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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朱高炽带着内侍桑瑞巡视完山东的灾情,沿途督促发放了朝廷的赈灾粮,就匆匆忙忙到了北京,视察皇宫的建筑情况。又回到了他曾经坚守的北平,这是他父皇的发祥地,也曾是他们父子的受难地。北平正在大兴土木。在原燕王府的基础上,修建皇宫。端门、午门以及各大殿都已初具规模,巍峨壮观,叹为观止。工匠、民夫来往运木料、砌石上瓦上下穿梭,黄色琉璃瓦殿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朱瞻基带着负责建造的“木工首”蒯祥,向朱高炽汇报皇宫建造情况。朱高炽登上午门城楼,举目看层层错落如鱼鳞般的宫殿群,心底升起自豪感。朱瞻基道:“父王,怎么样?比南京的宫殿气派吧?”朱高炽点点头:“这才和强盛的大明王朝相匹配,没想到北京城的皇宫会如此辉煌。”朱瞻基道:“是啊,父王。儿臣把‘木工首’蒯祥带来向您汇报建造事宜。”朱高炽看了看蒯祥,然后指着建造的工地询问:“好,蒯祥,本宫问你,整个皇宫建造进行的如何?”蒯祥答:“启禀太子殿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新皇宫虽仿照南京的格局,其规模和气势将是远胜于南京皇宫的。按照皇上的嘱咐,力求前无古人,甚至是后无来者。” 朱高炽道:“好,何时可以迁都于此?”蒯祥答:“现已接近尾声,新春左右即可迁都北京,皇上也可入住皇宫。”朱高炽高兴道:“好啊,皇上知道了,必然高兴。你父亲蒯富,就有高超的技艺,选入京师,当了总管建筑皇宫的‘木工首’。现在他老还乡,子承父业,你是这天下的‘木工首’,一定不要辜负皇上的期望。”蒯祥道:“臣一定不负圣恩。”“好。”
朱瞻基在旁介绍:“回父王,蒯祥木工技艺是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精通尺度计算,每项工程施工前都作了精确的计算,竣工之后,位置、距离、大小尺寸、与设计图分毫不差,榫铆技巧更是令人叹服。”朱高炽道:“这就好。”朱瞻基道:“在北京皇宫的建筑中,蒯祥还将江南的建筑艺术巧妙地运用上去了,采用了苏州彩画,琉璃金砖,使殿堂楼阁显得富丽堂皇。”朱高炽频频点头:“那承天门呢?这是宫廷正门,重中之重啊。”蒯祥道:“承天门才用黄瓦、朱柱,上为面阔五间的门楼,下为开有五孔的城台,外有金水桥五座对应,两侧分列石狮和华表。”朱高炽道:“好,听皇太孙一直赞誉你,本宫也放心了,你去忙吧!务必加急建造,但也要保证质量。”蒯祥答:“是。”
朱高炽和朱瞻基父子,视察完皇宫建造,来到了大明殿,父子两个人,谈起了军国大事。朱瞻基问道:“父王,山东灾民情况如何?”朱高炽答道:“山东大旱,饥民食不果腹啊!尤其是邹县,最为严重。我已让山东布政使石执中尽快发放赈灾粮,还要每人多发,使其不饿死人。如果没有唐赛儿谋逆,也不至于山东局势如此紧张,只要安远侯柳升、都指挥刘忠灭除贼寇,山东就安定了。”朱瞻基道:“是,日前皇爷爷密报与儿臣,出兵通州,监控汉王叔,一直也未见其动静。”朱高炽道:“你汉王叔带兵打仗出身,他自然知道兵力悬殊的什么情况,现在他藩国所有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万,你这北京城,起码有近十几万,他不会以卵击石的。”朱瞻基道:“是,汉王派了很多细作在北京活动,儿臣也没有打草惊蛇。”朱高炽道:“这就好,千万要小心行事,你与他距离很近,稍一不慎,会被你汉王叔抓住把柄不放的。”朱瞻基道:“儿臣明白。”朱高炽道:“京师里纪纲被你皇爷爷铲除,你汉王叔少了左膀右臂,以父王看,他暂时不敢冒进,来犯北京,瞻基,你放心吧!”“是。”
朱高炽语重心长的教育瞻基:“你皇爷爷曾说,成大器,要以读书为本。现在你正是读书的时期,不要荒废。自古帝王莫不以读书明理为本,未有不读书明理而能齐家,治国,平天下者。克勤学问,他日用之不穷。”朱瞻基道:“多谢父王教诲。”朱高炽道:“嗯,皇儿要谨记,京师事很多,父王这就要回去,有事直接禀告朝廷,告知你皇爷爷。”朱瞻基答:“是,儿臣谨记。”
姚广孝积劳成疾,病入膏肓,躺在床上,他知道自己命不久亦。徐妙锦端来煎的药,在一边照料。姚广孝看到徐妙锦端着药进来,颤颤巍巍的要起来。徐妙锦把药碗放在桌子上,过去扶着姚广孝:“大师,你还是躺着吧!我喂你服药。”徐妙锦一边说,一边把姚广孝扶着靠在床头。姚广孝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老僧麻烦郡主了。”徐妙锦面露悲伤的摇摇头:“大师别这么说,这些年我跟着大师,潜心修行,所获甚多,还感激不尽呢!”
