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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新落成的京师皇城,金碧辉煌,气势宏大。奉天门内外大殿、廊柱油饰一新,旗仗林立,侍卫整肃,一派威严。在执事太监的三声“静鞭”之后,朱棣着十二章衮冕服,在宫女伞盖、宫扇遮护下,**地登上奉天殿。太子朱高炽和皇太孙朱瞻基,接着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紧随其后进入。文武百官穿盛装朝服由奉天门入内城,此时正分别东西两侧进殿。
当值太监看到大臣们都已就位,遂高呼:“拜!”文武百官纷纷跪倒三呼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朱棣朗声说:“众爱卿平身吧!”文武百官抬头谢恩:“谢主隆恩。”于是众大臣起立,列班两侧。
一四二一年一月一日,朱棣在北京举行御新殿大典,正式向全国宣布,北京成为明王朝的新都。不仅由明至清,直到今天。而北京的基本格局和宫殿、社坛等主要建筑,大体都由朱棣时奠定和营建,他的功绩永垂史册。奉天殿、谨身殿和华盖殿在温暖和煦的阳光照耀下,呈现出广阔华美的景观,雄伟壮丽的北京城展现在世人的眼前。
在北京户部主管的米库里,工匠们有的在高高的米堆边装袋封口;有人则用独轮车把装好的米袋运到库房里码放整齐。米库出口有官兵把守,草棚下户部人员用打了火漆印章、上写数字编号的白色小布条给每口袋米上加封编号。
夏元吉手里拿着登记的册子,在一旁督查核对,米库的管事拿着两个小磁罐走到夏元吉面前报告:“大人,这是新运过来的大米,请你尝验。”夏元吉,捏了一点大米,在嘴里尝了,然后点点头:“大米的质量不错,南方今年的米优于往年啊。”管事听到夏元吉说可以,忙把另一个罐子呈到夏元吉面前。夏元吉见里面有几个蜜饯,不高兴道:“你这还有蜜饯?本官说了,以后不要带这些东西。”管事尴尬的一笑:“大人,这是我家内人自己亲手制的,不是拿别人的,也不是买的。属下知道大人素爱甜,便让属下内人做了这一些。”夏元吉这才笑了笑:“自己家做的,还可以尝尝。”
他随手拿了一个尝尝,管事又上前一步,低声对夏元吉说话:“大人,属下前日听运送大米进京的船夫讲,白莲教贼众谋反,还要抢运河的运米船。”夏元吉无奈:“是啊,白莲教闹的很凶,有饥饿的难民不明真相,跟着一起造反。不过告诉那些运米来京的商人,勿需担心,皇上已经派了大军前去剿灭,不日定扫灭逆贼。”管事答:“是,属下一定告诉他们。”
夏元吉又想起一些事情:“对了,换取到产盐区领盐的‘勘合’,给运米的商人了吗?”管事答:“已经都按照朝廷定的规制,发放了。”夏元吉:“嗯,他们辛辛苦苦从南方运米,无非是换取‘勘合’,才赚取点钱,你们不要刁难他们,规制一定要严格执行。”管事有些不甘道:“属下明白,可是利润不是白白让他们赚了吗?”夏元吉道:“你哪里知道啊,这些送米进北京官仓的商人们,虽然换取了朝廷特批经营证的盐业的‘勘合’,赚了钱,但是朝廷也拿到了米,也可以卖到钱,还繁荣了北京,现在你看,北京是不是人多了起来呢?南来北往,商贾云集,做买卖的也多了呢!”管事道:“还别说,真是这样。”夏元吉道:“北京的米仓迅速充盈了,米是可以换钱的,这样朝廷才有钱办别的事啊!这营造宫殿、出征打仗、扫灭叛乱,都是需要国库出钱啊。”管事道:“是,是。”
两人正谈话,一个太监跑来行礼通报:“尚书大人,皇上召大人入宫议事。”夏元吉吩咐管事:“好,本官现在就去,你在这里照应着,有什么事就报于我知。”管事答:“是,大人。”夏元吉点点头,跟着太监离去。
一队车马自远处驶来,朱瞻基骑马跟在马车旁边。朱高炽的妃子张氏,也就是朱瞻基的母妃,因疾,拖延了前往北京的时间,朱瞻基亲自到河北地界迎接。马车帘子掀开,一个侍女露出脸来:“皇太孙殿下,娘娘问殿下,离京师还有多远。”
朱瞻基俯身关切地看向车里,太子妃张氏久坐马车,神情已有些疲惫:“请母亲再忍耐片刻,前面上了官道,很快就到京师。京师繁华已将超越金陵,各地商贾富户均迁徙北京,遍街店铺酒楼,若母亲大人同意,儿臣却想带母亲四处看看。”太子妃慈爱的看着朱瞻基,微笑道:“我儿虽已长大成人,却还似孩童一般,见什么都好奇,母亲身体疲倦哪里像你还有力气游逛?”朱瞻基笑笑:“在母亲面前,瞻基确还是孩童。”太子妃嗔怪的看着朱瞻基:“顽皮!”
