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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朱棣和朱瞻基身着便服骑马走在前面,身后几个侍从紧随其后。经过一处农田时,一位老农拉着一个木板车,上面装了满满一车土粪,车后面一个十余岁的小孙子吃力推着,因为是一段上坡路,祖孙俩虽然很用力,每前进一步仍然很艰难,上到坡中央的时候,祖孙俩大概是体力不支,实在前进不动了。
眼看着粪车就要倒下坡来,朱棣住马观望一脸担心之色,朱瞻基见状飞身下马,跑过去推着粪车向坡上冲去。侍卫正欲跟过去帮忙,朱棣却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过去。上到坡顶的田边,老农回身向朱瞻基道谢,朱瞻基摆摆手请老人继续劳作,自己则回身走开。
朱棣看着懂事的朱瞻基,欣慰地点点头。朱瞻基道:“皇爷爷,此地农人年过六旬依然躬身劳作实在辛苦?孙儿此番所见方才深切体味皇爷爷与民生息的用心良苦!”朱棣慈爱的看向朱瞻基:“嗯,国以农为本,世人劳苦莫如耕农,治国安邦者若不了解农家辛苦,民生艰难,何以安民?太祖在世时,常与朕提及农事艰辛,百姓疾苦,今日朕之用心,无别太祖,爱孙务要用心体察,谨记治国之本!”朱瞻基连连点头:“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
朱棣遥望远方,回忆往事:“太祖皇帝教子严厉有方,朕得此益处颇多。太祖常谕之曰,举动戒其轻,言笑厌其妄,饮食教之节,服用教之俭。怨其不知民之饥寒也,尝使之少忍饥寒,怨其不知民之勤劳也,尝使之少服劳事。”朱瞻基道:“皇爷爷勤勉比之太祖皇帝有过之而无不及,孙儿受皇爷爷言传身教,定以天下黎民苍生为重,不负皇恩厚泽。”朱棣轻拍朱瞻基肩膀,脸上流露满意赞许之情。祖孙二人边走边聊,一路向大营折返。
朱高煦在桌前品茶,一个侍卫跪在他面前。朱高煦:“皇上带皇太孙日间巡视,都去了哪里?”侍卫答:“回殿下,皇上带着皇太孙外出巡察附近农事了。”朱高煦冷哼一声:“他们可有谈些什么?”侍卫忐忑不安的看了朱高煦一眼:“皇上跟皇太孙提及农事艰辛,百姓疾苦,教诲皇太孙将要勤于政事,爱惜子民。”
朱高煦闻言,恼怒的把茶碗重重放在桌子上,侍卫吓的缩了头。朱高煦冷笑:“你怕什么!下去领赏吧,还要继续严密监视皇太孙,有什么情况即可向本王报告!”侍卫道:“属下遵命!”侍卫匆匆离开大帐,朱高煦坐在桌前,咬牙切齿:“想跟本王争宠,没那么容易,迟早要处理掉你们父子俩!”
巡逻的内廷侍卫提着灯笼,沿着内廷长廊巡视,此时已是宫中宵禁时候,长廊上空无一人,漆黑一片,只有他们灯笼的光亮。领头侍卫转个弯,看见一个太监正提着灯笼向这边过来皱眉大喝:“前面何人?!在此作甚!”那人却不答话,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侍卫刚想发怒,那人却把灯笼抬高了些,照亮了自己的脸,侍卫看见,立刻变成谄媚之色:“原来是卜才公公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惊吓到公公了,还请公公恕罪。”
卜才冷哼一声,眼睛微眯,神情倨傲。侍卫道:“公公这是要到何处去?”卜才斜撇侍卫一眼,脸上不甚耐烦:“皇上派吾统领内宫,吾自有要紧事去办,岂容尔等多问!”侍卫道:“是是是,小人多嘴。”卜才不再搭理他,提着灯笼向前走去,众侍卫皆为其让路,目送他离去。
见卜才渐渐远去,侍卫们纷纷露出不屑的表情。侍卫甲朝地上吐口口水:“不过是个阉人,装什么大爷!”侍卫乙附和:“不过是小人得志,等黄俨公公回来,看他得意到几时?”侍卫甲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侍卫乙嬉笑道:“活该他们都不能人伦。”侍卫一齐笑起来。
卜才提着灯笼渐渐远去,拐了个弯,四下张望一会儿,确定无人看见,便吹灭了灯笼,摸黑向前,向前不久,闪进了一间仍然亮着灯的后妃寝宫。
昏黄的灯光照着纱帐,朦朦胧胧可以看到朱棣的妃子贾氏正在屋子中央的木桶中洗浴,木桶中满是花瓣,贾氏头靠在木桶边缘,眼睛闭着假寐。房中空无一人,仅有贾氏轻微的呼吸声。烛火闪了两下,一个黑衣人从黑暗中走过来,渐渐靠近。猛地掀开帘子,蒙住了贾氏的眼睛。
贾氏下意识的呼叫一声,那人赶紧松开手,轻声道:“是我。”贾氏抬头看是卜才,不由得皱眉埋怨:“大晚上的你吓我作甚!”门口传来敲门声。李瑛问道:“娘娘,您有什么吩咐吗?”贾氏斜瞪卜才一眼,不耐烦的冲门口叫道:“没事,没事,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门外李瑛应道:“奴才遵命。”
卜才刚刚被贾氏含怒的美眸一看,顿时软了身子,嬉皮笑脸的凑到贾氏旁边:“既然刚才奴才冲撞了娘娘,那奴才将功补过,为娘娘擦背可好。”贾氏瞅他一眼:“为了等你来,本宫已泡小半个时辰了,现下晕的厉害。”卜才道:“那奴才伺候娘娘更衣。”
贾氏嬉笑一声,由桶中站起身来,卜才给贾氏拿过寝衣,两手扶着贾氏跨出木桶来。纱帐影影绰绰,两人纠缠在一起,烛火忽明忽暗,渐渐朦胧。
李瑛匆匆走到贾氏寝宫前,弯腰找了一阵,在门槛处找到了自己的一只耳坠,正要离开时,忽听贾氏在寝宫中呼叫一声,声音发颤,在寂静的宫中顿时显得诡异,李瑛受了惊吓,来不及多想,便推门走了进去。
李瑛进得殿门便朝贾氏床榻处快走两步,看清床上情景,吓的跌坐在地上。贾氏听得门响已大惊失色,赶紧把卜才推到一边,抬头却发现李瑛跌坐在地上。三人面面相觑,贾氏跟卜才赶紧拉得被单遮盖。贾氏又惊又怒,骂道:“谁让你进来的!”