姚广孝看徐妙锦端起了药,推开了:“不用了,老僧已经时日不多了,别费事了郡主。”徐妙锦噙着热泪:“大师,您身体还很硬朗,吃了药,将养时日,您不是还要给皇上铸造大钟呢!”姚广孝喃喃道:“大钟,永乐大钟。”徐妙锦连忙打断他:“大师,方丈已经派人去请皇上来了。”姚广孝叹气:“哎,真不该去劳烦皇上呢!”徐妙锦道:“皇上早有交代,只是大师有什么事,都要及时去禀报,大师与皇上情意多年,势必要通报皇上。”姚广孝道:“也好,老僧心里还有一件事放不下,皇上能来,自然是好。郡主啊,老僧知道你与皇上有解不开的疙瘩,这么多年了,你们虽彼此有情有义,但是恪守本分。”徐妙锦低头:“大师,这些都过去了。”姚广孝替朱棣辩解:“老僧知道,皇上自登基以来,做了许多惊天地的伟业,可谓一代旷世圣君,自然,要成为圣主,行事不能妇人之仁,你也不要继续责怪与他。”徐妙锦道:“大师,锦儿已经忘却以前那些事了,但愿皇上以天下苍生为念,那就是黎明的福分了。”姚广孝点点头:“皇上能做到,他也做到了。”
卜才匆匆的进了乾清宫,看朱棣在批阅折子。他悄声报告:“皇上,有个不好的消息。”朱棣一惊:“出什么事了?”卜才道:“是首辅大人,胡广大人卒了。”朱棣停住了朱批,他心里也预料到这个结果迟早要来,但是他没有想到会很快就到了。朱棣叹气:“哎,可惜了,天妒英才,光大才四十九岁啊。”卜才道:“首辅大人操心劳力了。”朱棣吩咐:“你去传旨,赐胡广礼部尚书,给予厚葬,另外是不是再封个谥号!卜才,你看呢?”卜才劝阻:“启禀皇上,我大明朝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给文臣封过谥号呢!是不是会有违祖制呢?”朱棣道:“祖制是人定的,父皇如果知道,朕是封给勤勉的胡广,朕想他老人家会同意的,会让胡广成为第一个受封的文臣。”“是。”“那就谥‘文穆’,你代朕亲自去祭奠。”“是,内阁不能一日无首辅,请皇上示下,谁可以担任?”“嗯……就升杨荣为当朝首辅。”“是。”
这时,在外面候着的内侍走了进来。内侍向皇上行礼:“启禀皇上,普济寺派人来,说……,”吞吞吐吐的。朱棣急切追问:“说什么了?是不是少师……。”内侍道:“说姚少师恐怕时日不多了。”朱棣虽然不敢去想是这个结果,但是他心中料到这一天早晚到来。
朱棣对卜才道:“马上去普济寺。”卜才意欲阻拦:“皇上,现在这么晚了,是不是明天再去?”朱棣着急:“明天?你没有听见,说少师快不行了吗?赶紧备马,朕要马上去普济寺。”卜才道:“是,那奴才马上去准备。”卜才慌慌张张的下去,朱棣已经坐立不安了。
此时的山东前线大营,朱棣派了安远侯柳升为总兵官、都指挥使刘忠为副总兵官,带领五千精兵人马前来镇压唐赛儿起义,把她盘踞的卸石棚寨团团围住。柳升召集了山东布政使、按察使和都指挥使来议事。柳升道:“派去议和的大臣回来没有?”山东布政使石执中回答:“启禀侯爷,还没有回来。”刘忠不解:“大帅,皇上既然都派了精兵,还为什么要议和招安呢?直接冲进去。”柳升道:“刘将军不要着急,皇上不想刀兵相见,伤了无辜百姓啊。”石执中也劝阻:“是啊,太子殿下此前也一再叮嘱,不要生灵涂炭,咱们还是等等招安的人回来吧! ”
青州都指挥使高风从外面急匆匆的进来报告:“启禀大帅,皇上派来议和的大臣被唐赛儿给杀了。”柳升一拍桌子,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什么?唐赛儿连议和招安的大臣都杀?真是岂有此理。”刘忠道:“大帅,看来只能兵戎相见了。”柳升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这唐赛儿到底是什么人?”石执中报告:“这唐赛儿是山东滨州蒲台县人,入了白莲教,后来还做了教主,自封‘佛母’,妖言惑众,愚弄百姓,招募了两万多人,毁官府、烧仓库,以卸石棚寨为根据地,已经占领了莒州、即墨等县城。”柳升不以为然:“本帅南平交趾,东破倭寇,北御蒙古,两万乌合之众,小小贼寇,不日即可平定。”
柳升是因之前的战功封侯,狂妄自大,根本不把农民军放在眼里。石执中劝谏道:“侯爷不可轻敌啊。”柳升道:“哼,现在我们已经包围了山寨,量她是插翅难逃。刘忠,高风。”刘忠、高风二将出列:“末将在。”柳升下令:“明日全力攻寨。”“是。”
三月的南京城,飘着零零星星的小雨。朱棣带着卜才,匆匆忙忙的赶到了普济寺,直奔姚广孝的禅堂。八十三岁的姚广孝静静的躺在床上,等待着他的“朋友”朱棣。
朱棣进了禅堂,徐妙锦看皇上来了,止住了悲伤,行了个礼,站在了一边。姚广孝已经处在弥留之际,朱棣走过去,看到姚广孝已经面如死灰,闭着眼睛,似乎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朱棣握着姚广孝的手:“少师,朕来看你了,少师。”
姚广孝听到朱棣的呼喊,他缓慢的睁开眼睛,看到朱棣在自己身边,泪水流了出来,用微弱而又颤颤巍巍的语气,与朱棣道别。姚广孝道:“皇上,你来了,老臣还没有行礼。”朱棣按住要起身的姚广孝:“少师,躺着和朕说说话吧!”姚广孝想起身,已经浑身无力了,他这病重,已经无力起身迎接他的“朋友”朱棣了,他喘了一口气。朱棣自责:“少师,这些年你太累了,都是朕过于依赖少师了。”姚广孝道:“皇上说哪里去了,老臣心甘情愿为皇上办事,只可惜永乐大钟,还没有铸造成,老臣会带着遗憾而去的。”朱棣安慰他:“少师好生休养,会等到这一天的。”姚广孝摆摆手:“铸造大钟可以化解恩怨,尤其是靖难死了那么多人,也可以灵魂安息,只是要用三年五载的时间才能铸造好。”