一阵寒风吹起帘子,太子妃不禁瑟缩一下,不由担心的看着朱瞻基:“孩儿,天如此寒冷,你快随母亲坐进车里来吧,不要受了风寒。”朱瞻基微笑道:“母亲切莫担心,正是因为天寒,儿臣才想锻炼自己的意志。若受不住,自会进马车里的。”太子妃担心的看着外面的朱瞻基,朱瞻基却打马向前。
前面一个衣衫单薄的人,走着走着,突然倒在地上,朱瞻基正好看到便催马上前,下马查看那人。那人脸色铁青,一副冻僵之相,身边侍从立即赶到朱瞻基身边,帮着扶起昏倒的路人。朱瞻基对侍从吩咐:“拿热水给他喝,再取条毯子给他暖暖身子。”侍从应道:“是。”赶紧取了热水过来,喂那人喝下,再披上毯子。
朱瞻基站在一旁,看着那人的长相,觉得好像很熟悉。侍从们喂那人喝下热水后,那人果然醒了过来,皇太孙的侍从们递上一些食物,那人一阵狼吞虎咽,很快恢复了体力。看着眼前这些好心的人,他感动地起身拜谢:“在下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在下到京师找到兄长,必有重谢。”朱瞻基不以为然:“不必在意,举手之劳而已。你叫什么名字?”那人看看自己的窘迫样子,有点不好意思:“在下夏元祥。公子,虽在下此刻窘迫,然在下的长兄在朝中为官,好歹凑个几两银子,定会替在下谢过公子。”朱瞻基哈哈一笑:“原来你是官家子弟,却不知你兄长是何人?我在京师也很多朋友出入官场,不晓得我是否认识你兄长?”夏元祥答:“在下兄长官居户部尚书,姓夏,名元吉,字维哲。”朱瞻基闻言,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看你眼熟。”夏元祥道:“难不成,公子是认识我家兄长?”朱瞻基笑笑,并不回答:“你此行是为投奔兄长?”夏元祥点点头:“是啊,我家兄长在朝中做官,久不归乡,也不接济家里,却不知道家中窘迫至此,所以我便前往京师去寻兄长。”朱瞻基道:“此地距京师还有些路途,你我有缘,倒不如我先赠与兄台一些银两,权作盘缠。”
侍从闻言,赶紧拿出一些银两来,递给夏元祥。夏元祥顿首拜谢,不好意思接受,连忙推辞:“这使不得,公子救命之恩都没有报,还收银子,不行。”朱瞻基道:“哎,你就收下吧!反正你不是还有个做官的哥哥在京师吗?说不了,我们还能遇到,你再还我不迟。”夏元祥勉强收下:“那好吧!感谢公子慷慨解囊,银子我就先收下了。到了京师,兄长接济了必定奉还。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公子?”朱瞻基沉思片刻:“就叫我朱公子吧!”夏元祥虽然很是好奇,也不好多问:“那好,在下先行一步,多谢公子相助。”
朱瞻基看着夏元祥的背影,而救济夏元祥则令侍从们有些非议:“殿下实在不必去接济此等人,有个京官的哥哥,就自以为了不起了似的,口口声声必是由哥哥报答。”朱瞻基道:“哎,休要多言,我看他倒有几分夏元吉的清高之气,他虽蒙受艰苦,却不亢不卑,拒绝接受施舍。我倒是担心,夏元吉此人极其清廉,等到去了京师,未必能如他所想一般,救济于他。”听到朱瞻基的分析,侍从们改变了对夏元祥的抵触情绪,看着当朝一品大员的亲眷居然窘迫到如此地步,侍从们纷纷一脸敬意地看着夏元祥离去的背影。
朱棣奉天殿的龙案上满是奏折,在他面前,是一本摊开的奏折。夏元吉来到桌前,向朱棣躬身行礼:“臣夏元吉,参见皇上。”朱棣从奏折中抬头,看向夏元吉:“爱卿上书奏请重置赋役制度,可有周详计策?”夏元吉道:“启禀皇上,臣以为赋役之改其策有三,一则奏请朝廷裁减冗员,平均赋役,二则严格执行盐法、钱钞等制度,以便商民,三则清理仓场,广加屯种,以富国库。”
朱棣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天下粮储情况如何?”夏元吉听到朱棣询问,不紧不慢地从袖袋中取出一本手抄小册,一边翻阅一边回话:“回皇上的话,今载天下丰收,以江西、两广最盛,官仓合计资储四百万石;苏杭稍次之,合计储量三百五十万石;其余各地纳粮,悉已运抵京师国库,业已入储一千八百万石;如以现今粮储情形视之,可保天下三载无忧。”朱棣看夏元吉一边说一边翻看手中的小册子,很是好奇:“爱卿手持何物?”夏元吉道:“启禀皇上,微臣将户口、府库、田赋等数目记于此,取名‘记心’,放于袖中,随时检阅,以备皇上顾问。”朱棣道:“可否呈与朕看看?”
夏元吉上前,将小册子递给朱棣,朱棣翻看。夏元吉继续说道:“微臣主政户部,经管国家库资,为能将繁杂数目准确迅速呈报皇上,故而将各种资储数目,详列于记心,以便随时对奏而不出差池。”朱棣表情舒缓:“嗯,朕亦曾言,朕以一人之智,处万机之繁,岂能一一记忆不忘?一一处置不误?爱卿此方,备之有常,不至谬误,用心之至。”夏元吉微笑:“皇上圣明仁德,臣记得皇上后来又言之,拾遗补过,近侍之职,遂臣等才屡屡直言敢谏。”朱棣道:“君子为国不为身,故犯颜谏诤,死且不避,小人为身不为国,为馋陷面谀,以苟富贵。”夏元吉表态:“臣愿以君子之道自勉!”
朱棣看着夏元吉面带微笑。夏元吉道:“启禀皇上,关于盐法制度,臣还有改革之法。”朱棣闻言,将“记心”放在桌子上,抬头看夏元吉:“爱卿详细奏来!”夏元吉道:“臣请皇上设立盐务衙门,以盐卡收税。由盐官、盐兵保护盐场,禁绝走私,监督纳税,谨防有官员贪墨之事出现,亦能监视民间动向,控制漠北蛮夷之盐供。”朱棣点头微笑:“此议甚好,便依卿所奏。”夏元吉道:“皇上圣明。”
