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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京北的一个小镇,街市上人来人往,热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往来带着各色货品的人们,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茶庄、盐庄、布行、燃料铺、铁匠铺等各种商号一应俱全。汉人、蒙古人、朝鲜人、回回等各个民族的商贩,街市上随处可见,看起来还算繁荣。
朱棣在朱高煦、朱瞻基等人的陪同下,便服考察。他们一边走一边看,街市上的繁荣景象,使朱棣感到快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粗野的狂笑和肆意的辱骂,夹杂着被冲撞人群的凄惨叫声,原本融洽的气氛被打破。六名瓦剌骑兵骑着马在街市上横冲直撞、野蛮践踏,被瓦剌骑兵欺负惯了的人们,纷纷四散逃跑。
一个年轻的小贩们看着被马踢翻的水果摊,气愤不过,冲上去拦住为首的一个瓦剌骑兵:“站住,你们蒙古人凭什么在我们大明街市上如此蛮横无礼?不赔偿我的货物你们休想逃走!”
然而,六个身形彪悍的瓦剌骑兵根本不会把一个身材矮小的青年小贩放在眼里。为首的那个瓦剌骑兵不屑地看着青年小贩:“你这无知的汉人,别说什么大明街市和你这点小东西,再过几日我瓦剌大汗挥师南下,连那北京城都要重归大汗,赶紧给我滚开,不然,大爷就让你尝尝这皮鞭的滋味!”其他瓦剌骑兵怒视青年:“快滚!”青年小贩勇敢而固执的拽着马缰不放:“不赔小爷的东西,我绝不放你们走!”瓦剌骑兵大怒:“既然你非要找死,大爷就成全你!给我打!”
说完话,为首的瓦剌骑兵照着青年小贩,迎面就是狠狠的一鞭子。青年没想到瓦剌骑兵出手如此之快,来不及躲避,脸上瞬间被抽出一条血红的鞭痕。随即围上来的五名瓦剌骑兵,纷纷抽出皮鞭,狠狠地抽打青年小贩。小贩被围在中间无力招架,很快被打倒在地,身上被抽的皮开肉绽。远远围观的人群,无人敢出头为小贩主持公道。
站在人群不远处的几位老者,失望的摇头叹息。“唉!想当年燕王还在北京城的时候,王爷一手开设的这个京北小镇,蒙古人何时敢在大明国境如此嚣张?”“是啊,想当年,燕王爷仁政爱民,才有我们小镇的今日。可如今,当了皇上的燕王,怕是已经忘记了我们这京北小镇了吧?”“二位老汉休要乱讲,当今皇上怎么会忘了我们?我听说皇上为了使我们这些北疆百姓过上安稳日子,业已准备要迁都北京!”“嗯,这个传言我似乎也听到过,只是不知道你我行将就木之人,还能不能盼到那一天啊!”“等不到也要等!看看这些瓦剌人的粗野无礼,我们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如果皇上真要迁都北京,我一定要睁着眼看皇上带着大明军队,灭掉这些瓦剌人的威风!”
看到街头上打架带着士兵闻声而来的朱棣,听到老人的对话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老人们见有人听到他们谈话还看向他们,纷纷警惕地闭口不言。朱棣也只是一掠而过,和随从们快速朝打架的地方走去。朱高煦带着几名武将走在最前面,来到跟前一看,是几名瓦剌士兵在欺负一位青年小贩。躺倒在地上的小贩被抽得翻来覆去躲避不及,嘴里依然倔强的大骂瓦剌士兵:“蛮人,你们等着,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我咒你们不得好死!”
为首的瓦剌士兵听到青年小贩非但不肯告饶,反而骂得更凶,继而面露杀机。他停住了手中的鞭子,拔出腰里的弯刀就要结果了小贩的性命。朱高煦看到瓦剌士兵就要行凶,立即从腰包里摸出一把小飞刀,看准瓦剌士兵扬起的手臂用力地甩了出去。飞刀正中瓦剌士兵手腕,顿时鲜血直流,他手里的弯刀也“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另外几名瓦剌骑兵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但他们看到来人一身普通装束,而且人数不多,胆子又大了起来。有两名骑兵直接拔出长刀,打马向朱高煦冲过来。朱高煦从容地左右手同时举起,双刀齐发,两名骑兵还未冲到跟前已被飞刀射中咽喉落下马去。
后面的三名骑兵见状,即刻一起冲了上来。随朱棣而来的另外几名便装侍卫,分别在街道两边,抽刀砍向迎面而来的马匹,出其不意砍在马腿上,人仰马翻的瓦剌士兵,即刻被踊上的侍卫们砍杀在地。受伤的瓦剌骑兵头目,早看出情况不妙,趁机夺路逃走。朱棣制止了要追赶瓦剌骑兵的侍卫们。围观的群众,看着这大快人心的场景纷纷拍手称快。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门口值守的小太监和宫女静静伺立。朱棣坐在书案后翻看了几个奏折,眉头深锁;姚广孝坐在书桌前的一个圆凳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朱棣:“启禀皇上,太子和南京来大臣都已经回京师去了,还有徐妙锦郡主也回去了。”朱棣道:“她也回去了?”“是。”“好吧!都走吧!”
姚广孝道:“臣观皇上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不知有何难决之事令皇上忧心?”朱棣抬头看了看姚广孝:“大师,今日街头民老的议论不知您可曾听到?”姚广孝猜测:“皇上所指,可是百姓议论迁都之事?”朱棣点头:“大师所言正是!朕迁都之念由来已久,满朝文武对此事争论不休,意见相左。以致此事议而不决,难以定论,已成朕之心疾矣!”姚广孝直言:“皇上,请恕臣直言,满朝文武之见,勿论同皇上心意相顺或是相左,皆不足采信!”朱棣一脸疑问的看着姚广孝:“哦?大师,此言怎讲?”姚广孝答:“臣以为臣子之见,莫不出于一己私利而罔顾天下大局,支持迁都者只为一博龙颜和悦,反对者或因难舍家乡情结。然,今日街头百姓之论,人微言轻,却颇能切中事实。北京乃是皇上龙兴之地不假,皇上迁都之心绝不仅是情感所托!北京雄踞大明北疆,若以其为都,外可屏番而控四夷,内可俯瞰举国之地,与外掳相峙,进可攻,退可守!与皇上壮志雄怀,相合之至!”
