌位上供奉了祭品,朱棣跪拜在父皇朱元璋的牌位前,这个时候的朱棣已经是迟暮之年,他缅怀着儿时与父皇朱元璋在一起的情景,一直到就藩去了北平,以及千里奔丧受阻。
朱棣跪拜在地,想着这些,对着朱元璋的牌位:“父皇,棣儿来看你来了,棣儿不孝,不能去孝陵祭拜你,棣儿的身体也不如以前了。”朱棣看了看朱元璋的牌位:“父皇,棣儿又要准备北征了,我知道,你始终担忧北方安定,你希望大明朝边疆安定,孩儿可以做到,北元已经垮了,永远不能威胁大明朝。”
朱棣喃喃自语:“你说什么?孩儿都做了什么?父皇,孩儿也完成了你的遗愿,迁都了,迁到了北京,你看看这里就是新京师。父皇,你满意吗?这么多年来,棣儿勤勤恳恳,不敢有丝毫懈怠,就是要让父皇知道,儿臣做皇帝就是比你选的允炆强,儿臣开拓疆域,编修《永乐大典》,派遣郑和下西洋,五次北征蒙古,疏通大运河,迁都北京……,这些都使大明朝屹立不倒,受万国来朝,这是旷古未有的‘永乐盛世’。”
朱棣说着说着,激动不已:“但是棣儿也知道,父皇在九泉之下,一定多有抱怨,怨我夺取了侄儿允炆的皇位,那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你不把皇位传给我呢?为什么?”这个时候,年迈的朱棣还是耿耿于怀当年这件事:“不传位给棣儿也罢,父皇,孩儿也想安安稳稳做个燕王,辅佐侄儿,但是你知道吗?允炆不让我做个平安王啊,我苟且偷生都不可得,我能如何?我是被允炆逼迫的,不得不靖难。儿臣知道,父皇泉下有知,是能体谅棣儿的。”
祭祀完太庙,就是阖家相聚之日,朱棣遣散百官,晚间到武英殿与诸位王弟共享家宴。除去薨了的诸位外,齐王朱榑和谷王朱橞被废为庶人,来到武英殿的有已经交出护卫的代王朱桂、辽王朱植和岷王朱楩,周王朱橚、楚王朱桢;宁夏的庆王朱栴,宁王朱权、和沈王朱模。
朱棣进入大殿,众位王爷起身迎接:“臣弟参加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棣很高兴:“都起来吧!”诸王道:“是,臣弟遵旨。”代王朱桂、辽王朱植和岷王朱楩更是连连谢恩:“臣弟是罪人,能得皇兄不弃,参加家宴,感激不尽。”朱棣道:“都才朕的亲兄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已经把护卫都交了,据朕听说,现在都安分守己,这就好,望你们以后能规规矩矩辅佐朕。入席吧!”三王答:“是。”
朱棣看到楚王朱桢,问道:“楚王,身体近来可好?”楚王躬身行礼:“多谢皇兄惦记,臣弟还算康泰。”朱棣道:“嗯,回头让御医给你再瞧瞧。”楚王打:“谢皇兄。”
海寿在一边招呼御膳房,一道道菜上来。
朱棣看到庆王朱栴,举杯道:“十六弟,一向少回京师,在宁夏韦州城驻藩,你生于南国,驻守在宁夏边远之地,受苦了。来,皇兄敬你一杯。”庆王朱栴感动的举杯:“谢皇兄。”朱棣点头,与他共饮:“朕将延安、绥德的租赋供给于你,授权你管理庆阳、宁夏、延安、绥德诸卫军务,负责镇守塞上疆土。”庆王朱栴道:“臣弟一定守好边境。”朱棣道:“朕知道,你眷恋江南的秀丽风光,把王府改为江南花园,新园命名叫‘丽景园’,水上乐园一处,名叫‘金波湖’环湖垂柳沿岸,青阴蔽日,中有荷芰,画舫荡漾,为北方盛观,是不是?”庆王朱栴有点惭愧:“是,皇兄真是了如指掌了。臣弟在园内建有芳林宫、望春楼、群芳馆、大觉殿和众多水榭亭阁,园东有延庆寺,园南有小春园,园西临红花渠,过渠就是宁夏镇城,园北建有青阳门。”朱棣道:“你喜欢会友吟诗,这样挺好,春日寻芳,夏时避暑,秋夜赏月,冬令踏雪,无不在此园内。”“是。”“这你可以和宁王切磋了,他有自己的‘万寿宫’,可与你匹敌啊。”宁王朱权连忙在一旁道:“臣弟不敢,只是小阁楼而已。”朱棣道:“包括周王的开封,都没有二十一弟沈王朱模的藩国小,相比他,你们都算是大的了。”沈王朱模道:“皇兄,臣弟藩国潞州,虽小但也颇为精致,臣弟已经满足。”
