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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景清左顾右盼的来到了徐府后门前。看得出他明显比从前消瘦了。他四下看了看,后门颇为冷清,一个人都没有,于是上前拍门。轻轻是三声,小门打开,里面探出一个年迈的管家。管家看了一眼,又四下张望,将门打开,景清闪了进去。在管家引导下,两个人向里面走去。隔着一个小水塘,景清看见徐辉祖在花园搬石头,昔日的大将,现在**着上身,把一块大石头从假山这头搬到荷花池畔,放下片刻后,再把它搬回原地……这样循环往复,累得汗流浃背。景清大惑不解,问管家:“魏国公这是在干什么?”管家叹道:“他是憋着一口气呢!皇上虽没杀他,他也不能出府门一步,他没事可干,就天天搬石头打发时光。”
景清明白,这是他的一种无奈的反抗。景清绕过水塘,走了过去:“魏国公……。”徐辉祖认出了他,但是一脸鄙夷:“管家,你怎么把行尸走肉领家里来了?我都闻到臭味了。”景清又尴尬又羞愧又无奈:“魏国公,我景清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建文朝不复存在了,但是我深受先帝皇恩,绝不负他。人活的要有价值,死也要死的其所,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徐辉祖压根不理会他,自顾在那搬运他的石头。
景清无奈的走了,他听到后面的徐辉祖狠狠地“呸”了他一口。
朱棣微服私访回到南京乾清宫,晒黑了,但收获很多,令他很高兴。黄俨见朱棣回来,忙出门迎接他:“皇上,此番巡视,可有收获?”朱棣很是兴奋:“很久没有北上了,除了亲切,就是百废待兴。”黄俨道:“皇上还是一件件的慢慢来。”
这个时候,外面值守的内侍跑了进来:“皇上,钦天监监正来了,说有急事求见。”如果不是皇上问询,一般钦天监没有重大事,是不会急急忙忙的求见。尤其还是这深夜。朱棣道:“让他赶紧进来。”“是。”
不一会,钦天监监急急忙忙的走来:“给皇上请安。”朱棣急忙询问:“免了,是不是有什么重大事?”钦天监监正奏道:“也不是大事,臣观天相,异星告变,光芒甚赤,急犯帝座。所以就赶紧来禀告,希望皇上要提防小人,切勿被其所伤。”朱棣很吃惊:“小人。朕明白了,你去吧!”“是,请皇上一定提防小人。”
朱棣看钦天监监正走了,心里一直在犯嘀咕,小人是谁呢?他思前想后,实在不知道会是谁,他也就不想了,索性吩咐黄俨:“黄俨,明日召见各部尚书还有陈瑛、夏元吉、马麟和景清来宫里议事。”“是。”
第二日,几位大臣刚到武英殿候着,不一会朱棣走了进来,大家跪拜。御史大夫景清随着几位大臣一起,坐了下来。朱棣想起微服私访时遇见的事情,很是气愤:“江浙地区,纵然富庶,尚有吃不上饭的百姓,全是贪官污吏鱼肉乡里,不肃贪是不能创建太平盛世的。陈瑛,朕派你到各地去私访,务必正官,不正官怎么正民呢?”陈瑛简短答道:“臣遵旨。”
朱棣脸上仍面带不悦,问道:“右通政马麟来了吗?”马麟答:“臣在。”朱棣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责怪:“你通政使司无法无天,竟敢还扣压奏折,你们认为不重要的就不上奏了?湖州知府刘通的折子是你们筛选后,认为真实才上达的吧?他欺上瞒下,被杀了头,你们通政使司有没有责任吗?”马麟慌忙跪下:“臣有失察之过。”