朱棣激动地站起来,走到姚广孝身边:“满朝文武百官,最解朕之心意者,惟大法师也!朕,即位以来,克勤克谨,片刻不怠,惟愿我大明国盛民安,百姓安乐祥和、国运恒定长久。而朕之心怀,亦非止限于此,遣使通西夷、下南洋、往朝鲜,令我大明国威远扬寰宇,而使天下人心咸附、四海升平,方为朕之庶愿!”姚广孝道:“既如此,皇上又何需因臣子私意之牵绊而延误大计呢?而况我大明子民已经数年休养生息,国库富足,民生安然,且有民心所向,迁都之举必成就千古辉煌!”朱棣道:“大师一番良言,令朕心意豁然开朗。迁都之事,朕意决矣!待朕平了马哈木,凯旋归来,即谕令工部加紧营建北京城!”“皇上以正义之师驱逐北虏,胜利已然在望矣!”“承大师吉言,朕已命太子告祭天地、宗庙、社稷,择日即讨伐北虏!”
此时的朱棣,眉头舒展,心情舒畅,君臣二人相视微笑。
南京皇城社稷坛,身着皮弁华服的太子,奉朱棣之命,率领留守的文武百官举行告祭仪式。太子为首,百官随后,按照既定的规仪**而隆重的祷告祭拜。
而在北方,三月十七日,朱棣亲率五十万大军从北京出发。五十多岁的朱棣领军出征,依然意气风发、英姿飒爽,他骑着一匹白色骏马,身着武弁服,腰佩宝剑,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微笑。随行的文臣武将紧随在朱棣的身后,朱棣不时地指指点点与大臣们议论着沿路的风景。再后面是一架宽大的辇车,美丽的权妃衣着华丽,坐在车上,也不时地撩起窗帘,观看沿途的风光。侍女宛儿跟随。吕婕妤的辇车自然比不大权妃,虽然她心有不满,但是能被皇上带出来,也是荣耀。
五十万军队由步兵、骑兵组成,在朱棣一行的身后,沿路蜿蜒排开,不见其尾,气势壮观。
三月的居庸关外,依然是一派严冬,山川大地皆被大雪覆盖,银装素裹,别有一番风情。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着的鹅毛大雪,平添了几分寒意。坐在朱棣龙辇里的权妃,不自觉裹紧了披风。
十六岁的朱瞻基,初次随皇帝参加如此大规模的战争,显得很兴奋。北疆的峻美山色和迤逦的雪景,无不吸引着这位年轻的皇太孙。他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一会儿跟在朱棣的身边听朱棣和大臣们谈话,一会儿又跑到后面权妃的车旁向她讲述前面的情况。因为来回跑的高兴,他便将自己的大氅脱掉,甩给自己的侍卫。
杨荣见状连忙嘱咐侍卫,把大氅拿过来亲自为朱瞻基披上。看着朱瞻基冻得红扑扑的脸色,金幼孜则命侍卫拿了皮囊壶装的热姜汤给朱瞻基喝:“皇太孙殿下,塞北天寒,殿下年少且是初至塞外,千万珍爱身体,饮些姜汤以御风寒吧。”朱瞻基虽然兴致很浓,但甚通礼数,他听了金幼孜的话乖乖地接过皮壶“咕咕咚咚”喝了几大口,然后抹抹嘴向金幼孜致谢:“多谢先生,瞻基无碍,这塞北的风景如此峻美,我往返跑动,必不致受寒,请先生放心。”
说完又打马跑到队伍前面去了。朱瞻基不畏严寒的表现赢得了朱棣的欢心,他慈爱地看着这个活泼坚强的小皇孙,露出赞许之色。朱棣对杨荣、金幼孜、胡广讲:“朕的皇孙聪明英睿、勇智过人,今清肃漠北,特令其躬临行阵,以使其体恤将士劳苦,征伐不易。三位爱卿但趁有暇之时为长孙讲说经史子集,使其文事武备皆不偏废。至若日常琐事,卿等切勿劳力关照,以免久赖成惰,四体不勤。”杨荣、金幼孜、胡广答:“臣等谨遵圣命!”
跟在朱棣身边的朱高煦见朱棣如此器重朱瞻基,心里很不是滋味。听着朱棣的话,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朱高煦冷冷地看着开心地跑在前面的朱瞻基,脸上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狞笑。
天空由混沌的白亮渐渐变的阴暗起来,太阳几乎已经落到擒胡山的山后,光亮稀少的照在擒胡山脚下无数的白色大帐上,大帐之间尽是来往穿梭的士兵,几个大帐之间许多士兵正在搭锅,烧柴,为晚饭做准备。
落日的余晖照在朱棣脸上,朱棣表情柔和,眼睛看向远处的擒胡山。朱瞻基、朱高煦、金幼孜、胡广、杨荣等人站在朱棣身后,都跟着朱棣一同看着擒胡山。天色愈来愈暗,直到远山挡去了下沉的夕阳,朱棣这才转过身来,微笑着看向众人。
朱棣伸手指一指远处的擒胡山:“擒胡山于朕,意义不凡。朕为燕王时,便于此地擒获乃儿不花,立下军功,后亲率大军,征战漠北,又经此地,北征即大获全胜。今次出征,安营至此,可谓旧地重游,此战必得胜归来。”
朱高煦闻言,想讨朱棣欢心,便向朱棣走近一步:“既此地对父皇意义不凡,儿臣请旨,在此地修一寺庙,以敬山川之神,佑我漠北安定。”朱棣微微摇头,神情淡然:“无须大兴土木,山川之神便命礼部尚书吕震前去擒胡山祭拜。此处乃漠北腹地,东去为鞑靼,西去则为瓦剌,今讨伐瓦剌残虏,需西行,于东方却勿放松警惕,以免后方失守,虽阿鲁台表面恭顺,然人心易变,务必小心提防。”众臣皆点头称是:“皇上圣明。”
朱棣传到:“刘江。”都督刘江出列:“臣在。”朱棣下令:“朕以你为前锋,征战之时,若遇敌寇东走,则为瓦剌奔于鞑靼,若遇敌寇西走,则为鞑靼奔于瓦剌,勿放,皆擒获归营。”刘江躬身行礼:“臣遵旨。”
金幼孜上前向皇上垂首行礼:“启禀皇上,漠北严寒,积雪深厚,地势崎岖不明,军士行动不便,且愈往西行,愈难测军情,易被敌寇截断粮草,恐军队粮饷不足,若大肆征粮,则使百姓饥苦,需一长久之计解除此患。”朱棣若有所思,看向众人:“诸位爱卿可有应对之策?”
