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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朱棣坐在龙椅上,神情严肃,朝堂上众位朝臣列班而站。朱棣正面带怒容的向朝臣们训示:“鞑靼近日屡次在边境骚扰抢掠,侵扰百姓,朕遂遣使敕谕阿鲁台,然阿鲁台骄蹇不恭,非但朝贡不至,且诛杀使者,更大举进攻边镇兴和,朕忍无可忍,决定躬身出征,讨伐鞑靼!”
众臣听闻朱棣此话,不禁相互小声议论,朱棣看看下面的众臣子:“北征之事关乎国之安危,尔等在朝堂下窃窃私语,难道是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言上奏。”堂下众臣听到朱棣发怒,纷纷噤声。户部尚书夏元吉出列,向朱棣进谏:“启禀皇上,微臣以为,国内屡兴大工,民力凋敝,耕种荒废,财粮皆有不足,讨伐鞑靼一事不宜操之过急。”兵部尚书方宾也不同意出征,站出列来,直言劝谏:“皇上,微臣也认为于出征一事应从长计议,虽然鞑靼屡犯边境,但是朝廷连年在漠北和安南用兵,将士征战疲乏,实在应该休养兵民才是。”礼部尚书吕震忍不住也站了出来:“皇上,微臣以为鞑靼逆贼虽行止可恶,但于我大明,尚且构不成威胁,出兵讨伐徒耗国资,得不偿失,不若严敕边将备御,以逸待劳,但有来犯,击退来兵便罢,还请皇上三思。”
三人站在那里,等待朱棣的回应,朱棣却一言不发,站起身离开了大殿。马云草草喊了一声:“退朝!”便跟着朱棣出了大殿朱棣出了奉天门,朱棣走了一阵,停下来,转过身吩咐马云,脸色尤为难看:“去将方宾召来文渊阁。”马云道:“奴才遵命。”
朱棣刚刚进了文渊阁,在书案前坐定,兵部尚书方宾就进门了,马云立于门口随侍,方宾向朱棣躬身行礼:“微臣参见皇上。”朱棣声音低沉:“你身为兵部主事,兵力调控岂不清楚,何以说用兵困难?”方宾汇报:“启禀皇上,近年来兵事不止,现有数次北征,后有交阯、贵州之乱,加之山东平叛,各路将士疲于征战,实在有待休整。再则,即使兵力富足,而今粮储亦有不足,未可兴师,臣请皇上明察。”朱棣不悦:“粮储富足与否,你何以得知?你说将士征战疲乏,岂非未尽兵部其职!却还请朕休养兵民?数次劝阻朕讨伐鞑靼,可是有异心?”
方宾听见朱棣竟然怀疑自己有异心,不禁额头冒汗,心中恐惧,忙下跪行礼:“皇上息怒,微臣对皇上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朱棣语气稍微缓和:“你且退下罢,战与不战容后再议。”方宾惊魂未定,行礼告退:“臣告退。”带着一脸担忧之色,离开了文渊阁。
朱棣下诏:“来人,传召户部尚书夏元吉、刑部尚书吴中。”马云答:“奴才遵旨。”朱棣坐于桌案前,不一会儿,夏元吉进门,见朱棣面色不善,躬身行礼:“微臣参见皇上。”朱棣直接问道:“北边粮储情况如何?”夏元吉道:“启禀皇上,因频年师出无功,戎马资储,十丧八九。且间或经年灾祸不断,内外俱衰疲,北边粮储不足以备征战之用。”朱棣不悦:“师出无功?你可谓大胆,此言莫非谕朕喜好征战,罔顾百姓?”夏元吉慌忙跪拜:“微臣不敢,然圣躬少安,尚须调护,勿烦六师,请皇上三思。”朱棣冷冷地下令:“朕令你即刻赴开平查看粮储情况,回来报告于朕!”夏元吉道:“微臣遵命。”
夏元吉刚离开文渊阁,刑部尚书吴中进门,躬身向朱棣行礼。朱棣强压住怒气询问吴中:“吴中,你为刑部尚书,对朕讨伐鞑靼一事有何意见?”吴中上前一步:“启禀皇上,微臣以为,今岁灾害不断,百姓耕种无收,粮储恐有不足,实在不宜大举征战,增添百姓负担。”
朱棣见连续三人皆违背自己意志,心中怒气郁结,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看着眼前固执己见的吴中,朱棣勃然大怒,断喝一声:“你们如此费尽心思阻拦朕讨伐鞑靼?是有何居心?”吴中吓的一下跪倒在地上,说话都不顺畅了:“皇上息怒,微臣一片忠心,斗胆进谏,只是虑及朝廷安危,别无他念!还请皇上明鉴!”朱棣道:“斗胆?朕看你的胆子着实不小,来呀!将吴中押入锦衣卫诏狱,听候发落!”两名侍卫冲进来,立即将吴中拖出门去。吴中绝望地在地上求饶:“皇上,皇上饶命啊!臣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求皇上饶命啊!”
朱棣听着吴中的叫喊,眉头紧皱,面色阴沉,心中郁气依然不解,怒气冲冲地继续下令:“来呀,着锦衣卫赛哈智,速去将夏元吉押回文渊阁!”马云道:“奴才遵旨!”马云匆匆出去,朱棣坐在桌案前,皱眉盯着前方。
夏元吉在户部,仔细核对开平存粮数目,外面脚步声声渐近,最后停在了户部门口,赛哈智带着几个锦衣卫冲进户部,直奔夏元吉而来。他一抱拳:“夏大人,皇上有命,召大人尽速回宫。”夏元吉继续查看:“好,赛哈智大人稍等片刻,我顷刻便可查探清楚,回去好向皇上禀报。”赛哈智悄悄地告诉夏元吉:“皇上方才已将刑部尚书吴中大人投入大狱了,大人还是尽快跟我们回去,以免皇上怪罪,我也好交差。”夏元吉听了很震惊,但很快稳住了情绪:“生死我都不连累赛哈智大人,待我察看完毕。”赛哈智无奈,只好在一旁等待夏元吉查看完毕。
许久,夏元吉终于察看完毕,不禁叹了口气:“诸位,我已清查完毕,即刻随你们回宫复命,请吧。”赛哈智带着夏元吉和锦衣卫的人,向内宫走去。
方宾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满脸惊恐,额头上全是汗水。属下匆匆地跑进门,向方宾禀报情况:“启禀大人,皇上方才盛怒之下,以阻拦讨伐鞑靼之名,将吴中大人打入锦衣卫诏狱,且锦衣卫已奉命去捉拿户部尚书夏元吉大人了。”听了属下的汇报,方宾脸色苍白,停在那里,半晌回不过神来。他喃喃自语:“锦衣卫诏狱!”属下关切道:“是啊,大人?”方宾神情呆滞道:“你下去吧。”属下答道:“是!”