朱棣语重心长道:“通政使司负责上情及时下达,下情及时上奏。绝不容许‘堵塞’。江河不能淤塞,言路也一样,言路尤甚于水路。”夏原吉忙为马麟开脱:“马大人一向做事严谨,还请皇上法外开恩。”朱棣道:“既然有夏大人为你开脱,那就免你罪,今后要改。凡是地方上的折子,以后一律送到朕这里,明白吗?”马麟吓的战战兢兢:“是,臣遵旨,谢皇上宽宥。”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本来站在后排的景清在不经意地向前移动位置,眼露凶光。
工部尚书宋礼双手呈上一份奏折:“臣随皇上去考察运河回来,据船夫白英的提议,臣写了一份条陈在这里。请皇上御览。”朱棣边从黄俨手上接过折子,边询问众人:“朕巡察过山东至天津段运河,会通河由济宁至临清,是京杭大运河北段的干流,元代年运粮可达多少?”夏原吉主管户部,心里很清楚,很是自信的答道:“年运量不过三十万石。而北方每年需粮四百多万石。”朱棣道:“固然每年南粮北运,也可靠海运,但常遇海风翻船,又有倭寇打劫,并不保险。所以,必须举全国之力疏浚漕河,清除会通河淤塞,又能防洪,是造福于民的大事。”宋礼建议:“臣已遵旨会商,拟调发山东及徐州、应天、镇江三十万民夫,再收河捐一百多万石,便可疏通这段运河。从临清到徐州的九百里河道一旦疏浚,可过浅船万艘,年漕运粮可达四百万石。”朱棣道:“好,这是造福黎民,造福子孙的事,户部、工部会办,说办就办吧。”
运河的事情朱棣交代完毕,夏元吉禀奏了新的汛情:“皇上,苏浙一带连降暴雨,发了洪水,户部已经拨款、拨粮过去,臣以为还是派可靠之人,前去赈灾为好。”朱棣道:“是啊,要不然出了贪腐之徒,就要克扣了。朕自会派可靠之人去。”
这时景清已移动到离朱棣很近的地方,只隔着夏原吉。朱棣见他上前,有些怀疑的问:“景爱卿有奏折要上吗?”景清也不抬头:“是,皇上。”他出班后,双手举折过顶,走得风快,直奔朱棣而去。朱棣觉得他十分可疑,腾地起立。说时迟那时快,景清从怀里摸出一把七寸匕首,猛然向朱棣刺去。
众人突然见他此举,皆是大惊。短暂之时,好多大臣拥上来救驾。这时早有心理防备的朱棣一侧身,景清用力过猛,匕首刺中龙椅,一时拔不出来。朱棣还是那么勇猛有力,趁这个时机,将景清踹倒在地,夏元吉和陈瑛带着众大臣一拥而上,将景清死死按住。黄俨招呼殿外的侍卫已经冲了进来,将景清捆住。侍卫搜身,发现景清外披朝服,内着绯衣,腰里还藏着一把短剑。
景清面向大殿百官喊道:“我景清谋刺朱棣,是为了建文帝报仇,可惜不能成事!”朱棣已经忍无可忍了,原来钦天监说的小人,居然是从北平一直都跟着自己的景清,在朱棣心中,景清彻底辜负了自己的期望和信任。朱棣将龙椅上的剑拔了出来,看着景清:“景清,你太让朕失望了,把他拉出去吧!”
景清依然不依不饶的言要报仇,且破口大骂朱棣:“叔夺侄位,如父奸子妻。尔背叛太祖遗命,真乃奸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朱棣听后勃然大怒:“拉出去打掉牙齿,割去舌头,交纪纲严查亲属,景清,”朱棣停顿一下,看了一眼,斩钉截铁道:“磔死。”
景清的谋逆,让朱棣寝食难安。晚上,他走出了皇宫,来到外面的六部办公地方,老远就看到兵部里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黄俨要进去禀告,朱棣不让,他走了过去。只听见里边人七嘴八舌:“此事事关重大,不能不赶紧禀告。”“可是都过去几天了,辽东丢失,我们该如何交代?”朱棣听到辽东丢失,紧张的迈步进了兵部。
