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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明殿里,朱棣拿着谷王朱橞的上书给杨荣看:“你看看,这个谷王,一刻也不得消停,居然上书要朕处置茹瑺。”杨荣道:“茹瑺路过长沙,没有拜见谷王确实与礼有失,但茹瑺也是因为丘将军大军粮草,所以急匆匆的赶回京师。”朱棣道:“这个谷王还抓住不放了,如何是好啊!”杨荣道:“皇上,依臣之见,先安抚住谷王,不至于事情闹大,就好办了。”“也只有这样了,你代朕给谷王回复,要恩威并用。”“是。”
这个时候,金幼孜赶来。朱棣询问:“京师有什么事?”金幼孜递上上书,朱棣接了过来:“皇上,这是陈瑛弹劾茹瑺的上书,另外锦衣卫纪纲已经将茹瑺给逮入了诏狱。”朱棣边看边说:“这个纪纲,为什么也不禀告就拿人?!”金幼孜提醒朱棣:“皇上曾经给锦衣卫下了这个权利,可以不禀报缉拿。”朱棣连连摇头:“哎,现在陈瑛弹劾茹瑺违背祖制,纪纲又将他逮了去,安抚谷王也晚了。”杨荣道:“谷王有打开金川门之功,现在他已经联合了陈瑛和纪纲,皇上想释放茹瑺也难了。”朱棣仰头长叹:“茹瑺与朕的大明有功啊!”
锦衣卫的诏狱阴森恐怖,进的来就出不去了,茹瑺被关在里面,心情异常低落。这个时候,外面一阵响动:“父亲,父亲,你在哪?”茹瑺听出来了,是他儿子茹铨的声音:“铨儿,为父在这里,在这里。”
茹铨跑了过去,看到在里面的父亲茹瑺,浑身遍体鳞伤,骨瘦如柴,几日不见,已经快没有了人形。茹瑺缓缓张口:“铨儿,你收到我的信了。”茹铨道:“是,锦衣卫送来了,父亲,孩儿正在上书给皇上,求他放了你。”茹瑺道:“胡闹,皇上日理万机,眼下又是北征,你这不是添乱吗?”茹铨道:“父亲,皇上应该知道您的处境,但是为什么他迟迟不放了您,也不过问?”茹瑺道:“皇上有他的难处,谷王跋扈有功,是皇上的兄弟,这次没有拜见谷王,是父亲的疏忽。”
茹铨愤愤不平:“我看是那谷王故意要害父亲,孩儿一定要为父亲讨回公道。”茹瑺道:“你小小年纪,懂什么公道。”茹铨道:“父亲,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待在这里。我已经把上书递到了詹事府,太子已经收到。”茹瑺摇摇头:“太子没有权利,这件事都是谷王,陈瑛和纪纲在作祟,太子管不了他们的。算了,你们要小心谨慎,不要再惹事端。”“父亲,罪不至于此,孩儿不服。”“混账,父亲的话也不听吗?我让你带来的东西呢?”
茹铨听到父亲要东西,更是悲痛起来,泪流满面:“父亲,真的要这样吗?孩儿不能啊!”茹瑺道:“现在我已经令皇上两难了,谷王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如果我不死,谷王会害你们的,只有父亲死了,这件事皇上才好平息,你们才能保全,明白吗?”“可这……。”茹瑺向茹铨伸手:“把东西拿来。”茹铨痛苦道:“父亲,罪不至死啊,何必要自裁呢!”茹瑺悲愤道:“父亲的话你都听不进去吗?你要看着父亲被斩首,死无全尸吗?我服毒自裁,起码还有个全尸。”说完茹瑺也难过的哭了起来。
茹铨无奈,慢腾腾的拿出了一包毒药,递给了父亲。茹瑺接过来,擦去茹铨脸上的泪水:“好,铨儿,不要难过,你回去吧!咱们茹家世代忠良,你也要记住,做忠良之后,明白吗?”锦衣卫在外面不耐烦道:“快点,到时间,不走,连你也关起来。”
茹瑺招呼儿子赶紧走,茹铨含泪点了点头,不忍再面对父亲,悲伤的走了。 茹瑺看儿子走了,消失在诏狱,拿出毒药,打开,看着,心情悲愤:“皇上,臣有冤啊,再也不能侍奉你了……。”
大明殿内,朱棣召集了杨荣、刘俊商议迁都的事。朱棣担忧:“丘福那边已经几天没有消息了,也不知道情形如何?”刘俊奏道:“兵部一直在关注,只是消息还没有送到,今天应该会有奏疏到,有消息会直接送到大明殿来。”朱棣道:“好,今天召集你们来,还是迁都的事,迁都北京,不仅仅因为北京曾是朕的藩邸,还有南京给朕了很大的心理压力。”杨荣道:“皇上,这些臣都明白,皇上是顾忌太祖和建文君曾经在南京为帝。”
朱棣缓缓道来:“你们都是朕的近臣,实不相瞒,朕坐在奉天殿太祖皇帝和允炆曾经坐过的龙椅上,时常心里不安宁,百年以后更不愿意葬在南京,这就是要在北京营建陵墓的原因。这几年朕多次请番僧大做法事,荐福于皇考皇妣,一次斋醮便达七天七夜,就是想求得父皇的原谅。”刘俊道:“靖难过去这么多年了,皇上还耿耿于怀?!”朱棣答:“有些事想忘记,反而越是清晰。”
杨荣道:“迁都倒是有利于征服蒙古。”朱棣点头:“对,当年的蒙元何其强大,朕就是要强过它。”刘俊道:“但是皇上,您将宁王、谷王、辽王内迁,将山西行都司、大宁行都司的诸卫所内迁,是北方疆域的内缩。”朱棣道:“你这就想错了。朕认为控制它太容易了,以后会一举控制蒙古地区,让北京成为边防前线,朕就是天子守边。”
杨荣担心:“皇上,这有利也有弊。离边境太久,如果塞上一有风吹草动,便举朝惶惶不宁。”朱棣点点头:“你说的也对,但是只要后世子孙不懈怠朝政,勤于备战,就无忧矣。”“是。”“朕住在这元大都,大元帝国的盛世必然是了然于心,这里是忽必烈和他的子孙们君临天下的地方。朕将追随他们的足迹,建立一个超越大元帝国、与世无敌的庞大帝国。”
朱棣一直没有安寝,在等待丘福胜利的消息,杨荣急急忙忙的赶来跪拜:“皇上,大事不好了。”朱棣大惊:“出什么事了?”杨荣道:“边关凑报,十万人马在胪朐河全军覆没,邱福、王聪、霍亲、王忠、李远五员大将也全部战死沙场。”