朱棣缓缓扫视每一位大臣。诸臣皆微微垂首,神情困惑,皱眉思索,无人有应答之意。唯有杨荣神情略微轻松,似乎有了头绪。朱棣于是满怀期待的询问杨荣:“勉仁可是有良策在胸?”杨荣听到朱棣点名,赶忙走上前一步,俯首躬身:“启禀皇上,臣不过是初有头绪,然未思虑周祥,臣当竭尽所能,从速谋划。”朱棣赞誉:“前次征战,汝以士卒互借余粮之计妙解军粮不足之困,朕知勉仁之智足当此任,此番长久大计便有赖勉仁谋议赞划罢!”杨荣躬身行礼:“承蒙皇上垂爱,臣自当勉力而为,不负圣望!”
朱棣见天色已黑,四周士兵也把锅放在火堆上架好了,再看远处自己的大帐前,权妃带着宛儿正好掀开帘子,从帐中走出来,面带微笑,远远看向他,朱棣冲着权妃挥挥手,示意她回到营帐。吕婕妤看到了,心中充满了醋意。
众臣见任务有人担当了,便也不再紧张。朱棣因为有了杨荣的承揽,亦觉释然:“诸位爱卿议事至此,各自回帐歇息去吧。”众人同声答应:“臣等告退。”
朱棣放下碗筷,权妃也跟着放下,宛儿呈上茶水漱口,朱棣和权妃接过漱了,宛儿把桌子上的饭菜收拾干净,端着餐盘离开,帐内只剩二人。朱棣起身去几案前拿了几本奏折,又坐回桌前,表情认真,专心的审阅起奏折来。权妃则侍立朱棣身边,拿了砚台毛笔过来,把毛笔放在朱棣面前,又从桌子上的茶壶里倒水进砚台,体贴地为他研墨。
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二人身上,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显得格外温馨。虽然彼此并不说话,但偶尔抬头,相视一笑,情真意切,俨然一副郎情妾意的二人世界。
不多时,内侍进来通报:“启禀皇上,杨荣求见。”朱棣头也不抬:“召他进来。”朱棣转头看向权妃,权妃冲他微微一笑,朱棣舒缓了眉眼,站起身,环住权妃的肩膀:“朕有事要议,漠北严寒,爱妃不必等朕,先至寝帐休息便是。”权妃声音温柔,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朱棣:“皇上不必为臣妾分心,臣妾等着皇上。”权妃说完话,依依不舍的退去后账。
杨荣进门躬身向朱棣行礼:“臣杨荣,参见皇上。”朱棣坐回桌前:“爱卿平身,赐座!”杨荣坐到内侍挪过来的一把椅子上:“谢皇上!”朱棣道:“朕观勉仁,满面春风,想必是有可喜之事奏报罢?”杨荣答:“启禀皇上,臣想得一个万全之计,可永解军队粮饷不足之患。”朱棣听了杨荣的话,立即来了兴趣:“勉仁快快讲与朕听!”杨荣道:“臣以为,耕耨、作战皆有时,故可择将屯田。令军中士卒,垦荒或划拨农田,使之耕时从农事,农闲事训练,战时归军营,所得皆为军中所用。如此,则无需苛税累民,而军用得足,是为军屯之计。”
朱棣饶有兴致地细细听杨荣讲述,神情舒缓,表情喜悦,杨荣说完,朱棣不禁点头称道:“爱卿此计甚妙,解军中粮饷之大患,亦缓百姓税负之疾苦,实为万全之策。依卿所奏,择将屯田,此事朕便交由爱卿遣办如何?”杨荣躬身行礼:“臣遵旨!”
朱棣和朱高煦、朱瞻基、金幼孜、胡广、杨荣等人,一边还有御马监的提督太监李谦。此人通武术,朱棣也将他带来,而李谦与朱高煦过往甚密。
大家围在大帐正中方桌上的地图处,研究作战策略。朱棣皱紧眉头,指指三峡口,众人皆看向此处。:“朕派刘江前去侦察此处,至今未归,难料敌寇行迹。”朱高煦禀报:“前日朱荣来报,发现有敌寇数千人由西往东进发,却无法探得行动路线,刘江此去,应能得到敌寇东行的确切路线。”
朱棣负手,表情肃然,踱了两步,随后走到帐中间设置的座椅,坐下来。众大臣仍在俯身查看沙盘中的地形,相互小声议论。大帐门帘打开,刘江身着染了鲜血的盔甲,喜笑颜开,大步走进来,对着朱棣跪下行礼:“末将刘江,参见皇上。”朱棣眼睛上下一扫刘江高兴的模样:“此去打探,情况如何?”刘江满脸兴奋,语气略微急速:“启禀皇上,臣于三峡口遇敌寇百人,与之交战小胜,归途俘获一瓦剌谍者,据其所言,此地离马哈木主力不过百余里!”朱棣闻言大喜,立刻站起身,前走两步,看向众人:“贼子马哈木,狂妄无礼!而今,到了使其领受我大明雄师威力的时候了!众将听令!”众人应答的声音响亮有力:“臣等谨奉皇上差遣!”
朱棣扫视众人,人人皆精神奕奕面带微笑,不禁满意的点点头。转过头,又看到朱瞻基也脸色兴奋,摩拳擦掌,一副少年人的好奇兴奋样子。
“李谦。”“臣在!”“着尔,专以五百铁骑保卫皇太孙,务必谨慎行事,确保万无一失!”李谦躬身行礼:“臣谨遵圣谕!”朱棣甩袖负手,神情认真的下令:“各路将领,即刻晓谕士卒,拔营出兵,火速前进。”众人齐声答:“臣等(末将)遵旨。”
六月的漠北大地已是漫野碧草,从空中俯瞰,碧绿的草原上,似有一条褐色丝带缓缓流淌。那正是朱棣大军草原上行军,大军行阵整齐,旗甲鲜明,长长的队伍蜿蜒如卧龙,五十万大军,沿路排开,疾速向前行进,气势磅礴。
朱棣跨骑高头大马,身着盔甲披风,一手掌控勒马的绳子,一手抚着腰间系着的宝剑,腰背挺直,腿脚有力的催马前行,他眼神坚定的直视前方,表情威严。朱瞻基、朱高煦、杨荣、胡广、金幼孜等人跟在朱棣马后,皆目视前方,神情肃穆,准备随时应战。
队伍前列一个士兵骑马向朱棣奔来,在离朱棣面前几步处勒马,下马跪地行礼:“参见皇上。”朱棣询问:“何事?”士兵气喘吁吁,声音有些急切:“启禀皇上,先行军在前方遭遇瓦剌敌寇,经查探,乃是答里巴、马哈木带领的瓦剌主力,约有三万人马。”“瓦剌可有发起攻击?”“瓦剌伤我先行军数十人,却并未继续追击,而是屯兵于山岗,似是对我军有所忌惮。”
朱棣勒住马,声音洪亮,大吼一声:“好!”他引马头向后,面向众将领,各路将领方才都听到士兵禀报,群情振奋,只待朱棣一声令下。朱棣下令:“杨荣、张信等留守后卫,各路将领随朕直向敌营!”众将答:“遵命!”
