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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朱高炽刚从文华殿出来。内侍桑瑞急匆匆的过来,他带来了一个有利于太子的好消息,因此显得有些兴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朱高炽示意他压低声音:“桑瑞,何事如此匆忙?”桑瑞看看四下无人:“殿下,奴才得到一个消息,广西右参议吴翔伙同监察御史洪秉借进贡石玩之名,大肆搜刮民财,收受贿赂,而所猎奇石均暗自供奉与汉王府,并未进献皇宫。”朱高炽一惊:“此话当真?道听途说之语,可不要轻举妄动。”桑瑞为朱高炽考虑道:“殿下,奴才得到的消息千真万确,广西左参议的参劾奏折应该就在今日递送。殿下如果将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到皇上北京行在,正可借此参汉王一次,也出一口气。”朱高炽心有疑虑:“休得妄语,汉王朱高煦乃是本宫同胞兄弟,凡事尚需顾念亲情。再则,本宫若在此当口指摘汉王,岂不有借机报复之嫌?”桑瑞听了朱高炽的分析顿时没了主意,怏怏地答:“殿下教训的是!”
朱高炽转头却说:“不过这徇私枉法之事,亦不可纵容。还是要及时禀报皇上才是。”桑瑞眼珠一转,想出了一招:“殿下,奴才突然想到一法,既可令殿下摆脱报复之嫌,又可直接将此事奏报皇上。”朱高炽急切地看着桑瑞:“讲来听听!”桑瑞道:“殿下只需将这些奏折全部呈送皇上的内阁大臣,由他们向皇上奏事不仅省了殿下精力,而且也不至有报复之嫌了。”朱高炽提醒:“此方法固然好,只是依照内阁议事程序,地方官员违规之事,阁臣票拟后,直接交由都察院审理,不必经由皇上即可。”桑瑞道:“这个好办,按照规制,地方官员琐事自可不必呈报圣听,然此事涉及汉王,已不是都察院署理范围,理当呈请皇上决断。再则,阁臣杨荣一向也支持殿下,殿下只需安排人将广西左参议的奏折送到杨荣那,他阅折之时必会理解殿下的用心,而适时呈报皇上。”桑瑞的一通分析彻底打消了朱高炽的顾虑,他脸上紧绷的表情终于舒展开来:“嗯,桑瑞此计甚妙,本宫便依此行事。”说着话二人一同进了文华殿。
大明殿内,几名宫廷内侍分别抱着一摞奏折进了大殿。入了殿内,每个人走到一位阁臣前,把走着放在案上,便转身退出。朱棣看了看每人案上的大摞奏折,会心的向大家招呼:“各位爱卿,朕很久未与诸位一同批阅奏章了,此番归来,朕与汝等共洽国事,倍感亲切啊。各位请吧!”
众阁臣朝皇帝拱了拱手,便各自投入到紧张的批阅工作。阁臣们分别拿起眼前的奏章,仔细地阅读并不停地记录、批注。唯有杨荣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奏折翻来覆去的看,眉头越皱越紧。朱棣不经意间抬头发现了杨荣的表情变化,就直接向他询问:“杨荣,你一向处事如斩乱麻,今日何故犹疑?”杨荣听到朱棣发问,立即起身回话:“回皇上的话,臣看到一个参劾的奏折,广西左参议奏报右参议吴翔勾结监察御史洪秉,鱼肉乡里,大肆搜刮民财,惹得民怨四起。”朱棣道:“嗯,收受贿赂,着实可恶,发都察院审理即可,何以犹疑不决?”杨荣吞吞吐吐:“皇上,左参议的奏折直指汉王,那吴翔明目张胆借口为汉王收购石玩。事涉皇室,因而,臣不敢妄自决断。”
朱棣一听脸色突变,他看了看自己桌上的小石玩,想起了朱高煦先给自己镇纸时的话:“父皇,这块奇石镇纸是儿臣从民间求购的而来,特意献与父皇。”
朱棣喝道:“呈奏折来!”杨荣立刻把手中的奏折亲自送到朱棣案前,朱棣接过杨荣递来的奏折,迅速查阅,看着看着,朱棣的脸色变得更加难堪。气愤的朱棣把奏折一把拍在龙案上:“大胆的逆子,朕倒要看看,他还干了些什么不肖的勾当。”说着起身离案,并顺手抄起那块小石头镇纸,就要向外走:“来人!”侍卫答:“是!”朱棣边走边说:“移驾汉王府。”
朱棣在一队锦衣卫的护卫下来到汉王朱高煦府门口,他怒气冲冲的走下步辇,大步流星地直接向内府走去。值守的家丁纷纷跪倒拜迎,有一名家丁则飞快地向里面跑去通报去了。朱棣穿过府院直接走去汉王府的书房。从别处赶来的朱高煦,看到朱棣怒气冲冲而来。大惊失色,他慌张着向朱棣行拜礼,朱棣却视而不见,径直走去书房了。
站在书房中央朱棣看着满眼的珍奇石玩,更加恼怒,看着随后跟过来的朱高煦,朱棣怒目直视向他诘问:“煦儿,你可认得广西右参议吴翔?”朱高煦忙跪地答话:“回父皇,儿臣,儿臣不认得!”朱棣冷哼一声:“哼!那监察御史洪秉,你总识得吧。”朱高煦听得直打颤,却仍然嘴硬不承认:“父皇,儿臣,不认得此人!”朱棣一听朱高煦死不认账,勃然大怒,扬起手中的小石头镇纸直砸向朱高煦:“不肖子孙!既然此二人你都不认得,这些石玩又从何而来?”