朱棣很是生气:“哎,十万大军啊,朕反复告诫丘福,千万不可轻敌,要谨慎用兵,看准时机再与敌决战,但他就是没有牢记。”杨荣报告:“皇上,失败乃兵家常事,不要太过忧虑。奏报上说,本来丘太师是打胜了的,他亲率千余精骑,在胪朐河击败了鞑靼游骑,还俘获了一名鞑靼尚书,但是轻信了他的话,没有想到这是对方的诱敌之计。俘获的尚书做了向导,结果中了埋伏,导致全军覆没。李远屡次劝阻邱福而不听,他率部突围时因马蹶被逮,随后骂不绝口而被杀死。”朱棣叹道:“哎,这是一次惨痛的失败,丘福不听朕言,以至于此。而将士何辜?此朕不明知人之过,是朕的过失,用错了人。拟旨夺丘福世爵,迁其家往海南。李远追封莒国公,谥忠壮,由其子李安继承爵位。”“是。”“派遣使者向瓦剌和兀良哈传递信息,不要让他们多管闲事,掺和进来。”“瓦剌和兀良哈他们与鞑靼本来就有矛盾,应该是不会为鞑靼出头。臣料到那本雅史里与阿鲁台击败了丘福,肯定十分得意,骄兵必败,趁机再次北征。”“没错,况且朕的十万大军覆灭,这口气不能忍,看来还是要朕亲征漠北。杨荣,传令,调张辅从安南回来,随朕亲征。凡长江以北全部可以调动的士兵,立刻向北方集结,发兵五十万。”“皇上,这么短时间抽调五十万,有点困难!”“将过去在战争中归附的蒙古军、女真军,都算上,还有朵颜三卫,朕料想基本差不多了。令神机营做为主力出征,朕要率六师挥军北征。”“是。”
这边杨荣离开了大明殿,胡濙急匆匆的进来:“皇上,臣回来了。”朱棣一看是胡濙,立刻很高兴:“快起来,有什么消息。”胡濙道:“当年伺候太祖和建文君的司礼监太监王钺被臣找到了,已经将他押送到了北京,正在殿外。”“王钺找到了?好啊,好啊,去把他带进来。”“是。”
不一会,王钺被胡濙送了了进来,朱棣看他已经是风烛残年了,这几年,老了很多。王钺看到朱棣,立刻跪拜:“罪人王钺参加皇帝陛下。”朱棣过去搀扶起王钺:“起来吧!王钺。”王钺站在一边。朱棣道:“你是宫中老臣了,伺候过太祖和建文君,又曾经秘密的帮助过朕,朕进入南京,就想召你,你却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王钺答:“罪人愧对建文皇帝,也无颜面对皇上。”“你与朕相识多年,你是支持朕即位的,但是你又是不愿干涉朝政的,建文朝你念情意,私下帮助朕,这只有你我知道。朕登基,你又觉得侍奉朕,愧对了建文君,就悄悄的隐匿起来了,是不是?”“是。”
朱棣话锋一转:“朕没有怪罪你,由你去吧!只是朕想问你。”王钺猜测:“皇上是想问建文帝的下落?”朱棣道:“是,你可知道?你是他的近臣,在南京最后的日子,你应该知道他的下落。”王钺详细道来:“实不相瞒,当时皇上兵临南京,建文皇帝要焚烧宫殿**,是我拦住了他,于是他要我去放火,我也是无奈,就亲自去点火,烧了宫殿。待我回来,宫里已经大乱,燕军进入内宫救火,我遍寻不到建文皇帝,于是就悄悄的逃了出去,隐匿起来。”朱棣疑惑的看着王钺:“你真不知道他的去向?”王钺答:“皇上,如果我知道,肯定告诉您,这么多年,我也在找他,希望可以见一见。”“皇侄失踪多年,朕派人四处查访,都杳无音讯。你既然也不知道,朕相信你,今后你有什么打算?有什么要求吗?”“只想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好,朕答应你,你回去吧!”王钺感动的跪拜:“谢皇上隆恩。”朱棣一时也很悲伤,挥了挥手,王钺离开了大明殿。
过了一会,胡濙走了进来:“皇上,王钺就这么放了?”朱棣道:“是,令锦衣卫严加监视,但不许干扰他的生活。”“是。”
朱高炽在南京监国,但是手中没有权力,还要处处受到监视,于是就约来了王汝玉和杨士奇谈起诗来。朱高炽赞赏:“汝玉先生的诗文越发的好了,让人读起来爱不释手。”王汝玉道:“太子殿下过誉了。”杨士奇道:“殿下,诗歌乃雕虫小技,不足为学,太子殿下应该留意学习《六经》,空暇时候则可以阅读两汉时期的诏令。”朱高炽被杨士奇批评的有点惭愧:“东里先生说的是,本宫今后一定改正。”
这个时候,陈瑛来见太子朱高炽:“臣见过太子殿下。”朱高炽道:“是陈瑛啊,你起来吧!”“谢太子殿下。”“陈大人有什么事见本宫?”“殿下,臣之前曾上书弹劾兵部主事李贞受贿赂一案。”“李贞不是已经在狱中了吗?”“是,现在皇上下了谕旨,命太子殿下与六部大臣会审李贞。”
杨士奇在旁奏道:“殿下,这李贞一直不承认受贿。”陈瑛道:“李贞他当然不敢承认,承认就是死罪,他就是死鸭子嘴硬。”朱高炽道:“既然皇上已经下旨,那就着六部即刻审理,一定要理的清清楚楚,随时向本宫禀报。”陈瑛答:“是。”
这时突然听到奉天门外有鼓声。朱高炽问道:“谁在击登闻鼓?桑瑞,派人去看看。”内侍桑瑞刚要出去,外面进来一个侍卫来禀报:“启禀太子殿下,兵部主事李贞的妻子在击登闻鼓鸣冤。”朱高炽对陈瑛道:“你看看,李贞还没有审理清楚,家眷来鸣冤了吧!本宫看来这个案子另有内情,要细细的审,不能草菅人命。”陈瑛道:“皂隶叶转等四人告发李贞向他们勒索贿赂,已经是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他狡辩。”朱高炽传旨:“既然鸣冤了,就召李贞妻上殿,本宫要先问问她,宣她上殿来。”桑瑞答:“是,殿下。”
李贞妻子是一路哭着上殿的,她看到太子,就趴下给太子叩头:“求太子为我做主,我夫李贞并未受贿,是被人诬陷,不经庭审,已活活被打死了。”朱高炽吃了一惊,霍地站起:“有这等事?这还了得,马上传刑科给事中耿通彻查此事。”桑瑞道:“是。”