朱棣点点头:“嗯,周王爱医书,宁王爱学道,庆王爱园林,知足常乐的好啊。好,太祖皇帝有成年的二十六子,现在能够聚在朝堂的也就这几位。”朱棣不免伤感起来。周王看自己的亲哥哥这么难过,不由得也落下泪,站起来:“皇兄仁义,臣弟领诸位皇弟敬皇兄一杯。”朱棣拭去泪水,端起酒杯:“来,诸位王弟,举杯同饮。”诸王都站了起来,举杯:“谢皇兄。”朱棣一饮而尽:“你们都是朕的亲兄弟,在座最小的弟弟沈王朱模也已经四十有一了吧?”沈王朱模答:“是。”朱棣沉思片刻,缓缓说道:“皇兄希望你们以后常来京城走动,以后待朕百年以后,尊奉仁义孝悌,好好辅佐太子,算是慰藉朕心。”诸王同贺:“皇兄乃天子,万岁之躯,我等愿誓死效忠。”朱棣脸色舒展开来:“好,好,咱们一起守护好父皇的大明基业。”“是。”
武英殿的家宴,让年迈的朱棣很高兴,他迷迷糊的回到了乾清宫的寝宫,马云服侍朱棣躺下去。朱棣慢慢的进入了梦境。
他看到了乳母冯氏陪着自己的生母碽妃,抱着一个男婴,亲昵的呵护着。朱棣走过去,想走近生母碽妃,却什么都没有了。这个时候,郑和走了过来:“皇上,大报恩寺已经建成,臣带皇上观赏。朱棣甚为高兴:“三保又为朕立了一大功,起驾大报恩寺。”
郑和带着朱棣,走进了规模宏大的寺庙,寺内种植着郑和下西洋带回来的五谷树。这里以碽妃殿、天王殿、宝塔为主体,包括金刚殿、观音殿、伽兰殿、经藏殿、论藏殿、三藏殿、法堂、祖师堂、禅堂、经房、东西方丈及御亭、左右碑亭、画廊等殿堂;其中画廊有一百一十八间,经房三十八间。郑和介绍:“皇上,这就是主殿——碽妃殿。”朱棣走过去,不敢相信地看着碽妃殿:“碽妃?朕的生母。”郑和指着大雄宝殿和四天王殿:“是啊,皇上。您再看这里,这大雄宝殿和四天王殿最为壮丽,下墙、石坛及栏杆,都用汉白玉石砌成,雕镂得非常别致。”朱棣看得连连赞叹:“好啊,好。”
郑和又指着琉璃宝塔:“皇上,这就是大报恩寺琉璃宝塔,这是您为纪念其生母贡妃而建的。九层八面,每层的檐角下都悬挂铜制的风铃,从上至下共一百五十二只,即使在轻轻的微风之中,清脆的铃声也可声闻数里。内外共设篝灯一百四十六盏,如火炬般明亮的油灯,彻夜不熄。无论是月落星稀的傍晚,还是风雨如注的黑夜,无论是在钟山脚下的丛林之中,还是大江之上的渔舟之内,人们都能够看见这座高塔上永不熄灭的灯光。”朱棣道:“好,高耸云日,佛灯永明,而又通体琉璃,独步古今,真乃天下‘第一塔’。”
这个时候,琉璃宝塔第一层大殿打开了。郑和指引:“请皇上亲自进去祈福还愿。”朱棣亲自迈步走了进去,只见大殿内的布置已经完毕,是郑和亲自办理的。主祀牌位供奉太祖高皇帝、高皇后马氏。左一位淑妃李氏生懿文太子、秦愍王、晋恭王,右一位碽妃生永乐皇帝。朱棣将碽妃的画像放在了牌位后面,跪拜。望着自己的生母碽妃的画像,想起母亲惨死,但又不能为她沉冤昭雪,心里一阵难过,朱棣的泪水涌了出来。
许久,朱棣才走出大殿对郑和下令:“将大报恩寺塔大门紧闭的,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诛杀。大殿非礼部祠祭,终年封闭,封闭,封闭……。”
一阵阵的梦境散去,身边侍奉的马云将朱棣唤醒:“皇上,皇上。”朱棣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是马云:“郑和呢?三保,三保呢?”马云道:“皇上,郑大人还在南京,督造大报恩寺。”朱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冷静了一下:“是,三保是南京守备,原来这都是南柯一梦。马云,待早上传旨给太子,让他去长陵祭拜母后,派礼部侍郎胡濙去南京,视察大报恩寺的督造。”“是。”
在自己封国安乐州的汉王朱高煦,沉湎于酒色之中,每日里声色犬马,不务正业。朱高煦又在后宫玩乐,边饮酒边看几个舞女在面前跳舞,他搂着一个妃子,不时有猥亵之举。