朱棣握住姚广孝的手:“不急,少师,朕可以慢慢的等。少师,你我虽为君臣,但在朕看来,亦师亦友,这几十年来,如果没有少师,就没有朕的永乐朝。”姚广孝道:“皇上过奖了,老臣岂敢以皇上的师父和朋友自居。”朱棣回忆:“朕今日看着少师,就想起咱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少师震耳发聩的话,现在还让朕时常想起。”姚广孝紧紧握着朱棣的手:“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当年是真有魏武帝‘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雄心壮志。现在老臣快不行了,老臣临死前只有一个愿望。”朱棣含着泪问:“少师,有什么嘱托?”姚广孝道:“皇上,当年太祖皇帝为各位皇子选主录僧,老臣与溥洽,一个服务于皇上,一个服务于建文君。命运却是截然不同,溥洽因为建文君的事,已经被关了这么久了,老臣希望皇上可以赦免了他。”朱棣点点头:“少师,朕答应你。卜才!去,把溥洽放出来吧!”卜才答道:“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姚广孝听罢,面露微笑:“好,老臣知足了,知足了……。”说完,姚广孝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双臂无力的垂了下来。朱棣看着离去的姚广孝,泪水夺眶而出。
郑和第五次下西洋回来,他进了南京城,就骑马直奔皇宫面见朱棣,突然听得背后有人在叫自己:“叔叔,叔叔留步。”郑和听到,勒着马,回过头。后面一人骑马已经赶到。郑和看此人身穿着锦衣卫的服饰,已经是“缇骑”,原来是赛哈智。赛哈智道:“侄儿听闻叔叔下西洋回来,还正想等您到京去看你呢!”郑和道:“赛哈智,虽然你我辈分是叔侄,但我也只长你几岁罢了,你这么叔叔长叔叔短的,我还真不习惯。”赛哈智连忙回道:“大人不仅是我叔叔,还贵为皇上特赐下西洋的钦差,侄儿自然要敬重了。”郑和摇摇头:“好吧!随你了。”赛哈智微微笑了笑:“叔叔是进宫吗?”郑和道:“正是。”赛哈智道:“我也是接了皇上的旨意,前去面圣,刚好一起。”
郑和和赛哈智边走边聊。郑和问道:“赛哈智,你前三次随我下西洋,做翻译,不是回来皇上派你去建清真寺了吗?为何又做了锦衣卫?”赛哈智答:“叔叔不知啊,我现在是京师锦衣卫指挥使了。”郑和道:“那要恭喜你高升了。”赛哈智道:“叔叔不要取笑我了,咱们同是咸阳王赛典赤·瞻思丁的后人,我本来是受皇上的命令,建造清真寺,我也是想为回人做点事,寺建成,就发生纪纲谋逆,张辅大人统领了锦衣卫,我就被皇上特命调入京师做了锦衣卫指挥使。”郑和道:“这个纪纲,祸国殃民,除掉他,真是大快人心啊。”“是啊。”“赛哈智,我之前不想向皇上举荐你,就是不想让别人以我们有宗族关系,而在背后说三道四,你可曾埋怨过我吗?”“叔叔说哪里去了,能跟着叔叔出了三次西洋,就已经很满足了,回来去建造清真寺,就很知足,不想皇上让我去了锦衣卫。”“你自幼习武,皇上自然想让你学有所用。走吧!见了皇上就知道了。”“是。”
郑和与赛哈智快马加鞭,直奔皇宫。
从普济寺回到乾清宫的朱棣,心情依然沉痛,他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回忆着当年与姚广孝的点点滴滴。
选择主录僧时初见姚广孝,姚广孝告诉朱棣,要送他一个“白帽子”,让朱棣颇为震惊;随后与朱棣一起深入北平,为藩国出谋划策;靖难之役,姚广孝屡出上策,使得朱棣刻意直捣京师;帮助朱棣登上了天子宝座,朝堂上的姚广孝依然谦逊,对朱棣毕恭毕敬;参与主持修撰《永乐大典》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受皇上托付去赈灾,住进了大牢;回乡见姐姐和朋友,而被拒绝,无比伤心;在普济寺还操持永乐大钟建造……。
卜才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打破了他的追忆:“皇上,溥洽已经被放了出去。”朱棣点点头。卜才继续请示:“姚少师的葬礼,还请皇上示下。”朱棣悲伤道:“辍朝二日。”卜才道:“皇上,哀仪有规定,凡公、侯、驸马、伯及一品官去世,皇帝辍朝一日,以示哀悼。这二日是不是……。”朱棣一挥手:“朕都知道,朕说二日,你们就不用议了。”“是。”“按照少师生前的愿望,墓葬按照僧礼规制,哀仪则依王公大臣之例。追赠推诚辅国协谋宣力文臣、特进荣禄大夫、上柱国、荣国公,谥‘恭靖’。赐葬北京房山,那里距少师崇拜的元初异僧刘秉忠墓不远。”“是,奴才遵命。皇上,百官前去普济寺吊唁的已经是摩肩接踵了。”“好,朕将亲自为他撰写祭文和神道碑文。”
安远候总兵柳升派出了都指挥刘忠和青州都指挥使高风,带着朝廷的五千精兵,进攻唐赛儿的山寨。石执中匆匆忙忙来禀报:“大帅,不好了,唐赛儿假作投降,乘机偷袭了官军,杀了青州都指挥使高风,我军大乱,刘忠战死,包围了安邱。”柳升大惊:“什么?高风和刘忠都死了?”石执中道:“是啊,大帅,那唐赛儿派人到高风的敌营中诈降,诳说寨内缺水,陷入绝境,已决定从东寨门突围取水。高风信以为真,下令集中兵力,扼守东门,妄图断水把逆贼困死。结果逆贼趁夜,突然向防御薄弱的我营发起猛攻,都指挥刘忠中箭毙命,高风被杀。现在向皇上求援吧!”柳升垂头丧气,瘫坐在椅子上:“哎,只能如此了。
杨荣带着折子在乾清宫向皇上请示朝政。自从姚广孝去世以后,朱棣一直闷闷不乐,他亦师亦友的人走了,亲近的人已经不多了。他想起了太子朱高炽,随口问道:“杨荣,太子该回来了吧?”杨荣道:“回皇上,太子不日将到京师。”“好。”“郑和大人已经到了京师,应该会来见皇上。去朝鲜的黄俨和海寿,也在回京的路上。”“好,都回来,那就好。”
卜才走进来通报:“皇上,郑和大人来了,求见。”朱棣道:“快宣他进来。”卜才答:“是。”