大明殿内,朱棣还没有休息,金幼孜走了进来,见过朱棣:“皇上,陈瑛和法司的上书到了。”朱棣问:“还是李贞的事吗?”金幼孜答:“不是。”朱棣接过来,看了看陈瑛和法司的上书,很是吃惊,感叹道:“既然有这种事,闻所未闻。茹瑺太过刚烈,是朕没有解救他,不过他的儿子茹铨也太不像话,竟然真的就买来毒药给其父。”金幼孜道:“皇上,陈大人的上书,不能准啊!茹瑺居官谨慎,谦和有容,为大明有功,不能再处置他的家人了。”朱棣摆摆手:“现在陈瑛和法司弹劾茹铨毒害他的父亲,要以谋杀父亲之律给他定罪,虽然茹铨承父亲之命,但也不能这般忤逆。茹瑺为官三十三年,辅佐朝政,宵衣旰食,勤于职守,慎于言行。深得朕的信赖,但死的可惜。拟旨将茹铨和兄弟家属贬到广西河池戍守。”“是。”“大军集结如何了?”“已经按部就班,五十万集结需要一定时间,还要准备粮草和军马,请皇上再等等。”“是啊,刚刚损失了十万,再征讨五十万,时间是紧了点。”
这个时候,朱高燧捧着一盒点心来到了大明殿,给朱棣送来。朱棣道:“金幼孜,去通知王公大臣,明日是一年一度的射猎,都去西郊猎场。”“是。”金幼孜退了出去。
朱高燧捧着盒子:“父皇,这是儿臣亲自跟着御厨做的点心,送来让父皇尝尝。”朱棣拿了一块吃了起来:“好啊,燧儿,难得你有这份心意,来,坐过来。”朱高燧坐到朱棣身边:“父皇,儿臣听说丘福战败,知道父皇一定为死难将士难过,儿臣愿代父皇去祭奠,抚恤家属。”朱棣欣慰:“好,朕的燧儿越发懂事了,那你就替父皇去吧!”“是。”
“你们兄弟三人,你大哥文弱但也算懂事,你二哥战功卓著,有他在,父皇心里有底,而你呢!聪明睿智,从小讨人喜欢,只是父皇常年巡边打仗,对你关爱的少啊”朱高燧故作感动:“父皇,儿臣明白,生于帝王家,就不能计较个人荣辱得失,要顾国体。”朱棣拍拍朱高燧的背:“燧儿说的极是,你虽然才二十三岁,但是父皇看,你已经长大了,父皇二十一就到北京了就藩,现在你的才干比朕强啊,父皇看你管理北京井井有条,很高兴。他年你大哥登基,你要尽心尽力辅佐,明白吗?”朱高燧有点不情愿:“是,儿臣铭记。”朱棣又拿了一块点心吃了起来:“好,燧儿的手艺不输你母后啊!可惜你母后走的早,要不然看到你这么孝顺乖巧,该有多高兴啊!”
朱高燧突然变了语气:“父皇。”说罢倒在朱棣身上,哭了起来。朱棣安慰他:“好了,燧儿,别难过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朱高燧道:“父皇始终教导孩儿要辅佐大哥,但是太子哥哥却不这样对儿臣。”朱棣奇道:“你们兄弟怎么了?”“大哥家总是指责儿臣不务正业,奢靡过度,不善管理北京,言要儿臣回京师读书思过。”“哦,太子真是这么说的。”“当然,难道父皇还不信儿臣吗?”“这个太子真是过分,是父皇让你管理北京的,他插什么言?好了,有父皇在,还轮不到他发号指令。”朱高燧点头:“幸好有父皇护着我,如若没有,还不知道太子哥哥如何责罚儿臣呢!”朱棣气急败坏:“好个炽儿,平时看他百依百顺,对兄弟无比谦让,私下里却是狼子野心,等父皇回京师再找他算账。”“还是不要了,父皇常教导我们,兄弟和睦,儿臣不想与太子哥哥闹僵。”“燧儿,真是懂事了,好,父皇依你的。明日是一年的一度的射猎,你要好好表现。”“请父皇放心。”
西郊猎场,旌旗飘扬,朱棣下诏诸子藩王、贵族子弟围猎,以操演比试射技,从而进行赏罚,他坐在九龙宝座上。明初尚武之风甚浓,达官贵胄大多热衷骑射。在猎场,东面锦帐都是皇子藩王、王公大臣和青年俊士。西面锦帐有王贵妃率众命妇观看,权妃和吕氏也在其中。
往年主持射典之人,自然为朱棣当仁不让,今年他想看看在北京的两个儿子的水平,由于太子在南京,只有朱高煦有资格,但是朱棣没有这么做。朱棣当众宣布:“今年主射之人,朕想在让二殿下和三殿下一较高下,赢者方能主持射典。”
此话一出,众人皆哗然。汉王朱高煦战功卓著,在军中磨砺近多年,赵王朱高燧却没有参加过什么战役,这结果大多数认为必然是汉王赢得机会大。汉王和赵王自然都不想认输,赵王更是,北京是他的地盘,他不想输的没有面子,让父皇对他失去信心。昨晚大明殿父皇的话,还在耳边。
这个时候,号角骤停,鼓声突起。汉王和赵王一红一黑两匹神驹骏马并缰驶出。东为尊,枣红骏马上,朱高煦红袍蟒服。西为次,黑亮神驹上,朱高燧绣金黑袍。鼓声渐停,低沉的号角嗡嗡而响,比赛开始。
百步之外,有五个鸟笼并排悬挂在上面,里面有麻雀,竞射者各得箭羽五只,轮流以箭行射之,射中麻雀多者获胜。麻雀只露尖尖头,对射者是一个考验。不仅要有准确性,又要射者有足够的臂力,才能事倍功半。
大家屏息遥望,朱棣自然也是很紧张。这个时候,左右各出两名内侍,双手奉上了弓箭。朱高煦得意环视四周一眼,然后纵马上前一步,拉弓搭箭,弓如满月,松手,箭似流星,鸟笼晃动,箭却没有射中麻雀。全场瞬时寂静。朱高燧看二哥没射中,心头一喜,催马上前,拉弓搭箭,松手,射了出去。箭气破空,直中麻雀。全场惊呼声遍响,朱棣也很高兴。朱高燧居然有如此箭法。也让朱高煦大为吃惊。朱高煦接着来,就这样如此往复,朱高煦再也不敢大意,余下四箭全部射中麻雀,而朱高燧更是发挥惊人,五箭全部射中麻雀。
全场欢声雷动,纷纷激动喝彩。朱棣朗朗大笑,大声欢呼:“好。”朱高燧放下弓箭,恭敬的抱拳:“二哥,弟技艺粗浅,让二哥见笑了。”朱高煦心中不满,怒极反笑,带着杀气:“粗浅?四弟太谦虚了,这一身射术可是让二哥大开眼界。果真应了一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朱高燧得意道:“二哥谬赞,此次多亏二哥承让,弟不过是侥幸险胜。”