李瑛听到贾氏大骂,这才回过神来,顿时面如土色,身子害怕的直抖,跪下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贾氏见李瑛如此慌张,反倒安定下来,冷哼一声,死死地瞪着李瑛:“今晚就当你从未进过此殿,管好嘴巴,莫要本宫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否则……”李瑛使劲磕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贾氏用手捋捋头发,冲李瑛骂道:“还在这里作甚!还不快滚!”李瑛仓惶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大队人马行至山东境内,长长的队伍在夕阳下像龙一般蜿蜒前行,临近黄昏,队伍停下安营扎寨,准备修整。朱棣和权妃从马车上下来。朱棣扶着权妃:“爱妃,士卒们尚在安营扎寨,用晚膳也还有些时候,坐了一天马车,想必身子困顿的厉害。朕观此处景色宜人,爱妃随朕四处走走,舒活下筋骨如何?”权妃表情惹人爱怜:“臣妾悉听皇上吩咐!”
郑个时候,吕氏看准机会,走了过来,黏着朱棣:“皇上,你都不陪臣妾,只陪权妃姐姐,臣妾多孤单啊!”朱棣疏离开吕氏:“朕就说,出征没什么乐趣,你一定要来。”吕氏有点不开心起来。朱棣无奈:“好了,好了,你回营帐,晚上朕去看你。”吕氏立刻心花怒放:“臣妾遵旨。”然后高傲的看了一眼权妃,兴冲冲的走了。
朱棣来看她走了,拉着权妃的手,向前走去,身后跟着侍从。夏初时节,四处都草木繁茂,繁花似锦,四处偶有蝉鸣之声,朱棣难得显得兴致很高,权妃看着他也露出温柔的笑容。朱棣指指远处渐沉的夕阳:“这蝉鸣声音伴着落日,倒教朕想起唐代元稹写的一句诗来‘红树蝉声满夕阳,白头相送倍相伤’。”权妃听到诗句不禁一愣,眉宇愁色更浓,神情悲戚:“若能长长久久的跟皇上同看落日余晖的美丽,直到白头,该有多好!”朱棣握紧权妃的手,深情的看着她:“为何不能?朕要你一直陪着朕,直到白头,不止要和你看夕阳,明日晨起,还要一同看朝阳初升。”权妃勉力微笑,不禁落下泪来,松开朱棣握着的手,她往后退了一步:“臣妾有些困顿了,还是明日跟皇上一同看朝阳吧,这景色固然美,却总让臣妾想起那句诗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朱棣看着权妃落泪,心里有些不安,还未说话,就见权妃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
昏迷中的权妃躺在床榻上,朱棣坐在榻前,宛儿在一边焦急的伺候。朱棣看着随军出行的太医一个个上前把脉,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太医们跪成一排,神情惶恐。朱棣的脸色愈发难看,压低声音斥责:“尔等枉食朝廷俸禄!无所事事!权妃之病,不过偶感风寒,竟然无可诊治了吗?”太医表情忐忑:“皇上息怒,实在是权妃娘娘恶疾缠身已久,臣等业已竭尽所能了!”朱棣大怒:“权妃恶疾缠身已久?如此说来尔等早已知晓权妃病情,却为什么欺瞒于朕!便是尔等项上人头亦不顾乎?”太医众太医跪地磕头求饶,齐声乞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吕氏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扑到权妃身边:“姐姐,你如何病了?皇上,姐姐怎么了?”这个时候,权妃悠悠转醒,便见此场景,瞬间明白了情况。她虚弱的开口呼唤:“皇上,请皇上万勿怪罪太医,是臣妾要求他们不要禀明皇上。前些时日皇上忙于战事,臣妾虽身在大营却无以为皇上分忧,故而命太医莫以此事为皇上增忧。”权妃挣扎着要起身,朱棣急忙坐到权妃身边按下她:“爱妃切勿着急,好好躺着,休养身子吧!”权妃手无力的拉住朱棣的衣袖:“臣妾恳请皇上莫要怪罪太医,若说欺瞒皇上,岂不是臣妾罪当其先?”朱棣斜眼一扫下面跪着的太医:“彼等欺君与爱妃岂可等同?”
权妃长叹口气,双手握住朱棣的手,流下泪来:“臣妾曾闻孝慈高皇后染病多时,却不愿用药医治,怕的就是自己用药无效,而致太祖皇帝迁怒太医。臣妾自知不比孝慈高皇后贤德,却是同样的不愿无辜之人遭殃。臣妾固知生死有命,但仍愿用药以延续时日,只求能多陪皇上些时日。可皇上若执意要诛杀太医,臣妾也只能效仿高皇后一般,不再进药了。”说完又是一阵急剧的咳嗽。
朱棣闻言十分感动,眼眶也瞬间湿润,连连安慰:“爱妃勿要急躁,朕答应你便是,你且躺下,莫要多言伤神了。”权妃面容宁静,看着朱棣:“皇上,让他们都下去吧,臣妾累了,只想和皇上单独相守,待臣妾养足了精神,明日还要同皇上共赏朝阳呢。”
朱棣一时哽咽竟不能成言,重重的点头应允,便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示意太医们和吕氏退下。
第二天,权妃的病情日渐恶化,已久不能醒,朱棣日以继夜的照顾权妃,内心凄苦。宛儿端着脸盆毛巾等物站在一旁,朱棣把毛巾浸湿,亲自为权妃擦拭脸庞,摸到权妃瘦骨嶙峋的手,思及往日的恩爱情形,他不禁悲从中来。
朱棣轻叹口气,朝内侍挥挥手:“呈汤药、粥菜上来。”宛儿下去,端了药碗米粥过来。朱棣轻抚权妃的苍白无色的脸颊,柔情的呼唤权妃醒来:“爱妃,醒醒,起来把药喝了,吃些粥菜再睡。”权妃迷蒙着眼睛,眼神涣散:“皇上,臣妾不想吃。”朱棣悲戚道:“爱妃听话,用了汤药,吃些茶饭身体方能转好。”权妃无力言语:“皇上,臣妾,实在难以下咽!”朱棣看着权妃的样子,自知其大限以至,不禁悲痛难忍:“朕喂你,若能咽下最好,不能……,便也罢了。”
朱棣接过药碗,用勺子舀了一点汤药送到权妃嘴边,权妃勉力张开嘴喝了,却咽不下去,又吐了出来。朱棣看此情景,急忙放下药碗,拿了方巾为权妃擦拭流下的药液:“传太医前来诊脉。”宛儿匆匆领命下去,朱棣握住权妃的手,深深凝望她依然美丽如初的脸庞,思及往日种种,愈发悲伤。
朱棣对着又陷入昏睡的权妃,喃喃自语:“朕多年来勤于政事,兢兢业业,只为无愧于百姓,更无愧于江山社稷。高居其位,日日不得安宁,内心常常孤独寂寞,先时有皇后相伴,后来又幸而有你时时体贴安慰,却不想,皇后早早的便离开了朕。而今,难不成老天也要把你从朕的身边夺去吗?”