他的儿子朱瞻圻走了进来。朱高煦看到朱瞻圻,招呼其他人下去,焦躁道:“瞻圻,父王真的要每天过这声色犬马的日子吗?”朱瞻圻道:“父王,咱们这样做给皇爷爷和太子看的,也只有这样,才能尽量减小目标,不被人盯住。您也当一回卧薪尝胆的勾践吧!”朱高煦道:“父王的内心焦急不安,夺嫡屡屡受挫,看来是已无希望了。”朱瞻圻道:“何必这么气馁啊,父王。”朱高煦叹气:“以前你皇爷爷征北,必带父王同行,可是从他第三次出师漠北起,父王似乎就被他遗忘了,父王上表请缨,也遭到了你皇爷爷的拒绝。”朱瞻圻道:“父王不能因为这个放弃希望。”朱高煦摇摇头:“这真是由希望转为失望,到后来父王想是绝望了。”朱瞻圻道:“父王以前一直相信皇爷爷当年的承诺,但是现在看,父王是不可能从皇爷爷那里得到皇权的禅让,咱们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如同皇爷爷那有,去夺得大位。”朱高煦吓了一跳:“你还是说要公开造反?”朱瞻圻道:“是,现在皇爷爷老了,已经在安排后事了。他肯定唯恐自己两腿一蹬,他扶植的太子像朱允炆一样,被人篡了位。”朱高煦点头:“嗯,这样是对父皇最大的侮辱了。”朱瞻圻道:“皇爷爷能走这步棋,父王怎么不能走?前有车、后有辙,他给儿孙做出了榜样,那咱们也只能走这一步了。”朱高煦点点头:“好,那就只能这样了。现在你皇爷爷又病的不轻,只是他讳疾忌医,不肯承认罢了。”朱瞻圻道:“边关战报频频,估计皇爷爷不久又会带病出征,等皇爷爷走了,让亲信萧敬带人四处散布流言,说皇上在漠北不行了。再散布皇上不满意太子的软弱无能,决定立次子汉王朱高煦登基。”朱高煦道:“这样也好,现在三弟赵王被废了,只要太子被咱们废掉,矫诏夺位,皇位自然是你父王的了。”朱瞻圻道:“是,就算是有一百个藩王,九十九个都会想夺大位,当皇帝的。剩下那一个老实的,一定是痴儿。”朱高煦哈哈大笑:“瞻圻说的是,现在咱们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就这么定了。你去联系山东的各路将领,让他暗地里倒戈咱们。”“是,父王。”
朱棣不知道朱高煦心中的变故,照常在奉天门上朝议事。兵部尚书赵羾出列:“启禀皇上,方才接到开平守将奏报,鞑靼部首领阿鲁台率军进犯明山西大同、开平等地。”朱棣听了一阵的恼怒,刚四征回来不久,这阿鲁台又来了。如果不出征面临挑衅,这不是能朱棣能够容忍的;如果出征……,但是这出征让朱棣从心里说,是有点犹豫,刚回来不久,再第五次北征,不知道能收获多少?
朱棣犹豫不决,征求意见:“兵岂能频繁调动,朕都不想频繁出征,何况是军士。只是这阿鲁台屡次侵扰边境,你们有什么建议?”杨士奇道:“皇上,臣以为刚刚四征归来不久,不宜再行兵戈,还是先加强御边,防范为主。”李时勉赞同:“是啊,皇上,臣以为此时不适合出征,请皇上三思。”许久对军务不提意见的张辅也站了出来:“臣也以为,阿鲁台没有多少实力,无非是骚扰罢了,皇上不宜再御驾亲征漠北,臣愿代皇上去巡边。”朱棣道:“爱卿心意朕明白,但是阿鲁台一日不屈服,朕就不能容忍他挑衅。”
四征归降的金忠是鞑靼王子,在归附后受到皇帝隆遇,希望能有机会有所表现,于是他站了出来:“启禀皇上,阿鲁台弑主虐人,违天逆命,数为边患,请发兵讨之,臣愿为先锋作战,请皇上下旨。”朱棣点点头,颇为满意:“忠言不可拒,逆贼不可纵,边患不可坐视,朕以为可五征漠北。”朝堂上的臣子们听了,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有想阻止的,但都讳莫如深,不敢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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