朱棣长剑指向前方,一蹬马肚,当先骑马向前奔去,五十余岁的朱棣手握长剑,披风飘扬,加之挺拔的背影,英武之气不减当年。身后跟着的众将士,一路疾行向前。大军很快消失在漫天扬起的尘雾之中。
远处瓦剌军队正在搭建帐篷,准备安营扎寨,并无应战之意。
朱棣身后数万大军坐镇,已逼近瓦剌营地,却不见瓦剌有丝毫动静,朱棣手一抬,示意大军停止行进:“刘江!”刘江催马上前:“末将听令!”朱棣下令:“率三路骑兵,将瓦剌敌寇引出来!”“遵命!”
刘江手一挥,三路骑兵出列,尘土飞扬,一行人骑马向瓦剌营地奔驰而去。到了瓦剌营地,一行人扬剑便杀了数十正在搭建营地的士兵,瓦剌士兵猝不及防,兵器还未抽出便已血溅三尺。
刘江一行人仅在瓦剌营地边缘杀了数十人,并不恋战,趁瓦剌士兵还未缓神回击,便一齐返身骑马奔回朱棣驻军之地。刘江一行人还未到朱棣跟前,不远处就传来瓦剌士兵嘶吼叫喝的声音,大批瓦剌骑兵跟着最前两人冲出营地,直向朱棣大军奔来。
朱棣大喝一声:“杀!”说罢使劲一踢马肚,马受惊长鸣,朱棣一马当先,手持长剑,向前飞奔而去,身后将士皆高举兵器,紧随其后。两军很快相遇,缠斗在一起。众人分散开来,各自英勇杀敌。朱棣身边有数十护卫,将朱棣围成半包围之势,仅留朱棣前方一个缺口。
伴随马匹的嚎叫,兵器相撞的乒乓作响,四处都是军将士卒的惨叫之声。朱高煦口中嘶喝,圆目大睁,马蹄高扬,踩死瓦剌步兵,长剑挥舞,骑马疾行,所过之处,皆将骑兵砍下马来,一时无人能近其身。
朱棣牙关紧咬,一剑举高砍向迎面而来的骑兵,骑兵闪躲不及,被刺穿胸腔,坠下马来。朱棣稍转方向,俯低身子躲过来将一击,长剑一挥伤了对方坐骑的马蹄,对方从马上摔落下来,朱棣趁机一剑砍下了他的脑袋。瓦剌将士见到朱棣凶悍杀人的模样,不敢靠近,加上有众多明军护卫朱棣身后,于是见到朱棣皆向后退。朱棣嘲弄一笑,从腰间取出作战武器神机铳,冲着前方的瓦剌士兵连击数枪,瓦剌士兵还未来及逃跑便中枪死去,这使得瓦剌士兵愈发不敢靠近朱棣。周围明军纷纷使用神机铳击杀瓦剌士兵,一时间瓦剌士兵被神机铳击死击伤者甚众,这大大鼓舞了明军,越战越勇的明军呐喊声响成一片。
战斗由白日持续到天色将昏,瓦剌士兵虽然勇猛,面对明军的强悍攻势渐渐难以抵抗,纷纷败退逃跑,明军各路人马随之追赶而去。战场上的声音逐渐平息,地上横尸遍野,满目萧蔬,夕阳余晖落在瓦剌残破的旗子上,无数士兵的鲜血汇流成河,与落日的红霞映成一片。
朱棣环视周围,死伤者以瓦剌士兵为多,但明军士兵也不少。刘江催马行至朱棣面前:“启禀皇上,经清点,我军斩瓦剌王子十余人,斩敌数千级!”朱棣望着遍野尸俘,沉沉地点点头:“嗯。”
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一路明军骑兵飞快地奔向朱棣,须臾便近至身前。朱荣气喘吁吁,向朱棣行礼:“启禀皇上,马哈木败兵,狼狈逃亡,臣等追击至土剌河,又生擒瓦剌敌寇数十人!”众将士听此消息,齐声欢呼。朱棣轻抚剑鞘,略显安慰:“收兵回营!待明日再战!”
杨荣、胡广、金幼孜等人站在沙盘前,为一旁的朱瞻基分析战场形势。杨荣指向沙盘:“殿下请看,这便是吾等目前所在之地,忽兰忽思温。料瓦剌屯兵之处应是此山岗,两军此刻应已开战。”胡广道:“神机营所造神机铳威力惊人,瓦剌敌寇再勇猛,也无力抵御,若败走,只可能向此处退。”他指向土剌河。金幼孜道:“却不知皇上是否会乘胜追击?
杨荣突然抬头看看朱瞻基:“太孙殿下以为如何?”朱瞻基沉思道:“天色已晚,行军尚且困难,何况追击?且古语有云,穷寇莫追。”杨荣点头称赞:“太孙殿下聪慧,确是此道理。”
朱瞻基叹了口气:“虽听先生们谈及战场形势甚有感触,然瞻基更愿随皇上亲入战场,诛杀敌寇。”杨荣道:“殿下有心,然时机未到,不必急于一时。”朱瞻基眉眼立刻耷拉下来,却心有不甘:“瞻基自幼习武,身体康健,骑射兵器皆有所学,并非软弱无能之辈,既然皇爷爷此次带我出征,却又为何不让我上战场杀敌呢?”金幼孜苦口婆心的劝阻:“殿下年少,还需历练,待过几年,太孙殿下必独当一面。皇上正是有此考虑,方才带殿下出征漠北。”
朱瞻基还要再说,却有内侍进账,打断了对话:“启禀太孙殿下,诸位大人,皇上已得胜归来,还请太孙殿下和诸位大人前去迎驾。”朱瞻基、杨荣、胡广、金幼孜等人也不再多说,皆面露喜色,匆匆出帐去。李谦却看着朱瞻基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夜已深,朱棣营地渐渐安静下来,远处士兵的大帐灯火一个接一个的灭掉,只剩下大帐之间一个个火盆的光亮,许多队巡查兵举着火把在大帐之间穿梭查看。一个身着明军士兵衣服的身影猫腰躲在大帐之间的阴影处,等巡查兵走过之后,迅速在大帐之间移动,如此反复几回之后,终于来到接近营地正中间一个仍然亮着灯火的大帐背后。大帐中传出隐隐约约的声音,却听不真切,身影不禁把身子又往账前凑了凑。
朱高煦坐在床榻边上,李谦躬身站在朱高煦面前。朱高煦正在听李谦汇报朱瞻基的事情:“杨荣今日为太孙殿下分析战场形势,太孙殿下对上战场打仗非常感兴趣,只是被杨荣等人坚决反对,但依奴才看来,太孙殿下心中仍然十分向往。”朱高煦冷笑一声:“竖子小儿,有何能耐?”