朱棣听得郑和回来,心情好了起来。郑和脚步飞快的走了进来,见到朱棣跪拜:“臣郑和,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棣高兴道:“快起来,回来就好,五次下西洋回来不易啊。”朱棣将郑和扶起来,让到一边坐下:“三保,这次你下西洋,去了两年啊!真是漫长。”郑和道:“是啊,皇上。”朱棣亲切的询问:“都去了哪里?跟朕说说。”郑和答道:“是,臣这次护送古里、爪哇、满剌加、占城等十九国使团安全返回各国。又奉命在柯枝诏赐国王印诰,封国中大山为镇国山,并立碑铭文。去阿拉伯半岛和非洲东海岸采购了各种珍奇的动物和香料、药材及手工艺品。”朱棣点点头:“船队都去了哪里?”郑和一一详述:“船队经占城、马来半岛的彭亨至满剌加,然后继续西行,经苏门答剌、南巫里、翠兰屿、锡兰山。而后船队继续前进,来到印度半岛南端的柯枝国。柯枝(现在是印度的柯钦)是天然良港,佛教在这个国家非常兴盛。”朱棣道:“柯枝很早就开始与我大明进行交往,这几年来往更加频繁。朕记得柯枝国曾经请朕为其勒石封山。”郑和道:“是的,皇上,此次前去,带去了皇上御制的碑文。船队又从柯枝出发,经古里再往西,到达波斯湾口的忽鲁谟斯、阿拉伯半岛上的祖法儿、阿丹、剌撒等国,然后抵达非洲东海岸的木骨都束、卜剌哇、麻林。”朱棣得意道:“嗯,最近有十六个国家派使节到访。有满剌加国王、阿鲁王子、南巫里王子。他们带来了宝石、珊瑚、龙涎香、象牙、犀角,礼物相当的贵重。”郑和道:“臣到了阿丹、剌撒,他们均位于阿拉伯半岛的南部,那里出产许多珍兽,特别是长角马哈兽(独角羚羊),臣将其带回来。还有忽鲁谟斯进贡狮子,金钱豹,西马;阿丹国进贡麒麟;木骨都束进贡花福鹿、狮子;卜剌哇进贡千里骆驼、鸵鸡;爪哇、古里进贡麾里羔兽。”朱棣听了很是高兴:“太多了,太多了。三保,蒲日和有没有寻到玉玺?”郑和道:“请皇上恕罪,没有找到。”
朱棣似乎心中料到了这个结果,也不在意:“嗯,辛苦你们了,蒲日和奉敕往西洋寻玉玺,有功,加封泉州卫镇抚。”郑和道:“是。启禀皇上,臣帅船队路经琉球,受琉球中山国国王察度、丞相泰期和王子武宁请求,剿灭了那里的海盗。 ”朱棣赞许:“好,之前琉球上奏要求派军去围剿海盗,一时没有实现,现在好了。”杨荣道:“是啊,琉球中山国王子武宁,是在京城学习我朝文化,学成期满,回国报效去了。” 朱棣道:“琉球一直很穷,还战乱不断,下次你们去西洋,路经那里,替朕去恩赐吧!”郑和答:“是。”
朱棣在宫里接见郑和。贵妃贾氏在寝宫坐立不安,她看到李瑛正在收拾寝宫,就叫住了她:“李瑛,你先过来。”李瑛停了手里的活,走过来施礼:“娘娘有何吩咐?”贾氏问道:“皇上最近在忙什么?都去了哪里?”李瑛道:“娘娘您还不知道?姚少师卒了,皇上在安排姚少师的后事呢?”贾氏不屑:“哼,一个和尚,看把皇上重视的。”
她看看四下无人,又小声问李瑛:“我再问你,你最近可看到卜才了吗?”李瑛疑惑道:“娘娘问卜公公?”贾氏很是鄙夷:“还卜公公,哼,对,就他,见到没有?”李瑛不明白贾氏的意思,只能是实话实说:“见是见了,现在大总管黄俨,还在朝鲜没有回来,这宫里就卜公公说了算。”贾氏自言自语:“真是鸡犬升天了。”李瑛也不敢搭话。
贾氏试探:“李瑛,我平素待你如何?”李瑛道:“娘娘待奴婢自然是好。”贾氏道:“嗯,我交代你一件事,你给我盯紧点。”李瑛道:“请娘娘吩咐就是。”贾氏于是吩咐:“你跟我盯着点卜才那个死太监。”李瑛有些惊慌失措:“娘娘,他是司礼监的掌印公公,位高权重,我哪里敢去盯梢他啊,再说他经常都在乾清宫,奴婢也去不了。”贾氏道:“看把你吓的,怕什么?有我呢!我只是让你盯着他从乾清宫出来以后都在干嘛,又没有让你去乾清宫里盯他。”李瑛左右为难:“娘娘,为什么盯卜公公?”贾氏停顿了一下,想了想:“问这么多干嘛?那好,我告诉你,你专门盯着,看他与宫里哪个宫女来往密切,明白吗?”李瑛战战兢兢地回答:“奴婢明白。”贾氏道:“好,这是个秘密,你谁都不能说出去。一旦发现可疑,就报给我。”李瑛只得答道:“奴婢遵旨。”
郑和等几个人在乾清宫聊着,杨士奇走了进来。他先向皇上施礼,接着见过了郑和和杨荣:“启禀皇上,倭寇入侵沿海,辽东要求派兵去望海埚围剿。”朱棣心烦:“又是倭寇。”杨荣道:“皇上,现在山东正在剿灭逆贼,辽东派谁去呢?”郑和出班:“皇上,臣举荐刘江,他参与了北征,适合去剿灭倭寇。”朱棣道:“也好,那就让刘江接任辽东重镇广宁卫,引兵至望海埚。”“是。”
卜才站在一边,悄悄说:“启禀皇上,京师锦衣卫指挥使赛哈智还在外面候着呢!”朱棣传旨:“让他进来。”卜才下去传赛哈智。
不一会,赛哈智走了进来,见过朱棣。朱棣对郑和道:“三保,近日朕才知道,你与赛哈智,同为赛典赤·瞻思丁的后人啊。”郑和道:“请皇上恕罪,只是家道没落,不敢妄言是咸阳王的后人。”朱棣道:“嗯,朕知道赛典赤·赡思丁在元朝任云南行省平章政事,为云南设立行省的第一任父母官。在云南6年,兴利除弊,大胆改革,深得民众拥戴。死于任上,送葬群众号泣震野。元朝皇帝追赠赛典赤为上柱国、咸阳王。三保你是赛典赤的六世孙,赛哈智是赛典赤的七世孙,这样算来赛哈智还是郑和的堂侄。”郑和与赛哈智连连点头:“是。”
朱棣道:“赛哈智曾经三次担任下西洋通事,还主持修建清真寺,功德无量啊!”赛哈智道:“谢皇上夸奖。”朱棣张口:“赛哈智,现在你在锦衣卫做事,自从纪纲谋逆被诛,这锦衣卫指挥使由英国公张辅兼着,朕想让你出任,接掌纪纲留下的锦衣卫,你意下如何?”赛哈智还没有答话,郑和已经按耐不住了:“皇上,我与赛哈智皆为回回人,还没有异族出任锦衣卫指挥使的,再说赛哈智资历尚浅,是不是另择他人?”朱棣道:“三保,要举贤不避亲,朕听说赛哈智负责京师的锦衣卫,就做的很不错嘛!再说我的大军,什么人没有?连蒙古人都很多,还做了将军的也有。好了,就这么定了。朕希望你们叔侄齐心协力,辅佐朕。”郑和与赛哈智由是答道:“臣遵旨。”