兵部尚书茹瑺跟两个侍郎争执不休,都快急红眼了。朱棣训斥道:“吵什么?成何体统!”茹瑺跟两个侍郎一看是朱棣来了,赶忙跪下。朱棣更关心辽东的情况,赶忙了解状况:“起来吧!茹瑺你说,辽东出什么事了?”茹瑺报告道:“启禀皇上,半月前,蒙古军队进攻辽东,大肆屠杀抢掠,都指挥沈永抵御不力,私自撤退到关门,致使辽东丢失,又不及时上报,现在兵部才获悉此事。”
朱棣当时拍案而起,大声下达旨意:“无能,传旨,都指挥沈永擅离职守,弃城逃逸,令自裁。”茹瑺道:“是,皇上。眼下宁王迁居南昌,辽东派谁去夺回?”朱棣自言自语道:“当年朕在北方,北方基本上属不设防地段,谁敢犯难?现在可好,三天五日的侵扰。眼下北方防御如此之弱,蒙古军队竟然如入无人之境,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茹瑺与几个大臣都低头不语。朱棣盘算了一下:“能防御北方的也只有朕和宁王了,先增兵边关吧!”“是。”
朱棣从兵部出来,心头沉甸甸的。黄俨好意道:“皇上,还是坐撵车回宫吧!”朱棣摆摆手:“走走吧!明日宣召郑和,陪着去探望姚广孝。”“是。”
朱棣冷不丁问道:“黄俨,你是否想念北京?”黄俨惊诧朱棣突然这么问,吞吞吐吐:“是,有时候是,不过,京师一年四季如春,也挺怡人的。”朱棣微微笑了起来:“真是饱暖思淫欲,江南是个花花世界,没有朕的北京好啊!北京虽然天气寒冷,气候异常,但是能让朕时刻清醒。”黄俨奉迎道:“皇上现在也很清醒,还越来越英明。”朱棣对黄俨的奉迎不以为然,自己又平静的问他:“如果迁都北京,你觉得意下如何?”黄俨大惊失色:“皇上,这可不是乱说的啊,国本在此,不能随意迁啊。”
朱棣没有理会黄俨的话,迈步向皇宫走去。
第二天,朱棣带着郑和微服驾临姚广孝简陋的家里。家中的客厅与佛寺禅室差不多。自朱棣登基后,姚广孝就很少过问政事,从显赫的位置慢慢退出来。
朱棣见姚广孝居宅冷冷清清,心里很不是滋味:“上次朕赐予你的宅子,也不居住,偏偏住次陋室。”姚广孝不语,只是微笑。朱棣仰头看壁上有一副新写的中堂:金陵战罢燕都定,仍是癯然老衲师。朱棣见他写得好,不禁念出声来:“仍是癯然老衲师。大师坚守本分,朕甚为佩服!”姚广孝仍报以微笑,双手合十:“皇上取笑了。”
朱棣道:“大师,朕屡次想起你说的话,方孝孺是读书人的种子,阻止我杀他,是怕寒了士林读书人的心,可惜朕盛怒之下杀了方孝孺。朕打算弥补,朕失掉了多少读书人的心,朕需要尽多大努力重新挽回。”姚广孝缓缓点头:“皇上有这份雄心大志,一定可以的。”
结束攀谈,姚广孝带着朱棣与郑和来到经堂。这是他修行的净室。经堂里更是什么摆设都没有,只有一张小矮桌放在草席上,四周墙上挂满手抄的《金刚经》。姚广孝招呼朱棣和郑和入坐,他自己拉了一个蒲团坐在他对面。一个小童献上茶。
朱棣看了一眼姚广孝的书案,似乎是在写东西,有点好奇:“大师在写什么?”姚广孝起身,翻开封面,给朱棣看,上面写着《道余录》:“老衲在写一部为佛教张目的书,宋代儒家们对佛教贬词太多、太过,我在这里一一驳斥,皇上不会因重儒而轻佛吧?”朱棣答道:“百家之争,春秋即有,至今也没争出个胜负来,各取所需吧!”姚广孝道:“贫僧当年与皇上约定,老了,让我在槛外安度余生。入北平前,老衲说辅佐皇上,日后送一顶白帽子,这已兑现,老衲再也无所作为了。”
朱棣道出了此行的目的:“大师言重了,朕还多有依赖。朕知大师视名禄为烟云,也不敢强求。只是近日苏浙一带连降暴雨,发了洪水,从户部拨款、拨粮,仍然有大批灾民流离失所。朕心焦急,人君一衣一食,皆为民所供给,百姓有灾,能不管他们死活吗?朕想借大师的威望和善缘,替朕走一趟苏州,不知可否?”姚广孝故意回答:“佛法讲普度众生,与皇上提倡的爱民如子如出一辙。贫僧愿为皇上去苏州赈灾。当然,如果能由太子去更好了。”朱棣感动之余有些纳闷:“太子?还没有决定太子人选呢?”姚广孝恍然大悟,故作糊涂:“是贫僧糊涂了,世子,应该是世子。”朱棣想起立太子的事情就头疼:“你不提倒也罢了,现在想想立储之事,久拖不决。”姚广孝敦促他:“皇上是该决断了。”