太医被宛儿带着匆匆进到朱棣的大帐,行过拜礼,朱棣示意太医上前把脉,太医惶恐上前,搭脉许久,只是摇头不语。朱棣见状无奈地询问:“朕既已答应了权妃不怪罪你们,你自如实禀明便可。权妃,是否已到了大限之时?”太医惶恐道:“请皇上恕臣无能!娘娘现在是能撑一口气就撑一口气了,但凭药效怕是已无能为力……。”朱棣复杂的看着又陷入昏睡的权妃,表情悲伤:“朕答应了权妃,要带她一起去看朝阳,可惜她缠绵病榻,多日来始终昏睡不醒,可有方法能多续些时候,让朕带她看了明日的朝阳,也算圆了爱妃一桩心愿。”太医叩首:“臣自当拼力一试!”
天色漆黑如夜,仅有火把的点点光亮,星月还未褪去。整个营地都是安静的,朱棣大帐外只有几个内侍远远站着随侍。朱棣抱着权妃从帐子里出来,小心的把权妃放在营帐外安置好的小榻上,权妃经过太医一夜治疗,此时已经清醒过来。经过侍女宛儿的一番梳妆,气质依然,眼中也有了些许神采,脸庞清瘦却不减往昔美丽。
朱棣把权妃的头放在自己怀中,让权妃倚靠在自己身上:“爱妃先歇着,等东边儿有光亮出来了,朕再叫你。”权妃道:“臣妾这些日子已经歇够了,现在就让臣妾跟皇上多说说话吧。”“朕都依你。”
权妃轻轻笑了:“自臣妾跟随皇上以来,终日思量可以躬行**之责,却不想也有皇上俱依臣妾的时候。”朱棣微笑,轻声细语:“爱妃温柔贤惠,善解人意,朕以爱妃为心中至宝,但凡可令爱妃开心之事,朕自然悉数满足。”权妃眼泪涌出,依然笑着:“臣妾这个时候,想念姐姐。”“你说徐妙锦?”“是,臣妾走了,希望皇上可以和郡主在一起,幸福快乐。”朱棣摇摇头:“爱妃,不要说这些了。”
权妃看着一边垂泪的宛儿,缓缓张口:“臣妾还有一个请求。”“你说。”“让宛儿回朝鲜,可以吗?”朱棣点点头:“你放心吧!朕答应你。”权妃满意的笑了:“臣妾知道皇上对妾身的关爱。臣妾昏睡的这些日子,每每醒来,总是看到皇上衣不解带、守护在侧。臣妾暗自思量,何德何能,得皇上如此垂爱?思及往日种种,臣妾自入宫便受皇上青睐,是皇上对臣妾的宠爱,让臣妾不再远思故乡,此后的恩爱 ,皆是皇上对臣妾的恩情。臣妾常感自己无以为报,唯有尽心侍奉皇上,长久陪伴皇上左右,才能报答皇上一二,却不想……。”
朱棣听了权妃的话愈加感动,他连忙伸手止住了权妃就要说出的话,而后紧紧抱住怀中的权妃。权妃抬起头深情地看向朱棣:“皇上,臣妾今日觉得皇上的怀抱竟是如此温暖!”
朱棣怜爱地目光与权妃相视,二人又一起抬头望向天际,远处的天边一抹红霞燃亮长空,一轮红日渐渐跃起,照亮了大地。权妃疲惫的眼睛撑不住,慢慢的阖上。朱棣抱着停止呼吸的权妃,看着远处升起的朝阳,悲切万分。
权妃缓缓低垂的头,惊醒了朱棣对昔日的回忆,他忍不住泪如泉涌,悲恸失声。身边内侍见此情景,全都感动的以袖拭泪。许久,朱棣才止住哭声。他嗓音哽咽:“传朕旨意,权妃病逝,朕要辍朝三日,亲自守灵。”小太监领了圣命安排后事去了,清晨的阳光照在朱棣和他怀抱中的权妃身上,无数大帐的映衬下,却愈发显得一代帝王的孤独悲寂。
大街两旁小贩众多,来往宾客络绎不绝,整条大街都热闹非凡。一位束冠黑白衣服的女道士正在酒楼边上买馒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酒楼二楼靠窗处坐着的纪纲给盯上了。
女道士拿出几文钱:“老板,给我拿十个馒头。”老板乐呵呵的接过钱,答应道:“道姑,这笼馒头上屉晚了些,还要稍等片刻方可出笼。”女道士也不在意:“那便等上片刻!”在女道士给老板递铜钱的时候,纪纲用手指了指女道士,纪纲的两名侍卫看到主子淫邪的眼光立即明白了纪纲的意思,两人随即冲下了楼。
女道士正等着老板装馒头,忽然察觉站过来两个人在她身后,待她回头一看两名家丁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心中不舒服,往旁边侧了两步。家丁猥琐一笑,径自又向女道士挪了两步,手也不安分的要去捉女道士的手,被女道士见状,急忙躲开。又气又怒的女道士,看到两名家丁不怀好意地奸笑。
她脸上充满厌恶,也不想去搭理他,转向卖馒头的老板:“老板,馒头装好了吗?”老板看看家丁凶狠的眼神,不也敢做声,把馒头袋子递给女道士,女道士转身便要离开,却又被家丁拦了路。家丁看看女道士手中拿的馒头袋子,表情夸张:“哎呀呀,美人怎么能吃这些呢,不如跟了我家老爷吧,都指挥使府上山珍海味,鲍参翅肚,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女道士大声斥责:“不要挡我的路,你们这些狂徒,光天化日之下,想要做甚?”
周围人都看向他们,两名家丁依然肆无忌惮,反倒更加狂妄起来,用蛮力去抓女道士的手:“还能作甚!请你去给我家老爷做个小妾!难道不比你这清贫的道士逍遥?哈哈,哈哈!”