朱棣停顿了一下,对郑和道:“三保,还有一件事,可能你还不知道,你的师傅姚少师圆寂了,你去普济寺看看吧!”郑和一惊,悲从中来:“皇上,师傅他,他圆寂了?”朱棣沉默片刻,说道:“是啊,你去吧!”郑和忍着悲伤告别了朱棣,带着赛哈智离开了乾清宫。
徐妙锦在姚广孝的禅堂收拾他的书籍和诗稿,而在另外一边供奉着他的骨灰。这个时候,被释放了的溥洽走了进来。徐妙锦看到一个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老僧进来,很是惊讶:“请问大师是?”溥洽道:“贫僧溥洽,郡主不认识了吗?”他看看自己的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恍然大悟:“郡主认不出来,也能理解。”
徐妙锦听说过溥洽,也在宫里见过他。只是这么多年,溥洽不见天日,在诏狱受尽折磨,早已经模样大变。徐妙锦仔细打量:“果然是溥洽大师,大师这么多年消失的无影无踪。”溥洽道:“哎,是消失在那诏狱里。”徐妙锦更是吃惊:“原来,原来是锦衣卫干的好事。”溥洽感叹:“郡主,事情已经过去了,老僧被放出来,就听闻道衍圆寂了?哎,再也看不到他了。”溥洽说完,一声哀叹。徐妙锦低头道:“是啊。”溥洽走到姚广孝的骨灰盒边:“老僧听说,是道衍求情,皇上才放了我。其实我与他,未做主录僧之前,已经相识多年。道衍才华横溢,有治国的雄才。我们都做了主录僧,却是各为其主,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徐妙锦道:“平素也听道衍大师提起与您的恩恩怨怨。”溥洽道:“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了,尘归尘,土归土,恩怨已了,阿弥陀佛。”徐妙锦道:“大师心胸宽广,锦儿佩服。”
溥洽抬头问道:“郡主,道衍安葬何处?”徐妙锦道:“生前交代,期冀葬与北京房山刘秉忠墓附近。”溥洽淡然告辞:“好,待安葬后,贫僧再去北京祭拜。贫僧先告退了。”徐妙锦拱手:“恭送大师。”
溥洽惆怅的离开了普济寺,而郑和也急匆匆的到来了。郑和望着溥洽,两个人一稽首,各自走开。郑和来见过徐妙锦:“臣郑和拜见郡主殿下。”徐妙锦道:“三保起来吧!我都已经主动放弃郡主称号了,以后不要叫了。”郑和犹豫了一下,换了话题:“我刚西洋回来,皇上说师傅卒了,就赶过来看看。”徐妙锦带着郑和走进来禅堂,静寂的禅堂,古色古香,优雅别致。郑和看到供奉的姚广孝骨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师傅,徒弟来晚了,请您原谅啊,师傅。”说完,郑和的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徐妙锦在一边也掉下眼泪:“好了,三保,别太难过了。师傅知道你这样,也不会安息的。”郑和慢慢的止住了悲伤:“徒弟如果早些回来,就还能与师傅见上一面。”“三保,节哀。”
入夜,乾清宫内,京师的兵部尚书金忠在与朱棣商议国事。朱棣将折子递给金忠:“你看看,一个女妖唐赛儿就闹得天翻地覆一样,杀了议和招安的大臣,又杀了高风和刘忠,这个柳升,带兵无方啊。”金忠看完折子回答:“皇上,臣以为还是柳升轻敌所致,中了贼人诱兵之计,才会大军溃败。”朱棣道:“现在女妖唐赛儿猖獗之至,竟占了即墨和莒县两城。传旨,撤换柳升。”金忠劝阻:“皇上,柳升已经在山东多日,见过几次战斗,对唐赛儿的情况有所熟悉,临战不易轻易换帅啊,臣以为还是由他指挥,再增兵山东。”朱棣道:“那就派在山东沿海防备倭寇的都指挥佥事卫青率兵增援。”金忠答:“是。”金忠走了出去。
这时,卜才悄悄来到朱棣身边,耳语了一番。朱棣道:“真是大胆,朱橚越来越放肆。卜才,传旨召朱橚进京见朕。”卜才答:“是。”
翌日,静鞭之后,朱棣在大殿议事。杨士奇奏报:“启禀皇上,乌斯藏的释迦也失奉宗喀巴之意,在乌孜山山腰处开始兴建色拉寺。”朱棣道:“朕听闻那里是宗喀巴修行的地方。”杨士奇答:“是,乌孜山山腰原有宗喀巴和两位弟子贾曹杰、克珠杰修行用的三座洞窟,贾曹杰、克珠杰为答谢师恩,曾经维修并扩建了宗喀巴修行洞。现在释迦也失创建的色拉寺已经初步建成,宗喀巴还亲自参加了色拉寺僧众的半日诵诫会。”朱棣思量一番,诏谕:“那就制书给妙觉圆通国师,朕惟大师,觉行圆融,慈悲利济。朕心瞻企,夙夜不忘。并赐礼物。就赐金汁《藏文大藏经》、十六旃檀尊者像、锡禅杖、袈裟、金银法器及供器吧!”杨士奇道:“臣遵旨。”
杨荣上述:“皇上,嘉定县僧会司上书说,洪武年他们县有僧人六百,现在不及一半,请求皇上准许让那些想出家的老百姓剃度出家,给予度牒。”朱棣甚为不悦:“告诉礼部,普天下的老百姓,种地耕田,养活父母家小,还给国家上了税收。而那些僧人食于老百姓,对国家有什么益处?让老百姓肆意出家做僧人,以前就有禁令,违者必治罪。”“是。”
夏元吉上奏:“启禀皇上,山东大旱,赈灾已经调拨完毕。”朱棣道:“好,六部要派出督察,巡视赈灾情况,不容有失。朕自从登基以来,爱民恤困,孜孜治理,照理说国家应该大治,百姓应该丰足了。但是大明帝国版图之大,每年都有一些地方发生灾害。”夏元吉道:“皇上说的是,自洪武三十五年至今,水旱蝗瘟疫所引起的饥荒灾害就达二百起之多。只要朝廷得到信息,皇上都已经并给予了赈济或减免赋税。”朱棣道:“是啊,但是还有不为朝廷所了解的,这些灾情却为地方官员所隐瞒。朕为天下主,就是要安民。老百姓是一国之本,如果他们不能有生计住所,是朕的责任。今后凡是民饥,而有司不闻不问,以谷物丰登欺君罔上的,定严惩不贷。”“皇上英明。”