阅示成绩的礼官将成绩报给了朱棣,他很高兴。黄俨兴奋道:“皇上,奴才还不知道,三殿下居然射术这么高明。”朱棣道:“是啊,连朕这个父皇,也被蒙在鼓里。”
西面锦帐里的妃子们也都议论纷纷。吕氏道:“平素看三殿下文弱,今日看三殿下孔武有力了,射术当真让人惊叹。”王贵妃道:“三殿下行事低调,实则深受皇上喜欢。”权妃也赶紧附和:“看得出来,皇上很确实喜爱三殿下。”
这个时候,御帐台上,传来内侍黄俨的的唱喝声:“汉王五射四中,赵王五射五中,今日主持射典之人为赵王。”话毕一瞬,左右惊呼。
吕氏道:“五箭五中,三殿下讨了头彩。也不知道如果皇上和三殿下比,会是什么结果?”王贵妃道:“就你主意多,肯定是皇上赢了。皇上可有一身精湛的骑射,他多年来不论酷暑寒冬,从不间断的勤练。”
这个时候,御帐之内,朱高燧正双膝跪地,从朱棣手里接过御弓金箭。朱棣回龙椅坐下:“燧儿箭术惊人,连朕都大开眼界。是父皇以前小看你了,你在北京这几年磨砺,颇有成效,已经能独当一面了。”立于一旁的朱高煦反应最大,在听见“独当一面”时脸上不悦。朱高煦假装和颜悦色:“三弟赢得让二哥心服口服。”朱高燧谦虚道:“还是二哥承让了。”朱棣道:“好,兄弟间有这般谦和就好,燧儿,你去开箭击锣,朕还等看你们场下围猎!”朱高燧答:“是,父皇。”朱高燧立刻便领旨而去。朱棣望着阳光下朱高燧离去的背影,微笑起来。
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帐外响起一声锣鸣,朱棣循声看去,原来朱高燧一箭射入,金锣应声坠地。场上的武士和诸王纷纷策马疾驰,奔向了猎场……。朱棣看的很高兴:“黄俨,此地距离万寿山不远,召赵羾和廖均卿明日随朕去万寿山看看。”黄俨应道:“是,皇上。
永乐七年五月,大规模营建长陵的工程开始了。工程主要包括地宫和陵园两部分。朱棣一行来到了万寿山,刚到这里,就有监督的内侍侯三来禀报:“皇上,您终于来了。”朱棣让他起来:“侯三,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事?”侯三道:“皇上,奴才要参廖均卿,他戏弄朝廷,掘伤地脉,涌泉不止。”朱棣也大惊失色:“陵寝开穴挖出泉水了?”侯三道:“是啊,这在风水术中,主“凶”啊,皇上。”
廖均卿连忙跪倒,冒死辩解:“皇上,请听草民一言,万寿山其穴,洪水滚滚,乃真龙之聚处,穴法无偏。圣主帝星銮驾到山,涌泉即止。”朱棣不满的侧面看他:“照你这么说,朕到了,涌泉即止?”廖均卿答:“是。”朱棣道:“那好,朕就随你去一趟。”
于是,朱棣跟着廖均卿和侯三,到天寿山的陵寝开穴处,等朱棣到了穴位之处,看见泉水依然在喷。侯三道:“皇上,是不是廖均卿在欺骗您。”朱棣龙颜大怒:“廖均卿,为何戏弄于朕?”廖均卿赶忙回答:“皇上,草民还没有喝山呢?只要草民几声一喊,把罗盘下地一照,泉水便会立即停止。”朱棣不耐烦道:“朕就再信你一次,快快喝山。”
廖均卿摆好架式,向山上喝道:“土地、龙祖、天星、地曜、二十八宿,祖师杨救贫,今廖均卿为永乐圣主立万年之基业,千载之皇陵,万里山河皆归圣主,现皇帝御驾亲临,着令泉水立即停止,如若违抗,是为逆天大罪,必受天谴。”廖均卿刚喊完,金井内的泉水果然立即停止,不再流水。朱棣也觉得颇为神奇。
廖均卿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看侯三,侯三也一时无话可说。廖均卿指着地面:“皇上,在这里,泉下三尺还有东西会挖出来。”朱棣下令:“那好,侯三,你找人来这里挖。”
侯三赶紧招呼人,按照廖均卿指的东西开挖,等挖了三尺,就挖出来石盆一个、石鲤鱼一对。朱棣很是高兴:“廖爱卿真乃神人!”廖均卿道:“皇上,这石盆可以盖在地宫的金井之下,可保大明朝绵延永昌。”朱棣对众臣说:“好,廖爱卿非凡人,有仙风道骨,喝山皆应,呼水即止,令朕大开眼界啊。传旨,即刻开始建陵。”侯三答:“是。”朱棣道:“廖爱卿,朕赐你钦天监五品灵台博士官,如何?”廖均卿道:“谢皇上隆恩,只是草民闲散惯了,且上有老母在堂、下有五子未婚,草民不愿封官受金,请皇上收回成命。”“那好吧!朕就随你的愿望,按照四品供养。”“谢皇上隆恩。”
春和殿内,朱高炽还在看书,杨士奇过来禀报:“殿下,六部已经严查,李贞并没有收受贿赂,是被拷打而死。另外皂隶叶转等四人也已被笞死三日。经查实,只因御史袁纲、覃珩赴兵部索皂隶,李贞未应,两御史忌恨,栽赃陷害,兴此大狱。”朱高炽道:“原来如此。”杨士奇继续禀报:“刑科给事中耿通等弹劾陈瑛及袁纲、覃珩,朋奸蒙蔽,擅杀无辜。”朱高炽并未注意,草草答复:“那就将袁纲、覃珩系狱,并将事情奏报皇上。”杨士奇不安的问:“那陈瑛呢?耿通等人上奏说陈瑛滥杀无辜,也请求治罪。”朱高炽犹豫了:“耿通等人上奏送北京了吗?”杨士奇答:“已经八百里加急送了出去。”朱高炽道:“那就等父皇裁决吧!本宫虽然厌恶陈瑛,但他是父皇的宠臣,本宫也不能治他的罪啊!士奇,晓谕京师百官,不要再谈论此事。”杨士奇应道:“是,臣遵旨。只是陈瑛现在连太子也不放在眼里,将来必定是后患无穷。”朱高炽感叹:“现在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等皇上的批复吧!”“是。”