属下离开,方宾上前把门关上,背靠着门,满脸绝望。他自言自语:“进了锦衣卫诏狱,岂有活着回来的人,皆被折磨的体无完肤。”方宾想起那些酷刑,不禁浑身一抖:“连夏元吉都被抓捕,我方宾恐怕亦是难逃此劫了,皇上,臣便先走一步吧。”
方宾看看房梁,搬来一个椅子,将腰带取下了,挂在了房梁上面,打了一个结,放在脖子上,闭上了眼睛,踢开了椅子……。
夏元吉从容地走进文渊阁,朱棣仍然是余怒未消,夏元吉上前躬身行礼:“微臣参见皇上。”朱棣斜睨了一眼夏元吉:“开平的粮储情况如何?”夏元吉如实奏道:“启禀皇上,如臣之前所奏,现今粮储已不足应对征战之需。”朱棣又气又怒,顺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朝着夏元吉砸过去,杯子重重砸到夏元吉眉角,夏元吉脸上登时被砸破一道伤口,鲜血直流。
自外而入的马云匆匆跑到门口,正好看见此景,他一时心中害怕,不敢进门,停在大殿门口,不知所措,这一幕被朱棣看到,愈加心烦,遂大喝一声:“呆站在门口做什么?”马云吓的直发抖,但见朱棣质问只好硬着头皮进殿施礼:“启禀皇上,方宾大人在兵部自缢。”朱棣颇为吃惊:“这个方宾,若是心无愧事,何以畏罪自缢?”说罢抬头看向夏元吉:“传令下去,户部尚书夏元吉施政无方,致使国库空虚,即刻投入锦衣卫诏狱,听候发落!”
夏元吉面色淡定,侍卫上前按住他,他也不反抗,跟着侍卫淡定地离开文渊阁。朱棣冷眼看着夏元吉的背影,心下生疑,立即又下命令:“马云,遣锦衣卫赛哈智入夏元吉家中查抄,查抄所得之物皆置于文渊阁外,朕要亲自察看!”马云答:“奴才遵旨。”马云匆匆离开文渊阁,朱棣坐在桌案前,脸色阴沉,喃喃自语:“国库空虚?朕倒要看看汝是否监守自盗,假公济私。”
日间的夏府一片寂静,府内空荡荡的,长廊大厅皆无人行走,整个屋子好像没有人居住一般。院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夏府的宁静,马蹄声在府门前停下,赛哈智带着锦衣卫的人在夏府门口停住,指着一名锦衣卫:“敲门。”锦衣卫响起剧烈的拍门声:“开门,快开门!皇上有令,派锦衣卫查抄夏府!快快开门!”
管家听闻是锦衣卫,不禁吓了一跳,哆嗦着上前,门栓刚打开,一帮张狂的锦衣卫兵就一股脑传进院子,管家一时没有防备,被锦衣卫士兵一把推倒在地上,额头磕得鲜血直流。
赛哈智大手一挥,数十名锦衣卫士兵就在夏府中大肆搜查起来。管家闻声跑来,对锦衣卫领头双手作揖:“大人,请问我家大人身犯何罪,何以突然遭此抄家之罚?”赛哈智道:“你就别问了,夏元吉已经被皇上投入锦衣卫诏狱。”
夏元吉夫人从屋内出来,正好听到这话,登时身子晃了晃,差点就要倒下,身后丫鬟赶紧扶住她,夏元吉夫人眼泪豆大般砸下来:“敢问大人,我家老爷究竟因为何事被皇上下入大狱?”赛哈智看了夏元吉夫人一眼,见她衣着朴素,脸上亦不施粉黛,不免有怜悯之色。赛哈智悄悄走过去对夏元吉夫人说:“皇上怀疑夏元吉监守自盗,贪污国资,故遣锦衣卫前来查抄。”
夏元吉夫人听闻此言,却神色坚强起来,看着赛哈智,目光变得坚定:“我家老爷绝对不会行监守自盗之事!”管家道:“夫人说的是,我家老爷两袖清风,为官清廉。大人看看这夏府之内如此简朴,当朝重臣如我家老爷这般家徒四壁的能有几人?何以有贪污之说啊?”赛哈智是受命行事,也不好与他们辩解。
府中各处房间,皆被锦衣卫进去查看翻找,然而除了朝廷所给赐之物,就是布衣瓦罐,其他一无所获。众锦衣卫拿着查抄出的东西来到大厅,向赛哈智复命。赛哈智有些不信:“只有这些东西?”锦衣卫答:“启禀大人,属下已经仔细查看过了,的确只有这些。”
赛哈智看向夏元吉夫人,却见夏元吉夫人冷笑一声,转过脸去。管家亦是满面委屈怨忿。赛哈智道:“所查抄之物,全部带走,回去交由皇上亲自察看!”锦衣卫道:“是。”赛哈智带着众人离开夏府,翻身骑上马,向皇宫奔驰而去。
夏府里,夏元吉夫人坐在椅子上,掩面哭泣:“老爷向来做官清廉,给国尽心尽力的,却何以落得如此下场?”