朝会之后,从北京回来的太子朱高炽到乾清宫面见父皇。朱棣询问:“炽儿一路辛苦了,此去北京皇宫建造的如何?”朱高炽答:“回父皇,儿臣亲自视察了皇宫,巍峨壮观,气势非凡,已经要完备,‘木工首’蒯祥说新年皇上即可入住。”朱棣大喜:“好,朕期盼了很久了,拟旨,待北京皇宫完备,即刻迁都北京。”朱高炽犹豫了一下,但不敢反驳,只得答:“是,儿臣遵命。”
朱棣继续询问:“山东灾区如何?朱高炽回忆道:“儿臣路过邹县,见饥民拾草实以食,深为怜悯,下马入民舍,见衣不蔽体,就责问了山东布政使石执中,百姓如此饥寒,却没有上报告朝廷。”朱棣提高了声音:“朕曾经下令在外有司官员,要报告民间利病。但来朝官员却往往不把地方实情上报,而动不动就是田谷丰稔,闾阎乐业,来欺瞒朕。”朱高炽道:“父皇息怒,儿臣随后又遍问疾苦,山东官员还向饥民收税,儿臣告诫他们,民今骨立,怎能忍心收税?当即停止收税,赈济百姓。”朱棣听了十分高兴:“炽儿做的对,皇帝的一衣一食,都是老百姓供给的,民穷无衣食,君岂可不恤?”君,父也;民,子也。为子当孝,为父当慈,务各尽其道尔。散财于民,才是仁者之政。”朱高炽点头:“父皇教谕的是,儿臣谨记。”朱棣心烦道:“那些动不动就田谷丰稔,闾阎乐业,朕早听腻了,民间百姓的疾苦达不到朕这里。朕记得永乐十一年正月,山西发生饥荒,来朝官员竟对山西饥民食树皮草根的惨状,只字不提。永乐十六年七月,陕西布政司、按察司,同样是隐瞒灾情。”朱高炽替官员们辩解:“这样的隐瞒还是少数。”朱棣坚定道:“一件朕都不允许,这些官员身为地方的父母官,坐视不理,又不上报,罪不可赦。”朱高炽见状不再替地方官多说:“此次山东大灾,如若不是父皇派儿臣巡视,邹县百姓一定苦不堪言,势必大乱。”朱棣道:“是啊,民不失其养,虽劳之鲜怨,民失所养,虽休之不德。”
左都御史刘观进乾清宫弹劾周王朱橚有谋反之心,朱棣让卜才宣召周王进京面圣。周王连夜进了乾清宫,跪拜痛哭:“皇兄,不要听信谗言啊!”朱棣拿着折子,递给周王:“五弟,刘观的弹劾言之凿凿,你自己看。”周王忐忑不安的接过折子,细细的看看看。
朱棣道:“朕看了折子,起初也不相信,遣心腹去调查,结果真是察之有验,你经常私下妄言朝政,替谷王朱橞和岷王朱楩鸣不平;还说自己有天子相,除了皇上,你是众兄弟中最年长者,朕驾崩之后就该轮到你当皇帝了,是不是?”周王吓的瘫软在地:“皇兄,那都是醉后之言,臣弟贪杯,皇兄你是知道的,胡言乱语,请皇兄恕罪。”朱棣提高了声音:“你与朕是一母同胞,居然还与朕针锋相对,指责朕的削藩之策,谷王和岷王的行为,你难道不清楚吗?”周王连连叩拜:“臣弟知罪,请皇兄处罚。”朱棣扶起周王:“知错就好,起来吧!五弟,你是个读书人,著书赋词是长项,你的《救荒本草》、《普济方》,朕都看过,值得称道。” 周王不敢抬头:“谢皇兄夸奖。”朱棣道:“五弟,你可以回藩国了,以后要安分守己,多专注于学问吧!”周王感激涕零,擦着眼泪。他咬咬牙,狠下心:“皇兄如此宽仁,臣弟自惭形秽,臣弟愿将三护卫献还朝廷,将功补过。”朱棣心头一喜:“好啊,五弟真是深明大义,现在山东逆贼造反,倭寇横行辽东,朝中正缺兵,你的三护卫,可以派上用场了。”周王虽然心疼,但也没有办法:“愿三护卫保佑我大明朝。”朱棣于是高兴的送周王朱橚出了乾清宫。
朱棣刚到御花园散散步,京师兵部尚书金忠走了过来。金忠报告:“启禀皇上,刘江来了捷报,在望海埚大败倭寇。”朱棣大喜:“哦,好啊,快说说。”金忠细细报来:“是。这次倭寇有三十余条战船从马雄岛,气势汹汹直奔望海埚。刘江接任辽东重镇广宁卫后,先占据了有利的地形,设下埋伏,明里是派了少数步兵迎敌,暗中派骑兵快速至马雄岛,轻而易举的缴获了倭寇的战船,断了倭寇的归路。”朱棣赞许:“兵分两路,以快致胜,有朕作战的风格,你继续说。”金忠道:“倭寇见我大明军只有少数步兵迎战,更加有恃无恐。刘江的步兵佯装寡不敌众,节节败退,将倭寇引至是先设计好的“口袋”中,然后用炮火打击,倭寇中了埋伏,全军覆没,无一人漏网。”朱棣继续询问:“战果如何?”金忠道:“望海埚一战,斩敌首七百余级,生擒八百人。”朱棣很是满意:“好,倭寇遭此重创,朕以为段时间内,是不敢再入辽东的。”金忠道:“臣分析也是。”朱棣道:“刘江剿倭寇有功,封刘江为广宁伯,并赐名刘荣,以示荣耀。”“是。”
朱棣又问起山东的形势,金忠答道:“唐赛儿的逆贼与我军展开了激战,其中以安丘城的战斗最为激烈,现在双方还在僵持,卫青已经赶了过去,料定不几日,形势必定有利于我军。”朱棣嘱咐:“好,传旨山东布政使,剿灭逆贼是当务之急,但是赈灾也不能耽误,都要处理好,否则按照律法处置。要记住,百姓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他们生活艰难,天下就要乱了,明白吗?”金忠默默记下,答道:“是,臣谨遵皇上教诲。”
这个时候,卜才从后面急急忙忙的跑来报告:“皇上,景福宫王贵妃病倒了,太医都去了,您过去看看吧!”朱棣眉头一皱,急切问道:“王贵妃身体一向很好,如何会病倒了呢?严重吗?”卜才答:“奴才也不甚清楚,景福宫到乾清宫送来消息,奴才就赶过来了。”朱棣立刻站起身:“走,上景福宫。”
贵妃王氏躺在寝宫的床上,外面围着一群太医,太医院的首领盛启东,以及太医韩叔阳都在。朱棣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寝宫的内侍、宫女和太医都给朱棣请安。朱棣冲他们摆了摆手,直奔里面,去看望王贵妃。