北京大明殿内,朱棣看着刑科给事中耿通等人弹劾陈瑛的上书,犹豫不决。杨荣进谏:“皇上,陈瑛此事做的是过分了,按律是应该治罪。”朱棣道:“陈瑛只是被下属欺瞒而已,他是大臣,事情很多,朝中这么多官员,都要他来监督,难免没有疏忽。”杨荣看皇上替陈瑛辩解,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朱棣下旨:“拟旨斥责陈瑛有失察之过就行了,对李贞给予厚葬,家属赐金抚恤。”杨荣答:“是。”
朱棣看杨荣站着没有走,似乎还有事要说,便询问他:“爱卿,还有什么事吗?”杨荣吞吞吐吐道:“皇上,还有一件棘手之事要禀报……有人匿名举报三殿下……”朱棣吃惊:“燧儿?举报什么?”杨荣回答:“私募兵勇,打造兵器,意图谋反。”朱棣不悦:“这简直是胡说八道,朕的燧儿怎么会意图谋反呢?”杨荣取出文书:“是,皇上,微臣起初也不相信,只是举报上说的清清楚楚,请皇上过目。”朱棣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扔到一边:“这……,难以想象,燧儿一向稳重,如何会做这样的事?真是骇人听闻。”杨荣建议:“为慎重起见,微臣以为,还是派人秘密查证为好。”朱棣点头:“那就让锦衣卫去办,记着一定要可靠的人去,要秘密。”“是。”
朱棣看着杨荣走了,心里烦躁不安,自言自语:“燧儿,燧儿,你怎么敢这样?”
天黄昏时分,还是暑热难挡,外面风凉,贤妃权氏在慈福宫花树间吹箫,朝鲜妃子吕氏为贤妃端来一杯绿豆仙汤:“姐姐,妹妹给你煮了一碗绿豆仙汤,是防中暑的,快喝吧!”权妃放下箫:“多谢妹妹了。”于是接了过来,喝了一口:“不错,妹妹你还有这个手艺?这冰镇的绿豆仙汤真好喝,里面都有什么?”权妃赞不绝口。吕妃答:“有绿豆、冰糖、枸杞子、花粉、银耳,还有很多呢!”权妃道:“怪不得绿豆仙汤这么好喝呢,原来都是好吃的。妹妹,我那日看你带了很多药材,是做什么的?你病了吗?”吕妃被问的不好意思:“哎呀,姐姐,不是我病了,是,是我给皇上准备的?”权妃一时糊涂了:“皇上生病了?那有太医啊?!”吕妃看四下没有人,悄悄告诉权妃:“都不是,妹妹从朝鲜得来个秘方,正在做一种大补的药酒,喝了壮阳补阴、强身壮骨、延年益寿,还有……。”
权妃看吕妃吞吞吐吐,还不好意思,就明白了,她是为了讨好皇上,配制给皇上喝的。吕妃比权妃有心机,这让权妃不由得暗自既佩服又害怕:“这姐姐就明白了,你有心了。”吕妃道:“能伺候皇上,自然是我等的福气。对了,姐姐,皇上要北征,带你去吗?反正我是想去的。”权妃一时惆怅起来:“不知道呢!”吕妃忽闪着机灵的眼睛:“我看姐姐就别去了,北征路途遥远,姐姐这般弱不禁风,不惯鞍马劳顿,还是在宫里安养着的好。”权妃道:“是吗?谢谢妹妹关心了。”吕妃道:“咱们姐妹说这干什么呢!宫里嫔妃众多,尔虞我诈的,汉家女子更多,就咱们几个朝鲜人,还不得团聚起来吗?以后姐姐得宠了,不要忘记妹妹哦!”权妃只是微微一笑,顺手拿起了她的玉箫,吹奏起来,不再理会吕妃。
大明殿内,朱棣还在办公。他询问一旁的黄俨:“黄俨,张辅回来了没有?”黄俨答:“回皇上,张将军今日已经到北京,要来拜见,但是奴才看皇上忙,张将军又鞍马劳顿,就没有回您。”朱棣道:“是够让他辛苦的,征了安南又要随朕去漠北,这样,赏赐张辅宫制锦袍一件,宝剑一口,铁甲一副,骏马两匹,黄金百两。封其妹妹张氏为昭懿贵妃。”黄俨答:“是,奴才这就去传旨。”
朱棣摆摆手,黄俨下去。杨荣拿着一个包裹来到了大明殿,见朱棣。朱棣问他:“锦衣卫查的如何?”杨荣取出包裹,打开,露出一柄刀:“都查清了,这是搜查出来的刀,拿过来让皇上过目。”
朱棣拿过来,看了看刀,与军士用刀没什么区别:“只是一把普通的刀,不能说就是朱高燧有谋反啊?!”杨荣报告:“这刀看似普通,其实与大明军士的刀有一定差别,仿造的很像,但是明军的刀与暗记,这个没有,所以必是伪造私造的。锦衣卫包围了大庆寿寺,逮捕了一万余人,他们都是手持利刃的僧人。”朱棣道:“为什么是僧人?”杨荣道:“自从姚少师到了南京,大庆寿寺就一直没有主持管理,三殿下就在那秘密打造兵器,还招募大量兵勇,都将他们剃了光头,掩饰在寺中。三殿下府中的长史顾晟负责大庆寿寺,被当场擒拿,已经在诏狱都招供了。”“哎,燧儿一向聪明,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去,传他来见朕。”“是。”
朱棣气愤的在大殿坐立不安,等着朱高燧的到来。约莫半个时辰,朱高燧慌慌张张的进来。朱高燧哭着拜倒在地:“父皇,都是太子哥哥陷害孩儿的啊,不要相信他们。”朱棣指着他的鼻子:“燧儿,父皇问你,是不是你有谋逆之心。”朱高燧慌忙摆手:“没有,没有,儿臣再不孝,也不敢谋逆啊,请父皇明察。这都是太子哥哥陷害儿臣啊。”“胡说八道,这跟太子有什么关系?”“太子排除异己,就陷害孩儿啊。”
朱棣取出刀,扔给了朱高燧:“这是什么?你如何解释?”朱高燧看看刀,有点慌张:“一把刀而已,不能认定就是儿臣谋逆,再说他们陷害儿臣,刀也是事先伪造的啊。”朱棣严厉道:“看来你是不想说真话了,要不要把你的府里的长史顾晟带上来,当堂审问?他已经什么都招了。”朱高燧一听长史顾晟被抓,头脑里一片空白:“父皇,父皇,这些儿臣都不知道啊!”朱棣皱眉:“好了,父皇看你是不想悔改了,真没想到,你天天还在朕面前说太子的坏话,原来都是你在算计别人。”