朱高煦来不及躲闪朱棣甩出的石头,额头被砸出了血。见自己的老底已经被皇帝摸清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就伏在地上只是哭泣,不作回应。朱棣喝道:“朕,一再严令尔等,要体恤下民,不得擅向民间索取财物,尔竟置朕之皇命于不顾,纠结同伙,巧取豪夺,害得民不聊生,这才有人冒死上奏。尔之行止,令朕大失所望!”朱高煦听到朱棣的话,紧张无比,极力求饶:“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父皇饶恕儿臣吧!父皇也不能只盯着孩儿,我大哥,我大哥。”朱棣道:“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朱高煦进谗:“大哥在南京,吃喝玩乐,难道父皇不知道?”朱棣不信:“你听谁胡言乱语?”“京师都这么传,说詹事府的工部左侍郎陈寿和马京,还有吏部侍郎许思温跟太子来往过密,趁父皇不在南京,日日秦淮河边,轻歌曼舞,紫醉金迷。”“你胡说,朕为何不知?”“不信你问纪纲,他是锦衣卫,什么都知道。”于是朱棣传旨:“来人,去把纪纲叫来。”侍卫答:“是。”
纪纲和朱高煦合谋,自然很快纪纲就进来请安了:“皇上,有何吩咐。”朱棣道:“纪纲,朕问你,太子是不是趁朕不在,日日秦淮河边,轻歌曼舞,紫醉金迷?”纪纲故意吞吞吐吐:“这……。”朱棣追问:“是不是,有没有?”纪纲看了看跪着的朱高煦,斩钉截铁道:“是,有这回事。”朱棣愤怒之极:“好端端的太子,都让这帮奸佞小人给带坏了,纪纲,将陈寿、马京、许思温下狱,严查。”纪纲答:“是。”
朱棣又看看朱高煦:“真是逆子,即日起着尔禁足三月,不许迈出府门半步,另罚俸一年,所得贿物悉数没入国库。”朱高煦顿首:“儿臣领旨谢恩!”朱棣看向侍卫:“传朕旨意,着都察院会同刑部,缉拿御史洪秉、广西右参议吴翔,从严询问,依律惩戒!”侍卫答:“遵命!”朱棣说完话,带着满脸怒气,拂袖而去,一向趾高气扬的朱高煦瘫软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朱棣远去。
桑瑞是一路小跑着回到东宫住的春和殿,他冲进大殿高兴地向朱高炽报告刚刚得到的情况:“殿下,殿下!”朱高炽看到桑瑞兴奋得难以自抑,面露不悦:“何事如此慌张?当切记举止得体!”桑瑞:“是,殿下,奴才这次带来的是绝好消息,汉王被皇上禁足三个月,罚俸一年,而且没收了他搜刮来的那些财物。还有与他狼狈为奸的那些贪官,全部被下了大牢。”朱高炽听了桑瑞的汇报,不但没有喜色反倒更加忧心了:“哦,皇上就作了如此处置?”桑瑞不解:“是啊,殿下,皇上如此惩戒汉王,不正好灭了他的嚣张气焰吗?怎么殿下看来如此不悦?”
朱高炽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殿中央目光深邃地看着殿外:“汝只见其表,不谙实质啊!本宫监国之时,只是批阅奏章不合父皇旨意,东宫官属即被下入大狱,耿通只因为本宫执言便被处以极刑。汉王虽伙同朝廷官员收受贿赂,却只落了个禁足的惩罚,父皇心中孰轻孰重,可见一斑啊!”桑瑞听了太子分析不由得一惊:“是啊,殿下,奴才只顾得高兴了,没有想到这事情背后大有区别!”朱高炽道:“为今之计,唯有以不变应万变,本宫要加倍尽心尽力效忠皇上,力求公正理事,为皇上分忧,才是保全东宫之计。”桑瑞脸色变得严肃:“是。”
宋礼带着六名官员和侍卫在青州卫河岸边察看水情。一名随从在河岸边用绳子测量着水位,然后向宋礼报告:“大人,青州运河水位下降了四尺,与大人预想情形相差无几。”宋礼点点头会心地:“看来从魏家湾引黄河水泄入土河显了功效。只要黄河水不再自魏家湾经运河流入卫河,则卫河上游水量即可得到有效控制。接下来德州河道只要调节好,即可彻底清除卫河水患了。”
一个属下官员问道:“下官不太明白,宋大人治卫河之水,不从青州上游入手,怎么却要到德州疏浚?”宋礼道:“卫河水患每年只泛滥于夏季汛期,其余时间均为正常。而今由魏家湾顺势而来青州的黄河水已被分流。青州卫河水若再分流,便难以保证枯水期由青州至德州的运河水量。且卫河水患大多危害地势较低的德州沿岸,本官拟在德州西北开凿卫河支流,经大沽、海丰直接入海,汛期开闸泄洪,枯水季合闸保流。如此一来既可青州至德州的运河全年河运流量,又能保证汛期到来之时及时由德州泄洪,以解德州水患。”
众官员和随从听了宋礼的分析纷纷交口称赞:“宋大人谋划细致周全,如此一来既解了卫河水患,又可保证运河航运,属下实在佩服之至。”宋礼微笑了一下:“本官虽有筹划,却少不得诸位戮力协作,治水还需诸位共赴大任哪!”众人答:“宋大人客气了,能够追随大人治水,是属下的荣幸!”宋礼拱手:“嗯,此去德州尚有路程,诸位大人上路吧!”说罢,一行人各自牵了自己的马匹,翻身上马奔德州而去。
紫禁城御花园的凉亭里,朱瞻基在两个小太监的陪同下,正在耍乐。三个人爬在凉亭中心的圆形石桌上,聚精会神的看着石桌中央的一个陶罐。陶罐内两只蟋蟀一青一黑,各站一边。青色的那只,头、项、翅、腿均为纯青色,时而直愣愣地竖起双翅,摇摆长须,一派大将气度。黑的那只,斗项黑如木炭,大腿和尾部呈现深青色,一对乌金翅膀,加上雪白的大斧牙,也是玉树临风。两只蟋蟀都是上好品种。朱瞻基得意洋洋地手持撩草指着罐内的蟋蟀,向两个小太监炫耀他的两只宝贝:“青色的这只名为翡翠尊者,乃虫中上品,身强体健,聪慧绝伦,逢战必胜。”太监甲问道:“殿下,那这个黑的呢?”朱瞻基道:“黑的这个自然也是十分了得,你看他腿脚粗壮,身披乌金甲胄,我给他取名乌金大帅。”太监乙道:“这个好,这个好!太孙殿下,我喜欢这个乌金大帅,他的样子太威风了!”朱瞻基自豪的看着两个小太监:“那是当然,我费尽心机,搜寻来的极品上虫,那还错得了?”太监甲问道:“殿下,您说,他们两个都这么厉害,要是打起架来,谁能得胜呢?”朱瞻基也不清楚:“这个?我也说不好,两只都是新虫,不过刚好今天有兴致,就斗斗看,让你俩也开开眼吧。”太监乙道:“好啊,好啊!我赌乌金大帅胜!”太监甲道:“我赌翡翠尊者胜!”朱瞻基哈哈一笑:“哈哈!好,输者出银五两!”