寝宫里面的桌子上,放着王贵妃刺绣的“富贵吉祥图”,还没有完成。王贵妃面色苍白,瘦弱的身躯趟在榻上。朱棣目露伤感,握着王贵妃的手,轻轻呼唤:“贵妃,贵妃。”王贵妃睁开眼睛,看到皇上来了,想要起身。朱棣将她轻轻按倒在床上:“好好躺着吧!几日不见,如何瘦弱成这个样子?!”王贵妃轻声回:“一点小病,臣妾交代不要惊动皇上,还是把皇上惊动了。”朱棣自责:“最近山东兵荒马乱,都是朕操劳国事,没有顾上来看你。朕现在看你这个样子,痛心啊。”王贵妃道:“臣妾知道皇上那边国事繁忙,所以不敢惊扰。”她一阵咳嗽,嘴角的血流了出来,朱棣看了,心如刀割,取出了自己的黄手绢,轻轻去给她拭去嘴角的血丝。宫女赶紧进来,将药端到王贵妃身边。
王贵妃没有接药,继续勉强跟朱棣说话:“皇上,臣妾恐怕是时日不多了,没能像徐皇后一样服侍好皇上,臣妾引以为憾,来生再报答皇上的恩情。”朱棣道:“贵妃别说了,好生服药休息。”说完,朱棣亲自将药端给了王贵妃,扶着王贵妃将药喝了下去。然后安顿好贵妃休息,走出了寝宫。朱棣走了进来,招呼盛启东和韩叔阳出了景福宫。
三个人出了景福宫,朱棣就急切的询问病情:“贵妃情形如何?”韩叔阳答:“启禀皇上,贵妃一直是臣诊治照料,身体虚弱,又积劳成疾,恐怕也就这二三天。”朱棣很是惊讶:“这么快?”盛启东道:“是,皇上您也看到了,情况不好,还是要早做打算。”朱棣叹气:“哎,胡广走了,姚少师也走了,现在贵妃也要离朕而去。”说着说着,难过起来。
盛启东劝谏:“皇上,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皇上请节哀,龙保重体啊。”韩叔阳跟着说道:“是啊,皇上。”朱棣头也不抬:“你们放心,好生照顾王贵妃,能延续几天生命,就几天吧!”两位御医答:“是,皇上。”
朱棣招呼在一边的卜才,卜才赶紧过来请示:“请皇上吩咐。”朱棣吩咐:“悄悄的去为王贵妃准备后事。看她有什么亲人,能带来就让她们见上一面吧!”卜才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回到乾清宫,朱棣放心不下大报恩寺的建造,将郑和召过来。郑和报奏:“皇上,臣想将此次从海外带回的‘五谷树’、‘婆罗树’等奇花异木种植在大报恩寺内,供人们欣赏。这五谷树不但结子如五谷,据说还可以验年岁丰歉。”朱棣道:“好啊,这事就按你的意思来。现在你一边出海下西洋,还要监造大报恩寺,任务繁重,要利用在京的日子,加快工程进展,用心提督。”“是。”“朕听说,你不在的时候,有人驱使寺内的军夫和人匠,擅自役使,一再延误工期。”“是有这样的事发生。”“传旨下去,大报恩寺监造乃是大明重中之重的工程,再有人擅自干涉,依律法严惩。”“是,臣遵旨。”
郑和刚出去,金忠就走了进来:“皇上,大喜啊。”朱棣隐约猜到了他要报告什么:“喜从何来?是不是山东平定了逆贼?”金忠道:“是啊。安丘、莒州、即墨三地逆贼一万余人围攻安丘城,眼看就要攻下时,卫青率军支援,从腹背攻击逆贼,大获全胜,逆贼死伤两千多人,被俘四千余人,其余四散逃逸。”朱棣处置道:“好,逃逸和被俘的只要愿意改过自新,就从宽处置。”金忠道:“臣明白。”朱棣道:“那妖女唐赛儿呢?”金忠支支吾吾回答:“暂时失踪,据说她多次以道姑身份出现,臣以为她还会混入道观或尼姑庵。”朱棣道:“此妖女务必要斩草除根,不能任由在民间继续活动。传旨,在河北、北京和山东,搜索妖女唐赛儿,尤其是道观或尼姑庵,要逐个检查,如果还是没有,就抓拿女道士和尼姑,仔细辨认。”“是。”
第二天一大早,朱棣离了乾清宫直奔王贵妃的景福宫而去。刚出来就看到卜才带着马云跑了过来。朱棣问道:“何事这么慌张?”卜才跪拜,喘着气回答:“启禀皇上,王贵妃她……”朱棣心知不妙,有些迟疑的问道:“她怎么?”卜才答:“贵妃娘娘薨了。”
朱棣感觉一下子头晕眼花的,打了个踉跄。卜才赶紧上去扶着朱棣:“皇上,皇上。”卜才招呼马云,扶着朱棣回了乾清宫。朱棣推开了卜才和马云:“朕不碍事,去景福宫。”卜才道:“皇上,还是等等再过去,景福宫正在忙碌,安顿后事。”朱棣强打精神,传下旨意:“贵妃王氏一向在这后宫之内肃雍有礼,和蔼仁厚。卜才,传旨辍朝五日,赐祭谥照献贵妃,请法师为贵妃超度。”卜才道:“是。”朱棣又交代卜才:“让张辅、杨荣和杨士奇到乾清宫来,朕有事交代。”卜才答:“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卜才让马云照顾皇上,送回了乾清宫。自己去传旨,召集张辅、杨荣和杨士奇。
马云将朱棣扶进去了乾清宫,坐在了龙椅上。马云道:“皇上,奴才去宣太医。”朱棣拦住了他:“用不着,只是一时悲伤而已,不要阖宫惊动了。”马云担心:“可是皇上,您刚才……。”朱棣打断了他:“一点小事,你去忙吧!”马云道:“是。”
这个时候,张辅、杨荣和杨士奇,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卜才。朱棣示意卜才:“你也下去吧!”卜才一时很纳闷,自己身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还是第一次被朱棣明令要回避的,但是皇上这么吩咐,肯定是有机密事与张辅和内阁两个忠臣密议,只好告退。卜才出了乾清宫,没有走远,就站在外面。
马云和卜才一前一后的出了乾清宫大殿。卜才拉着马云,悄悄说:“你去盯着外面,就说皇上有旨,任何人未经宣召,不得进乾清宫一步。”马云迟疑道:“师傅,这合适吗?皇上没有这么下旨。”卜才道:“小马云,你连师傅的话都不听了吗?还想不想以后到乾清宫当差?”马云不假思索的答:“想。”卜才赶紧打发他:“那就按照师傅说的去做,去吧!守在乾清宫外,不能让如何人进来。”马云只得回应:“是。”