朱高燧在一边又哭又闹的,惹得朱棣心烦意乱。朱棣向外呼喊:“杨荣。”杨荣跑进殿来:“皇上,微臣在。”朱棣道:“拟旨,北京军务政事改为朱瞻基管理,不再由朱高燧负责;褫夺朱高燧的冠服,诛其长史顾晟,选派国子司业赵亨道、董子庄为赵王府长史。”“是。”
朱高燧抱着朱棣的腿:“父皇,儿臣一时糊涂,儿臣知错了,请父皇原谅。”朱棣传令:“来人,将赵王带回府里。”门卫的侍卫上来,从地上搀扶起朱高燧,带着他离开了朱棣。朱高燧挣扎地喊:“父皇,你不能抛弃孩儿啊,请父皇看在母后的份上饶恕孩儿吧!父皇。”朱高燧叫嚷的朱棣烦心,朱棣挥手让侍卫把他带走了。
南京春和殿内,杨士奇向太子报告:“殿下,赵王因私造兵器,招募兵勇,被皇上褫了冠服,诛了长史顾晟,还取消他管理北京的军政事务,让长孙朱瞻基殿下管理。”朱高炽有些惊讶:“哦,三弟居然这么过分。”杨士奇道:“是啊,皇上很是愤怒。三殿下一向恃宠,多行不法事,又与汉王勾结,时时在皇上面前说太子的坏话啊。”朱高炽叹气:“哎,这些都是道听途说,不要相信。”“殿下处处不与他们计较,处处示以关怀,很有长兄之风。”“作为兄长就要这样,不行,我要上书,给三弟求情。”“殿下,现在皇上还在气头上,您还是等等吧!”“救人能等吗?”“是。”
说完,朱高炽取出奏疏,拿起笔,为三弟朱高燧求情,向朱棣上书。
永乐八年二月,五十万部队集结完毕,朱棣自任统帅,开始了即位后的第一次北征。朱高煦、张辅以及文臣在大明殿静静听着朱棣宣讲:“朕即位以来,希望与鞑靼和睦相处,不料鞑靼本雅失里和阿鲁台不识时务,叛逆不化、杀使扰边,使我大明十万大军覆灭。朕决计教训鞑靼,荡除有罪,扫清沙漠,明日五十万大军向北进发。”众臣齐声答:“是。”“朱高煦、张辅、胡广、杨荣、金幼孜随朕亲征,权妃和吕婕妤随侍。太子监国,长孙朱瞻基留守北京。海寿,你是御马监掌印太监,就也随朕出征吧!”海寿出列:“是,皇上。”
朱棣询问群臣:“粮草情况如何?”胡广答:“回皇上,大军调用武刚车3万辆,运粮20万石,随军队行动。沿途每10天行程存一批粮,以备回返时食用。”朱棣道:“这样好,有备无患。邀请前来朝贡的瓦剌使者明日观看出征。还有诏谕从征将士挺拔自奋,建立大功,高爵厚赏。”“是。”
杨荣出列奏道:“皇上,京师太子殿下送来八百里加急,为三殿下求情。”杨荣说完,把奏疏递给了朱棣,朱棣接过来,看了看,放下去:“太子仁义,不计前嫌,就依太子的奏疏,将朱高燧严加约束在府里,待朕北征回来再发落。”“是。”
朱棣沉默了片刻,想了想:“胡广,你的亲家解缙在哪?”胡广答:“应该在交趾吧!”朱棣道:“也难为他了,传旨,让他回来戴罪立功,为北征去督饷吧!”胡广答:“是,臣替解缙谢过皇上。”
金幼孜出班道:“皇上,北京的耆老们请求您接见,他们要为这次出征送行。”朱棣道:“他们都已经年迈了,还是不要受冻挨饿的送行了,他们的心意朕领了,你告诉他们,朕此举是为安民,父老有子孙亲戚从行者,皆当训励他们,使他们发奋忠勇,树立功勋。”“是,臣遵旨。”
这是个风清日和的好天气,朱棣在举行了亲征的祓灾求祥仪式后,又遣官祭太岁、旗纛等神。天子亲征,举国企望,隆重而**的祭祀,更加使人领略到了御驾亲征的威严。征北大军出德胜门,前后军蜿蜒数十里,浩浩荡荡向北进发。
朱棣乘坐高大宽敞的皇帝大辂,前后车镀金龙头、龙尾、龙鳞叶片。大辂里面是黄线绦编的软座,下莲花坠石,上铺花毯,红锦褥席,朱棣端坐于中。贤妃和吕婕妤随侍,她们的宫车四周垂如意滴珠,车辕抹金铜凤头、凤尾。
铁骑雄壮,钲鼓响亮,从车窗外看的朱棣,看这壮观的远征,令他激动不已,于是走出了大辂,御马监的掌印太监海寿过来伺候:“皇上何故不在大辂里了?”朱棣道:“朕看着大明的雄狮铁军,心情振奋,想出来透透气。”
朱高煦和几位随军的大臣看到皇上出来,也都围了过来。朱棣询问:“大军可是先取道万全、沙城北上?”朱高煦答:“是,父皇。”朱棣道:“万全城,那里朕很熟悉,当年朕扫北时所筑的城堡,应该仍屹立在燕山之外吧?”“那是父皇卓越武功的见证。”“那时候朕还是燕王,现在是皇上了,率师尊御驾亲征还是第一次。”“父皇这次北征,一定可以扫平本雅失里和阿鲁台。”
朱棣望着自己的大军,点点头:“下令,明军平均每十日路程,就要建筑一个城寨,里面要有水源,如果前进时缺水,就派人返回到后面的城寨里取水,同时,每一个城寨里面都贮存了粮草,并留置着一部分军队守卫。”朱高煦道:“是。”
张辅报告:“皇上,这沿途有明军建的城寨,杀胡城,还有广武镇,是洪武五年李文忠北征时的屯粮基地。”朱棣道:“好,军队沿路筑城贮粮的主要目的,就是为回师作准备,要沿原路回师。”
朱高煦道:“父皇,现在大军行军缓慢,是不是加快?”朱棣摇头:“不用,父皇是要采取集中兵力的形式,步步为营向前推进。”
大军在永安甸遇到大风雪,但不久风雪即刻便过,天气顿晴,五彩云霞照耀着山谷,银装素裹,分外妖娆。然而车马在泥泞中行进,一直比较迟缓。朱棣走出了大辂,他带着文臣武将们观山看景。
海寿在旁说道:“皇上难得今天这么好心情啊!”朱棣微微一笑:“是啊,朕是一路欣赏着山景,仿佛都已经忘记了这是艰难的远征,以为只是一次春天的游猎呢!”他的话招来大家一片轻松的笑声。
朱棣看到附近有元朝废弃的建筑,感叹:“当年这里曾是居民交通繁盛之地,如今却是一片荒芜。”杨荣问道:“皇上曾经来过这里?”朱棣道:“是啊,二十年前,朕远征经过此地,那一年朕才三十岁,这里还有很多人家,是繁华之地,如今却变成了人迹罕至。”“那皇上对这一带地形很是熟悉了?”朱棣指着前方:“咱们经过前面宣府后,再由宣平北上,取道万全、兴和、沙城。万全城即是朕当年以燕王镇守北平时所筑的。”