朱棣说出了心中的看法:“炽儿性情内向,端重仁厚,常与儒臣谈古论今,礼贤下士,留守北平又立下过大功,无论遵循古制还是基于德才,都是合适人选,但是书生气太足,朕担心又是一个朱允炆。”姚广孝道:“恕贫僧放肆,那就防止另一个强势藩王出现就是了。”朱棣没有理会,继续说道:“煦儿在靖难之役中,冲锋陷阵,常为先锋,屡建功勋,又两次救过我的性命,朕特别钟爱他。可他性情凶悍,行为轻浮,又不是嫡长子。”姚广孝劝阻:“皇上,万万不可废长立幼,埋下大祸根。”朱棣闭上双眼,微微抬头:“确实让朕左右为难,是不是立炽儿为太子,还容从长计议。”姚广孝双手合十,语气平缓:“阿弥陀佛,陛下如下决心立嫡长子,那才是天下苍生之福。”
从姚广孝家中回来,朱棣带着郑和进入御花园。朱棣很远就看到站在九曲桥上的徐妙锦。郑和知趣的退到了一边,朱棣走了过去。徐妙锦明明看见朱棣过来,却故意作出视而不见的样子,手里拿了一把米粒往水中撒着,喂金鲤鱼。朱棣寒暄道:“锦儿,你已经多日未进宫了。”
徐妙锦并不答话,只是请求朱棣:“棣哥哥,大哥囚禁府中,锦儿是想求皇上开恩,将他释放。”朱棣有些为难:“徐辉祖自幼与我是玩伴,自从朕就藩北平,他就处处与朕过不去,靖难之役,更是屡次对抗,各为其主,这朕可以原谅,但是朕登基,他不归顺,还屡次辱骂,让朕何以自处?”徐妙锦还是可怜大哥:“大哥一向心直口快,还甚是愚忠,眼下憋闷府中,锦儿想代他求情,还故乡颐养天年,求棣哥哥看在我父王为大明江山奋斗,忠其一生的份上,放了我大哥吧!”
朱棣有点不耐烦:“锦儿,现在朕是天子,徐辉祖这样欺君罔上,朕徇私情放了他,那天子的威严何在?刘璟,景清你也看到?都是接二连三的欲将朕置之死地。你以为朕愿杀人?杀人也是不得已。对坏纲纪、误国家、害民生的奸臣,如果宽纵了,就是忠奸不分、赏罚不明,任何一个明君都不会手软的。建文君曾想当一个不杀一个人的皇帝,他办到了吗?你四哥增寿就是他亲手杀死的。”徐妙锦听到四哥徐增寿,更是泪如雨下。
朱棣道:“现在朕登基了,身边就是战场。这是不见硝烟的战争,现在朕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朕不敢想象,还有多少人在背后摩拳擦掌,想要了朕的命。”徐妙锦听朱棣的这番陈诉,也担忧皇上的安慰,碍于天子身份,他知道,暂时救不了大哥。
朱棣见徐妙锦不快,给了她一个台阶:“如果真想救他,就让他写下悔过书,彻底与建文君决裂。”徐妙锦知道他那偏执的大哥是不会的,只好茫然若失的离开了。朱棣在后面,无奈地望着她离去。
离了御花园,朱棣带着郑和回到乾清宫,张信已经在等候许久。他跪拜道:“臣张信拜见皇上。”朱棣关切的对他说:“起来吧!恩张,朕召你来,是想问令慈大人可好?”张信答:“好,托皇上福,家母天天为皇上早晚一炉香地祈祷呢。”朱棣道:“是啊,没有老人家,恐怕也没有朕的今天。这个月初八,是令慈大人七十大寿吧?”张信又惊又喜:“皇上朝政冗繁,还能记得家母寿辰?实在叫微臣感动。”朱棣道:“朕为令慈大人题了一块匾,算是朕的贺礼吧!”说罢,朱棣站起身,引着张信到屏风后,那里有一块大匾,镌刻着“南山作颂”四个鎏金大字。
张信受宠若惊地跪谢:“微臣替家母给皇上叩头了。”朱棣一笑,拉着张信重新入座,转入正题:“朕有一件事放心不下,一直想找人办。遍查大臣中,唯有你最合适,忠诚、不多言语、能吃苦。”张信道:“臣愿为皇上鞠躬尽瘁。”朱棣突然问道:“你认为建文君真的死了吗?”