文渊阁殿外,赛哈智将夏元吉家中所查抄出的东西全部带来,已经是夜里了,朱棣让人点着灯火,这里是灯火通明,朱棣站在物品旁边,皱眉查看:“这就是夏元吉的全部家当?”赛哈智道:“启禀皇上,臣等仔细搜查过了,只有这些东西。”朱棣叹口气,紧绷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他看着夏元吉府中查抄出的物品除去朝廷所给赐之物不过是几件布衣和一些寻常瓦罐,此情此景,令朱棣再也无法怀疑夏元吉有贪腐行为。
杨荣从文渊阁走出来,向朱棣行礼:“微臣参见皇上。”杨荣看看夏元吉府中所查抄处的东西,不禁摇头叹息:“启禀皇上,既已查明夏元吉无贪污之行,臣奏请皇上宽恕夏元吉之罪责。”朱棣叹息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暂且令其于诏狱中反省思过吧。”杨荣道:“皇上明察秋毫,不责无罪之人,实乃我大明臣子的福荫!”朱棣再次低头看着夏元吉府中查抄之物,对杨荣感叹:“敢为之臣易求,敢言之臣难得。敢为者强于己,敢言者强于君。所以王魏之风世不多见。若使进言者无所畏,听言者无所忤,天下何患不治?朕与尔等皆勉之。”杨荣道:“皇上圣明!只是方宾已逝,吴中和夏元吉入狱,兵部、刑部和户部的事务当如何处置?还请皇上示下。”朱棣想了想:“暂且命吕震兼领兵部、刑部和户部事。”杨荣面露担忧:“皇上,吕震直言进谏,触犯龙颜,臣担心其因之自危,步了方宾后尘!”朱棣思索片刻对赛哈智吩咐:“赛哈智,你派官校十人日夜随行吕震,若震自尽,你与他们十人皆死!”赛哈智应道:“臣遵旨。”
马云见朱棣交代完,走到朱棣身边禀告:“启禀皇上,海寿大人从朝鲜回来了。”朱棣道:“快召他进来。”“是。”
不一会,海寿走进来,见过朱棣。朱棣询问:“海寿,朝鲜马匹购买的如何?”海寿答:“回皇上,一万匹良马,已经到京师。”朱棣面露喜色:“好,辛苦你了,马匹有了,朕就有底气了,可以出征了。”
奉天门早朝,众位朝臣列班而站,往日夏元吉和方宾的位置因为两人一死一囚,而空置了出来,满朝大臣看着空出的班位,难免心生畏惧,以致人人自危,朝堂之上大家不再像往日畅所欲言,而是小心翼翼、噤若寒蝉。
朱棣看着朝臣们不再积极反对北征,少了几分烦心,遂故意再次征询:“今朕躬身亲征,讨伐鞑靼虏贼,于三日后启程。众卿可有异议?”众臣子跪下行礼:“皇上圣明,臣等愿为北征效力!”朱棣心中满意,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朱棣传唤:“吕震。”吕震出列行礼:“臣在。”朱棣下令:“朕命你负责,遣派将人分头奔赴山西、山东、河南等地,督造车辆,调发壮丁,输运粮饷。”吕震道:“臣遵旨。”
“太子。”朱高炽出列行礼:“儿臣在。”“朕以你监察国事,军国之务重,当明、恕、勤、慎以处之。明则能照物,恕则能体物,勤则无怠事,慎则无败事。”“儿臣遵旨,谨记父皇教诲。”
“杨荣、金幼孜随朕出征,张信从北征监督运送粮饷。”“臣等遵旨!”
三月二十一日,朱棣亲率五十万大军从北京出发,踏上了第三次北征之途。
朱棣领军出征,依然意气风发、英姿飒爽,骑着一匹白色骏马,身着武弁服,腰佩宝剑,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随行的文臣武将紧随在朱棣的身后,朱棣看着居庸关外的风景感叹:“朕率军出征历经此地数次,岁月更迭,朕自青春年少到如今白发纵生,然这居庸关外的风景却依旧如此。”
大臣们皆附和感慨,这个时候,有前方探马来到朱棣面前汇报军情:“启禀皇上,攻扰兴和的阿鲁台部众听闻皇上亲征的消息,惊慌失措,连夜北逃。”众臣子将领闻此言,皆请旨朱棣追击。金幼孜道:“启禀皇上,臣请旨急速向前,追击敌寇。”朱棣摇摇头:“追之徒劳,不若出其不意,直抵巢穴,方可一举击溃!”“皇上圣明!”
队伍继续向前缓缓行进。
朱棣北征大军在宣府驻军。朱棣在书房中敕谕朱高炽,马云随侍站在门口。朱棣在书信中写到:恐兵力有所不足,故令,凡狱中军官,皆予以宽宥,使其奔赴军中,立功赎罪。
朱棣写好,将敕谕封好,唤马云进来:“马云,速将此敕谕着人送回京师,交与太子手中。”马云躬身行礼,上前接过敕谕:“奴才遵旨。”马云出门,杨荣进门来,向朱棣行礼禀报:“启禀皇上,微臣得到消息,阿鲁台仓惶逃亡,在洗马岭一带留下战马两千余匹。”朱棣轻蔑一笑:“宵小之徒!命宣府指挥王礼将阿鲁台所留马匹皆收入城内。”杨荣道:“微臣遵旨。夜色已深,还请皇上保重龙体,早些休息。”朱棣道:“朕知道了,爱卿退下吧。”“微臣告退。”
杨荣离开,朱棣继续查看奏折,过了一会儿马云复命回来:“皇上可要睡下了?”朱棣看看窗外,月入中天,便点点头。马云侍候着朱棣洗漱,朱棣躺在内室床上,很快睡着了。
马云在外室守夜,似睡非睡之际,突然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他一下子惊觉起来,抬起头却见胡濙满头大汗匆忙而来。马云迎上一步:“胡大人,皇上已经睡下了。”胡濙神色凄惶:“吾有事要与皇上相谈,还请代为通报。”
卧室里,突然传来朱棣的声音:“马云,可是胡濙来了?”马云答:“启禀皇上,正是胡大人。”卧室传来朱棣下床穿衣服的声音,过了片刻朱棣开口道:“宣胡濙进来罢。”胡濙焦急的进入朱棣卧房,两人关上房门私语。
马云坐在门外,独自无聊地看向夜空,月亮自中天,缓缓下落,星星渐渐隐藏,天空有了白亮的痕迹,太阳快出来了。这个时候,里面的门终于打开,胡濙走出门,朱棣疲惫的站在胡濙身后,脸上的表情充满哀伤……。
大军行到独石,朱棣等人驻军在此。从三月出北京城一直走到五月端午节,一路上阿鲁台逃得无影无踪。大帐里,随征文武大臣依次分坐左右,因是出征途中,故无珍馐佳肴,而是几盘简单的卤肉小酒,摆放于几案。
朱棣不时地举起酒杯向众位臣子敬酒,众臣交相回敬,帐子里气氛一派祥和。朱棣举杯:“今日乃是因端午节日,朕赐宴众位随征文武爱卿,众卿勿要拘礼,尽管开怀畅饮。”朱棣说罢,仰头一饮而尽,众位大臣见状,皆恭敬地满饮一杯。朱棣晓谕众臣:“既身处征战途中,朕便与汝等谈谈用兵之道。众卿却道何为驱虏之策?”众将士皆无所言,因不明朱棣之意,无人敢贸然答话,大家一脸肃穆的看向朱棣,期待他的解答。朱棣遂语重心长的向大家讲解他的驱虏之策:“兵法云,多算胜,少算不胜。盖用兵之际,智在勇先,不可忽也。众驭之道,固须部伍整肃,进退以律。”众将们闻言,纷纷点点头,连连称是。朱棣见状,兴致愈浓,接着向大家解说起来:“然,必将帅抚士卒,如父兄于子弟,则卒附将帅,亦如手足之捍头目。上下一心,乃克有济。至于同列,尤须和协。一队当敌,则各队策应,左右前后莫不皆然。譬如舟行遇风,同舟之人齐力以奋,波涛虽险,靡不获济。”
众人闻言,皆陷入沉思,场面冷却下来,朱棣哈哈一笑:“哈哈!哈哈!适逢佳节,本不该谈论战事,就此为止吧,以免扰了兴致。来来来,众卿再举杯,与朕共饮!”