女道士又惊又怒,却挣脱不开两名壮汉的蛮力,只好身子使劲向后退去。正在拉扯之间,都督薛禄骑着一匹马急速从街角处冲出来,正向路中间的三人奔来。
走近之后看清了挡路的三个人,是两名奴才强行扭着一个女道士。为了抖抖都督的威风,薛禄张口便骂:“大胆狗奴,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强抢女道士,看本都取了尔等狗命。”家丁回答:“薛都督,我等乃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纪大人护卫,奉了大人之命请这位女道士到府上叙话,还请薛都督勿要阻拦。”
薛禄听了家丁的话倒是有些打退堂鼓了,就在他愣神的当儿,女道士忙向他求救:“大人,贫道并不认识这两名狗奴,何谈府上叙话,请大人为贫道主持公道。”女道士甜美的声音使薛禄忍不住看向女道士。这一看不要紧,薛禄倒吸一口气,被女道士的美貌惊呆了。他瞬间变成一脸馋相,心里暗自盘算着,嘴上已经变了说辞:“纪大人何会当街强抢民女,必是你二人狗仗人势,背着纪大人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招呼了一下身后的卫兵:“来呀!”众卫兵答:“在!”薛禄道:“将这两名狗奴当街杖责,请这位道姑回府上问话。”
卫兵们自然知道薛禄的用心,四名卫兵冲上去就把纪纲的两名护卫打翻在地,一阵狂揍,另外两名卫兵则不由分说,从两边架起女道士的胳膊便走。女道士瞬间明白才离虎口又入窝,无奈她挣扎不过,唯有高声痛责。远远看着的纪纲,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怒,他刚要起身下楼,阻挡薛禄带走女道士,却看见徐妙锦出现在街头,就立即止住了脚步。
拖着女道士的两名卫兵,正吃力向前走,突然听得“啪啪”两声鞭响,一阵剧烈的疼痛,令二人不约而同的放开道士回手护住了各自的后脑勺。两个人愤怒地转身回看是谁袭击他们。是薛禄先看见了徐妙锦,连忙朝士兵眨眼示意。士兵迅速退到薛禄身后,不敢作声。
薛禄陪着笑脸:“原来是郡主,郡主不在皇宫静养,何以现身这杂乱的大街上来了?”徐妙锦冷冷道:“薛大人,大概是嫌本郡主碍了大人的好事罢!”薛禄故作糊涂:“郡主此话怎讲啊?”徐妙锦道:“此话怎讲?薛都督光天化日之下强拉女道士回府,又该作何解释呢?”薛禄道:“郡主,本都是看见这位女道士当街被人欺辱,所以才救下她带回府上问话。”徐妙锦厉声斥责:“一派胡言,薛都督即是救人,自当放归受害之人,而责罚暴徒。怎么此刻都督不抓捕暴徒,反倒捉了受害之人回府问话。莫不如,本郡主引了都督和这位道姑一起去皇上那里问话?”薛禄闻言大惊,调头就走:“郡主,本督还有公务在身,道士之事就请郡主相机自便吧。”看着薛禄一行狼狈逃跑,徐妙锦也没有执意追问。便上前去扶起女道士,看她有无受伤。
徐妙锦救起女道士扬长而去。纪纲眼神阴狠的看着薛禄离去的背影,拳头握紧,表情阴森,暗自冷哼:“敢掳走我看上的人,也要看你有没有命享用!”说罢带着受伤的两名护卫和其他护卫拂袖而去。
徐妙锦带着女道士一路送到京郊树林,在树林中停下,徐妙锦向女道士作别。女道士急忙抱拳行礼,表示感谢:“谢谢姑娘相救!”徐妙锦摆摆手:“路见不平,自要拔刀相助才是。本姑娘素来痛恨那些胡作非为的败类!”“姑娘解救之恩,他日若有机缘,贫道必思图报,敢问姑娘芳名?”“举手之劳,何谈恩情,道姑吃斋施善,行的是普渡众生之事,本姑娘自叹弗如,我本名徐妙锦,敢问道姑法号?”“贫道俗姓唐名赛儿,今日结缘,但愿他日有缘再见!”“好的,道姑一路好走,我们就此别过。”“姑娘保重!”
从皇宫出来的文武大臣,行至五龙桥外,纪纲与薛禄在桥头狭路相逢。有备而来的纪纲见到薛禄,想起当日被薛禄破坏的好事自是气不打一处来,不待薛禄有所反应,纪纲便大步行至薛禄面前,一把揪住薛禄,劈头便打。薛禄不及反应,便被纪纲打翻在地,纪纲依然不依不饶,接连用一把铁锤朝薛禄头背腰等身体要害处疯狂乱锤,直至薛禄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躺倒在地毫无动静才停了手。满朝大臣远远看着,竟无一人敢于上前制止。
纪纲得意地看看不远处围观的大臣,意有所指地说:“呸!胆敢坏我的好事,本使便要让他好看!”打得过瘾的纪纲也不睬众人,径直离开,留下奄奄一息的薛禄躺在地上,垂首不敢做声的大臣们见纪纲离开,面面相觑,也无人敢上前去看薛禄如何。
大臣们小声议论:“要不要将此事上告太子?”明眼的大臣心有余悸的瞅瞅纪纲离去的背影,指指地上的薛禄:“还是不要多事了,既然是在内宫中,太子总会知道的。”大臣们渐渐散去,只留下地上的薛禄。
朱棣大帐中央是一口棺材,棺材盖子还未封,权妃身着正装,容颜安详的躺在棺材里,朱棣站在旁边,表情悲切的看着已逝去的佳人。朱瞻基站在大帐中,看到朱棣的样子,心有不忍。
吕氏更是哭的更泪人似的:“姐姐,你我姐妹远道而来,你却离妹妹而去,让妹妹以后如何独活,还不如随你去呢!”朱瞻基不想让朱棣太难过,走过去:“皇爷爷,孙儿知道您心情悲切,想把权妃娘娘运回京师安葬,可是现在天气暑热,这已过去了多日,权妃娘娘的身子已经无法保存的那么完好了。想来娘娘生前那么爱美,她肯定也不愿在运送途中毁掉了曾经的美丽。”