马云无奈的走了,卜才贴着乾清宫的门边,悄悄站在那,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宫里传来朱棣的声音:“众位爱卿,今日王贵妃薨了,朕心如刀绞,万念俱灰。”杨荣在旁进言:“皇上,您是一国之君,可不能消沉。”张辅也激励他:“是啊,皇上,边关和山东还都没有安定,皇上不能有他念啊。”朱棣喃喃自语:“徐皇后走了,权妃也走了,现在王贵妃也走了,朕宠爱的人一个个的离去,朝中胡广走了,姚少师也走了,朕很悲伤。”杨士奇道:“请皇上振作,保重龙体。”朱棣道:“朕思虑再三,立下了遗诏,百年之后依遗诏,拥立新帝登基,不得违逆。”卜才听到了“遗诏”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悄悄地离开了。
黄俨和海寿从朝鲜回来,求见朱棣。海寿报告:“启禀皇上,朝鲜国王送来了阉人四十名,还有少女几名。”朱棣道:“哎,为何还送来了少女呢?让她们离开家乡这么远,朕于心不忍。”黄俨面露难色:“皇上,这都朝鲜国王的心意啊。”朱棣不耐烦的摆摆手:“让这些朝鲜少女和阉人,回国去吧!”黄俨和海寿面面相觑。黄俨无奈答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这个时候,太子朱高炽走了进来,黄俨和海寿给朱高炽行了礼告辞。朱高炽报告:“父皇,蒯祥上书,北京皇宫已经完成,即可迁都;还送来了北京城图。”朱棣总算有了点精神:“好啊,明日朝堂,你当着文武官员的面,将北京城讲给他们听。”“是,父皇。”
翌日,朱棣在奉天殿内端坐龙椅,朝堂上众位朝臣列班而站,齐整威严。朱棣道:“太子,你跟朕和文武大臣,讲讲北京城营建情况。”朱高炽郑重答:“遵旨!”之后转身对身后的内侍:“呈上北京城图!”内侍上前,打开一个宽大的卷轴,两人执轴,在前跪地,另两人在后站立,各执图幅一角,一张宏大的北京城图,展现在朱棣面前。朱棣忍不住走下丹墀,来到平面图前详细观看。
朱高炽指着地图,娓娓讲来:“北京城自永乐四年始建至今,历时十五年。皇城内有大小院落九十余处,楼屋千余间。皇城南北长二百八十八丈,东西阔二百二十六丈,外围十六丈护城河,城高三丈有六,坚固异常。城内建筑,凡庙社、郊祀、坛场、宫殿、门阙,规制悉如金陵,城周长四十五里,呈规则方形,一切建制悉遵《周礼》形制。”
朱棣看着地图,听着汇报,神情由兴奋而肃穆,听完朱高炽的讲解,他返身走上丹墀,朗声宣布:“北京城告竣,朕心甚慰!昔日,太祖在世之时,屡有迁都之念,无奈天下初定,民生凋敝,太祖仁德,不以迁都之事累民。朕承大宝以来,夙夜感念太祖遗愿,惟待国力盈盛,库资充盈,遍访国中之地,终觉可以为都者,唯北京也。现在北京城终于告峻。至此,太祖遗愿得圆,朕心可安矣!”众臣躬身行礼:“恭贺皇上,吾皇圣功,恩泽万世!”朱棣满意地:“众卿平身!朕以北京为都城,今既已告成,择吉日告谕天下,以北京为首都,改称京师。金陵以为留都,易名南京。着太子、太孙、皇亲国戚及文武百官,年底前赶赴京师,参加明年初春御新殿大典。”众人答道:“臣等遵旨!”朱棣下旨:“蒯祥督建京师,功在其首,不愧为‘蒯鲁班’,就封他为工部侍郎,其余人等,着礼部依律一一封赏!”礼部尚书答道:“是。”
晨曦的阳光照亮了正阳门,朝廷官员已经陆陆续续汇集在一起。三名太监,出现在正阳门上。一行人走到正中间站定,为首的太监手捧云匣,身后一左一右各持龙竿、彩绳。
为首太监在城垛口停住,打开云匣拿出一张诏令,然后扫视了一遍城下的众臣,表情庄重的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朕皇考太祖高皇帝,受天明命,君主华夷,建都江左,以肇邦基。朕缵成大统,恢弘鸿业,惟怀永图。眷兹北京,实为都会,惟天意之所属,实卜筮之攸同,乃仿古制,徇舆情,立两京,置郊社、宗庙,创建宫室,上以绍皇考太祖高皇帝之先志,下以贻子孙万世之弘规。爰自营建以来,天下军民乐于趋事,天人协赞,景贶骈臻,今已告成。选永乐十九年正月朔旦,御奉天殿,朝百官,诞新治理,用致雍熙。于戏!天地清宁,衍宗社万年之福;华夷绥靖,隆古今全盛之基。故兹昭示,咸使闻知!”
随着宣旨太监念完,城下两名礼部官员,走出人群站到城门下。城上的太监把诏令放进云匣,以彩绳绑缚用龙竿向外挑起,缓缓放下城墙。
徐妙锦在禅堂内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带着姚广孝的骨灰,准备送到北京去安葬。这个时候,外面头一个戴斗笠的人冲了进来,吓了徐妙锦一跳。那人摘下斗笠道:“姐姐莫怕,是我,我是唐赛儿。”
徐妙锦借助灯光细细打量,虽然她黑了,瘦了,憔悴了,但是还真是唐赛儿,徐妙走过去,握着唐赛儿的手:“真是妹妹,我听说你山东造反,就一直提心吊胆的。”唐赛儿扭过头去:“失败了,他们都死了。”徐妙锦担心她:“我看你的通缉令,还有官军正在到处抓拿道士,尼姑,就是想抓住你。”唐赛儿道:“妹妹现在无处可去,才又想到了姐姐,不知道姐姐能不能收留我。”徐妙锦道:“你是我的好妹妹,自然姐姐要收留你,只是你还要造反吗?”唐赛儿有些难过:“哎,本想改变这世道,不想徒增这么多孤魂野鬼。”说完唐赛儿哭了起来。
徐妙锦将门关好,劝慰唐赛儿:“好了,事都过去了,别想了。”唐赛儿痛哭起来:“姐姐,死了那么多人,妹妹心里有愧,我起义不是为了自己,是想为那些受苦的老百姓,他们都很穷苦,没有想到,跟着我都死了。我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度过余生。”徐妙锦安抚她:“姐姐明白,明天我们带着大师的骨灰去北京安葬,你就跟着我,我给你找个安顿的地方。”唐赛儿点点头,扑在徐妙锦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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