尴尬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场面又热闹起来,众将士举杯痛饮,诸将相互聊天谈话,朱棣看着大家都这么高兴,自己心中也很畅快。杨荣站起身,面向朱棣行礼:“启禀皇上,臣以为,于普通士兵来说,今日亦是节日,应当使其与吾等同乐。”朱棣兴致颇高:“既如此,待宴罢,便令众将士于山下打猎取乐,待朕检阅过军队之后,再举行骑射比赛,骑射优能者,朕有赏赐。”众位臣子闻言,皆面带喜悦之情,开怀畅饮,好不快意。
宴会过后,众人酒足饭饱,出了帐子,兴致更加高昂。朱棣等人骑上马,一齐来到营外的一处小山脚下,众将士早已得命,此刻聚集在一处,整装待发,只等朱棣下令。
朱棣下诏:“众将士听令,谁在一个时辰里面打回来的猎物最多,即为获胜!”朱棣满面笑容,看着众将士,大手一挥,众将士齐齐甩鞭向前林中奔去。朱棣领着众臣子亦进入林中,众人渐渐分散,林中猎物难寻,多为野兔松鼠之类的小物件,各臣子拉弓瞄准,有时竟然几人同射一只野兔,兔子身上插了好几只箭,众人催马围上去,也无人争抢,反而互相看看彼此,哈哈大笑,相互退让,气氛颇为和谐。
年轻的士兵更加活泼好动,催马在林间跑来跑去,猎物都被吓跑了,朱棣见了,不免摇摇头笑了,转身对跟在身旁的文臣讨论:“青年人总是如此活泼,以动焉能治动?”杨荣看看那边的士兵:“如皇上一般少年有成,深谙以静制动之理者能有几人?芸芸众生,多数人不过嬉闹庸碌一生罢了。”朱棣感慨一声,却不再出声,望着到处穿行打猎的将士,面带微笑。
随着收兵的鸣锣声响,一个时辰的时限已到,众人返回林子前的空地,众臣子皆有所获,多数人猎得皆是野兔山鸡之类的,堆积到一起,谁也不分是谁的了。朱棣道:“众将所获猎物等同,无谓输赢,既如此,便将所得猎物交由伙食营烹制美味,众将分享一餐丰盛的晚宴吧。”众将答:“谢皇上赐宴!”朱棣兴致来了,下旨道:“众将听令!命五军将士速于营前集结,朕要检阅军队!”“属下遵命!”
众将士一起打马奔走,朱棣带着杨荣、金幼孜等文臣缓缓前行。待朱棣等人行至营地前时,士兵皆已阵列整齐,英姿挺拔,等候朱棣的检阅。将领见朱棣来到军队前面,便上前行礼:“启禀皇上,众将士列队完毕,请皇上检阅!”朱棣答:“好!”
朱棣缓缓扫视士兵,见他们精神饱满,面容坚毅,英勇不凡,不禁面露微笑。将军朱能下令:“众将士听令!出刀!”众士兵整齐划一,一齐抽出刀来,刀出鞘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同一时间发出,几乎没有听到有慢半拍的声音,且众士兵动作统一,依照训练时的动作招式挥舞,整体看来,场面颇为壮观,朱棣满意的点点头慢步前行。
朱能跟着朱棣来到又一个方阵前:“摆阵!”随着朱能的命令,众士兵有条不紊的快速移动位置,正方形的军队顷刻便成为菱形,期间各士兵脸上均不见慌乱,一切都经过数百次的演练,早已烂熟于众人心中。
朱棣不禁赞扬道:“朕观汝等,面有神采,站如青松,行动皆有规则,着实英武。”众将士听闻朱棣如此夸奖,都非常高兴,齐声回应:“吾等誓死效忠皇上!”朱棣面上大喜,欣慰的看着众将士,朱能引领着朱棣继续向前,在骑兵方阵前,朱棣停下。朱能下令:“众将听令,现在皇上要检阅尔等骑射技能。”
众将士闻言立即分散开来,稳坐各自马匹,背上佩挂有箭筒,众人骑马列队,等待将军发令。远处,已有人设立了一长排的靶子。朱能下令:“尔等纵马骑射,中靶最多且用时最少者获胜!”
众将士欢呼一声,依次开始打马跑向靶场,朱棣在一旁观看。许多士兵夹紧马腹,挨个射中箭靶子,却耗时太长;有些奔跑过快的士兵不免错过靶子,射中甚少。众人皆饶有兴趣的观看。看了许久,却见一人面容沉着,眼神如鹰,催马上前,号令一出,便见他打马而过,速度控制的不快不慢,路过的每个靶子都将箭射中靶心,无一失手,朱棣看着他,不禁露出赞赏的表情。待那人行至终点,所有人皆为他鼓掌!
众人都说不必比了,此人便是胜者,众人将他簇拥至朱棣面前,朱棣微笑的看着他,那人也大大方方,向朱棣行礼。朱棣微笑:“的确是个勇士!朕赐汝钞五百贯、官升百户长。”士兵答:“末将谢主隆恩!”
一时兴致大起的朱棣,满面和悦,招呼马云过来:“朕今日晨起,填了首曲子,令将士们在此高歌以应景!”说话间,朱棣从袖袋中拿出新写的《平戎曲》,马云双手接过,转交给随行的杨荣:“杨大人,领唱之事怕是非您莫属了!”