朱棣沉默片刻,又看看棺材中的权妃,叹口气,挥挥手表示同意了:“就在临城选个景色秀丽的地方安葬吧,但使权妃每天都能够看见日出日落就好。”朱瞻基道:“是。皇爷爷也请保重龙体,莫因过度悲伤劳神伤身,权妃娘娘在天有灵,定然也不希望皇爷爷如此。”朱棣仿佛没听进去,他看着宛儿:“宛儿,料理完权妃的后事,你就回朝鲜吧!这几年服侍权妃,你辛苦了。”宛儿跪倒,哭着回答:“谢皇上隆恩。”
朱棣见朱瞻基还不告退,便开口询问:“孙儿可是还有它事奏报?”朱瞻基难过的回答:“启禀皇爷爷,贵州传来消息,顾成将军去世了。”朱棣悲伤道:“哎,朕的又一位故人走了,来北京前朕让他辅佐太子,他推辞了。顾老将军为人忠谨,喜读书史,故勇而有谋。他今年该八十多了吧?”朱瞻基答:“享年八十五岁。”“下诏,封顾成为夏国公,谥号‘武毅’。”“是。”
朱棣坐在马上,沿途风景如画,他却无心留恋,眼睛定定的看向前面,表情肃穆,一个劲儿的催马向前,大批人马随他疾速向前行进。吕氏这个时候,表情复杂,失去了一个姐妹,获得了更多机会,真是喜愁参半。
朱高煦从后面催马跟上,行至朱棣身边,看看四周的侍从,侍从自动退开几步:“父皇,若照此速度,我们回京的日期便要提前几日了。”朱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张口想要召唤内侍:“正是如此,却忘了要通知太子提前接驾。来人”朱高煦赶紧打断了朱棣:“父皇稍慢下命,儿臣听到一些消息,还未向父皇奏明。”朱棣皱眉:“你又有何事?”朱高煦假装沉思:“儿臣听得太子在京师办事多有疏忽,很不得民心。”朱棣侧目看看朱高煦:“总是你在参你大哥,那你详细奏来!”朱高煦奏道:“朝中有两个大臣不知因何事在内宫中当众打斗,竟致一人伤至要害,因无人通报,延误时机治疗,死在了宫中。太子处事欠妥,以致死者其亲属心有不平,在大街上祭设灵堂,以彰冤情。”朱棣似要发怒,却又按捺下来:“此事当真? ”朱高煦看到朱棣似不信,心下不快,但还是装作诚恳的样子:“儿臣亦不以为然,不过为免有所误会,父皇何若借此机会考察太子一番。”朱棣道:“如何考察?”朱高煦进言:“父皇归京的日期提前数日,太子若是悉心行事必然会提前准备迎驾之事。父皇抵京日期只需暂缓发告,待父皇抵京,太子准备如何自可一目了然!”朱棣沉思片刻,答应了:“嗯,就依你所奏行事。”
辞别了朱棣的大帐,朱高煦回到自己帐中。一名内侍悄悄来到朱高煦帐中:“启禀殿下,皇上方才已要奴才遣人,于今晚先行回京通知太子,早作接驾准备。”朱高煦冷笑一声:“父皇果然怕太子出丑!要提前通知。”内侍请示:“那殿下,奴才该如何做?”朱高煦道:“你且先回去,皇上问起,就说已经遣人去通知了。我自会派人前去告知太子!”“是,奴才告退。”
数日后,太子朱高炽及其蹇义、黄淮等人聚集在杨溥府中,为杨溥守制期满归京,接风洗尘。几人坐在杨溥府中的花园里,把酒相叙。朱高炽亲自为杨溥斟酒,杨溥含着热泪,一饮而尽。众人时而杯盏交错,时而去到身后的石桌上,题诗相赠,好不畅快。不觉间,月上中天,又西落,东方渐白。
一个侍卫骑马狂奔至杨士奇府前,下得马来,急速拍门:“快开门,快开门,有急事要见你们家老爷!”门内传出脚步声,很快大门被打开一条小缝,有人探出脑袋张望:“大清早的,何人在此喧闹?”侍卫出示令牌:“我是太子府的,有急事求见杨大人!”家丁看一眼令牌,把门打开:“原来是太子府上差,哎呀,失敬失敬!只是我家老爷此刻正在用膳,待我去通禀一声。”侍卫闯进杨府大门:“来不及了,我需直接面见杨大人!此事事关重大!”家丁支吾道:“这,这,恐有不妥……”侍卫急了:“此事干系重大,事关太子和你家老爷的前途,若是耽搁了,不是你我二人所能担待的。”
家丁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适逢杨士奇饭后出来,看见有陌生人在门内说话,便直接走了过来,看向焦急的侍卫:“你可是太子府上的护卫王强?到本官府中所为何事啊?”侍卫答:“回禀大人,属下正是王强,此来是有要事相商。”杨士奇道:“是何要事,速速讲来!”侍卫禀报:“今日寅时,突然有信使来报,皇上今日晌午便要到京,让太子殿下做好接驾准备!可殿下昨夜同蹇义大人和黄淮大人相聚至今未归。太子妃无奈之下,只好请求杨大人相助!”
杨士奇吃了一惊:“此事有蹊跷,皇上怎会如此突然归京,毫无音讯!”侍卫道:“太子妃已经看过令牌,确定无疑。”杨士奇道:“太子既然是跟着蹇义和黄淮,可有去他们二人府上询问太子下落?”侍卫答:“派人去了,却连那两位大人府上也没有消息,不知他们去了何处?”杨士奇沉思片刻,吩咐道:“你先去杨溥大人府邸走一趟,太子等人可能在那里!本官即刻前往太子府准备迎驾之事。”侍卫得令,匆匆跨上马离去。
杨士奇叹口气,转身招呼管家:“备马!”管家急匆匆离开去牵马,杨士奇站在府门前等待,看着远处太阳正日渐升起,天色越来越亮了。杨士奇心中感叹:天色正好,却不知是否又有一场风雨将至啊。
大队人马停在郊外,烈日当头,晒得众人头晕眼花,却不敢随意抱怨。朱棣站在队伍前面,眼睛怒视前方大道,脸色难堪至极,却仍旧找不到一点儿接驾队伍的影子。朱瞻基和朱高煦站在朱棣背后,朱瞻基也伸长了脖子看向城门,脸上一片焦急,却不知其父究竟何事耽误接驾时机。朱高煦斜瞄一眼旁边的朱瞻基,嘴角得意一笑。
又过了许久,朱棣终于忍不住发怒:“不肖之徒!朕率大军不辞辛苦,远征千里,而今凯旋回师,竟然无人接驾!如此行事,何当监国大任?”朱高煦赶紧走近朱棣:“父皇请息怒,天气暑热,怒气伤身,还请父皇保重龙体。请父皇暂且移驾辇内,避避暑气吧。”朱棣冷笑一声:“不必了,朕倒要看看,太子要让朕等他到几时!”