朱瞻基说着话,就用手中的撩草分别去撩拨青虫和黑虫的长须。两只蟋蟀很快被撩拨得发怒起来。只见翡翠尊者右腿一蹬,忽地掉转身,两条长须高高昂着,偶尔扫动一下,眼睛直盯着乌金大帅。乌金大帅此刻也已经掉转头,只见它从容地向前移动一步之后,两只后腿用力地撑着身体,乍起的双翅鼓动间,发出嘹亮地叫声,四声一顿,极富节奏感。翡翠尊者闻声不甘示弱,也立即双翅开合,亮嗓示威。朱瞻基见状,用撩草又分别拨弄了几下,翡翠尊者立即张开血盆大口冲上去撕咬乌金大帅的大牙。乌金大帅沉着应战,用它雪白的板斧大牙,迎接扑面而来的翡翠尊者。两虫四瓣咬合在一起,用力的拼杀。翡翠尊者因为来势凶猛,借势施力,腿一蹬,头一甩,瞬间把乌金大帅,甩出去摔了个仰面朝天。翡翠尊者初战告捷,得意地鼓翅欢歌。
朱瞻基、小太监都被翡翠尊者的表现逗乐了,全都拍手称快。太监甲更是借机向太监乙示威:“怎么样?你就等着交银子吧?”太监乙道:“你也别高兴太早,三局两胜,这才一局,胜负难料呢!”说话间,不服气的乌金大帅已经振翅高喊着又杀了上来。他冲上去,一口咬住翡翠尊者的大牙,猛一甩头,翡翠尊者仰面朝天,被乌金大帅用力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见翡翠尊者不再反抗了,乌金大帅才潇洒的放开,退后几步鼓翅欢呼。朱瞻基开着两只蟋蟀的精彩表现,表情兴奋,连声欢呼。朱瞻基欢呼:“好!太好了!真乃虫中之王!”太监乙则向太监甲嘲弄的挤挤眼:“怎样,高兴过头了吧!我家乌金大帅大气沉稳,必胜无疑!”
沉浸在斗蟋蟀的紧张乐趣中的三个人,继续伸长脖子观看蟋蟀打斗,谁也没有注意到皇帝已经来到凉亭边上。朱棣本是因为心情转好到花园散步,见三个人又喊又叫的在凉亭玩耍,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就示意随从不要声张,悄悄地走到凉亭边来。只是他贪玩的皇孙依然没有注意到皇帝的到来,朱棣便站在凉亭边上轻咳两声。听到响动的三个人这才抬头看了一下来人,一见是皇上到来,两个小太监吓得浑身哆嗦,立刻跪下迎驾:“奴才,参见皇上!”朱瞻基看到皇帝也慌了神,连忙用手去捂陶罐。无奈又不能不迎接他的皇爷爷,犹豫了片刻,只好放弃,回身向朱棣施礼。朱瞻基躬身稽首礼:“孙儿瞻基,参见皇爷爷!”朱棣故作严肃状:“连皇爷爷来了,都不曾发觉,朕倒要看看,皇孙在做何大事呀?”
说着话,朱棣走进凉亭,来到石桌边上坐下,抬眼一瞥,看见了陶罐里的两只蟋蟀。朱瞻基知道没办法掩饰了,反而不去遮掩桌上的蟋蟀,而是迅速跟到朱棣身后,待朱棣坐下,就抡起拳头乖巧地为朱棣捶起背来。朱瞻基讨好的说:“天色尚早,皇爷爷不在宫中处理国事,而来到花园走动,想必一定是累了吧!”朱棣严肃道:“瞻基休要转移话题,你快跟朕说说,这桌上的蟋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朱瞻基道:“回皇爷爷的话,孙儿今日也只是习读倦怠之余,借此戏耍片刻以解身心之疲!”朱棣教训他:“瞻基啊!尔贵为皇孙之身,皇室嫡长,他日里须得担当治国安邦之大任。切记,趁着年少,好生读书,勤文善武,万万不可玩物丧志。”朱瞻基道:“是!孙儿谨遵皇爷爷教诲!”
他说着加快了捶背的速度,捶得朱棣很舒服也变得和颜悦色:“嗯!朕的乖孙儿,这捶背的技巧是愈发纯熟了。”朱瞻基道:“多谢皇爷爷夸奖!其实,孙儿从这斗蟋蟀当中也悟出了些许中用的大道理呢!”朱棣有点忍俊不禁:“哦?这斗蟋蟀还能悟出大道理来?那便讲与朕听听看!”朱瞻基道:“皇爷爷请看,这两只蟋蟀,一大一小,身材相差较大。这黑虫为乌金大帅,身形高大,体魄健壮,常常会心生傲敌之气。而那只纯青翡翠尊者,体型小巧矫健,面对强大来敌,勇猛出击,致使强大的乌金大帅首战失利。孙儿以为,此中隐喻道理为骄兵必败!”朱棣笑眯眯地让他继续:“嗯,再讲!”
朱瞻基不紧不慢道:“第二局战事,翡翠尊者依然凶猛异常,只是乌金大帅汲取教训,不再轻敌蛮战,他趁来敌冲势凶猛之际,顺势咬住翡翠尊者的大牙,就势一甩,便把翡翠尊者按倒在地,直到翡翠尊者告饶。孙儿从中领悟到,两军交兵智者胜的道理。”朱棣听完大笑:“哈哈!哈哈!这便是皇孙以斗蟋蟀而体悟的道理吗?”朱瞻基见朱棣嘲笑他,有些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皇爷爷,孙儿这些体悟虽是显见的道理,若付之实战,还是有用的嘛!”
朱棣道:“哦,孙儿对战事还有研习哪?来来来,让朕考考你?看看究竟如何?”朱瞻基道:“请皇爷爷喻示!”朱棣出题:“漠北蒙族现有两大势力,鞑靼、瓦剌两部,鞑靼部本雅失里与阿鲁台两人强大;而瓦剌部之马哈木被压制,却也有大肆扩张的野心,以致漠北之势变幻莫测,孙儿对此可有见解?”朱瞻基道:“回皇爷爷的话,孙儿以为漠北之鞑靼、瓦剌两部并存缺一不可,尤不可允其强弱悬殊。皇爷爷首次亲征打败鞑靼部,便是因为鞑靼部过于强大,而致对我大明不恭,屡屡犯边。而皇爷爷打败鞑靼阿鲁台之后,非但没有诛杀他,反而封以和宁王。孙儿猜测皇爷爷此举定是要保留鞑靼实力以其抗衡瓦剌。只是阿鲁台吃了败仗之后,无力再起,已经难以抵抗瓦剌崛起。借机崛起的瓦剌,屡次出击阿鲁台,意图一统漠北,马哈木野心昭然若揭,他日必成我大明北部新患。故而,我北部边防务必要加强警戒,应对瓦剌,怕是迟早难免一战!”