杨荣毫不推辞,接过《平戎曲》,看了一遍,即刻清唱起来,朱棣听他歌声高昂,音色粗狂雄壮,不住点头赞许。杨荣唱了一遍,便带着将士们一起合唱,数十万大军引吭高歌,歌声震撼天地,激昂的曲调在山间回荡,气势磅礴,令人荡气回肠。高歌的大明军士,满脸祥和、愉悦,这样的征讨战争恐怕是所有士卒一生当中最快乐的战争之旅。
朱棣正在大帐中与杨荣,金幼孜等人坐在一起谈论事情。杨荣道:“阿鲁台一路仓惶逃窜,至今还未交面之机,却不知其逃去了何处?”金幼孜道:“背信弃义之徒,看似张狂,实则心中畏惧,四处躲藏,可笑之至。”朱棣道:“残虏败寇,勿论其藏身何处,定要寻他出来,一击溃之,令其永世不敢再有犯我大明之心。”
三人正说话,大帐门帘掀开,前锋都督朱荣进门来,向朱棣行礼:“启禀皇上,微臣方才率兵打探阿鲁台踪迹,俘获三个阿鲁台的部属。”朱棣大喜:“将其带入帐中审问。”朱荣答:“末将遵命。”朱荣出了帐子,将大帐门口的三个俘虏驱逐进帐子中,俘虏跪在地上,脸上惊慌失措。朱荣呵斥:“尔等还不叩见皇上。”俘虏慌忙叩拜:“吾等参见大明皇帝陛下!”
朱棣一一扫过他们,缓缓审视,俘虏见朱棣威严模样,不由害怕的瑟缩。朱棣审问:“阿鲁台现在何处?”一个俘虏回答:“回陛下的话,我们的大汗,听闻天朝皇帝亲自征讨,不敢应对,早已尽弃马匹、骆驼、牛羊和辎重等物于阔弯海,携其家属眷仆从向北遁去。”朱棣冷笑一声:“阿鲁台素来猖狂,何以至此?”另一个俘虏附和道:“陛下,我等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欺瞒,鞑靼将士自听闻皇上亲征讨伐,众人皆有忧惧,数日内,先后有大批士卒于夜间逃散。”俘虏们见朱棣还是一脸怀疑,补充道:“陛下,我是大汗帐内士卒,亲耳听闻大王被其母亲和妻子怒斥曰:‘大明皇帝何负尔,而必欲为逆?’我等所言都是实情,今被俘于帐下,更是不敢妄言,但求陛下留我等一条生路。”朱棣沉思片刻,然后面向朱荣道:“暂且将其三人收押,阿鲁台奸佞之徒,难料其是否故意示弱,以惑我军心。”朱荣答:“臣遵命。”
朱棣带着众将领出了营帐,在营地中四处巡视。众人去看了骑兵营,步兵营,神机营等等,虽然无仗可打,但是士兵们仍然认真操练,枕戈达旦,朱棣很满意。朱棣所到之处,皆得到士兵们的热烈欢迎,营地巡视完之后,最后朱棣带领众人来到营地门口,却发现营地门口本的哨兵只有两人,朱棣不禁皱眉。朱荣见此情景,连忙上前呵斥:“哨兵为何少了几人?!”哨兵甲赶紧上前向皇上行礼:“启禀皇上,方才前哨看见不远处似有几个叛逃的鞑靼散兵,遂带了几人前去捉拿,此刻应该已在回营途中。”
说话间,四个哨兵押着两个鞑靼士兵走过来,见到皇上在营地门口,几人连忙向朱棣行礼:“参见皇上。”两个鞑靼士兵亦跪下向朱棣叩首行礼:“吾等参见皇帝陛下!”朱棣看着他们二人,似乎在想着什么,朱荣适时开口道:“原来竟是故人。启禀皇上,此二人乃阿鲁台的部下。”朱棣盘问俘虏:“阿鲁台现在何处?”其中一个俘虏答:“启禀皇帝陛下,阿鲁台已经带着家眷逃跑了,我等不愿追随阿鲁台叛逆,所以才趁机脱离,还请求皇帝陛下饶命。”另一个俘虏答:“皇帝陛下,阿鲁台把牛羊辎重等物皆抛弃在阔弯海了,皇上若不信,可以派人前去查看,我等一向无叛明之心,求皇帝陛下饶命。”朱棣挥挥手:“朱荣,带骑兵前去阔弯海查看,若真有牛羊、辎重之物,便将牛羊收回,辎重尽焚!此二人收押,容后处置。”朱荣领命,带骑兵前去查探。朱棣转身带领众人返回到营地大帐。
朱荣一行人策马奔驰至阔弯海附近,便见到有牛羊散落在各处吃草,朱荣勒马,挥手指挥众骑兵停下:“为防有诈,我等先观察片刻,再行不迟。”众骑兵瞭望了一会儿。朱荣四处看看,催马上前几步,看到远处阿鲁台所抛弃的辎重,遂挥手,一众人继续向前,沿路下马催赶牛羊于一处。朱荣来到放置辎重之处,从腰间拿出火石,燃着火信子,扔向辎重,顷刻火苗四起,熊熊火焰越烧越大。骑兵们汇报:“启禀大人,牛羊已归集一处。”朱荣下令:“回去复命!”众人骑上马,赶着牛羊,向营地返回。
朱棣等人静静的坐在大帐中。不多时朱荣大步进帐,面带喜色:“启禀皇上,阿鲁台确已逃跑,微臣将其辎重尽数焚烧干净,牛羊也已经收归营中。”朱棣面上并无高兴之意,心中郁闷,惩罚众多劝阻自己出征的大臣,动用庞大的人力、物力,却无仗可打,空手而归,着实令朱棣有些尴尬。
杨荣悄悄观察朱棣,见阿鲁台败走,不战而胜,然朱棣却面色不虞,杨荣心中揣测一二,于是开口试探:“启禀皇上,阿鲁台虽败走,吾等不战而胜,然阿鲁台之羽翼兀良哈部仍然为患。”朱棣听杨荣此言,脸上有了兴奋的模样:“爱卿所言极是,兀良哈部依附于阿鲁台,时常出没于塞下,助纣为虐,亦当讨伐之。传令下去,选派步兵、骑兵各两万人,分为五路进攻兀良哈部,朕亲率郑亨、薛禄从西边邀击,神机营随军,听从朕的安排。明日进攻兀良哈部!”众人领旨:“臣等遵命!”