说话间,远处城门下一众接驾的队伍终于出现,太子携留守的文武官员列好仪阵,军士仪仗分列两侧。只是这仓促组织起的迎驾队伍,人员不全,仪仗凌乱,尤其是临时组织的百姓,没有阵型,看起来实在有失威严。
朱高炽满头大汗骑马奔来,行至朱棣队伍前,下马向朱棣跑来,由于肥胖和宿醉,他的身子摇摇晃晃,显得愈加笨拙,跪下请罪,气喘吁吁:“儿臣迎驾来迟,请父皇恕罪!”朱棣瞧他虚胖气喘的模样,再扫视一眼接驾的队伍,零零落落的人群,毫无精神的大臣,心中愈发厌烦。
朱棣瞄了一眼太子,甩下冷言冷语:“哦,下跪者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吗?”朱高炽闻言不由得打个冷战:“父皇!”朱棣怒斥:“逆子,你还知道朕是你的父皇吗?朕与三军将士远征漠北,浴血奋战,不辞艰苦!尔稳居京师,无所作为,连朕这凯旋之师,都不肖迎接了罢?”朱高炽俯首在地,周身颤栗:“父皇,儿臣知错了,请父皇降罪!”看着盛怒的朱棣,朱高炽满腹委屈,却无法言明,只好垂首默听。朱高煦见此情景,眼中暗藏得意之色。
朱瞻基在旁边想要说话,朱高炽避开朱棣视线,小心的看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惹火上身。朱棣看着朱高炽满头大汗的窝囊样子,愈发烦躁:“降罪?你以为朕不忍惩戒于你吗?朕是不愿授天下人以笑柄,回得宫城,朕定然不会饶你!”朱棣说罢,拂袖离去,转身上了马车。
朱瞻基扶起朱高炽,朱高煦心中畅快,看着他父子二人充满不屑,上前瞧了他们一眼。朱高煦半调侃半认真:“太子大哥累坏了吧?这么热的天跑过来,要小心身子骨儿,切勿闪了腿脚,否则以后行走便更成困难了。”
朱高煦话毕,嬉笑一声离去。剩下朱瞻基和朱高炽站在一旁。朱瞻基和朱高炽一起边走边说:“二叔此番言行,堪比无耻小人!”朱高炽道:“休得无礼!我儿切记,凡事明于心止于言,你我父子本居风口浪尖,勿因言行不谨而授人以柄!”朱瞻基道:“儿臣谨记父王教诲。”
朱高炽四下看看,见无人近身,方小声问道:“你皇爷爷提前回京,为何今日早晨才来人通报?”朱瞻基闻言大惊,看向朱高炽:“今日早晨才通知的?儿臣却不知此事,儿臣听闻皇爷爷提前归京之事,早已命人通知父王。”
听了朱瞻基的话,朱高炽沉默不语。朱瞻基心中愧疚:“怪儿臣考虑不周,未曾想到此事也会被人钻了空子,只是父王何不向皇爷爷禀明祥情?”朱高炽叹口气:“此事多说无益,只会让父皇平添厌烦之情。若此乃父皇之意,旨在考察为父的应变之力,再添解释,只会让父皇认定为父无能。而今皇上既已判下疏忽政事的罪名,作何解释俱是徒然!”朱瞻基听了父亲的话一时哑口,父子俩相视无奈,默默跟在队伍之中再不作声。
朱棣回到乾清宫,坐在椅子旁。桌子上堆满了奏折,都是出征期间积攒下来的。殿门打开,内侍黄俨进来通报:“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朱棣闻言皱眉,语气决绝:“不见!”黄俨道:“是,皇上!”黄俨离开,朱棣又拿起奏折,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只能烦躁的扔下奏折,侧耳,却听见门外隐约传来朱高炽的声音。
朱高炽焦急的在殿外等待召见,却看到黄俨推门出来,冲他轻摇摇头:“殿下先请回吧,皇上此刻心情烦躁,只怕是勉强见了反而更加不利。”朱高炽垂下头,有些丧气。黄俨看朱高炽的模样,心有不忍:“皇上与殿下毕竟是至亲父子,只是皇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罢了,殿下改日再来,待皇上消了气,自然一切无碍!”朱高炽询问:“皇上出征途中龙体如何?”黄俨答:“皇上有上天庇佑,自然身体康健,龙虎精神。只是权妃娘娘的逝去让皇上备受煎熬,几近成疾!”朱高炽叹了口气:“公公随侍皇上,务必好生照料,宽慰圣意,我改日再来觐见。”黄俨道:“侍奉皇上是奴才的本分,殿下就请放心吧。”朱高炽无奈地再次向殿内看了看,只好转身离开。
夏日的御花园花红柳绿,满是浓郁的香味。徐妙锦一个人在御花园中散步,权妃是她认下的妹妹,现在香消玉殒,让她倍感难过。她不由自主地来到一株桂花树前。桂花沁人心脾的醇香和朴实无华的花枝引得徐妙锦凝神注视。
心烦意乱的朱棣,出了乾清宫到御花园随意走动,远远看到桂花树下发呆的徐妙锦,朱棣不由得挪动脚步,向着徐妙锦走过来,他示意随行的黄俨等内侍不要惊动徐妙锦,而后一个人默默地走到徐妙锦身后轻咳一声。徐妙锦听到响动立刻回过头看到是朱棣到来,略显惊讶:“拜见皇上!”朱棣深情道:“此为内宫,锦儿不必如此多礼。”徐妙锦问:“权妃妹妹走的祥和吗?”朱棣不由得难过:“还算祥和,她走的时候,还惦记着你。”
徐妙锦哭了起来。朱棣安慰道:“锦儿不要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朕也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你也节哀。”徐妙锦擦了擦眼泪:“是,皇上远征归来,一定很辛苦。”朱棣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声音有些疲惫:“朕此番征战归来,身心俱疲,锦儿可否仍像从前,同朕如亲人一般叙话?”说完以满含期待的眼神看着徐妙锦。徐妙锦看了看朱棣倦怠的神情心生怜爱:“棣哥哥有什么话要跟锦儿讲,尽管道来。”
朱棣和徐妙锦并肩在御花园中漫步,为不打扰二人的谈话,黄俨招呼内侍们则远远地跟在后面。朱棣深深地叹了口气:“朕,近来虽有北征凯旋之喜,却不抵忧心之事接踵而至。权妃病故,予朕重重一击;朕的肱股之臣顾成将军,继而病卒。尤其是那不争气的太子,偏又屡屡惹朕心烦!……”朱棣背手,边走边说,脸上的愁容再次凝聚。
徐妙锦看着眉头紧皱的朱棣,露出关切的神情:“斯人已逝,棣哥哥还是珍惜眼前人吧。太子之事,锦儿虽不得而知其中蹊跷。但太子自幼在我身边成长,其品格禀性,自是了然于胸。锦儿断定,太子绝对非庸碌无能、贪淫享乐之辈,或许,其中另有隐情。”朱棣侧目看向徐妙锦:“锦儿如此信任太子?”徐妙锦不作声,只重重点头。朱棣道:“太子监国倒是不曾有重大失误,只是朕率大军凯旋归来,其草率迎驾之事,令朕大失所望!”徐妙锦道:“棣哥哥试想,太子乃是棣哥哥的至亲骨肉,其一向对棣哥哥赤诚忠孝,何以竟致出此大不敬之举?”