夏元祥进入京师,看着满街的繁华景象,不禁露出好奇欢喜模样。穿街走巷,一路打听,夏元祥终于找到兄长的住处,但是看着简朴的门脸,他不禁露出失望的表情,夏元祥上前敲门,家丁把门打开,上下打量了一遍夏元祥:“请问你找谁?”夏元祥提足了神气问道:“这里可是夏元吉府上?”家丁不认得这个人,询问他:“正是,请问你是?”夏元祥答:“我是你家老爷的胞弟夏元祥。”家丁很是惊喜,赶紧把门打开,边说边让夏元祥进门:“哎哟,原来是二老爷来了,快快请进,快快请进!老爷前日还在惦记您呢。”
夏元祥跟着家丁进了夏府,一路走过,却见府内亦是装饰简陋,陈设质朴,不禁越发变得失望。夏元祥边走边聊:“既然知道我近日来京探望,我兄长现今何在?”家丁道:“老爷一大早就办差去了,应该快回来了,二老爷先里面请。”家丁带着夏元祥进了府里的客厅。
两人进到府中客厅。夏元祥环视屋内,却见满堂望去既无名贵饰品亦无奇花异草,实在简陋不堪,夏元祥奇怪地问道:“吾兄身为当朝重臣,府内何以简陋至此?”家丁答:“老爷为官清廉,自是两袖清风。老爷这会儿也快该回来了,二老爷先请坐,我去给您倒茶。”
看到眼前的状况,夏元祥忐忑不安地坐下来。家丁给倒上了茶,夏元祥看看这布置,真是不配尚书的府邸。不多会儿,夏元吉进门回来。夏元祥老远看到夏元吉,就赶紧站起身:“大哥,可见到你了。”夏元吉高兴地迎了上去,握住夏元祥的手:“二弟啊,你终于到了,好,好,来,进来说话。”
两个人拉着手又进来坐下。夏元吉道:“我们兄弟多年不见,你定要在此多住几日才是。”夏元祥神色黯淡:“多谢兄长,可是家中还有妇孺幼子,还需立刻回去才是。今次前来,除看望兄长以外,还因今年大灾,家中已无米下炊,想要兄长接济一二。”夏元吉拍拍夏元祥的肩膀:“为兄明白,今日便在此住一宿,我们兄弟二人叙叙旧,改日想走,为兄也不多留你。”
夏元祥点点头。夏元吉回头招呼家丁:“来人。”家丁闻声进门行礼:“老爷有何吩咐。”夏元吉吩咐:“去请管家凑得二石米,换取银钞,明日交由吾弟。”家丁匆匆离去,夏元祥却难以置信的看向夏元吉,一时有点语塞,勉强张了张口:“大哥,大哥你莫不是仅以二石米与我?”夏元吉有些不好意思:“为兄也着实窘迫。”夏元祥道:“兄长为朝廷官员,何至窘迫至此,却将我当成叫花子打发了不成?既然这样,弟便不打扰兄长了。”
夏元祥拔腿要走,夏元吉拦住了他:“元祥,住下来,让大哥再想想办法。”夏元祥委屈:“大哥,我来的时候,饿晕在路上,幸遇一个朱公子,救了我,我还答应见了你,取银子答谢人家呢!”夏元吉很是纳闷:“朱公子,朱……。”夏元吉自然知道,这朱姓是国姓,弟弟遇见的难不成是皇室的人。想到这,夏元吉细细问来:“你只知是朱公子?”夏元祥答:“是。”“在哪里遇到的?”“临近北京的官道,一队人马,看那公子前呼后拥,还相当贵气。”“哎,我就是刚要接皇太孙殿下进京才回来,你遇到的应该是皇太孙殿下。”
夏元祥听了,幡然醒悟:“皇太孙?是他吗?哎呀,难道真是?!”夏元吉道:“改日我再谢过皇太孙吧!先安顿你住下,大哥会想办法多给你凑一点银子带回去。”于是,夏元吉招呼家丁,去安置夏元祥:“先安顿二老爷住下。”家丁答:“是,老爷。”夏元祥道:“那好吧!我先住下,等大哥的信。”
夏元吉点点头,看着夏元祥跟家丁下去,夏元吉招呼过来管家。夏元吉交代:“管家,你去将皇上赐我的袭衣和彩币都当了,换成银钞。”管家道:“老爷,那都皇上赏赐的,当了皇上知道,会怪罪的,再说也可惜了。”夏元吉打发他:“你去吧!皇上如果知道,我自然会请罪的。”管家只得答允:“是,老爷。”
朱瞻基迎接母妃进了太**,就去见朱高炽。朱高炽关切的问道:“都安顿好你母妃了吗?”朱瞻基答:“是,父王,都已经安顿好了。”朱高炽点点头。
朱瞻基道:“儿臣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夏元吉的弟弟夏元祥,他家里困难,是来投靠夏元吉,借钱回去的。”朱高炽摇摇头:“找夏元吉借钱?皇儿不知道,这夏元吉一贫如洗,两手空空,能给他弟弟多少银子呢?”朱瞻基不是很相信:“堂堂户部尚书,也不至于如此清贫吧!”朱高炽道:“父王与他们接触多年,每个官员的品性基本了解。你从父王的俸禄里,取一百两银子,给夏元吉送去吧!好让他安顿弟弟回去。”朱瞻基道:“是,父王。”
第二天早上,夏元祥刚起来,就见哥哥夏元吉已经在大厅等待他了。夏元祥施礼:“哥哥,弟见你也这般潦倒,还是回去吧!”夏元吉拦住了他:“元祥,你等等。”说完,取出一个包裹,递给了夏元祥。
夏元祥顺手一摸,里面有银子,很是吃惊。夏元吉道:“实话跟你说吧!大哥本要将皇上赏赐的袭衣和彩币当了。”夏元祥吃了一惊:“大哥,当皇上的赏赐有罪啊。”夏元吉道:“是啊,结果朱公子送来了这一百两银子,也够你用的了,你带回去,安顿家里,剩余的接济乡民。”夏元祥不知所措:“是,大哥。大哥,你说是朱公子给的?皇太孙?”夏元吉答:“是,皇太孙殿下送来的。”夏元祥感激道:“大哥,你一定要好好谢谢皇太孙殿下。”夏元吉道:“那是自然,皇太孙与我们有恩啊,以后我会从俸禄里省下了,还给皇太孙殿下的。”夏元祥道:“那大哥,我回去了。”
夏元吉送弟弟夏元祥离开了家里。
夏元祥走至大街上,却见众人围着一面墙,他走过去,却见上面贴着一排的画像,上面都是缉拿的要犯,其中画着一个模样姣好的尼姑,他看了看,撇撇嘴,迈步离开了京师。徐妙锦站在画像下,看那画像上的尼姑,模样正是唐赛儿,于是急匆匆的离开了。徐妙锦匆匆的出了城,一路向城外的潭柘寺走去。