朱棣听着朱瞻基的分析很有道理,频频点头称赞:“嗯,好!爱孙之见,甚合朕意。不过让你主持北京事务,就辛苦你了。”朱瞻基道:“皇爷爷,孙儿不怕苦!”
朱棣道:“嗯,朕少时尝居凤阳,得与百姓乡里往来,民间细事,无不究知。而今,朕深居皇城,于百姓乡党,不再相见,朕的子民,生计何如,便不得而知。”朱瞻基道:“皇爷爷,不是有大臣的们的奏章可以得知天下事吗?”朱棣看了看朱瞻基,语重心长地说:“臣工之言,常常喜报忧隐,不可全赖其言。圣明之君既要广开言路,亦得躬身亲为,务必探知民事细情,方得治国有策,而不致视听蒙蔽!”朱瞻基敬佩地看着朱棣:“皇爷爷的教诲,孙儿定当谨记于心,他日若得为国效力之时,务必勤勉谨严,不辞亲力!”爷孙两人一边走一边聊。
一张地图上,卫河、黄河及运河各交叉点被明确标出,宋礼治水的河段被以红色分别标明。杨荣指着由德州西北卫河引出的支流,解释宋礼的奏报:“宋礼的折子指出,他由德州西北卫河下游开支流,经大沽、海丰入海,此举可彻底清除卫河德州水患之危害。”朱棣赞赏地点头:“宋礼果然不负朕望,卫河水患若除,德州百姓可安也!”
杨荣道:“皇上,宋大人关于弃海运增漕运的筹划,臣以为足可可比肩疏浚之功。”朱棣面露喜色:“详细奏来!”杨荣道:“是!海上运粮因难测暴风雨、海啸及暗礁之险,常有整船覆没、水手溺毙之事发生。而漕运则可完全避免此类风险。再则,若以运输耗费比较,漕运更具优势。”朱棣道:“何以见得?”杨荣开始细数:“海运之船,每船可运粮一千石,需役使丁夫百名。海船之造价每一艏可制漕运江船二十,以江船每船运粮两百石计,二十艏江船可运粮四千石。乃是海运总量的四倍。而每艏江船需丁夫十人,二十艏江船计需丁夫二百名,不过是海运的两倍。加之没有了海运的倾覆损耗,漕运之功可以显见。”朱棣听了杨荣的讲述,大为振奋:“如此一来,南粮北运可事半功倍矣。”杨荣补充道:“有了粮草保障,皇上对北部疆域的防守可以免除后顾之忧了。”朱棣很是高兴:“嗯,准其奏报,着户部拨付银两,开造江船。”杨荣道:“遵旨!”
朱棣哈哈大笑:“朕的心头大患,被宋礼迎刃而解,待其还朝,朕要重重奖赏!”朱棣龙颜大悦,笑声在大殿里回荡。
杨荣退下后,朱棣接过服侍自己的御马监掌印太监海寿递来的茶,刚刚喝下一口,兵部尚书金忠便急匆匆地前来行跪拜礼:“臣叩见皇上!”朱棣询问:“爱卿请起!卿匆忙而来可是有急事奏报?”金忠报告:“启奏皇上,兵部急报,瓦剌部头领马哈木近日,突然率军抵至饮马河而后驻兵不去,恐其意在突袭我大明北部边疆。”
朱棣听了奏报脸色一惊,看了看身边的海寿,接着怒斥:“狼子野心!朕以仁慈之怀,对其抚恤有加,奈何马哈木无知,包藏祸心,犯我边境。朕要令其知道,我大明雄师百万,容不得此子恣肆妄为!”金忠进言:“皇上息怒,马哈木外强中干,不过一时得意,便不自量力,犯我国威。我朝只需陈兵以待,伺其来犯,痛戈一击,必然令其闻风丧胆,知难而退。”如此朱棣怒意稍平:“眼下贵州安定,内患既平,朕便免了后顾之忧。传朕旨意,赐诏赍赏鞑靼部阿鲁台,使其安于臣服。传令各部将领,整军备战,择日朕要亲征马哈木!”金忠道:“谨遵皇上谕旨!”朱棣又下旨:“传朕旨意,遣陈诚择日出使西域,诏抚帖木儿等国,以保我西部边防稳固。另赐诏赍赏鞑靼部阿鲁台,使其安于臣服。传令各部将领,整军备战,明年,朕,要亲征马哈木!”“是。”
朱棣带着朱瞻基轻车简从,祖孙两人骑着马,在数十名大臣及侍卫的陪同下来到北京昌平的天寿山长陵工地。沿神道溯路而上,迎面是群山环抱,山上植被郁郁葱葱。神道两侧各有一座小山,东西相向。朱瞻基和几位大臣因是第一次来,被天寿山的景象所吸引。
袁珙看着神道左右的两座小山,不由得感慨:“神道之左右龙盘虎踞,东有龙山,西为虎山,实在是难得的东青龙、西白虎的四灵方位格局。”众人听了袁珙的评点,纷纷交口相赞,朱棣则笑而不语。继续前行。
由神道上行,左右有山脉环抱,中间却是一马平川,直抵长陵。一条小河从长陵面前蜿蜒而过,山水相映,水秀山明。来到长陵门前,一堵围墙横亘在眼前,围墙的正中央是长陵大门。众人纷纷在门前下马。从里面迎出的官员和守卫的士卒倒地拜迎朱棣的到来。随行士卒留守门外,朱瞻基与众大臣跟着朱棣一起进了长陵大门。
一进院子,完全是另一番热闹的景象,修陵的军工来来往往,运土的、抬石头的、扛木料的,人员虽多,但各司其责,有条不紊。因为长陵玄宫是刚刚落成,地上的三进院落仍在紧张的施工,主体建筑已经初具雏形。朱瞻基站在大院里环视一周。长陵宝山在三面环山的小盆地正中央,背依主峰,左右护山环抱,陵门面南,放眼望去,一片开阔。
长陵秀美的景色、磅礴的气势令朱瞻基不停夸赞:“皇爷爷选的这处陵寝,实在是天造地设的帝陵吉壤!”众人道:“是啊,是啊!这天寿山山势延绵,‘龙脉’旺盛,实在是千年难得的宝地!”朱棣听着众人的赞叹,心情大悦,就顺便封赏修陵官员:“武仪伯王通听封。”王通出列:“臣,王通听旨!”朱棣下诏:“武仪伯王通为朕修建陵寝,恪尽职守,经管有方,深得朕心,擢升王通为工部侍郎,修陵军士酌情分赏银钞,以示嘉奖。望汝等务必克谨努力,不负朕之厚望。”王通叩首:“臣王通,谢主隆恩!”朱棣道:“袁珙!”袁珙道:“臣在!”朱棣道:“即刻传召南京,长陵玄宫已成,着太子择日启程,率领大臣护送皇后灵柩至长陵安葬!”袁珙跪拜:“臣,谨遵皇命!”