听了徐妙锦的话,朱棣陷入沉思。徐妙锦见他许久不作答,就接着劝慰:“棣哥哥从来问政不偏听偏信,太子之事只需稍加查证,即可究知原委,棣哥哥的担忧亦可迎刃而解,何须为此徒增烦恼?”朱棣宽慰地点点头:“来人呐!”黄俨跑上来:“皇上,奴才在!”朱棣下旨:“召杨士奇文渊阁觐见!”黄俨答:“遵旨!”然后一路小跑着传旨去了,朱棣告别了徐妙锦,在其他内侍的陪同下移驾去了文渊阁。
朱棣一行来到文渊阁时,杨士奇已在门口候着。见朱棣驾临,杨士奇急忙跪倒施礼:“臣杨士奇,参见皇上。”朱棣坐上座位:“爱卿免礼,坐下和朕叙话吧。”杨士奇起身答:“谢皇上赐座!”
内侍进来奉上两杯茶,然后全部退出大殿。朱棣故意问道:“爱卿可知朕因何事召见?”杨士奇猜测:“皇上莫不是为太子之事,召臣前来?”朱棣颔首喝茶,表示默认。
杨士奇道:“皇上莫非真的以为太子虚妄,滋生忤逆之心?”朱棣心里有所动摇:“你且为朕评判下太子的功过得失。”杨士奇道:“臣不敢妄议太子殿下,但臣以为,太子宽厚仁孝,老成持重,虽身姿不灵,但却有一颗玲珑心,且对皇上尊崇敬爱,以皇上为榜样,对黎民百姓充满慈爱,实属难得!太子非以权谋御人,实乃以德才服人之!”
朱棣疑惑道:“若如你所说,朕不在京时,发生的大臣内宫斗乱之事,作何解释?朕归京时,太子延误接驾,又作何解释?”杨士奇长叹了口气:“皇上,其中皆有缘由。先说这内宫乱斗之事,太子查明乱斗之因,乃是这两位大臣在街上为抢一女道士而结下愁怨,着实荒唐,不宜声张,以免败坏朝廷声望。”朱棣闻言舒缓了眉宇,点点头,杨士奇见此,松了口气继续讲析:“至于太子接驾延误……”说到这里,杨士奇跪下叩首:“实乃臣等之过,与太子无关。”朱棣奇道:“此话怎讲?”杨士奇答:“皇上归京日期有变,臣等皆无所闻,至归京当日,方才接报,想太子以一人之力,何以承担众人之累?且皇上当众责难太子,太子却无半句辩解,其宽仁之风可见一斑。”
杨士奇的分析已使朱棣渐渐缓释了对太子的厌恶之心,他严肃的表情也慢慢变得轻松,君臣二人的交谈也变得更加融洽起来。殿外悄悄而来的朱高煦,制止了黄俨的通报,他站在殿外听了片刻里面的谈话,脸色凝重,转身离去。
御膳房外,卜才带着两名小太监捧着刚做好的膳食匆匆向乾清宫走去。朱高煦远远地走过来,迎面遇上卜才。朱高煦询问:“卜公公,这可是要去为皇上进膳?”卜才道:“见过汉王殿下!奴才们正是要为皇上送晚膳去的。”“御膳房为皇上备了些什么膳食?”“回殿下的话,都是些皇上平素喜欢的小吃。”“嗯,今日奉膳就由本王代劳吧。”“殿下,这如何使得?”“本王是皇上至亲骨肉,躬行孝道亦在情理之中,并无不妥。公公不必介怀。请吧!”
说完话,朱高煦从卜才手里结果膳盒,卜才紧随其后,一行人向乾清宫走去。
乾清宫门口说话的声音惊醒了倚在龙椅上打盹的朱棣,他抬起头,这才发现已是入夜时分,烛火照亮的宫殿神秘安详。朱棣隐约瞧着来人捧着餐盒,只以为是内侍来上晚膳。
朱高煦跪拜:“儿臣参见父皇。”朱棣听到声音一惊:“煦儿?怎么是你来奉膳?”朱高煦端着餐盒走近朱棣:“儿臣听说父皇近日为国事操劳,心神欠安,常常久坐思虑以致误了用膳。儿臣却担忧父皇龙体,故斗胆进来打扰父皇清静了。”朱棣看着朱高煦,略显欣慰:“嗯,煦儿诚孝可嘉,忠勇双全,太子若能如此,朕,何以还有这般烦忧?”朱高煦道:“父皇过奖了,孝敬父皇是儿臣的本分,而况太子以嫡长之身亦多有操劳,早先迟迎之事,大概另有隐情罢了。”朱棣皱眉:“此事不提便罢,每每想起即令朕怒火中烧,便有何等隐情亦不该犯下此等大不敬之过!”
朱高煦故意道:“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即便有不敬之嫌,亦非太子之过。”朱棣问道:“哦?何以见得?”朱高煦见朱棣上钩,心中得意:“儿臣闻听,太子迎驾延迟来确有隐,不过是因为蹇义、黄淮等人拉拢太子于前日夜间聚于杨溥府中喝酒作乐,黄、杨等人身为太子之师,太子大概是不便推却罢。”朱棣怒气顿生:“煦儿休要为其辩解,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不能自律,私聚臣工,饮酒误事,朕,此番定罚不饶!”朱高煦见朱棣生气,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诡笑,继而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火上浇油:“父皇息怒,太子固然有错,也不过是那些身为人师的权臣教导无方啊,请父皇万勿降罪太子!”朱棣一拍桌子:“哼!杨溥、蹇义、黄淮等人为师不尊,不为储君明理正行,反而以身试法!来人!”黄俨听到喊声立即跑进宫内:“皇上,奴才在!”朱棣下旨:“传旨,杨溥、蹇义、黄淮等,为师不端,谬误东宫,将其统统下入大牢,命彼等于大牢之中,悔思己过,无朕旨意,禁绝探视!”黄俨答:“奴才遵旨!”
黄俨领了圣命,传旨去了,朱高煦还赖在乾清宫不走。朱棣看看桌上摆着的晚膳,更加没有了胃口,见朱高煦还呆在那里亦觉烦躁:“煦儿下去吧,朕累了要清静一下。”朱高煦道:“儿臣告退!”