徐妙锦匆匆来到寺庙,看到有一些官军徘徊在潭柘寺附近,吓的徐妙锦赶忙悄悄地从寺庙后面,进了斋房。唐赛儿一身女孩子的装束,正在室内坐着看佛经,见到徐妙锦连忙站起来。唐赛儿给徐妙锦倒了一杯茶:“姐姐一路过来受累了,快坐下来喝点儿热茶吧。”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唐赛儿把窗户欠开一条缝,向外一看:“姐姐,外面有官军,他们把这里包围了,一定又是搜捕我的。”徐妙锦摆摆手,神情急切:“是啊,妹妹,我来就看到了,我必须带你离开这里!”唐赛儿慌张道:“可如何逃呢?”徐妙锦道:“现在到处是通缉你的告示,虽然咱们来安葬道衍大师之前,官军已经搜过潭柘寺了,但是现在他们又搜到这里来了。”
官军占据了院墙和前后门,把尼姑们全都从僧舍里拖出来,集中到天井佛塔前,好多尼姑惊慌失措。听官军头目在喊:“叫住持出来,按名册点名,一个都不能漏掉。”唐赛儿听到,打算自首:“姐姐,逃不掉了,妹妹去自首,跟他们走。”徐妙锦拦住他:“傻妹妹,姐姐不能让你这样。我已想好绝对安全的藏身之地,官兵无论如何都不会去那里搜寻,现在只要逃出潭柘寺就好。”唐赛儿点头。
徐妙锦看到窗户外,有一棵大树,连着墙外。于是带着唐赛儿爬出窗户,再相继爬到树上,又从树上跳到了庵堂的后墙外。等她们已经逃离寺院很远了,还能听到寺院里嘈杂声不绝于耳。
寝宫内,朱棣坐于桌前,黄俨跪在地上。朱棣有些不悦:“搜不到,就抓拿天下所有的尼姑和女道士来京,找人一个个去辨认。”黄俨:“是,奴才这就去传旨。”朱棣皱了皱眉,挥了挥手。黄俨于是告退,起身离开大殿,卜才小心翼翼的走进门来,他与黄俨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有不屑,擦肩而过。
朱棣侧脸看了一眼卜才,端起茶喝了一口,似是漫不经心的问卜才:“卜才,你说锦衣卫行事如何?”卜才据实回答:“回皇上,锦衣卫行事一向张扬跋扈,已引得朝中大臣有所不满,百姓也有怨言,不过自从赛哈智出任了锦衣卫指挥使后,非议少了许多。”朱棣点点头:“你说的倒很客观,锦衣卫都是良民出身,与百官交往密切,且行事张扬,汇报还必须采用奏章的形式,非常麻烦,再次毕竟没有自己身边人可靠,能直接向朕报告。”卜才道:“皇上说的是。”
唐赛儿装扮成民女摸样和徐妙锦一路匆匆而来,很快到了长陵入口。唐赛儿惊讶的看着陵墓:“这是?”徐妙锦答:“这里是我姐姐的陵寝,此处有专人把守,一般人难以靠近,皇上更不会想到你能藏身此处,只是要委屈你待在此处了。”唐赛儿顿时明白,很是内疚:“有何委屈之说,却是我拖累姐姐颇深。”徐妙锦摆摆手,示意不要紧:“你我既以姐妹相称,就不必赘言这些,我们先进去吧。”
两人进得陵墓,守墓人见到徐妙锦,忙起身行礼:“小的参见郡主。”徐妙锦道:“不必多礼,这位是我的远房表妹,因家贫无法生活,我带她来此为皇后扫墓以谋生路,现将她托付于你,请你务必妥善安置。”守墓人顿首答道:“郡主请放心,老奴本是徐府家丁,全家蒙受徐府大恩,现在虽不当差,郡主交待之事,亦不敢有所懈怠。”徐妙锦看向唐赛儿:“你自可放心住在此处,我有空会再来此地看你。”
唐赛儿欲向徐妙锦行礼,却被徐妙锦给阻拦下了:“妹妹保重便是,无须如此多礼。”唐赛儿满眼含泪感激地看着徐妙锦,徐妙锦亦是难分难舍地依依离去。
徐妙锦自寺庙出来,正好碰到带着大队锦衣卫前来的赛哈智。赛哈智拱手行礼:“卑职见过郡主。”徐妙锦故作糊涂:“此处乃是佛门清净之地,你们来此作甚?”赛哈智如实答道:“启禀郡主,卑职是奉了皇上之命,率锦衣卫前来搜寻白莲教逆贼唐赛儿。”徐妙锦并未多加理会,冷冷地扔下一句话,便离开了:“那你们就请便吧!”赛哈智扭头看了一眼徐妙锦的背影,带头进了寺庙。
锦衣卫将潭柘寺围堵起来,香客尼姑皆惊慌失措,赛哈智站在庙门前,潭柘寺主持师太走到黄俨面前。师太向锦衣卫施佛礼:“施主,潭柘寺确无唐赛儿,请施主勿再惊扰佛门清净。”赛哈智也向师太回礼:“师太有礼,卑职也是奉旨行事,请师太宽恕。”皇上的旨意,师太也无能为力。
赛哈智下令:“锦衣卫听令,只缉拿与唐赛儿相仿的女道士和尼姑,与香客无关,先将她们统统羁押起来,容查实后再行放回。”寺庙顿时一片大乱,众人纷纷躲避,恐惧的看着锦衣卫众人。
卜才在内廷长廊一路走来,无数宫女太监皆面有献媚的向他请安,他神色倨傲的点点头,心中却颇为满意自得。他转了个弯,看见一个太监正等在那里,细看,却是往日常传递朱高煦命令的太监。
卜才走过去,那个小太监赶忙迎上来向卜才行礼:“小的给卜公公请安。”卜才点点头,小太监扶着卜才往前走。卜才轻声问道:“汉王殿下有何指示?”小太监面带微笑,低声回答:“小的也不知道,汉王殿下进宫了,已经见过了皇上,现在正在前面的偏殿里等着公公。”卜才点点头,两人不再说话。
一路向前走,走到了一个小院。小太监道:“殿下在里面等着公公呢,小的在这儿守着,公公快进去吧。”卜才赶紧进到院中,看了四下无人,推开了殿门。
大殿里,朱高煦已经焦急的在等候。卜才行礼:“奴才参见汉王殿下。”朱高煦看到卜才,走过来冷笑一声:“卜公公现今位高权重,架子也大了!比见皇上还难,本王想见卜公公,也是不易啊!”卜才低头道:“汉王殿下说笑了,奴才刚侍候皇上午睡,一时繁忙,难以离开,还请殿下恕罪。”朱高煦道:“卜公公,听说纪纲举事,是你报的皇上?!”卜才阴沉的脸突然转晴,仰头哈哈大笑:“汉王也知道此事?那汉王殿下,找咱家,是来为纪纲报仇的?”朱高煦恶狠狠的回答:“那是自然,如果没有你坏事,天下就是本王的了。”卜才神色回复平静,警告朱高煦:“哼,汉王,你应该清楚,查抄纪纲,如果没有咱家替汉王殿下兜着,恐怕皇上从纪纲那里,顺藤摸瓜,早查到汉王的头上了,您哪还有机会来威胁杂家。”