朱高煦把身子往前凑了凑,伸手示意李谦上前,李谦赶紧走上前两步,朱高煦刚想说话,忽然听到身后大帐有细微的声响,身子立刻绷直站了起来,李谦也惊慌的站直,两人对视一眼,一齐向身后看去,在灯光的照耀下,大帐上隐隐约约有个身影猫腰蹲在帐子底部。
黑衣人侧耳听帐内说话,却不慎踩到了帐下的石子,发出细微的声响,但在寂静的营地中却格外清晰,黑衣人眼睛睁大,立时脸色大变,刚想转身逃跑,回头就看到一队巡查兵向他急速跑了过来。巡查兵高举火把,照亮黑衣人的脸:“何人在此!鬼鬼祟祟,把他拿下!”黑衣人见被发现,当即便从腰间抽出匕首,想要自杀。朱高煦赶来,从黑衣人背后一脚踹了过去,把黑衣人踹翻晕倒在地,看向巡查队:“把此人绑了送到我帐子中来!”
黑衣人五花大绑被扔在朱高煦大帐中央,朱高煦坐在桌子前看着他,李谦走上前,蹲下看看黑衣人的脸,回头躬身向朱高煦行礼:“启禀殿下,此人应是瓦剌派来探听我军军情的细作。”朱高煦面色阴沉,看向跪在地上的细作:“来的正好,马哈木等人现在何处?”
黑衣人把头一偏,不对朱高煦作答。朱高煦嘴角扯出一丝毒笑,转头看向李谦:“李谦。”李谦躬了下身子:“殿下有何吩咐?”朱高煦问他:“尔可曾听闻纪纲如何惩治嘴硬的犯人?”李谦侧眼看一眼地上的黑衣人:“微臣曾见得一次,纪大人惩治犯人,先以沸水浇之,铁刷刮其皮肉,再以盐水浇其全身,若仍骨硬嘴严,便尽敲其齿,锤酥其关节脉络,犯人已无力言语,却仍有气息,当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等场面,见此一次足矣。”
黑衣人闻言,浑身竟不自觉发起抖来,眼神惊恐的看着朱高煦。朱高煦看着黑衣人满头大汗,身下竟吓出溺液,不禁哈哈大笑:“本王一向善待识趣的战俘,说与不说,你自斟酌罢。”黑衣人牙齿打颤,身体微抖,向后挪去:“小人只知马哈木大汗,于九龙江设下埋伏,其余一概不知啊。”
朱高煦侧头看了李谦一眼,若有所思:“九龙江……”随后吩咐人把黑衣人带了出去:“来呀,拖出去砍了!”帐外士兵迅速进账把黑衣人拖出帐外。
朱高煦看士兵们都出去了,就挥手招呼李谦附耳过来,李谦躬身走到朱高煦身前。朱高煦以手遮嘴作掩护,李谦侧耳听得朱高煦说话,嘴微张,神情惊慌紧张。听完朱高煦的话,赶紧跪在地上行礼:“殿下,这,奴才便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如此啊。”朱高煦不屑地看李谦一眼:“起来说话!”
李谦神色仓惶,紧张兮兮地站起身,仍是不敢应答。朱高煦见状,缓和了一下面色,耐心开导李谦:“你随军出征,皇上待本王如何,想必是看的一清二楚吧?”李谦道:“皇上对殿下的宠爱,奴才自然明白!”朱高煦道:“那皇上对太子的不满之情,你也应当有所耳闻吧?”李谦道:“奴才曾听闻,太子屡屡无端受罚!”朱高煦煽动道:“你既然对此了解周详,何不用心体悟其中道理?”李谦一脸疑惑:“请恕,奴才愚钝!”朱高煦得意道:“皇上一向厌恶太子,不过是一时没有恰切借口,他日本王改立太子,也未可知!你现在为本王做事,日后本王岂能亏待与你?”李谦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朱高煦的意思,也略微有些放心了:“王爷,此事体大,还需详细计议,以免有失,奴才如何担待得起?”
朱高煦见李谦有所松动了,指了指桌上一个红布掩着的托盘:“这些作为你收拢士卒之用,事成后,本王另有重赏!”李谦上前揭开红绸看见竟是十锭黄金,眼珠子来回转动:“王爷,奴才何敢贪享如此重赏?”朱高煦道:“本王从来赏罚有度,这些仅是小赏,他日加官进爵自有厚封。”李谦听了朱高煦的话,顿时来了勇气:“难得王爷如此宠信,奴才一定竭尽全力效忠王爷!”朱高煦狡黠一笑:“好了,下去吧。”“奴才告退。”
朱棣身披铠甲,身后跟着数万大军,奔驰而去,背影英健,勇武雄壮,红色的披风随风飘扬,在清一色的明军铠甲中格外瞩目显眼。明军气势磅礴,在尘土飞扬中渐渐远去。朱瞻基站在大营门口,目送大军远远离去,眼中充满了向往。朱瞻基非常不甘心的看向身边的杨荣、胡广等人,张了张嘴,还是闭上嘴,没有说话。李谦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把一切都看在眼中。
杨荣上前:“太孙殿下请回营吧。”朱瞻基张望了一下远处还能看见的明军:“请先生先回营去吧,瞻基想在这里等皇爷爷得胜归来。”杨荣看看朱瞻基,朱瞻基正看着远处的明军一副向往的样子,叹口气,便也不再说什么:“臣等告退。”
杨荣、胡广等人转身回到营地中去,只剩下朱瞻基站在营门口,还在向远处的明军方向张望,李谦陪在朱瞻基身后。李谦回头,见杨荣、胡广等人走远了,身边只剩下自己,便向朱瞻基跟前靠近两步:“殿下,奴才昨日听说离此地不远处,将有一小队押送粮草的瓦剌军士经过,势单力薄,不足为虑,殿下英武勇健,武艺高强,必能大获全胜,何不带领臣等前去缴获敌寇,立下军功一件,也好让皇上早日准许殿下入战场杀敌。”朱瞻基闻言,眉毛扬起,脸上立刻喜悦起来,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嘴角耷拉下来, 叹道:“先生们必不会应允。”李谦皱皱眉头:“杨大人总以殿下年幼,不能躬临战事为由,不允殿下临战,却不知殿下英勇过人,殿下带领臣等速战速决,正好借以向杨大人证明殿下英勇才识。”朱瞻基闻言,犹豫之色渐散,喜上眉梢:“也是,我有五百铁骑护卫,何惧之有!趁先生们刚刚回营,即刻发兵!”李谦闻言窃喜:“奴才遵命!”