夜深人静,朱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曾经作为燕王经管北平时,曾经有过一段最平静美好的日子:燕王府内花园里,他与徐妃相对而坐,石桌上摆满了各式水果,他拿起一颗葡萄塞到徐妃口中,徐妃拿起一颗大枣送到朱棣嘴里,一边站着的小高炽,嚷嚷着也要吃。美丽的月夜,徐妃关上房门,朱棣从身后抱起徐妃朝卧榻走去,两人上了木床,合上帘帐。
昔日的情景历历在目,而今天的夜晚却只有朱棣一人,他叹了一口气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子,外面月高星稀,晴朗的夜空天高云淡。朱棣呆呆地望着窗外表情凝重:“皇后啊,我们的陵寝终于落成了,过几日,炽儿便送你到陵寝安歇,但愿你在那里不会孤单!北京城修建完工之日,朕便可以迁都北京,常去看你了。”
两卫兵马前呼后拥,一万多人的送葬队伍,沿路排开,浩浩荡荡。队伍的中间,一辆八匹马拉的大车上装点奢华,一切按照最隆重的皇后葬礼配备,大车的前部摆放着皇后的灵位。太子身着孝服,护送灵柩。整个队伍,步兵在前,骑兵在后,环四周保护着皇后灵车,向北京而去。
杨士奇急匆匆的禀报:“殿下。”朱高炽道:“东里先生,有什么事?”杨士奇压低声音:“纪纲和汉王将詹事府的几个大臣给下狱了。”朱高炽听到这些都麻木了,不再吃惊:“哎,都有谁?现在什么情况了?”杨士奇道:“工部左侍郎陈寿和吏部侍郎许思温下狱至死,左侍郎马京谪戍广西。”朱高炽悲伤道:“陈寿死了,他可是侍郎中第一人啊,哎,陈寿、许思温一路好走,幸好许思温只是谪戍,东里先生,拿本宫的俸禄,抚恤家人。”“是”
深夜的大明殿灯火通明,门外值守的小太监不住的打着哈欠。宫门两侧值夜的锦衣护卫却是精神抖擞,手握长矛,站姿挺拔。朱棣坐在书案前,毫无倦意。他手里拿着徐皇后在世时编写的《劝善书》反复翻看。时而站起身,看看宽大空旷的龙榻上叠放整齐的被褥,无奈地摇摇头,又返身坐下,望着烛火沉思。
卜才用一个漆木托盘捧着一碗莲子羹轻轻地走进大殿,来到朱棣身边见朱棣依然在凝思。卜才就小心翼翼的呼喊朱棣:“万岁爷!万岁爷!”朱棣听到呼喊定了定神:“嗯!”卜才道:“万岁爷!奴才见万岁熬夜太久,嘱咐御膳房熬制了一碗莲子羹,请万岁爷品尝进补。”朱棣心头一震:“哦!莲子羹?”皇后在世时深夜送来莲子羹的情景在眼前一闪。愣了片刻朱棣拿起瓷碗,用瓷勺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然而,这碗莲子羹的味道似乎没法和皇后熬制的莲子羹相提并论。朱棣,叹着气把瓷碗放回卜才手中的托盘,不再食用:“唉!可惜朕再也无缘品尝皇后亲手熬制的莲子羹了。”说着话朱棣朝卜才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去。卜才看见朱棣失落的表情,煞是紧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默默地退出去。
夜色下的北京元大都皇宫延春殿一片死寂,朱棣没有登基之前,徐妃就居住与此。因为没有主人居住,宫殿之中灯火全无。失去活力而大门紧闭,充满阴森的气氛。只有偏殿的一个小房间里还亮着灯。突然一声“吱呀”的开门声,打破了这里的沉静。徐妙锦一身素服,在侍女的陪同下走出房间。主仆二人依偎着走向延春殿的正门。
侍女小凤一只手打着灯笼另一只手则紧张地拉着徐妙锦的衣袖,因为害怕声音有点打颤:“郡主,这大半夜的来看黑呼呼的,您就不害怕吗?”徐妙锦道:“昔日姐姐在时,你便随我任意进出延春殿,这里的没一个角落我们没有看过,有什么可怕的呢?”小凤听到徐妙锦这么说,这才渐渐放松了下来:“也是呀,皇后娘娘慈祥宽仁,不但对郡主体贴有加,凤儿也得了不少娘娘的恩惠,现在娘娘升天了,我们不过是来看看娘娘,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徐妙锦慈爱地用手指戳了一下小凤的额头:“胆小的丫头!”