金幼孜道:“臣没有随军打过仗,是头一次见将士们列阵数十里,旗甲鲜明,戈戟森列。”朱棣道:“哈哈,尔等未经大战,见此阵势觉得很多人马,朕见惯了,也就没有觉得军士多了。”众臣齐声应道:“是。”
杨荣指着前面一座顶天立地的大山:“皇上,这山石刀劈斧剁一样光滑齐整,像一个巨型的碑石。”胡广道:“是啊,更像一块记功碑,请皇上勒铭于此吧!”朱棣很高兴:“好吧!那就写上,于铄六师,用歼丑虏,山高水清,永彰我武。”金幼孜赞道:“好,这气势何等雄壮!”
朱棣微微一笑,但还没有得意忘形,对众将说:“大军即将到达战场了,下令各营将士行军时,不得擅自离开队伍十丈之外,违者处斩,军官头目管辖不力也要处斩;负责运送粮食的军民,不论行军还是宿营,都要紧随大军之后,掉队者斩。”众将知道朱棣治军严厉,额头冒汗:“是。”
朱棣下令:“扎营布阵时,大营要居中,左哨、右哨、左掖、右掖分别驻扎在大营的外面,直接听命于大营。步兵在内,骑兵在步兵之外,神机营要在骑兵之外,在神机营的外面建长围二十里,将士们只准在长围之内活动,不准随便走出长围之外。”“谨遵皇命。”“接下来,就过万全、兴和、沙城,直奔胪朐河。”
朱棣去征漠北了,留守京师监国的朱高炽并不轻松,他身处朱高煦心腹的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之下,每天如履薄冰的处理政务。朱高炽正在批阅奏折,东宫属官翰杨溥和长史黄淮在一边伺候,桑瑞走了进来。
杨溥奏道:“太子,贵州宣慰使司请设僧纲司。”朱高炽道:“设了僧纲司有利于用佛教加强对西南的乌斯藏、云、贵、四川等地的措施,本宫是同意,但是皇上在北征,还是将上书发给父皇吧!”“是。”
桑瑞禀告:“太子殿下,解缙大人进京汇报督饷,来拜见太子。”解缙为册立朱高炽立过功,又因为自己被贬,朱高炽始终为他不平,于是就没有多想:“先生回来了,好啊,快请。”“是。”
杨溥连忙招呼桑瑞:“等等,殿下,这不好吧?!皇上明令,百官朝谒太子,偕进偕退,不得独留私见啊!”朱高炽不以为然:“本宫自然知道,那是父皇怕我结党营私,我只是见见故人罢了。”黄淮附和:“殿下说的是,另外解缙是被外放的贬官,也可以不算百官了。”朱高炽道:“是啊,他一个人从外地来,和谁偕进偕退呢?”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杨溥便不再坚持:“那好吧!”朱高炽道:“快请解先生吧。”
解缙被太监引领着上台阶时,进了大殿,给朱高炽行了大礼。朱高炽抬手:“免礼,快坐吧,解先生,让你受苦了。”解缙道:“为皇上分忧,为国尽忠,是臣的本分。”在一边的杨溥和黄淮把一批奏折捆好,然后退出了大殿。
朱高炽痛苦道:“先生为本宫遭贬,当时听说,本宫可谓肝肠寸断,但是没有办法保你啊。”说完,朱高炽泪水流了下来。解缙道:“殿下请不要这样,有殿下这份心意,臣已经很满足了。”朱高炽抱怨:“现在父皇北征,本宫名义上是监国,其实什么都做不了主,还要把这些奏折分批追送给北征的父皇,请父皇批示。”解缙附和:“北征路途遥远,遇到紧急国事,等到了那边,也已经误事了。”朱高炽不满:“是啊,本宫监国无非是日常琐事,祭祀、上香,不能授官,不得对臣下治罪,又不准用玉玺,只能用‘太子之宝’,这算个什么监国?!”解缙同情道:“臣明白殿下的苦衷,殿下与臣一样,用心为国,施展不了抱负。”
朱高炽转移开话题:“不说这些了,先生这次来是督饷?”解缙答:“是啊,皇上还算开恩,让臣在化州督饷。臣跟太子许久没有谋面,想念太子殿下,就过来看看。”朱高炽很高兴:“好,只要先生回来,本宫就有主心骨了。”解缙激动不已:“臣也是这么想的,一定尽心尽力辅佐太子殿下,为殿下肝脑涂地。”朱高炽道:“好,好。那你要在京师待多久?等父皇班师回京吗?”解缙道:“督饷事关重大,见过殿下,臣就即刻返回,怕是见不到皇上凯旋回京了。”“也好,公事要紧。”
解缙和朱高炽都万万没有料到,这次私见,已经被锦衣卫盯上。
北方的五月,草原刚刚泛起新绿,各种不知名的野花竞相开放,草原像七彩的大花毯,分外美丽好看。
朱棣兵抵胪朐河畔,这便是不久前丘福丧师之地。四处仍然可见死难明军的尸骨和盔甲武器,朱棣看到了这一场景,心里很是难过:“海寿,你去派人寻找明军尸骨,并将他们就地埋葬,入土为安。”“是。”
朱棣望着这条湍流不息的河,沉默不语,思索良久:“这是胪朐河,丘福就是战败在这里。”杨荣在旁回答:“是,皇上。”朱棣看到河边有军民在饮水,对湖光到:“光大,这河叫胪朐河,朕觉得这名字别扭,干脆就改为饮马河吧!”胡广看了看河旁的景象,附和道:“皇上改的贴切,那就让人立碑更改。”
朱棣看到武刚车运粮虽然胜过人力运粮,但在蒙古地区经常需要横跨沙漠,笨重的武刚车时不时会陷入沙堆之中,大家去推着它走出来,与众臣商议:“看这武刚车已经拖延了行军速度。”胡广道:“可目前还没有替代的。”朱棣笑道:“依朕看,驴子来运输都比它要强啊。”胡广只以为这话是皇上的玩笑话,不由得的笑了笑。
这个时候,朱高煦带着几个鞑靼的骑兵俘虏,走了过来。朱棣审问俘虏:“朕问你们,本雅失里在哪里?”朱高煦在旁威胁:“快说,不说,就把你们丢进河里去。”俘虏道:“我说,我说,本雅失里大汗驻营在兀古儿扎河。”朱高煦不信:“你没有说谎?”俘虏答:“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朱棣摆摆手:“把他带下去吧!”