朱高煦一听就明白了:卜才握有自己的把柄,还没有彻底与自己决裂。他脸色一变,连忙赔罪:“哈哈,卜公公,本王与你说笑了。那纪纲心存不轨,背地里还要暗算本王呢!你除掉他,是为皇上,为大明除了一害啊!咱们就既往不咎了,本王听说,皇上写了遗诏……”卜才吃惊道:“遗诏?!这汉王都知道了?”朱高煦道:“那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你取得了遗诏,本王许你,能跟郑和一样,成为万人景仰的重臣。不,本王可以封王侯于你,超越郑和,如何?”卜才思量着朱高煦的话:“汉王此言当真?!”朱高煦道:“击掌为誓。”卜才答应:“好,那咱家自当尽力为殿下取得。”“好。”
两个人击掌为誓,朱高煦顿时心情大好。
是夜,卜才来到乾清宫门口。马云被卜才安排到了乾清宫,随侍朱棣。卜才走了进来。朱棣站在书架前,正翻看书籍。卜才上前行礼:“启禀皇上,有胡濙的飞章送来。”
朱棣把书放回书架,走到桌前坐下,卜才将飞章呈给朱棣面前。朱棣拿起来细细看完,合上之后不禁叹口气:“都快二十年了,依然踪迹全无,你与朕的迷藏玩得太久了!”卜才听朱棣此言,马上靠前一步向朱棣谄媚地献计:“启禀皇上,奴才倒是有个法子,却不知当不当讲。”朱棣道:“说吧。”卜才娓娓道来:“启禀皇上,奴才以为,建文乃溥恰旧主,溥恰已被赦免出狱,说不定会追寻建文,若令胡大人秘密跟随溥洽,或可找到建文。”朱棣听罢,思忖片刻后下旨:“此计可行,传旨,遣胡濙监视溥洽动向。”卜才道:“奴才遵旨。”
朱棣对卜才透露:“朕思之良久,朝廷中有很多大臣对迁都并不十分支持,朕对一些朝廷大臣也不信任。而锦衣卫设在宫外,属于外臣,使用起来并不是很方便,朕决定建立一个新的机构。就叫‘东缉事厂’,你身处皇宫,联系起来也比较方便,又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朕相信你,就由你做‘东厂’的掌印太监。以‘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来提督东厂。”卜才高兴的连忙磕头:“蒙皇上抬爱,奴才一定誓死效忠,以谢天恩!”朱棣道:“起来吧!东厂要查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与锦衣卫均权势,还要给朕监视锦衣卫,明白吗?”卜才道:“是,奴才明白。”朱棣交代:“东厂的掌班、领班、司房等人,让锦衣卫的赛哈智先拨给你,具体负责侦缉工作的役长和番役,就由你们招募。抓住的嫌疑犯先交给锦衣卫北镇抚司审理,有任何事直接向朕汇报。”卜才道:“奴才遵旨。”
卜才出得宫来,春风得意。马云迎上来,小声拍马:“奴才恭喜师傅了。”卜才满脸喜色的呵斥徒弟:“你这奴才耳朵倒是顺溜的很。”马云道:“奴才只对师傅的事耳朵顺溜。”卜才道:“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处,日后师傅我平步青云,你自然也能够鸡犬升天。”马云连连称是:“奴才自当为师傅效犬马之劳。”卜才笑笑:“有你效劳之时,师傅自会去寻你。”
入夜,卜才躺在床上大笑出声,然后从梦里醒了过来,回忆起梦里的场景,他得意非凡:朱棣病重躺在床上,卜才站在床边,朱棣临终前告诉卜才要将皇位传给朱高煦,说完就咽气了。卜才高兴的出了宫门,向门外众人宣布:“皇上遗诏,传位于汉王朱高煦!”朱高炽和朱瞻基等人面色苍白,晕倒在地,卜才见此情景,不禁解气的笑了,朱高煦则满面笑容的看着卜才。朱高煦坐在龙椅上面,卜才一身王公侯爵的衣着,站在朱高煦身旁。无论走到何处,都有人上前恭维他,每个人都害怕他,谄媚他。无数人拿奇珍异宝孝敬与他,来来往往,无数宫女太监将宝贝拿进他的屋子里面。甄选的秀女都由卜才先行选择,哪个漂亮,就留下来给自己用。无数美人都将媚眼抛给卜才。卜才哈哈大笑,那些美人便都向他围了过来,日日在他的身侧侍候。
卜才沉浸在对美梦的回忆中,心中感叹:“一定要让汉王做皇帝啊!”外面狂风大作,卜才想到朱高煦交待的话,见已经是深夜,遂穿起衣服来,拿着灯笼走到外面。
外面狂风大作,吹得门窗直响,马云刚吹熄了灯准备上床休憩,却听见门被推开,转身便看到黑夜里一人进门来。马云刚想问是何人,却见屋外闪电照亮,原来是卜才。马云放下心来:“师傅,你要吓死我啊。”卜才快步走到马云身前,神情焦急:“快收拾整齐,随我出去。”马云见卜才着急的样子,也不敢多问,赶忙套上衣服,跟着卜才出门去。
两人在内廷长廊上急匆匆的向前走,卜才手中灯笼被风吹得火苗乱舞,将熄未熄,又一阵大风刮过,雷电交加,终于将灯笼熄灭,卜才却也不再点亮灯笼。长廊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马云紧追卜才两步:“师傅,今日却为何没有巡视之人。”卜才冷笑一声:“你当那些人有多勤勉,且今日风雨大作,不知在哪儿偷懒去了。”马云小心翼翼的问:“师傅,我们这是要去何处?”卜才道:“废话少说,到了便知。”两人快步消失在长廊的转弯处。
马云见卜才径直走到奉天殿门口,自取了钥匙开门,不禁大惊:“师傅,这,使不得啊!”卜才扭头瞪他一眼,开门进去:“少废话,快进来。”马云跟进去,卜才探头出来巡视四周,见无人,赶忙关上殿门。殿内一片漆黑,卜才用火石将手中早已熄灭的提灯点亮,神色阴冷的威胁马云:“实话告诉你,今日乃是为皇上遗诏而来,你已随我到了这里,自逃不了干系,快帮师傅找遗诏。”马云见此情景,有些惊慌,但见卜才已经四处寻找,只好也找起来。
卜才在书桌上逐一翻查,却遍寻不到,马云则爬到书架前的梯子上,逐一翻看,仍一无所获。马云道:“师傅,这里暗隔这么多,去哪里找啊。平素皇上放东西,都很隐秘,咱们都没有看到过。”卜才训斥道:“让你知道了,那还能是密藏的遗诏吗?”