在宫门前大约丈余的地方,主仆两人止住了脚步。看着高大阴森和充满黑暗的延春殿,徐妙锦表情忧郁,难掩伤感,自言自语:“姐姐的灵柩,此番由太子亲自护送到北京长陵安葬,总算可以释然了。北京毕竟是姐姐与棣哥哥成就家业的地方,想必姐姐一定可以找到昔日的欢欣罢。”
说着话徐妙锦已经泣不成声,眼泪簌簌滑落。陪在一旁的小凤见主子伤心落泪,也止不住悲伤起来。她放下灯笼,取下胳膊上挎着的小布囊,从里面取出一些纸叠的冥物和几张符咒。徐妙锦从他手中接过符咒,小凤则拿掉灯罩点燃了各种形状的冥物,抽泣道:“皇后娘娘,小凤也好想您!这些点心都是您生前爱吃的,小凤和郡主特意拿来烧给您,希望您在天之灵还可以享用。”徐妙锦边烧符咒边继续祷念:“这些符咒是锦儿从茅山求来的,希望它可以保佑您在天上平安幸福!”主仆两人轻声地抽泣着,烧着冥物,对往事的缅怀和对逝者的思念,令两人沉浸在悲伤之中。
她们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朱棣也在在黄俨的陪同下来到延春殿前。侍卫看到两个人在宫前焚烧祭奠,刚要上前制止,朱棣立即摆手示意不要惊扰徐妙锦。他在不远处听着徐妙锦的低语,长长地叹了口气,意欲上前去跟徐妙锦打个招呼,抬起的脚步却又收回。犹豫了片刻,朱棣却转身离开了延春殿。
朱棣一行人的走动还是引起了徐妙锦的注意,待她回头看时朱棣的身影已经走远。徐妙锦看着朱棣的背影,抹抹脸上的泪痕,失落难掩。小凤看着徐妙锦表情复杂,便幽幽地提醒:“郡主,小凤听说皇上这段日子以来,经常彻夜不眠,还时常到延春殿驻足伤神,怀念皇后娘娘呢。”听了小风的话,徐妙锦脸上表情一震,她看了一眼小凤,又幽怨的回过头朝着朱棣身影消失的地方失神的凝望,默不作声。
炉灶上的砂锅冒着腾腾热气,徐妙锦用垫布裹着拿起锅盖,最后放进一小擢桂花。然后用勺子搅拌了一下,扣上砂锅的盖子,吩咐卜才:“卜公公,这锅莲子羹可以下灶了!”卜才一边答应着一边把砂锅从灶上端下,放到一旁的大案子上:“是,郡主,我一直不解皇上为什么就是爱吃皇后娘娘的煮的莲子羹,御膳房熬制的皇上,一口都不愿意多尝。原来皇后娘娘的熬的莲子羹,还有一味绝妙的调料。这回我算是跟郡主学会了。”
小凤在旁撺掇:“卜公公,郡主亲自下厨教您为皇上熬制莲子羹,您总得表示表示吧?”卜才道:“表示!一定表示!小凤姑娘,有什么要求您就吩咐吧!”徐妙锦道:“好了,小凤,你就不要再贫嘴了,卜公公烦请您取个托盘过来,这莲子羹可以出锅了!”卜才答应:“得嘞!我这就去取!”
卜才转身去取托盘,徐妙锦则揭开砂锅,拿勺子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银耳莲子羹。盛好之后,卜才已经捧着托盘站在旁边。徐妙锦盖上瓷碗,把它放在卜才手中的托盘上:“走吧,去趟大明殿!”夜色中,三个人走出御膳房,匆匆地向大明殿而去。
从延春殿回来的朱棣,静静地伏在书案上读书。原本随伺的黄俨已经过了值更时间不在皇帝身边伺候了,门口的值夜太监也已经换了班。徐妙锦、卜才、小凤三人来到大明殿外。值守的侍卫正要进去通报,卜才摆了摆手,低声交代侍卫:“郡主特意过来看看皇上,就不必通报了。”侍卫于是低声道:“郡主请!”
徐妙锦从卜才手中接过托盘,一人进了宫门。小凤和卜才都留守在了门外。徐妙锦进了大明殿,看着独自一人秉烛夜读的朱棣,心生怜爱之意。朱棣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是徐妙锦进来,显得有些吃惊。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书,深情地望着徐妙锦走近:“锦儿,是你?”徐妙锦一边走一边说:“锦儿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朱棣道:“切勿多礼,锦儿刚自南京回京,一路劳顿,何不早些安歇?”徐妙锦道:“锦儿思念姐姐,夜不能寐,却见得皇上亦是深夜不眠,故而熬了补汤,奉与皇上!”说着话把托盘上的瓷碗递到皇帝的面前,朱棣连忙伸手去接,却带出了打着补丁的内衣袖,徐妙锦看在眼里,深有触动。
朱棣边接瓷碗边说:“锦儿,朕,不能再做回你的棣哥哥了吗?”徐妙锦道:“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贵为天子,锦儿不敢令皇上失了体统,罔顾纲常。”朱棣惋惜道:“可是锦儿在朕的心里,却依然如初!”徐妙锦道:“皇上,锦儿心有疑问,可否向皇上请教?”朱棣答:“锦儿有何不解,尽管讲来。”徐妙锦道:“皇上位极人君,国用充盈,为何仍要如此破旧的衣衫?”朱棣道:“唉!朕便是日易十服,亦未尝不可。朕只是感念皇后主后宫时,内外袍服,每浣濯之后,必亲自检视,但有损破,俱亲力缝补。昔日皇太后缝补旧衣,太祖皇帝遇而大赞。皇后尊孝节俭至此,朕,更当常守祖训不忘。”
徐妙锦听了朱棣一番怀旧的讲述,深深感动。他端起朱棣已经放下的瓷碗,再次递到朱棣的手中。徐妙锦不自觉的脱口而出:“棣哥哥,这是锦儿亲手熬制的银耳莲子羹,一切遵循姐姐的炮制方法。棣哥哥趁热用了,补补身子吧。”徐妙锦的一声棣哥哥,使得朱棣面容大震,感动至深。他满怀深情地看着徐妙锦,伸手去接瓷碗的时候,顺势握住了徐妙锦的手:“锦儿,朕与你两情相悦,爱慕殊深。而今,皇后又舍朕而去,朕可不可以请你入这后宫,做朕的爱妃!”徐妙锦没有立即抽回自己的手,而是声音坚定地喊了一声:“皇上!”