这个问题太过突兀,张信一时不敢贸然回答,想了许久:“皇上不是为他举行了葬礼了吗?”朱棣怀疑道:“那一场大火来势汹汹,大火灭了之后,太监宫女们指认的尸体烧得和木炭一样,连男女都分不清。谁知道是不是建文君?尸体边也没有他贴身的玉玺。”张信揣摩着皇上的意思:“皇上是说,他也许还活着?!是想派臣去寻访他的下落?”朱棣见张信明白了自己的话,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是,朱允炆的下落,让朕寝食难安。如果活着,那就是最大的隐患,更何况前朝在任的四百六十三个朝臣中,只逮杀了一百二十一人,归降七十人,还有两百多人下落不明。倘若这些人与建文君勾结起来,那就很危险。”
张信试探的问道:“何不发谕旨令各府县严查?”朱棣道:“糊涂,那样兴师动众,太招摇,会给前朝的遗老遗少们以梦想,对天下安定不利,所以要私访。”张信明白了自己的使命:“臣愿效劳。”
朱棣开始交代细节:“你以去寻找张邋遢为名。”张信确认道:“张邋遢?是那个被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的人物吗?”朱棣道:“正是。朕耳朵里也早灌满了张邋遢的种种传说。据说张邋遢大耳圆眼,龟形鹤背,日行千里,行无定踪,会起死回生之术。二十多年前,朕刚到燕地就藩时,就得到过太祖高皇帝密谕,进深山访查过张邋遢,可惜一直没访到。”“臣一定要建文君和张邋遢一起寻访。”
朱棣道:“那当然更好,待你母亲过完寿辰,即启程。”“是,谢皇上厚爱。”“不论走到什么地方,有一点线索,都要及时奏报。”“是,皇上这样信赖臣,臣感激涕零,一定不负圣恩。”张信说毕跪下磕了头,退下殿去。
朱棣松了口气,在殿里走了几步,黄俨带着纪纲进殿来了:“回皇上,纪纲到了。”纪纲跪下磕头后站起来。朱棣:“纪纲,朕已派张信去寻访张邋遢,改日你从锦衣卫里挑选精明强干的人,暗中跟着张信,既是保护,也是监督,要把张信的一举一动及时奏报回来。”纪纲道:“如果张信有谋逆之心,臣一定……。”朱棣打断了纪纲的话,斩钉截铁道:“张信是个很忠心的臣子,监视他,不一定是不信任他。”纪纲恍然大悟:“臣明白,人们都说陈瑛是个酷吏,最受皇上信任,可皇上不也让我对他……。”
朱棣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挥挥手,纪纲知趣地闭口,惶恐道:“臣多嘴了,请皇上降罪。”朱棣转而询问其他事务:“还是说说刘璟和景清的案子吧!办的如何?”纪纲来了精神:“皇上,那刘璟至死不悟,天天在狱中辱骂皇上,前日已经在狱中自裁。”朱棣叹惜道:“可惜了,刘璟是个人才,朕与他也是自幼熟识的,厚葬吧!”纪纲继续汇报:“是。还有那景清,已经按皇上旨意将其磔死,并‘瓜蔓抄’,将他的家族全部株连,整个村子变为废墟。”朱棣不禁感叹,反思道:“哎,朕一时冲动,是不是太过严厉了?”纪纲道:“皇上,这些人屡次犯上,如果不严惩,势必还有人不断挑衅,皇上如何施展雄才大略!”朱棣挥挥手:“既然都处理了,以儆效尤,朝堂上也该安静了。好了,你去吧!朕想清静清静。”“是,臣告退。”
姚广孝奉旨来到苏州赈灾,已经好几天了。他没有惊动官府,出行也不带衙役随从,依然是托钵僧的打扮。整天与灾民待在一起,和一些无家可归的难民成了朋友。