朱棣身披铠甲,腰佩宝剑,精神饱满,雄姿英发,脸上带着必胜的自信,胯下一匹白色骏马,亦是一副勇武健壮之姿态,身后数万大军跟随,雄壮无比,将士们亦皆是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模样。数万大军一路奔驰在草原上,气势磅礴,马蹄声震彻草原大地。
经数十里奔驰,终于看到兀良哈部西逃的队伍,朱棣不禁精神大振,一马当先,向鞑靼骑兵直冲过去,待行至近处,却发现忙于逃命的兀良哈部许多人深陷沼泽之中。
包抄上来的明军骑兵,勇猛冲杀。混乱的兀良哈部卒,被迫应战,陷在沼泽中的骑兵连反抗都来不及,就被一刀砍下头颅。沼泽中无数人仍想向前跑,奈何跑动不得,便被从后面被砍杀毙命,一部分被迫反抗的兀良哈骑兵,心怀恐慌,疲于迎战,故而战力羸弱。不多时,沼泽中皆是鞑靼士卒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水草,颇为恐怖。
朱棣带人催马来到旁边的小土陂上,于高处瞭望兀良哈部残余,看到兀良哈部剩余的士卒聚集在一起。朱棣下令:“分左右两翼夹击之,神机营埋伏于前方丛林处,待敌寇走近再发!”传令兵闻言,即刻打马冲洗山坡,传令去了,朱棣立马高地,观看战局。
明军骑兵步兵很快分成两股,从左右奔驰至兀良哈部残众聚集之地,速度极快,不待兀良哈部发现不妙,左右两翼士卒已尽至身前,众人厮杀开来。兀良哈部逃窜多时,心理上已落于劣势,身体上亦是因为接连多日逃亡疲惫不堪,勉力抵抗明军,而明军则休整多时,心理上亦是自信兴奋,且方才见沼泽之情景,浑身都充满了嗜杀的气息。
两方高下立判,兀良哈部残余无心再战,一心只想逃跑,兀良哈部众人聚集起来,一路骑马狂奔,向左逃去,明军左翼也被他们拼力突破出来。一行人跑至丛林处,刚想进丛林,不料丛林中神机营众人突然冒出来,神机铳四处扫射,鞑靼余众又死伤大片,其余人绝望的继续向前奔驰。
朱棣远望战况,脸上不禁充满得意之色,催马向兀良哈部逃跑方向奔去:“随朕追击兀良哈残部!”朱棣带着骑兵追击,快速扬鞭抽打马匹,一众人追奔了三十余里,朱棣从后面挥刀,将正在策马逃跑的兀良哈部士兵头颅砍下,众骑兵亦如朱棣般,骑马追击,自后而来的明军骑兵,挥舞利刃从后面直接砍下,兀良哈部残余跑在后面的,又被纷纷砍落下马。兀良哈部士兵见此情景,一心抽赶马匹只想逃跑,脸上恐惧至极,许多人拿着武器都不知反抗,已经顾暇不及,朱棣一众人斩其头目数十人,终于心满意足。朱棣勒马,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再追。
夜幕低垂,战事已经结束。朱棣被众人簇拥着进了营地,众将士皆面带喜色,欢欣鼓舞,朱棣也面带微笑。郑亨从马上下来,向朱棣行礼:“启禀皇上,微臣方才率兵搜索余寇,兀良哈部多逃至山谷,仅获一群老弱士卒,且其皆诣军门,俯首待罪。”朱棣下令:“如此,便尽数予以释放罢。”郑亨道:“末将遵旨!”
朱棣扫视一圈众将士,缓缓开口:“鞑靼部、兀良哈部骚扰边境,杀戮百姓,朕声罪致讨,不得已而攘夷,今已将其残虏驱逐,传令,班师回朝!”
长长的队伍在阳光下像龙一般蜿蜒前行,朱棣仍旧如来时一般,骑马前行,然气色却不大好,不时剧烈咳嗽,咽喉中时有低沉声音,随行的文臣武将紧随在朱棣的身后,皆有担忧的看着朱棣。金幼孜催马上前行礼:“皇上龙体欠安,草原上尚有风寒,请皇上到车辇中休养,勿再骑马奔波。”杨荣也上前行礼:“臣请皇上以龙体为重,皇上感染风寒多日,时有咳嗽,当速请御医诊治才好。”
朱棣自己确实也有些撑不住,见他二人神情恳切,身后众人亦纷纷劝谏:“臣等恭请皇上保重龙体!”朱棣在众人的劝慰下,就不再坚持,翻身下马进了车辇之中。
马车宽敞舒适,物品一应俱全,朱棣坐于软榻上,表情舒服了许多,御医盛启东、韩叔阳随之而来,两人随侍左右,先是盛启东悉心诊脉,而后韩叔阳再诊,诊完脉象之后,盛启东向朱棣诊问:“皇上可是咽喉有异?”朱棣点点头。韩叔阳问:“皇上可有胸腔气闷之感?”朱棣答:“时有疼痛。”两名太医对视一眼,相互小声磋商一会,然后向朱棣报告:“启禀皇上,以当前脉象来看,应是风寒加重引起咳嗽,请皇上勿要再受风寒,臣等每日煎药送来,调理数日当可康复。”朱棣点点头:“嗯,你们退下吧。”两位太医答:“臣等告退。”
大军继续前行,马车里进进出出,太医每日送药,但是朱棣咳嗽声音愈加剧烈起来。众臣子脸上皆是担忧之色,却也无奈,就这样一路马不停蹄的回到了京师。
朱棣躺在榻上,不断咳嗽,太子朱高炽站在一旁,面色忧虑:“父皇龙体不适,还是再召御医前来诊治吧?”朱棣摆摆手:“他们说的话都一样。多了,炽儿,代朕前去潭柘寺看望一下你姨娘吧!她出家在那,也很辛苦。”朱高炽答:“是,父皇,儿臣也很近没有见到姨娘了。”朱棣想了想:“现今正是桂花盛开时节,带些桂花糕点过去,寺里怕是没有。”朱高炽道:“是,儿臣遵命。”
太子朱高炽面有忧色的离开乾清宫。马云匆匆进门来,向朱棣行礼:“启禀皇上,礼部郎中周大人求见。”朱棣道:“召他进来。”马云返身出去引领周讷进门。周讷跪拜:“微臣参见皇上。”朱棣问:“你可是刚由福建归京?”周讷答:“启禀皇上,微臣于昨日夜间抵达京师,因听闻皇上染疾,故来请安。”朱棣叹口气:“太医皆言朕感染风寒,开了许多的药,然朕的咳嗽却始终不见好转,反倒有加重之势,连盛启东和韩叔阳都治不了啊。”周讷进言:“皇上,微臣在福建时,听闻福建人祭祀南唐的徐知谔和徐知诲,非常灵验,有疾者,入庙问神,开了仙方,即药到病除。”朱棣疑惑:“竟有如此神奇?”周讷道:“臣以为,皇上不妨一试。”朱棣下旨:“如此,便命你前往福建,迎二徐之像和庙祝归京,着人在京师寻址修建灵济宫,待二徐迎回,便置于宫中。”周讷道:“微臣遵旨。”
朱高炽提着糕点来到寺里,侍从都留在外面,他走近徐妙锦的斋房,却听见屋内传出徐妙锦咳嗽的声音,朱高炽赶忙上前敲门。徐妙锦躺在床上,一个小尼姑正在床边侍奉,听见敲门声,小尼姑急忙前去开门,却见是个肥胖的***在外面。小尼姑怯怯的问他:“敢问施主要找何人?”