两个人边说边找,卜才不禁满头大汗,神色紧张,却在这时,屋外一道闪电照亮屋内,闪电将屋外长廊上的柱子投影在窗上,卜才心中紧张慌乱,一时眼花竟误看作有人偷窥,恰逢轰隆一声惊雷巨响,卜才一惊,将手中提灯摔在桌案上,火苗一遇桌上文书奏折,顷刻便火苗大盛,卜才大惊,一时又不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
马云见此情景,吓的从梯子上跳了下来,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两人抓着桌案上的桌布,甩在地上,想要把火扑灭,桌布带着火苗落在地上,火势略微小了些,马云还想再扑,却被卜才拦下了。卜才拉着马云:“烧了奏折,已然是死罪,便由它烧去,找不到,咱们就快逃命吧。”马云闻言,跟着卜才赶紧跑出殿门,火苗逐渐延伸幕布,一下窜起,火势顷刻又大了起来。
卜才跟马云出来殿门,正向前面跑去,卜才扭头回望,突然发现奉天殿后面亦有火光照天,却比奉天殿火势仍要大,卜才拉着马云又向奉天殿后跑去。待跑过去,却发现华盖殿、谨身殿也是熊熊火焰燃烧,殿檐上有炸裂开的痕迹,却似乎是遭遇雷电击中所致。卜才大喜,嘴中低语:“实乃天助我也!”
马云早已吓呆,卜才用手推马云一把,遂跑动起来,边跑边喊叫:“走水了!走水了!”马云这才清醒过来,跟着卜才也边跑边叫喊起来。周围宫人闻声,皆跑出来,纷纷拿起脸盆木桶等物,向三殿跑去。宫中一时大乱。
屋外风雨大作,雷声轰鸣,杨荣正在文渊阁值守。有风不断刮进来,他遂起身到窗前准备关窗户,却看见远处火光连天,不禁大惊,急忙走出门,正见到海寿匆匆忙忙的跑过。杨荣急切问道:“海公公,哪里走水了?”海寿气喘吁吁答:“大人,三大殿遭雷电击中,已经走水了,都在奔过去。”杨荣着急道:“那你还不速去禀告皇上。”海寿答应:“那您去组织抢救,奴才现在去禀告皇上。”杨荣看海寿奔向了内宫,自己赶忙向三大殿跑去。
朱棣躺在床上,已经入睡。他梦到自己身处一片茫茫大雪中,天地皆为白色,只他一人身处其中,他一直向前走,突然一声巨响,周围一切场景突然变成了熊熊火焰,他大惊。
朱棣睁开眼,满头大汗,却发现原来是屋外传来的雷电声音。朱棣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的再也睡不着。朱棣翻身披上外衣,走到桌案前坐下,正拿起一本奏折翻看,门被推开,海寿神色仓惶的进门来,见到朱棣坐在桌前,腿一软,跪倒在地:“启禀皇上,奉天殿、谨身殿、华盖殿遭遇雷电击中,走水了,宫里的侍卫已经赶去抢救。”朱棣闻言,坐在那里竟一时无言。海寿见朱棣如此,更加不敢开口,跪在地上等朱棣传令。
三大殿火势越来越大,杨荣满头大汗,神色焦急的安排卫士各司其职,分工明确,有的提水,有的扑火,有的则进入殿中抢救图籍文书。杨荣抬头看看天,雨越来越小,根本无法减轻大殿的火势,杨荣不禁仰天在心中长叹一声:“难道是老天爷要指示何事?”
天色渐渐昏暗白浊起来,东方有了几丝光亮,大火终于渐灭,三大殿只剩下黑焦木柱,断壁残垣,灼烧后的烟灰在空气中飘散,四处皆是黑乎乎的尘土。朱棣站在远处,看着被毁的三大殿,他神情凝重,表情坚毅,接着跟海寿交代了一句,转身走了。
太监宫女侍卫等皆是满面黑黄尘土,累的直坐在地上喘气,殿中还有侍卫进去查看,却发现所有东西都烧得干净。杨荣站在抢救出来的图籍旁,侍卫向杨荣报告:“启禀大人,殿中之物,俱已成灰。”杨荣没有力气的挥挥手。海寿跑来,向杨荣行礼:“皇上请大人去文渊阁。”杨荣低头看看自己的样子:“还请公公稍等,待我整理好衣冠就去,以免对皇上失礼。”海寿道:“皇上圣明,急召前去,就不必拘于衣冠。”杨荣于是跟着海寿离开。
杨荣随着海寿匆匆走进文渊阁,进了门,却见朱棣背对自己,正站在窗前。海寿道:“启禀皇上,杨荣大人到。”朱棣转身,面露疲惫。杨荣赶紧躬身行礼:“臣参见皇上。”朱棣叹了口气:“三大殿情形如何?”杨荣跪地叩首:“启禀皇上,臣救火不力,只来及将一些重要图籍抢出,三大殿……未能保住。”朱棣闻言,双手背在身后,久久不语,杨荣垂首,自是心中万千感慨。
许久,朱棣坐在椅子上,转身看向杨荣:“朕心觉不详,唯恐是上天示警,难道是朕执政有所失误?”杨荣道:“臣惶恐,却不敢以一言妄加揣测,臣奏请,群臣共议此事。”朱棣道:“那就上朝时再议吧。”
太阳刚刚升起,卜才与马云惶惶不安的进了东厂的门,两人一同进了卜才的房间,卜才返身关好门,扭头就指着马云,神色严厉的威胁:“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所以你嘴巴最好闭紧点儿。”马云脸色刹白,连连点头。卜才打发他:“回你的房间去,不要让别人发现你有任何异常。”马云答:“是,师傅。”
马云看着卜才的房间,陈设比皇宫的更好。卜才道:“看什么?这是皇上给咱们东厂的地盘,比皇宫司礼监还好吧?”马云看到供着岳飞的画像,有些不解:“那是,好上千百倍。师傅,咱东厂为什么供他啊?”卜才解释:“皇上让摆设岳飞画像,是提醒咱们东厂缇骑,办案毋枉毋纵。”马云道:“明白了。”卜才道:“师傅任命你在东厂安做掌刑千户,可要管很多人,以后每月初一东厂都要集中布置当月的侦缉工作,厂役要在东厂内抽签决定负责的地盘,这些都由你来管。”马云道:“谢师傅,好威风啊。”卜才打发他:“好好跟着师傅干,不早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马云从卜才那离开,卜才收拾了衣服,想躺下来睡一会。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敲门声,卜才瞬间变了脸色,竟吓的从椅子上跌了下来。门外是小太监的声音:“公公,今日轮你当值,此刻皇上已上早朝去了。”卜才这才回了神,稳定一下情绪,从地上爬起来:“知道了,你下去吧。”
朱棣一脸凝重的坐在奉天殿内,下面众臣皆神色忐忑,大殿内一片寂静。朱棣谈起昨晚的事情:“昨夜雷电击中三殿成灾,大火冲天,力救不及,三殿俱成灰烬,朕心生惶惧之情,莫知所措。”底下群臣皆面色惶然,朱棣不禁皱眉:“尔等文武群臣受朕委任,休戚是同,朕所行果有不当,宜条列陈诉,无所隐瞒,使朕庶图整改,以回天意。”
众臣闻言,稍有骚动。终于礼部尚书吕震出列:“启禀皇上,微臣认为,宜尽快行拜祭之礼,敬天事神,以平天公震怒。”朱棣下旨:“那就着礼部,设坛拜祭,行三日祭天之礼。”吕震答:“臣遵旨。”朱高炽出列奏道:“启禀父皇,儿臣奏请彻查天下案宗,或有刑狱冤魂泛滥,使无辜曲直不辨所致。”朱棣道:“依太子所言,着太子去刑部查探。”朱高炽应道:“儿臣遵旨。”夏元吉也出列奏请:“启禀皇上,臣请旨整肃吏治,以察租税徭役是否令民生不遂,奸人群吏是否附势弄法,恣意妄为。”朱棣道:“便派吏部尚书蹇义等二十六人巡行全国,安抚军民,巡察政情,小事直接处治,大事及时禀报。”蹇义闻声,出列接旨。
众臣见朱棣果然听上奏之言,例行整改,不由神色轻松了许多,上奏也多了起来。邹缉出列道:“启禀皇上,臣以为营造北京,工大废繁,造成民力凋敝,亦有冗官蚕食之事发生。”朱棣道:“下诏,凡有不便于民及诸不急之务者,悉皆停止,惠政困弊,仰答天心!”众臣齐声道:“皇上圣明!”