这天,他又坐在决口地段的河堤上,远处是泛滥的洪水,小村庄成了汪洋中的孤岛。一个白胡子老者抱怨道:“哎,从发洪水到现在,一粒赈灾粮都没有见到,还要收河捐、堤捐,房子让大水冲走了,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这不是要饿死人吗?”姚广孝安抚他:“真是人祸甚于水灾。皇上已经派人下来赈灾了,马上会有赈灾粮分到的。”白胡子老者失望道:“哎,大师父,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不会是骗我吧?说了好多次皇上要赈灾,都没有见到粮食。”姚广孝从身边摸出一些碎银:“老人家,贫僧这里有一些银子,先拿去,买些米熬些粥,给乡亲们先渡过难关,再挺几天就有盼望了。”白胡子老者很是低落:“恐怕已经没有指望了。”他接过银子,答谢道:“谢谢,还是出家人心善啊。”姚广孝道:“要谢,谢皇上,这钱也是皇上给的。”
白胡子老者对他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仔细打量了姚广孝,以为他是一个疯和尚呢!
乾清宫内,朱棣跟朱高炽还有解缙,以及大臣尹昌隆和王汝玉都在议事。朱棣将一份朝廷大臣的名单给解缙:“都说先生很有识人的长处和短处,这有一份名单,先生看看,评价下其人性格的优劣。”
解缙接过名单,看了看,对着纸上的名单不紧不慢的答道:“夏原吉有德量,远小人。刘情有才干,但是不懂义气。郑赐可谓君子,就是缺少才华。李至刚趋炎附势,虽有才但是人品不端。黄福秉心易直,颇有执守。陈瑛用法严苛,但是尚能廉正。宋礼性格直率,要求严格,所以别人都抱怨他不知道体恤。”
朱高炽当着尹昌隆和王汝玉的面问解缙:“那请问尹昌隆、王汝玉两人如何?”在坐的尹昌隆和王汝玉反而忐忑不安起来。解缙看了一眼尹昌隆和王汝玉,直言道:“昌隆是君子,但是气量狭小了点;而汝玉文采出众,但名利之心太重。”尹昌隆和王汝玉的脸上颇为尴尬。
朱棣频频点头:“先生敢于当面直抒胸臆,属实难得,朕敬佩。真是天下不可一日无我,我则不可一日少解缙。”“皇上过奖了。”
苏州那边,姚广孝跟着灾民一起乘船登岸,来到寒山寺前。黄昏的夕照为寒山寺的殿顶镀上了一层金边,枫桥下白茫茫一片大水,寒山寺的钟声凄凉地在旷野间回响着,流离失所的难民聚集在此。
姚广孝已经很累了,便坐到了寺院山门台阶上,附近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灾民互相依靠坐在一起。他从肩上的褡裢里拿出一个烧饼来,刚咬了一口,发现几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姚广孝见状,亲切的招呼孩子们:“来,给你们一些烧饼。”说着从褡裢里又拿出几个烧饼递给大家。
小孩子们先是怯生生的看着,突然冒出一个胆子大的,接着大家都一拥而上,十多个孩子,都把黑黑的小手伸向他,瞬间抢光了姚广孝手里的烧饼。这时一阵锣响,打着“回避”、“肃静”招牌的执事过来了,“姑苏县正堂王”的大轿后面,还有一顶小轿。打锣的往寒山寺院里走,因姚广孝当道坐着,就吆喝他:“闪开!没看见县太爷到了吗?”