徐妙锦探头一看,见是太子朱高炽,忙将床帘子放下:“炽儿,快请客人进来。”小尼姑请朱高炽进来,自己走了出去。朱高炽进门,却不见徐妙锦,床帘子垂下,他远远的在门前行礼,有些伤感:“炽儿见过姨娘,给姨娘请安。”徐妙锦起身,收了帘子,招呼朱高炽过来。朱高炽走过去。徐妙锦拉着他的手:“炽儿瘦了,是不是理政很辛苦?”朱高炽道:“多谢姨娘关心,炽儿都好。只是父皇时常思念……炽儿多日不见,不知姨娘最近身体如何?”徐妙锦道:“诵经念佛,打坐修行,如此这般,与天下僧尼并无不同。”朱高炽关心道:“姨娘身体是否有恙?方才在门外,听见您咳嗽不止。”徐妙锦道:“不过日前打坐偶感风,并无大碍。你父皇如何?”朱高炽叹口气:“父皇北征回来,就感染风寒,至今未愈,病患之中,常常挂念姨娘安康,还请姨娘保重身体才是。”
徐妙锦不作声,朱高炽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父皇嘱咐我带了桂花糕前来,姨娘保重身体,炽儿回去复命。”他把桂花糕放在桌子上,徐妙锦点点头:“炽儿也保重。”朱高炽轻声出了门。
朱高炽看见小尼姑正在门口守着,遂招手示意她过来。小尼姑低头道:“施主有何事?”朱高炽问她:“师太可是染了风寒,现下身体调养的如何?”小尼姑忧愁道:“妙云师太其实已经病了半月有余了,郎中前来诊治,虽已服下多副汤药,却并无好转。”朱高炽听闻此话,不由转头看向房中,一脸的忧思。
朱高炽晚上回到乾清宫伺候朱棣。朱棣躺在床上,朱高炽端了盘子过来,上面放着一碗药:“父皇,太医送来了新煎的汤药,炽儿服侍父皇用药吧。”朱棣叹口气:“唉!灵济宫将要建成,待周讷迎二徐归来,却要看看仙方管用与否,这药喝了许多,也不见好,朕便不喝了。”朱高炽道:“父皇……”朱棣摆摆手,态度坚决,朱高炽只好放下药盘。
朱棣问朱高炽:“去看过你姨娘了?”朱高炽答:“是,儿臣今日去看了姨娘,姨娘偶发咳嗽,问了寺里的尼姑,服药还不见好。”朱棣神色紧张道:“速遣太医前去诊治,每日送药过去。”朱高炽道:“是,儿臣遵命。”朱棣神色担忧,朱高炽看着朱棣亦是满面忧色。
灵济宫落成,庙祝和周讷站在灵济宫前面,看着工人将灵济宫三个字的牌匾挂上去,两人一同走进宫里,宫中徐知谔、徐知诲两座泥土塑像坐于宫殿正中间,周讷满意的四处看看,庙祝跟在周讷身后,神色谄媚:“小人感谢周大人,将小人带到京师侍奉皇上,着实荣幸之至。”周讷道:“皇上染疾,久治不愈,还要你献上仙方,使皇上早日痊愈才是。”庙祝道:“小人已将仙方派人送往太医院,届时根据仙方煎药服下即可。”周讷点点头,环视灵济宫,不再言语。
两个太医面前正在药炉子上煎药,旁边放着的则是庙祝送来的仙方,两人看了一眼仙方,不禁相互感叹。盛启东道:“我今日给皇上诊脉,发现皇上脉象益发虚弱,气血也不通畅。”韩叔阳也很担心:“皇上近日还越发容易动怒,火气旺盛啊。”盛启东道:“却还不是此仙方所引起。”韩叔阳点点头:“此方药性多热,服用后浓痰淤塞,气自然不顺,皇上近日声音嘶哑,也是因此。”
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发问:“韩大人所言能否确定?”两人回头,见是袁珙的儿子袁忠彻,忙以礼相见:“袁大人,我等方才之言不过是一时感叹。”袁忠彻道:“两位大人,皇上近日龙体不适,性情大变,我亦担心皇上龙体圣安,方才我听得二位所说,亦有可能是病因所在,故而向二位求证。”韩叔阳道:“袁大人,我等虽医术不精,无法治愈皇上疾病,然此仙方多服亦无益处,皇上近日脾气暴躁,便可知其害。”袁忠彻闻言,沉思片刻:“吾本来此为皇上取仙方所煎之药,如此,却要回去劝皇上勿要服用此药了。”
朱棣心中火气旺盛,在殿里便觉胸闷。这个时候,朱棣见到袁忠彻进来,手中却空无一物,不禁疑惑:“你自请前去取药,却何故空手而归?”袁忠彻向朱棣行礼,抬头见朱棣面色确实异常潮红,火气旺盛,不禁更加担忧:“启禀皇上,微臣奏请皇上勿要再用仙方,皇上近日声音嘶哑,火气旺盛,实灵济宫符药所致。”朱棣登时大怒:“却说何胡话!仙药不服,服凡药耶?”袁忠彻见朱棣果真脾气越发暴躁,心中担忧,竟跪在地上哭了起来:“微臣询问太医,灵济宫所献符药,药性属热,皇上再服,怕是导致龙体难安。”身边的两个小太监见此情景,也哭了出来。朱棣心烦意乱,满脸不耐烦,指着两个小太监:“忠彻哭朕,朕遂死耶?将此二人拖下去,杖责二十。”侍卫们上前拖两个小太监出门,袁忠彻心中害怕。朱棣思忖片刻,面色有所缓和,看向袁忠彻:“退下吧。”袁忠彻满脸泪痕,站起身来,离开乾清宫。
袁忠彻满脸泪痕未干,低头忧愁的走在长廊上,朱高燧正走过来,见袁忠彻此种模样,又看他大概是从乾清宫方向过来,心中生疑,遂停住脚步。袁忠彻抬头,看见朱高燧在前面站着,急忙上前几步,向他行礼:“臣参见赵王殿下。”朱高燧面上疑惑:“袁大人这是怎么了?”袁忠彻苦笑一声:“微臣出言惹恼了皇上。”朱高燧道:“父皇近日不知为何,突然性情大变极易发怒。”袁忠彻叹口气:“臣听说是那仙方性热,服后气躁所致,因此劝诫皇上勿要再用仙方,却被皇上痛骂。”朱高燧疑惑:“仙方有异?”袁忠彻道:“臣也是偶然听闻,此仙方药性极热,不宜多用,皇上接连服用此药,故引起脾气暴躁,火气旺盛之症状。”朱高燧道:“既如此,本王便再去劝劝父皇罢。”袁忠彻道:“殿下万万小心,皇上此刻怒气未消。”朱高燧点点头,袁忠彻行了礼,两人作别。
朱高燧朝乾清宫走去,脸上竟露出了笑容。
内侍将两个被打得半死的小太监从门外拖回来,朱高燧正好进门,看见小太监被打得吐血,接着进了乾清宫。
朱棣正站在乾清宫中央,背着手不知在想什么,朱高燧上前行礼:“儿臣拜见父皇。”朱棣道:“是燧儿啊。”朱高燧道:“父皇今日龙体欠安,儿臣心中惦念,特意前来给父皇请安。”“嗯。”“儿臣刚才进门,看见有奴才受了责罚,可是因为不守法度?”