李时勉上奏:“启禀皇上,臣以为迁都之事多有草率,建都工程浩大,民以百万之众,终岁在官供役,使耕种不时,农桑废业,且……”朱棣不悦的打断李时勉的话:“此事邹缉方才已上奏,朕已施行惠政,尔无须赘言迁都之事。”李时勉上前一步,据理力争:“启禀皇上,臣以为远国入贡之人不宜使其群居于京师,且臣以为,京师实非接见诸藩贡使适宜之地!”朱棣大怒道:“好个讪谤之徒!朕一再忍你,还喋喋不休妄言迁都。来人,将李时勉投入大狱。”李时勉道:“皇上,请听臣言。”
侍卫不由分说,将呼喊的李时勉拖下了大殿,众臣一时又沉默下来。朱棣满脸怒色,拂袖而去。黄俨见势,连忙宣道:“退朝!”
众臣见朱棣离开,行礼退朝,也出了奉天门,一群人吵吵闹闹,三五一群讨论事情。“李时勉大人直言上谏,却触犯龙颜,未免可惜!”“却道圣上对迁都之事颇为顾忌,若言辞不当,便……”“然今三大殿引雷电击中,不知原因何在?”“我觉的李大人所言有理!亦曾想上书向皇上奏明此事!”“唉,你还是少说为妙!刚刚迁都,皇上能容你这么批评吗?李时勉是自寻死路。”“是啊,还是不要多谈此事。”“其实我也甚觉有异,何以三大殿同时被雷电击中,以方位来看,却是奉天殿距离稍远。”“所以我说,此乃上天警示!”“你这个人啊!迟早落得和李时勉一般下场!”
三人越行越远,杨荣在后面听得此对话,不禁也陷入深思。
朱棣被李时勉所气,脸色阴沉的走进乾清宫。卜才看着朱棣面露怒色,不由心中更加害怕,直吓得腿软。朱棣并未睬他,径自坐于桌前批阅奏折。卜才眼睛瞪大,在朱棣身后随侍,提心吊胆,朱棣每一个动作,都令他害怕非常。
朱棣突然长叹一声,站起身来,卜才在后面一下腿软,险些跪在地上。朱棣听见动静,转身,看见卜才面色苍白,神情憔悴,询问卜才:“你这是作什么?”卜才惊慌失措,顺势跪在地上行礼:“奴才该死,惊扰皇上。”朱棣看看卜才竟然满头大汗,不禁皱眉:“怪了,你今日何以这般模样?慌慌张张的,魂不守舍。”卜才圆道:“启禀皇上,奴才昨夜见得宫中出事,心中焦虑,一夜未眠,故身子略觉乏力。”朱棣道:“朕听闻你昨夜也前去救火了?”卜才答:“是,皇上,奴才看见火光冲天,心有忧虑,遂起身前去查看,见众人皆去救火,便也赶了过去。”朱棣叹了口气:“三大殿当时却有何异状?”卜才眼睛乱转,垂着头不敢抬头:“启禀皇上,奴才只见三大殿上面有炸裂的口子,所以奴才以为,当是雷击。”朱棣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向殿外走去,卜才赶紧起身跟上去,神色轻松不少。
卜才一天提心吊胆的,待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东厂,放下心来。进了屋门,屋内一片漆黑,他正要点灯,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冷哼。卜才一惊:“谁?”屋里的灯亮了起来,卜才一看,是汉王朱高煦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色难看。卜才赶紧躬身行礼:“是汉王殿下啊,咱家有礼了。”
朱高煦冷眼瞧着卜才,也不言语,卜才心中知道朱高煦所为何事而来,不禁有些害怕,身子下意识瑟缩躲避。朱高煦语气不善:“三殿失火之事,是否于你有关?”卜才惊慌失措,立刻去关好了门:“汉王,您轻点声,还不是替汉王去寻找遗诏,一时不察引得奉天殿失火,但是谨身殿和华盖殿与咱家无关,起火却实乃天意,与咱家无关。”朱高煦的手缓缓收在袖子中,握住一把匕首。朱高煦又问:“可还有人知道此事?”卜才俯身,却突然看见朱高煦袖子中银光一闪,定眼偷瞄一下,看清是把匕首,不禁心中害怕,又气又怒。卜才小心翼翼的回答:“此事事关重大,故咱家极为小心,并未有他人知晓,且皇上对奴才信任有加,雷击大殿之事又有宫人作证,更不至于将奴才与失火之事联系起来。”
朱高煦听闻才稍微放心,将匕首收回:“哼,这事关重大,不能露一点风声。”卜才道:“那是自然,泄露出去,对咱家也没什么好处啊!”朱高煦道:“可惜,失去了一个机会,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皇上再立遗诏,还需你多加查探!”卜才道:“那是自然。”朱高煦拱手:“现在卜公公做了东厂的厂公,本王祝贺你啊。”卜才头也不敢抬的回答:“谢谢汉王殿下。”
朱高煦说完,站起身,扬长而去。卜才抬起头,脸色愤恨的看着朱高煦离开。
数日后,朱棣正在乾清宫批阅奏折,黄俨进来禀告:“皇上,徐妙锦郡主来了。朱棣放下折子,语气有些欣喜:“锦儿来了,快宣。”黄俨道:“是。”朱棣眉头舒展,等着徐妙锦进来。
徐妙锦进来,朱棣迎了上去:“锦儿还好吧?自从迁都北京,就事情不断,朕听赛哈智说,你住在潭柘寺,可还习惯?”徐妙锦道:“谢皇上牵挂,住惯了寺庙,一直很习惯。”朱棣道:“朕知道,你始终不愿跟朕住一起。”徐妙锦道:“皇上,姚少师已经安葬,锦儿也算圆了少师的心愿。”朱棣道:“是啊,归葬北京,是少师的心愿。”