连夜被抓捕的杨溥、蹇义、黄淮三人,被士兵押解到刑部大牢门口,三人见面相视无语,各自摇摇头苦笑一声,便被士兵们推进各自牢房。
退朝的大臣们纷纷从奉天门走出,黄俨却叫住了刚刚走到奉天门殿外的金忠:“金大人请留步。”金忠闻声转身:“公公唤我何事?”说着话,黄俨已经走到金忠身边:“皇上偏殿召见!金大人,请吧!”
金忠随着黄俨进了奉天门偏殿,黄俨随后退了出来。殿内仅剩君臣二人。朱棣道:“朕命尔审察太子之事,可曾查实其不轨之行?”金忠道:“启禀皇上,太子仁孝勤勉,并无任何过失。”朱棣皱眉,表情严肃的看着金忠:“当真没有?”金忠面目坦然:“皇上,太子监国,谨言慎行,绝无不轨之事。”朱棣冷笑一声,有些恼怒:“如此说来,金忠是铁定心要包庇太子之过了!朕远征之时,太子私聚臣工在先,后有迎驾失仪之实,何谓绝无不轨?”
金忠闻言大惊,立即跪倒,退去衣冠,满眼含泪,以誓死之状向朱棣进言:“皇上,臣知太子仁孝和顺,贤德恭良,对待皇上从来都是尊敬爱戴,未敢有一丝忤逆之心,正是太子对皇上的一片忠心,才令朝臣如此敬重,实非太子私聚臣工!而况迎驾之事,太子纵有过失,不足致罪,还请皇上明鉴!老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太子绝无二心!”
金忠说完,俯首在地长跪不起,朱棣听及金忠如此诚恳之言,也只好打消了对太子治罪的想法:“先生,起来吧,既有先生誓死谏言,朕,不再追究便罢!”金忠道:“皇上圣明!臣谢过皇上不罚之恩!”
朱高炽和朱瞻基一起坐在书房中喝茶,两人脸上都充满忧虑之色。朱高炽不时叹气,引得朱瞻基也跟着连连皱眉:“父王府上官属,杨溥、蹇义和黄淮几位大人俱被皇上投入大狱,孩儿以为定是有人再向皇上进了谗言,以致皇上对父王有所误解?”朱高炽端起茶杯:“我儿休要胡乱猜疑!为父迎驾延迟,犯下大不敬之罪,而今可得安然,已是万幸。今后,定当加倍小小心才是!”朱瞻基道:“是,父王!”
朱高炽叹道:“只可叹杨溥刚守制期满,又要入狱受罪,蹇义、黄淮也无辜受牵!”朱瞻基道:“皇上为免有人探视,下旨不许任何人入狱探望,当真是要断绝我们吗?”朱高炽忧愁的放下手中茶杯:“皇上无论如何,却一定要在心中判为父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了!否则不致如此!”
朱瞻基道:“经此一劫,未尝不是好事。”朱高炽疑惑:“如何讲?”朱瞻基道:“试想,过去父王处于最光亮处,总要小心翼翼,不让别人费尽心机的寻错捏短。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可如今父王受了大挫,虽然表面上受到皇上的特别关注,实际上却是转明为暗,将对方暴露在皇上面前。现在对方肯定得意非凡,不多日定有大动作让我们看见,皇上圣明,自然也能看出孰是孰非,我们以静制动即可。”朱高炽宽慰地看着朱瞻基:“我儿此话在理,但愿雨过天晴,一切如初!”
纱帐朦朦胧胧被风吹起,桌上烛台明灭,床帘紧遮,里面传出窃窃私语之声。床帐里面,卜才仰面躺靠在枕头上,贾氏头靠在卜才肩膀处,依偎在他怀中,两人肩部**,身上皆以被遮体。
贾氏用手戳戳卜才的肩膀,声音魅惑,眼睛微眯:“皇上都回来了,你还敢来我这里?”卜才捉住贾氏的手,狎昵的摸了摸,得意的说道:“有何不敢?皇上今夜翻得是吕妃的牌子。”
贾氏闻言,顿时扬起眉毛,一脸怒气,从卜才手中抽出自己的手,紧皱眉头,一脸不高兴:“为何又翻她的牌子?!”说罢抬头看向卜才,用手拧他的耳朵:“莫不是你做了什么手脚?!”卜才被贾氏拧得有些痛,叫唤道:“哎呦,我的娘娘唉,皇上要宠幸谁,奴才如何做得手脚?!痛痛痛,求娘娘松开手啊!”
贾氏不耐烦的松开手,翻身坐了起来。卜才也坐起身来,拍拍贾氏的肩膀:“娘娘莫生气,刚刚去了的权妃,和现今正受宠掌权的吕妃来看,皇上好似对朝鲜女子有所偏爱。”贾氏闻言,愈发气恼,不由得拍了下被子:“这是什么道理?!堂堂大明后宫,竟要一个异族女子统领,成何体统!”卜才连忙赔笑:“娘娘消消气,消消气。”贾氏气呼呼的冷笑道:“我怎么消得了气?那吕氏依仗皇上宠爱,从婕妤封到了妃子,现在还要统领后宫,三五不时的便要在众人面前寻我的过错,几次三番的刁难于我!”她转身拍打卜才的胸膛出气:“你说,让我如何能消气,如何能消气?定要将她千刀万剐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卜才赶紧捂贾氏的嘴,接着好言劝慰:“小声点,娘娘小声点,莫被人听见。娘娘还是暂且忍忍吧,皇上失去权妃伤心过度,吕氏受宠便是因着与权妃同族,且情谊深厚,若此时与吕氏交恶,致使吕氏向皇上告状,只怕娘娘更难获圣宠了。”贾氏不屑的低头撇撇嘴:“宫中嫔妃皆争圣宠,有何情谊深厚之说?不过相互利用罢了。”
贾氏说完,似有所悟,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卜才,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那二人是否真的情谊深重,倒是可以请皇上来评判一二。”卜才闻言,看向贾氏意味不明的笑容,贾氏遂附上前去,在卜才耳边说了几句话,卜才听得眼睛睁大又眯起,嘴角缓缓扬起,即刻显出一脸会意地阴笑。二人相视,再次忘情地抱在一起。
夜幕笼罩下的紫禁城一派静谧,除却一队队往来巡逻的卫兵,偶尔会打破夜的安静,一切掩于朦胧的神秘之中。随着各个宫殿的烛火相继熄灭,原本隐约可闻的低语,亦趋沉寂。一弯弦月斜倚天际,几粒稀疏的星光,散布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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