这个时候,张辅来禀报:“皇上,哨马营打探到,本雅失里已经逃到了兀古儿扎河。”朱棣道:“好,留下一部分主力扎营驻守,朕亲自选精锐轻骑轻装前进,每人带二十日粮草,兼程赶至兀古儿扎河。杨荣率勇士三百人作为亲兵随后跟随。”杨荣得令:“是。”
金幼孜担心道:“皇上,鞑靼方面应战的军民大约为二三十万,统帅除了本雅失里、太师阿鲁台,还有知院失乃干等人。这点人马去?是不是有点少了。”朱棣很是自信:“兵贵神速,就要出奇制胜,放心吧!”朱高煦也不放心:“父皇,还是儿臣亲自率军去追赶吧?”朱棣道:“还是父皇去吧!你驻守大营,神机营与朕同去。张辅,这里已经是蒙古腹地,粮草很重要,你负责粮草,一定要保证安全。”张辅领命:“是。”
可汗本雅失里听说明朝的大军出塞,很是害怕。本雅失里是阿鲁台扶植上台的,两人关系一向很好,也很少争吵,但在得知朱棣亲率五十万大军前来讨伐时,他们慌张之余,竟然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本雅失里道:“阿鲁台,西走,还是明智之举。”阿鲁台毫不害怕:“我们不能这么早就撤,只要指挥得当,我们团结一心,明军没什么可怕的。”本雅失里有些慌张:“我这是避其锋芒,眼下朱棣亲率五十万人来攻击,这次明朝**是来玩命的。向瓦剌和兀良哈求援又没有回音,还不躲避一时?”阿鲁台分析道:“再避其锋芒,也不能向西,西边是瓦剌的地盘,咱们刚和他们打完仗,去就是自投罗网,不如往东跑,东边安全。”本雅失里立刻反对:“东边的兀良哈是明朝的附属,决不肯收留咱们这元朝宗室,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两人僵持不下,越吵越激烈。
阿鲁台:“好,咱们不吵了,这样,分开走,如何?”本雅失里:“好吧!分开就分开,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于是本雅失里西奔,阿鲁台东奔,部落也开始离散。
朱棣留下一部人马,自己帅军赶到兀古儿扎河,可惜扑了空,本雅里失和阿鲁台各奔东西,已经闻风逃遁。
朱棣就地立下营帐,召集武将商议军情。大帐升起了火,几个士兵冷的凑了过来,要到营帐内取暖。海寿走过来呵斥:“大胆,这是皇上的营帐,你们竟敢私闯,不想活了?”几个士卒吓的赶紧跪在地上,海寿抡起鞭子要惩罚他们,被朱棣喝止:“住手,不得粗野。”
海寿赶紧停手,朱棣将士卒搀起来,捂着他们冰冷的手,很是难过:“你们跟着朕受苦了。朕穿着裘皮,还犹觉寒冷,更何况他们衣裳单薄,都是血肉之躯,让他们在这里烤火吧!”士卒们赶紧跪下:“谢皇上隆恩。”这些士卒高兴的围在了柴火前,满脸喜悦的取暖。朱棣心里也很温暖。
朱棣问道:“海寿,你说本雅失里去了哪里?”海寿猜测:“奴才没有打过仗,但是依奴才来看,一定是闻风逃遁了。”朱棣点点头:“去哪个方向了呢?”海寿有点头大:“这,奴才哪里清楚,也是第一次随皇上出征。”
这个时候,清远侯王友带着一个做翻译的鞑靼俘虏来了。朱棣道:“好,又是一名俘虏,你说,本雅失里去了哪里?为什么撤离的这么匆匆忙忙?”翻译捣蒜似的磕头:“皇上饶命,我说,我们可汗和太师阿鲁台闹翻了,大汗率一部分人马向西欲投奔瓦剌去了,而太师阿鲁台则率另一部分人马东奔去了。”王友谨慎道:“皇上,不知道他的话可信吗?”朱棣道:“他应该不会说假话,从种种迹象分析,应该是可信的。”
陈贤在旁请示:“现在鞑靼已经分散为两部分,如何应对?”朱棣下令:“那就采取分兵应付的措施,把军队分为两部分,一部由朕亲自带领,胡广、陈贤、谭广随朕出发,携带二十日口粮,追击本雅失里。令清远侯王友、广恩伯刘才和金幼孜带兵驻扎在杀胡城中,监视东奔的阿鲁台部。”众将答道:“是。”朱棣下令:“陈贤,传令,昼夜兼程追击本雅失里,尽量不走山路,避免士兵疲惫不堪。”陈贤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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