徐妙锦突然正色道:“还有一事,锦儿想请皇上放手,女道士、女尼本是槛外人,不能因为一个唐赛儿,就要逮天下出家人,这太荒唐了。”朱棣道:“锦儿,唐赛儿是逆贼首领,造反害了多少人?你知道吗?朕自然要抓拿她。”徐妙锦道:“皇上,听说唐赛儿藏在尼姑庵中,便下旨将天下庵院里的尼姑全抓到京城来,你这样兴师动众地抓拿,太劳神、也太劳民伤财了。”朱棣有些不耐烦道:“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除恶务尽,古亦有之。”徐妙锦见他不肯让步,便和盘托出:“既然这样,那锦儿就实话实说,锦儿认识唐赛儿,锦儿来,就是为皇上指认唐赛儿。”朱棣大吃一惊:“你认识她?不可能。”徐妙锦道:“皇上大可以不信,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我可明确告诉你,昔日的唐赛儿已经死了,她不在你抓拿的你尼姑里面。”朱棣有些不信:“死了?此话当真?”徐妙锦并不回答他:“皇上,你自从当了皇帝,虽然也杀伐无数,但是减民赋、惩贪官、修好四邻,使万方来朝,锦儿想你是想当个煌煌盛世的明君,名垂青史。如果永乐帝国真是到处河清海晏,那就不会有人跟着造反了。”
朱棣思索着徐妙锦的话。徐妙锦继续说道:“皇上,锦儿劝你放了天下尼姑僧众吧!锦儿也决意出家为尼,等着皇上派人将我抓起来审问。”朱棣又是一惊:“什么,你也要出家?为什么不能跟朕在一起,一定要去守青灯佛经?”徐妙锦道:“这些年,与少师在普济寺,锦儿修心侍佛,已经下定决心,余生在寺院中度过,我来也是见皇上最后一面。”朱棣上去握着徐妙锦的手:“锦儿,你不能离开朕,朕不容许你出家。”徐妙锦扭头道:“我意已决,请皇上放了尼姑僧众。”
朱棣知道徐妙锦的秉性,不再劝说,看着徐妙锦,想着她的话,松口答应:“好吧!只要唐赛儿不再出来闹事,朕答应你,放掉所有尼姑僧众。”徐妙锦道:“锦儿代尼姑僧众,谢皇上隆恩。”说完,徐妙锦施了一礼,看了朱棣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乾清宫,朱棣望着锦儿的背影,泪水模糊了双眼。
卜才正要出东厂门,却听见两个太监在前面小声议论。“马云这小子怎么了,病怏怏的,请了好几天假了。”“我也不知道啊,好像自从三殿失火的第二天便生病了。”“那小子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看到三殿失火,被吓得了?”“我看也是。”
两人说话间,突然发现卜才站在身后,吓的赶紧跪在地上:“奴才见过厂公。”卜才面色难看:“两个狗奴才,三殿失火之事是你们能够私下议论的吗?”妄言朝政,该当死罪。”两个太监拼命叩头:“奴才知错,奴才知错!请厂公饶恕。”卜才一脚踢开他们:“滚,滚。”然后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卜才心道:“马云,你这个不中用的奴才!胆小怕事的蠢货,留着你,只怕早晚也是个祸害!”卜才想到这里,心生杀意。
阳光明媚,天空皆是白云流动,树林茂密,阳光透过枝叶将光影投落在地上,一座白色的墓塔立在此处,碑塔上铭刻写着:太子少师赠荣国恭靖公姚广孝之塔。远处有一僧人朝此缓缓走来,却是溥洽行至墓碑前。
溥洽先冲墓塔拜了拜,然后席地而坐,面带微笑,竟似与姚广孝对坐聊天一般说话:“道衍,你我却是多年不曾相见了。遥想当年,你同我与宗泐在北固山谈及抱负,汝望群山,仰天长叹,天公何以薄待于你,吾劝你要顺天应人,却是宗泐了解你颇深,说你有朝一日定能大展宏图,辅佐名君,成就大业。未曾想真的一语成谶,只是你我一同被选中去为马皇后祈福,但是却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你造就了一个帝王,我失去了一个明君!”
溥恰长叹一声,眼睛闭上,由后及前,回忆往事。当年太子朱标在一位执笔缓书的僧人面前停住了脚步,看着这名僧人遒劲的书法,朱标不由得心生赞叹。停了一会儿便开口询问:“敢问大法师尊号?”溥洽放下笔,双手合什:“贫僧溥洽。”而道衍坐在案后双手抱怀,眯着眼歪着头,根本不正眼看人,众多王子只是瞄他一眼,见他一位长着三角眼,容貌怪异,面带杀气,无人乐意去他面前。朱棣却在他面前略一停留,道衍抬起头,目光如炬的看着朱棣。
溥洽的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溥洽道:“大师经历了未悟、初悟与彻悟的三个阶段。于‘云’而言,亦应是见云是云。我劝大师顺天应人,不要误入歧途,再起事端。” 溥洽睁开眼,眼前幻化出道衍的模样。道衍劝他:“见水只是水,今日却是我劝你顺天应人了。”溥洽笑笑:“我寻建文,不过了此生心愿,却还生何事端?”溥洽刚说完,道衍双手合十,消失在林中。溥洽站起身,扬长而去,身影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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