朱棣看徐妙锦表情木然,知道难以勉强,只好遗憾地放开徐妙锦的手,再次把瓷碗放到桌上。徐妙锦觉得尴尬,就趁势向皇帝告辞:“请皇上保重龙体,锦儿退下了!”说罢转身而去,走出大明殿。朱棣无奈地坐下,呆呆地望着徐妙锦的背影,凝神遐想。徐妙锦离开了,顺着大明殿望去一片暗色。
突然,空旷的大门框内,徐妙锦婀娜的身影再次出现,她微笑着款款而来,声音温和亲切,来到朱棣的面前,轻声呼唤着皇上,伸手来端朱棣面前的瓷碗。朱棣顺势用力地捉住徐妙锦的双手,这一次他再也不允许她从自己的眼前逃开。把徐妙锦手中的瓷碗拿开,朱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徐妙锦,他用自己有力的臂膀抱起徐妙锦,向龙榻走去。
怀中的徐妙锦略微挣扎两下,便不再反抗。热血沸腾的朱棣,把徐妙锦放上龙榻,猛地撕去她的衣服,一尊优美的少女胴体展现在朱棣的面前。朱棣迅速甩掉自己的衣服,扑了上去欲行房事。然而,他血脉喷张的身体,在女子的身体上抖动了一下,便立刻停住了。
“皇上。”吕芳失望而羞怯的喊了一声。房事不成的朱棣一脸沮丧,定眼仔细一看,怀里抱的竟是宫女吕芳。朱棣立即松开,抄起一边的被毯扔在吕芳身上,朱棣自己则披起衣服,冷冷地说:“你下去吧。”接着头也不回的去了书桌边。羞愧、失落的吕芳,裹上自己的衣服,跑出了大明殿。留下朱棣一人,暗自落寞。
太庙内,所有的神位前各式贡品,摆满香案。香案上烛火轻摇,香烟缭绕。一场超度法会正在举行。为徐皇后祈福超度,主祭坛便设在徐皇后灵位前,徐皇后的巨幅画像慈祥地望着众人。大堂中央正对着徐皇后画像的位置,两尊金黄色的蒲团上,一左一右坐着朱棣和乌斯藏大法师昆泽思巴,昆泽思巴居左,朱棣在右,两人俱背对画像,盘腿面南而坐。
姚广孝也到了北京,带领皇室宗亲、满朝文武大臣面向朱棣和大法师,每人一个蒲团,除姚广孝外,大臣们都是跪在蒲团上,双手恭敬地放在左右腿上,低着头,满脸肃穆,静静地听着大法师诵经。在法师和朱棣左右两侧各五步外,分别摆着各式法器。一左一右的黄铜大磬和引磬较为引人注目。执事僧看着大法师手持的转经轮以及诵经的节奏,依照各自的规制,适时敲打着大磬或引磬。清脆嘹亮的磬声,不时在大殿内回响。庭中跪礼的大臣们则在姚广孝的口令引导下或跪拜,或肃立。场面肃穆、盛大且庄重威严。
仪式之后,大臣们移到了奉天殿。文武大臣已经按照各自的食案前位站好,一副副食案上摆满了各式佳肴。此时,朱棣与昆泽思巴一同走进大殿。随着内侍的呼报:““皇上驾到”,“尚师驾到”,文武百官纷纷跪拜:“臣等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棣面南而坐。昆泽思巴的位置在朱棣右侧稍前一点,算是极为尊贵的礼遇了。群臣拜完,朱棣招呼大家入座:“众卿平身入座吧!”说罢看向昆泽思巴:“尚师不远万里来到京师,为我大明臣民讲说佛法,广利众生,护持国土,他日皇后灵柩迁葬,尚师又要亲力护送,尚师于朕的大明实在是功德无量。朕一心向佛,决意拜封尚师为大乘法王,赐予管领僧众百人、护持释迦牟尼教法诏、金印及千幅金轮、袈裟、幡幢、鞍马、伞盖等一应法物。”
昆泽思巴站立躬身双手合什行稽首礼:“大明皇帝陛下诚心向佛,不吝赍赐,实乃天下僧众的福祉!”看昆泽思巴落了座,朱棣端起面前的茶杯:“尚师请!”昆泽思巴也端起面前的小瓷杯:“陛下请!”看着君臣、主客各自行礼完毕,内侍高呼一声“奏乐”。由杨士奇的诗改编而成的佛教歌舞,在大厅里拉开帷幕。优美的歌声配着佛教器乐吟唱的歌词在大殿内响起:“天香神引玉炉熏,日照龙墀彩仗分。阊阖九重通御气,蓬莱五色护祥云。”
清晨四更,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皇城内夜色渐退。直殿监太监以惯常的行走速度,一路快走来到大明殿。大明殿门口的一处小条几上,直殿监太监把代表四更的时辰牌换上,取了旧牌,又掉转身匆匆而去。此时,皇城报时的晨钟响起。一夜未眠的朱棣,站起身伸展伸展四肢,离开了书桌。一队太监宫女分别捧着铜脸盆、脸帕、口杯等洗漱用具来到大明殿。看到皇帝洗漱完毕,卜才立刻打开膳盒,把几个碗碟摆放在一张圆桌上。朱棣坐下来开始享用他简单的早餐,一碗粥,一张圆圆的葱花饼、一小碟煮黄豆、一只蒸蛋和一碟朝鲜泡菜。
文武百官都已到齐,大家按照惯常上朝的班序站到各自的位置上,等待皇帝的到来。皇帝临朝之前,大家相互攀谈着说些闲话,朝堂上显得有些热闹。从众臣相聚的圈子可以看出,朝臣之间还是有派系的分别。文臣多与文臣攀谈,武臣之间看起来相谈甚欢。阁臣虽与其他大臣也有寒暄,只是他们之间似乎更愿意近身互语。杨溥、黄淮等阁臣因为品阶不是很高,在众臣中站班,位于稍靠后的地方。几个人相对闲聊。
阁臣中传来胡广的声音:“退庵(金幼孜号)兄,此番岭南巡察大概是收获颇丰吧!”黄淮道:“是啊,是啊,退庵兄巡察岭南月余,定有所得,讲来与同僚们分享些许吧!”金幼孜道:“光大、宗豫二位贤弟,奉皇命巡察,厘政抚民,自然收获甚丰。但,善之最大收获,已与诸位分享,难不成两位贤弟这么快就忘了!”黄淮疑惑地问道:“退庵兄此话怎讲?”胡广也一脸疑惑地看着金幼孜,待他揭晓答案。
金幼孜呵呵一笑,不作答,却吟了两句诗:“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胡广、黄淮一听恍然大悟,相视会心而笑。其余几人自然也知道金幼孜话里的涵义,纷纷点头微笑。杨溥道:“徐奇载如此顾念旧情,也不枉了我等当年的题诗心意啊!小小荔枝数颗,礼轻义重,令人感怀!”杨溥的话听得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杨士奇不知几人议论的具体内容,也便没有过多注意。
朱棣在一众太监宫女的拥护下,走向奉天殿。奉天殿外的路上,纪纲突然迎面走来,拦住了朱棣一行。纪纲跪拜:“臣,纪纲,参见吾皇万岁!”朱棣疑惑:“纪纲,汝何不在朝堂议事,而于此见朕?”纪纲上奏:“启奏皇上,臣查知广东布政使徐奇载贿赂内阁大臣,阁臣之中几无幸免。滋事体大,臣担心于朝堂之上公然参奏,引致人心不安,故而拦路急奏,请皇上恕罪!”朱棣半信半疑:“哦?此事可有物证?”纪纲脸上闪过一丝诘笑:“皇上,臣若无铁证岂敢冒然参奏阁臣?这是徐奇载的送礼名单,请皇上过目!”