姚广孝半闭着眼,不予理睬。跟班看是一个和尚,就跑去轿子那,报告了县令。县令便下了轿子,走到姚广孝身边。王县令呵斥道:“哪来的野和尚,滚开,狗还不挡道呢!居然挡住了本县令的路!”姚广孝也不看他:“你走你的路,老衲在佛寺门前坐着,与老爷何干!”周围的难民纷纷围了上来看热闹。
王县令生气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臭和尚,还敢顶嘴!”王县令四下张望,看到敲锣人手里的槌子,就夺了过来。照姚广孝的秃头咚咚咚就是几槌子:“我让你不让道。”
姚广孝没反抗,手捂着顿时肿起来的秃头:“你身为父母官,不好好救水灾,拿我这和尚出的什么气?”王县令凶恶道:“老爷我到寒山寺就是要进香许愿,祈求消灾的,你还敢教训老爷?来人啊,把这个贼和尚给我绑了,押回县牢里去。”衙役们吆喝道:“是。”跟班的衙役们上来先是三拳两脚,接着绑了姚广孝。姚广孝一点也没反抗,顺从的挨打,顺从的被绑了起来。
王县令这才满意,对难民挥手:“都别看了,本县令这就去进香祈求消灾,你们就等着老天爷开恩吧!”说完,冲着难民嘲笑一番,进了寒山寺。
姚广孝被王县令逮进了姑苏县牢中,他既不亮明身份,也不申辩,心安理得地躺在牢中酣然而睡。
牢外忽然有一片吵嚷声,火把照亮了大牢走廊。这也没有惊醒姚广孝。抓姚广孝的那个王县令陪着进来查看:“主事大人,您说姚大人那么大的官,他咋会能在我的大牢呢?!就是我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把赈灾的钦差大人抓起来呀。连主事王大人,卑职也是刚刚见到。”马隶道:“我是户部一小主事,不用客气,是奉旨陪姚大人来赈灾,我们姚大人爱私访民情、灾情。我这一不留神,跟丢了大人,带人找遍了姑苏城各个角落,踪影全无,最后只剩大牢没来了,我听说你们今天抓来了一个和尚?”王县令答:“是,大人,我把挡道的野和尚抓了进来。”马隶暗叫一声不好:“哎呀,这还真保不齐就是姚大人,快。”王县令疑惑道:“我就纳闷了,姚大人咋是野和尚呢?”
狱卒们举着火把逐个牢房寻找,当这群人停在姚广孝的牢门外时,马隶举着火把向里一照,一个和尚正酣然大睡。马隶忽然愤怒地叫了起来:“这不是吗?你还真把钦差大人抓到你牢里来了。”王县令先是一惊:“啊,不会吧!”随后跑过来看,确认是个野和尚:“哪有钦差呀,主事大人看花眼了吧?这里只有一个野和尚。”马隶训斥道:“混账!这和尚是谁?就是当今皇上靖难起兵,运筹帷幄的第一大功臣姚广孝,如今是资善大夫了,太子少师,官至极品,你敢说他是个野和尚?”王县令彻底蒙了,一边自己抽自己嘴巴,一边喊:“快开牢门。”狱卒们手忙脚乱的开牢门。王县令顿时怕了起来:“这可是真人不露相啊,罪过,罪过。”
牢门打开,提着灯笼火把拥进一大群人都没能惊醒姚广孝,他仍然打着鼾睡得正香。马隶蹲下身轻轻摇着姚广孝:“大人,醒醒吧,这里太潮湿了,会得病。”姚广孝这才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睁开眼。”姚广孝左右看看:“是马隶,你们干什么?老衲睡得正香呢。”马隶紧张的询问道:“钦差大人,下官找了你一天了,大人怎么会被关到牢里来了呢?”