朱瞻基一马当先,纵马驰骋,李谦等铁骑军紧随其后。眼前隐隐看到一条江,朱瞻基疑惑的皱眉,勒绳停住马,李谦等人也跟着停下来。朱瞻基传唤:“李谦?”李谦催马前行至朱瞻基身旁:“奴才在。”朱瞻基道:“骑马已走了半晌有余,依你所言,岂非早已到达?为何仍不见敌兵踪迹?”李谦指指前方:“殿下,前方便是瓦剌军队即将途经之地。”朱瞻基疑惑的看看前方:“前几日随先生们研习此处地形,这里竟像是九龙江附近。”李谦有些吃惊的看着朱瞻基,赶紧低头行礼:“殿下聪慧,此处正是九龙江。
朱瞻基放眼看向前方,眉毛渐渐皱起,又看了一眼李谦,李谦正低着头,看不见神情如何。朱瞻基道:“此处似有不对,吾等还是先行原路返回为妙。”李谦闻言,刚想抬起头劝说朱瞻基,忽听嘶喊声音从身后响起,忙转过头去看。身后铁骑军皆已抽出兵器,催马向前,将朱瞻基围成一个圈。不远处九龙江无数瓦剌士兵向他们冲过来,手挥武器,面目狰狞,朱瞻基却毫无畏惧,反而大喝一声,抽出宝剑来,指向前方瓦剌士兵:“众将随我击杀来敌!”说罢催马前行,率先英勇杀入敌阵。
杨荣坐在帐中,正看兵书,忽然帐帘掀开,一个士兵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杨荣闻声抬起头。杨荣不由烦躁:“何事如此匆忙?”士兵跪地行礼:“启禀大人,太孙殿下带着铁骑兵出营,现在九龙江处遭遇埋伏!”杨荣把兵书扔在地上,指着士兵:“什么!你们为什么不盯好呢?这下坏事了。”
杨荣神情焦急,立刻站起身,快速穿上盔甲,拿起兵器,边穿边向士兵吩咐:“吾等前去营救太孙殿下,尔速遣人通知皇上!”士兵回答:“小人遵命!”士兵匆匆离开大帐,杨荣穿戴整齐,也冲出帐中。
朱瞻基以一敌三,长剑灵活而有力,连劈下两个举剑奔来的骑兵,身后也似长了眼睛一般,躲过身后瓦剌士兵的偷袭,返身一剑刺穿对方咽喉。又有几个瓦剌敌寇奔来,朱瞻基两腿夹紧马腹,上身来回翻转躲避敌人袭击,手上长剑一挥,挡住对方兵器,使劲向上一抬,将对方掀翻落马,见几人同时围攻自己,朱瞻基并无慌乱,反而突然一脚踩在脚蹬上,跨下马来,长剑一挥,连砍断数只马蹄,趁马受伤将座上瓦剌士兵跌落之际,朱瞻基接连砍下瓦剌数个人头。
不远处,李谦骑马狂奔,也劈手接连砍下瓦剌数人,眼睛看向九龙江处,不断有瓦剌士兵向这里奔来,再回头,看到朱瞻基正在酣战,且越战越勇,不禁皱起眉头。李谦一路斩杀过来,催马向朱瞻基靠近,终于近到朱瞻基身后,李谦侧头看一眼铁骑军,皆各自拼杀,无人看向这里,遂扬起长剑,假装帮朱瞻基抵挡袭击,剑尖却指向朱瞻基后心处,口中假意喊道:“殿下小心左前方!”朱瞻基扭头去看,李谦趁机便想用剑去刺朱瞻基
正在此时,却听到身后马蹄声飞扬,有人大喊:“殿下小心,臣等前来护驾!”李谦手一抖,赶紧把剑换了个方向,回头去看,却是杨荣等人骑马带兵赶来。杨荣在数十名精锐骑兵的掩护下,迅速冲至朱瞻基身边,朱瞻基翻身跳上护卫引来的一匹战马,骁勇的骑兵们抱着杨荣和朱瞻基,很快杀出重围。
朱棣表情严肃,眉头深蹙,骑马快速冲入营地,勒绳下马。朱棣担心朱瞻基安危,独自疾驰,身后数万大军匆匆跟着朱棣一路飞驰,此刻才到营前。杨荣、胡广、金幼孜等人跪在营地中,见到朱棣,纷纷叩首请罪:“臣等未看护好太孙殿下,请皇上降罪!”朱棣大手一挥:“众卿平身,此事容后再议,瞻基现在何处?”杨荣道:“太孙殿下受了伤,太医正在帐中为殿下治疗。”朱棣冲众臣挥挥手:“随朕前去探望。”众人起身,跟着朱棣走向大帐。
朱高煦看着众人随朱棣前往朱瞻基大帐的背影,脸色阴沉。扭头招呼侍卫过来,侍卫跪下行礼。朱高煦问道:“李谦现在何处?”
李谦一脸惊恐,身子发抖,坐在椅子上,连连叹气。门帘一掀,有光亮进来,李谦害怕的看过去,看见朱高煦一身戎装还未换掉,身上还有厮杀的血迹,赶紧跪在地上:“奴才参见殿下。”
朱高煦未搭理他,冷哼一声,李谦见状,赶紧膝行过去,扯住朱高煦衣角,痛哭流涕:“殿下救命!此事本将得手,谁料杨荣等人半路杀出……求殿下放奴才一条生路!”