纪纲说着话,从衣袖内掏出一张名单,随侍太监立即接过去,递到朱棣手中。朱棣神色凝重的看了送礼一眼名单,表情瞬间变得严肃:“纪纲,你可查实所贿何物?”纪纲道:“禀皇上,臣只知大学士金幼孜,奉旨巡察岭南回京时,徐奇载派家丁随同来京,贿物乃是家丁一一亲送阁臣府上,具体何物,臣不得而知。”朱棣收起送礼名单:“此事暂且不要声张,查实之后再来禀报,你去吧!”“臣告退!”打发走了纪纲,朱棣一行继续前往奉天殿上早朝去了。
朱棣早朝议事,朝堂上的大臣们奏事。亦什哈出班跪拜:“臣亦什哈回京复命,参见皇上。”朱棣示意他起来:“起来吧!辛苦你了,此次奉旨出使,有什么成果?”亦什哈报告:“臣在黑龙江特林江边上修葺了永宁寺,供奉观音、佛像,还立了一块碑。”朱棣道:“永宁?好名字啊,天下永远安宁,那你立的碑是什么样的碑?”亦什哈道:“是敕修奴儿干永宁寺的碑记,上面载有奴儿干都司建立的经过,和明朝对当地的管理。”朱棣很高兴:“这块碑你立的很对,宣示了朝廷的旨意和管辖。朕要重重奖赏你。”“谢皇上。”
奏事完毕,黄俨站在丹墀之上,朗声询问:“各位大臣,可还有本上奏?”他停了一下,看着堂中的众臣:“如若无事启奏,今日便散朝吧!”群臣退朝礼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大臣三呼完毕,都跪在地上等皇帝先走。朱棣却坐在龙位上并不起身。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朱棣何意,也没人敢站起身离开。黄俨道:“诸位大人,皇上尚有它事待办,各位就先退下吧,翰林侍讲杨士奇大人请暂且留步。”群臣听了黄俨的解释,才明白皇上是要留下杨士奇单独谈话。大家纷纷知趣地离开大殿。
看到众人都已离开大殿,杨士奇走近丹墀看着表情严肃地朱棣,朱棣直视杨士奇并不言语。杨士奇则从容地施礼,向朱棣询问:“皇上诏臣留下,不知何事吩咐?”朱棣道:“爱卿,广东布政使徐奇载,向内阁行贿之事,你可有耳闻?”杨士奇很吃惊:“皇上,臣未尝听闻!”朱棣向黄俨示意了一下:“你来看看这个名单!”
杨士奇接过黄俨递来的名单仔细地浏览,朱棣趁杨士奇观看名单,继续向他说明:“此名册乃是徐奇载向阁臣行贿的物证,朕观名单之中,独无卿之名号,故诏尔议事。”杨士奇看完名单,抬头微笑看向朱棣:“皇上,据臣所知,此事绝非贿赂廷臣,扰乱朝纲之事!”朱棣见杨士奇似乎了知详情,不解地:“哦?爱卿似乎对此知晓周详?”杨士奇正色道:“回皇上!臣确实对此有所了解。前些时日,翰林学士金幼孜奉旨巡察岭南,大学士回京之时,广东布政使徐奇载派家丁随至京师,行贿之事若言有之,亦不可否认。”朱棣愈发觉得奇怪:“哦?爱卿此话怎讲?”杨士奇道:“禀皇上,徐奇载派家丁送往阁臣府上的礼物,不过是广东土产,新鲜荔枝数十颗而已。”
朱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即使如此,那名单之上何故独无卿名?”杨士奇淡然一笑:“禀皇上,昔日徐奇载自京师奔赴广东,阁臣纷纷以诗文赠行,适逢臣抱病在家,未能送行。故而,此番馈赠,臣不在名单之列。臣以为,即便彼时臣身体无恙,亦有诗赠相送,今时之馈赠名册,有无臣之名姓,亦未可知。而况,所赠之物,不过区区土产,当无他意!还请皇上明鉴!”朱棣道:“嗯,徐奇载以数颗荔枝,馈报阁臣当年题诗相送之谊,实属情理之常。礼单虽有遗漏,东里却宽容不计小节,朕甚感欣慰,黄俨!”黄俨上前:“奴才在!”朱棣道:“将此礼单即刻焚毁!”
黄俨从杨士奇手中接过名单,从旁边的烛火上引燃,顺手把它丢尽了丹墀边的香炉之内,名单即刻化为灰烬。杨士奇见状借机进言:“皇上,臣昨日禀奏介休贡五色石之事,还望皇上示下。”朱棣正色道:“此奏断不可纳,靖难数年,兵革灾荒,百姓困苦未得宁息,官府求一物,即百姓受一害。况此石饥不可食,寒不可衣,累民何为耶?谕旨介休官员,勿得复奏!”杨士奇欣慰地看着朱棣:“臣谨遵圣意,吾皇圣明,实乃天下生民之福!”君臣相视会心微笑,似乎为彼此的默契,感到满意。
四十艏悬挂大明旗帜的巨大海船,一字排开,顺延数里,气势磅礴。每艏大船上都有持枪护卫的士兵,水手则各自忙活着自己活计。郑和为正使,王景弘为副使的大明使团,总计拥有军士、使臣、船工等二万七千余人。远远望去,如此大规模的船队,威武壮观,场面震撼。
由于天气晴好,海面上波澜不惊,郑和、王景弘、马欢等使团首领,来到指挥船甲板上欣赏海景。郑和招呼:“副使!”王景弘上前:“郑大人!”郑和道:“出航以来,我大明使团已经历占城、彭亨、急兰丹、爪哇等八国数十地。你以为此行,功效如何?”王景弘答:“郑大人,景弘随大人远涉重洋,遍访环宇之地。其占城之使,以我皇威,封王赐冠带,占城王诚心归附,臣服大明。而苏门答剌,更得我大明护佑,方才擒获窃国之贼苏干剌,以致复国。景弘若非身历此番盛事,实在难以想见,我大明国威竟是这般广布,天下之大,皇恩浩荡,竟无不覆!”马欢附和:“我与副使大人所见略同。圣上雄襟万丈,恩泽环宇,我大明使团通好蛮夷,而令四夷皆附、天下咸归,堪称旷世之功!”郑和道:“二位终解皇上旨意,算是不虚此行了。想当初,朝中众臣多有不解,彼鼠目寸光者,但知固守祖地,以为皇上通使四夷不过徒费国资。圣上雄心壮志,岂为此辈所识!”
船队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杨帆航行。郑和、王景弘、马欢指点着航行前方的岛屿,愉快地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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