朱棣不愿多做解释,点点头:“宫人不守法度,自要惩戒。”朱高燧叹口气:“若是臣子又该如何?”朱棣道:“莫说臣子,如朕之子孙不守法度,亦要惩戒。燧儿可是知晓有臣子不守法度之事?”朱高燧犹豫了一下,见朱棣面上不耐烦,赶紧说道:“这……却是吕震之婿张鹤朝参失仪,本应惩戒,然太子却不予追究,令众人心中不平,俱言太子纵驰法度。”
朱棣想起朱高炽,便是一阵火气:“朕令太子监国,太子却无一事不令朕烦忧。”朱高燧假意叹息:“太子仁德,或许是不忍对身边臣子有所惩戒。”朱棣更加愤怒:“法度有序,吕震、蹇义等人在太子身边却是如何教导的?来人,吕震、蹇义辅佐太子不力,即刻逮捕入狱!”黄俨听闻朱棣下令,进来行礼:“皇上,奴才遵命!”
黄俨看看朱高燧,两个人面露喜色。黄俨匆匆离去,朱高燧又立刻装作忧虑的样子:“他二人入狱,太子决策政务却该寻谁商讨?”朱棣冷笑一声:“太子如此无能,还能作何决策?传令,张榜午门,凡经太子决策之事,一律废止,勿得施行!”朱高燧在朱棣身后露出得意的笑容。
午门外,众臣子围观着墙上的榜单,朱瞻基从午门经过,见此情景不禁长叹一声,众臣子见到朱瞻基,赶紧行礼:“臣等参见皇太孙殿下。”朱瞻基挥挥手,神色匆忙的离开了。众臣看着朱瞻基的背影,不禁叹息。
“听说了吗?皇上这张榜午门,竟令太子殿下忧虑成疾。”“太子殿下身体素来不好,监国期间又劳累染疾,一直未愈,现下恐是害怕皇上怪罪,却不知作何解释,心力交瘁,遂一病不起。”“吕震、蹇义两位大人亦被皇上投入大狱之中,怕是愈发加重太子心忧啊!”“听说太孙殿下请了诸多名医为太子殿下诊治,俱不见好转,太子殿下现在卧床不起,实在令人担忧啊!”
朱瞻基匆匆回来,桑瑞迎了上来。两人一同向朱高炽房间走去。朱瞻基道:“父王今日如何?”桑瑞叹道:“一如昨日。”朱瞻基又问:“方才请了御医前来,是如何说的?”桑瑞答:“开的方子和前面几位一样,皆言心忧成疾。”朱瞻基道:“你先去宫门前候着罢,皇上今日问起父王,亦是担心不已,遣了袁忠彻前来为父王诊治。”桑瑞道:“奴才遵命。”
桑瑞返身回到宫门前,朱瞻基匆匆进到朱高炽房间。朱高炽躺在床上,呼吸急促,此刻却是昏睡过去,朱瞻基于是坐在一旁。过了一会儿,桑瑞带着袁忠彻进门,朱瞻基站起来。袁忠彻施礼:“见过皇太孙殿下。”朱瞻基摆摆手:“袁大人无须多礼,快请为父王诊治吧。”
袁忠彻上前,见朱高炽双目似闭非闭,唇角有水泡,不禁叹口气,转身向朱瞻基行礼:“皇太孙殿下,臣不用诊治了。”朱瞻基道:“为何?”袁忠彻答:“回殿下,太子殿下这是忧思甚重,解了心结,病患自然痊愈。臣现在速速去回禀皇上,把此心结解开。”朱瞻基道:“那就有劳袁大人了。”袁忠彻行个礼,匆匆离开太**。
气色略有好转的朱棣,在书案前,审阅奏折。由于多日疾病缠身,身体依然虚弱,处理繁杂的政务,很快令他感觉疲惫。马云端着餐盘进来,上面放着两个碗:“皇上,该用药了。御膳房见皇上早膳用的不多,特意送了莲子羹过来。”
朱棣端过药碗喝下了,看了看莲子羹,却没有食欲:“朕此刻毫无食欲,莲子羹就让他们拿下去罢。”马云道:“皇上龙体抱恙,经多日调养,已然康复大半。”朱棣道:“是啊。朕染疾多日,精神一直不振,到今日才感到有点精神。”马云禀报:“皇上龙体康健是大明的福气。还有一事启禀皇上,郑和大人下西洋回来了,因皇上身体虚弱,本来要来面圣,奴才让郑大人明日入宫见皇上。”朱棣点头:“这样也好,朕这病恹恹的样子,晚上更没有精神,还是白天见的好。”
这个时候,袁忠彻回来禀明太子状况。袁忠彻匆匆进门,朝朱棣躬身行礼。朱棣担忧道:“忠彻,太子病情如何了?”袁忠彻答:“启禀皇上,臣观太子殿下忧思甚重,面色青蓝,属惊扰之相,恐是皇上张榜午门惊吓所致,皇上如可下令将午门的榜单收起,太子之病当可痊愈。”
朱棣思考片刻,传来马云。马云上前:“奴才在。”朱棣下旨:“明日去将午门揭去皇榜。”马云答:“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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