朱高煦不耐烦的看着李谦,一脚把他踹翻过去,向桌子前走近了几步,桌子上放着李谦的兵器。朱高煦一脸鄙夷:“如此小事尚且不能成,留尔何用?”话音刚落,不待李谦有所反应,剑光一闪,朱高煦抽出桌子上李谦方才杀敌所用的宝剑,一剑挑破了李谦的咽喉。
朱瞻基坐在床榻边,**上身,背上胸前的几处伤痕,正在向下渗血,太医躬身在一旁为朱瞻基上药:“太孙殿下请稍微忍耐,药粉沾及伤口,会有疼痛之感。”朱瞻基道:“太医不必顾虑,区区小伤,何足挂齿!”太医把白色的药粉撒在朱瞻基的伤口上,朱瞻基咬紧牙关,一声也不吭,只有额头上逐渐冒出汗来。
帐帘掀开,朱棣领着众臣进得门来,一群人登时将大帐挤满了。太医跪下行礼:“臣参见皇上。”朱瞻基赶紧站起身,向朱棣行礼:“孙儿参见皇爷爷。”朱棣看到朱瞻基身上的伤口血迹,白色的药粉止不住,与血融在了一起,再看朱瞻基脸色略有苍白,额头皆是大汗,却还是硬撑着笑意。朱棣不禁皱起眉头,伸手轻拍朱瞻基的肩膀,蹙眉心疼:“先坐下治伤。”
朱瞻基老实的点点头,坐了下来,太医起身继续为朱瞻基上药包扎。朱棣在朱瞻基身边坐下。白色的纱布把朱瞻基的上半身缠满了,太医收拾医箱,跪下行礼。朱棣关切的看着朱瞻基:“太医,吾孙之伤可有大碍?”太医道:“回禀皇上,太孙殿下伤口甚浅,并无大碍。”朱棣这才放松了眉头。
太医又叮嘱朱瞻基:“太孙殿下,微臣每过两日会来为太孙殿下重新换药,更换纱布,为使伤口尽快愈合,还请殿下避免剧烈行动。”朱瞻基点点头。朱棣冲太医摆摆手:“退下吧。”“微臣告退。”
太医起身离开大帐。众人远远的围着朱瞻基和朱棣。朱棣表情威严的看着朱瞻基,朱瞻基自知有错,低头起身下跪。杨荣、胡广、金幼孜等人见状也皆跪下,垂首叩头。朱瞻基叩首行礼:“孙儿不顾军纪,擅自行动,还请皇爷爷责罚孙儿。”杨荣、胡广、金幼孜等人一起磕头:“臣等护佑殿下不周,请皇上降罪。”朱棣看着朱瞻基,神情却并不严厉:“惩戒自然要有,否则将军纪置于何处?朕念及瞻基年幼,遭遇埋伏,身负数伤,已算得了教训,加之此战斩获敌军甚众,便算作将功补过罢。”朱瞻基听罢,眉开眼笑:“谢皇爷爷不罚之恩!”
朱瞻基起身,看到杨荣、胡广、金幼孜等人俯首跪地,便小心翼翼的看向朱棣,朱棣看着下面跪着的众人,面色不悦:“朕遣尔等专职教导太孙,使其明事理,通国事,体恤将士疾苦,征伐不易。汝等却放纵懈怠,致使太孙险遭大祸!然今伐师北虏,大敌当前,便不与尔等计较,待回京,再问汝等罪责。”杨荣、胡广、金幼孜等人叩首行礼:“臣等知罪!谢主隆恩。”
朱棣低头看看众人,扫视一圈:“李谦何在?”杨荣俯身行礼:“正是李谦劝诱太孙殿下,才使太孙殿下误入瓦剌埋伏,险些酿下大祸,臣等怀疑其用意险恶,为防其逃跑,已将其拘于帐中。”朱棣皱眉,手一挥招呼内侍:“带李谦。”内侍道:“奴才遵命。”匆匆从大帐中跑出去。
朱棣看向跪着的众人:“汝等平身罢。”众人皆起身,朱棣又看向朱瞻基,脸上又显出微笑来:“朕听闻你杀敌英勇,以一敌三,瓦剌敌寇无人能敌。当真朕之好圣孙矣!”朱瞻基被夸奖了很开心,满面笑容:“孙儿学艺数年,所待便是战场御敌之时,今终有用武之地也。”朱棣笑道:“自有你大展拳脚之机,切记,今后万不可鲁莽行事。”朱瞻基道:“孙儿谨记皇爷爷教诲,得此教训,再不敢妄加行事。”
内侍一个人入得账来。朱棣询问:“李谦何在?”内侍答:“回禀皇上。李谦惧怕皇上怪罪,自刎而亡。”众人闻言俱是一脸惊异。朱棣扬扬眉毛:“确是自缢无疑?”内侍道:“李谦脖颈受伤,手握宝剑,仰面倒于座椅之上,血迹尚干,应是听闻皇上归营问罪,畏罪自刎。”朱棣摆摆手让内侍退下,不再多说。
朱棣坐在帐中间的椅子上,朱高煦、朱瞻基、金幼孜、胡广、杨荣、刘江、火真等人分坐两排,表情认真,听朱棣对明日作战进行部署。朱棣看看一旁坐着的朱瞻基:“成思其因,败思其失,今日之战大获全胜,其因有三:“一则吾军行阵整齐,旗甲鲜明,令敌寇闻风丧胆,不敢率军迎战,我军占尽先机,二则吾军装备精良,以神机铳为器,未尽其身,便伤其命,实强于敌寇刀剑数倍,三则朕与王子躬身亲行,恢弘士气,稳定军心,扬我国威。个中细微之处,爱孙还须自去琢磨。”朱瞻基道:“谢皇爷爷教诲,孙儿自当用心体味。”
朱棣点点头,一手搭在椅子扶手处,身子略微前倾,看向众人:“虽吾军勇挫瓦剌,连获大胜,致尔等残虏仓惶逃窜,然瓦剌此等辜德负恩之辈,恐其生变,夜间偷袭,汝等务必严谨巡视提防。”众人答:“臣等遵命。”
朱高煦道:“启禀父皇。儿臣见古书有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此时正是吾军勇气盈满,敌寇士气衰靡之际,故儿臣请命,明日继续追击瓦剌残余。”朱棣道:“朕亦有此意。今征连得两胜,大挫瓦剌残虏,马哈木败走至大漠最西,待明日乘胜追击,势要尽数歼灭,以卫我朝疆界安定。
底下众大臣纷纷点头赞同。朱瞻基却蹙眉轻摇头,朱棣见状,遂好奇地询问朱瞻基:“爱孙,可是对追击敌兵持有异议?”朱瞻基站起来躬身行礼:“启禀皇爷爷,孙儿认为,虽有乘胜追击之言,亦有穷寇莫追之说。依孙儿之拙见,我军天威所加,势如破竹,令虏众肝胆俱裂。今既大败瓦剌,使马哈木仓惶败走,无可归所,彼有何依仗,焉敢返顾来犯乎?故瞻基请旨,勿须穷追北虏,宜及时班师,犒赏三军,以示皇恩浩荡。如穷追不舍,将敌寇逼作殊死搏斗,便有虽我军英勇拼杀,然对之死敌,难免有所损失。而况,其与征讨初衷亦无增益。”
朱棣闻言,低头细细思索其中道理,不由多看朱瞻基一眼,满意的对他点点头,眼中充满赞赏之情,笑着看向众人:“诸位爱卿以为如何?”朱高煦皱紧眉头,有些不快:“贤侄此言差矣,若因吾军有所损失,错失诛敌之机,岂非徒留后患?乘胜追击,势在必行!”朱棣道:“寇穷矣,何用远追?”朱高煦闻朱棣此言,虽不甚甘心,却只好无可奈何的行礼退在一边。朱棣手一挥:“传朕旨意,明日班师!”
朱棣伸展双手,权妃在他身前,为他去掉沉重的盔甲,除去外衣。朱棣全身获得轻松,扭动脖颈手臂等关节。权妃转身将盔甲放好,挂在衣架上,转过身看见朱棣活动筋骨的样子,不禁皱眉,走到朱棣身边,为他按摩手臂:“这么沉的盔甲,皇上却穿着打了一天的仗。请皇上坐下,臣妾为皇上舒缓一下筋骨吧。”
朱棣依言坐下,微闭双眼,脸上有些疲惫之色。权妃在朱棣身后为他揉捏按摩肩膀。朱棣微闭眼,声音却不无得意:“此战大获全胜,令瓦剌敌寇元气大伤,不敢再犯,倒也不枉一遭辛苦。明日即可班师回朝。”权妃面带喜色,行至朱棣面前,开心地看着朱棣:“臣妾恭喜皇上得胜归朝。皇上征战凯旋,臣妾献上一舞如何?”朱棣看权妃笑颜如花,心情愈发自在:“便跳一曲爱妃家乡的朝鲜国舞罢。”
权妃走远几步,便背过身去,自己口中唱起了欢快的节奏。和着曲调,权妃侧脸回头,含情脉脉的看了朱棣一眼,又扭过头去,腰肢轻摆几下,两手展开,急速的旋转起来,整个人裙裾飘展,犹如翩翩飞舞的蝴蝶。朱棣看了,愈发喜笑颜开。权妃踏着轻快的舞步上前,把手伸向朱棣,朱棣抬头握住了权妃的手,跟着权妃站了起来。两人一反一正站立,双手交替相握,跟着权妃嘴中哼唱的曲调,步伐轻快的相伴起舞。
昏黄烛光照在两人身上,光影明灭倒映在白色的大帐上面,权妃欢快的哼唱让人忘记了这里是漠北战场,烛光渐渐模糊了两人的身影。
朱棣正在北征,而寻访建文帝的胡濙满头大汗,来到湄江边上。看到一咏联,他大惊失色,不自觉的默念:“家从京畿而来,回首五岳峨眉,此等山川甲天下;帝似尧舜以后,伉怀秦皇汉武,如我王孙旷古今。”
胡濙细细的从上到下观察咏联上的字迹,从怀中拿出建文帝过去的手稿比对字迹,却迟迟不敢肯定。正巧有渡江的船家经过,胡濙大声招呼他靠岸:“船家,船家。”撑船人听到胡濙呼喊,就向他所在的小码头靠拢过来。胡濙问道:“船家在此撑船有多久了?”船家答:“自小便以撑船为生。客官这是要坐船前往何处啊?”胡濙道:“不坐船,在下只是想问问这楹联是何人所作?”船家斜他一眼,不甚耐烦:“那楹联何人所写,我一个撑船的又怎会知晓?”胡濙赔笑:“那你可知这楹联是何时出现的吗?”船家粗声粗气道:“这位客官真是闲来无事,尽拿我等下里巴人说笑。那附庸风雅之事,哪里是我这等凡夫俗子所关心的事。一副楹联在与不在,和我这一介船夫有何干系?客官既不坐船,何故叫我来此白白戏耍一番?”
船家说着话就撑船离开了,胡濙气一脸尴尬,又扭头看看咏联,心中感慨,愁眉苦脸的叹气:“唉,究竟何时才能查出建文帝的下落,又该如何
向皇上交差呢?!”无奈的胡濙,只得从怀中拿出纸笔写信,如实将此事报告朱棣。
漠北,清晨,朱棣与权妃用早膳,权妃神情疲靡,朱棣看在眼里,端详权妃片刻,握住权妃的手:“爱妃神色暗淡,满面倦容,可是身体有恙?待朕召来太医为爱妃诊治。”权妃答:“皇上,臣妾大概只被是昨夜急雨所惊,休息不足所致,午后歇歇,精神自可转好,不必惊动太医了。朱棣道:“爱妃随朕出征,一路舟车劳顿,饱受辛苦。而今得胜凯旋,无需走得太急,朕便带你看看朕的大好河山罢。”权妃深情的看着朱棣,坐到朱棣身边:“只要不误了皇上国事就行,臣妾当然愿意与皇上厮守在一起。”朱棣深情的抱着权妃。
权妃顺手摸了摸碗碟:“哎呀,皇上料理政务,误了用膳,臣妾命人重新准备些吧?”朱棣摇摇头,站起身:“不必了,朕已然了无胃口,倒是爱妃理当增补膳食。朕要去营中四处查看一番,爱妃膳后就在帐中好生休养身子吧。”
体贴的权妃闻言立即拿来了披风为朱棣披上,朱棣疼爱地看了一眼权妃,转身走出了大帐。身后的权妃以手撑头,神情疲倦,脸上出现极力忍奈的表情,帐外传来朱棣与侍卫对话的声音:“今日何以未见皇太孙前来请安?”“回皇上,皇太孙殿下来请安时,殿下皇上还未用膳,就不敢惊扰皇上,便回帐里去了。”“嗯,传皇太孙随朕一同出营巡察。”
权妃听到朱棣的声音渐渐远去,这才禁不住捂嘴咳嗽起来,宛儿赶忙过来服侍,不料权妃竟然吐出了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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