姚广孝看了看县令的脸孔,王县令正在那惶恐不安呢!姚广孝便打趣道:“贫僧能来这里,多亏了县太爷,他怕老衲睡露天地,才发慈悲把我请到这里来享福的。”说罢一阵哈哈大笑,王县令却是吓的魂不附体。县令双腿一屈,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国师大人,罪该万死。请大人原谅,大人不记小人过……。”姚广孝打着哈欠说:“老衲坐在寒山寺的台阶上吃干粮,碍着你县太爷什么事了,非要毒打我一顿?!”马隶指着王县令的鼻子:“啊,你还敢毒打钦差?真是不要命了?!”王县令汗如雨下,两腿发软:“误会,误会,国师,请饶恕下官。”
姚广孝道:“打了老衲,你说是误会,随便打了老百姓,你也会说误会吗?你打了我、关了我,都不算是什么事,但你勾结监工贪污赈灾银子,看着百姓流离失所而不心疼,这和当今皇上倡导的爱民如子相去太远。”王县令慌张的辩解:“大人可不能听那些灾民信口胡说!他们穷疯了,咬人一口入骨三分。”姚广孝站起身来,抖落着身上的尘土、草屑:“老衲已私访几天了,没有证据,岂敢乱说?你我素无冤仇,也不会因为关了我半宿,就公报私仇,你的脑袋怕是保不住了,当今皇上最恨你这样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王县令听罢,瘫软在地,站不起来。
姚广孝吩咐马隶:“把他锁了,明天游街示众,然后开仓放粮。”“是。”马隶招呼衙役们行动,脱去了王县令的官服,然后七手八脚的将王县令捆了起来。
王县令被抓了起来,大快人心。连牢子、衙役们都欢呼起来。
谨身殿经过了重新布置和修葺,朱棣将大明王朝与邻国的地图挂到了屏风上。朱棣对郑和道:“郑和,朕请你来,是想听听你对弛海禁、睦四邻的想法。”郑和对海事并不了解,不敢贸然发言:“臣未曾远行海外,一时也无对策。”
朱棣道:“太祖高皇帝在位时,致力于立国之基,防御蒙元再起,无力向海外拓展。现在不同了,大明王朝国力逐渐强盛,有能力怀柔远人,求得与周邻诸国和睦相处,让普天之下的夷国邻邦都知道天朝国威,得我实惠,这样,大明王朝才不愧是万邦之主。”郑和指着地图建议:“不妨将陛下即位诏书分别诏谕安南、暹罗、爪哇、琉球、苏门答腊、占城诸国,让他们来朝。还有日本,本来交往密切,因他们的海盗不断袭扰我苏浙闽各省沿海,关系也日渐冷淡。”朱棣点头同意:“好主意,还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国家,也要有交往。从前多是周邻各国进贡来朝,我们很少派使臣出去。”郑和也兴奋起来:“有机会臣也想出去看看。”
朱棣畅想道:“对,朕还想造些大船,遣使臣远航西洋各国,把大明的丝绸、瓷器、书籍带过去,也是宣扬我们的儒家文化。”郑和严肃地考虑着此行的困难:“皇上,这也只有盛世皇上敢有如此辉煌的设想,海上波涛险阻,未知太多,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朱棣道:“是啊,但是朕一定能办到。朕想先派宦官马彬出使去爪哇、苏门答腊;李兴使暹罗,尹庆使满剌加等国。”“他二人潜邸出来的,也算是牢靠,可放心使用。”
“是,等朕的远航舰船造好,朕希望你可以担当大任。”郑和一时又惊又喜:“臣一定不负皇上期望。”
凌晨,坤宁宫内,朱棣似乎又入了梦魇,一头大汗,双手紧握,不停的在颤抖,将在一边的徐皇后惊醒。她赶紧坐起来,拿手绢给他擦汗:“皇上,皇上,你醒醒。”经过徐皇后不停的唤醒,朱棣才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浑身疲惫不堪:“皇后,又惊吓你了。”徐皇后关切的问他:“皇上,是不是又做恶梦了?”朱棣没有回答,坐了起来,长吁了一口气。
徐皇后倒了一杯水,递给了朱棣,扶着他饮下。朱棣缓缓说道:“自朕入住京城的皇宫,时刻没有睡踏实过。”徐皇后建议:“皇上登基以后,日理万机,每天国事繁重,以至于疲惫做噩梦也是正常的。明日不妨让太医调理下。”朱棣走下床,意味深长感叹:“哎,皇后有所不知,朕在京师找不到亲切的感觉,时常惶恐不安。建文皇侄离世以来,朕就甚为忧惧。”徐皇后安慰道:“臣妾知道,宫里宫外有人不断制造是非,散播谣言,皇上要挺住啊!”
朱棣心中忧怀国事:“眼下各路藩王还算安稳,瓯宁王朱允熙官邸起火,暴毙。广泽、怀恩二王胡作非为,无恶不作,已经被朕下令被禁锢。这些还不足为虑,朕担忧北方边境的安危。当年父皇也想迁都,时常为金陵六朝短命担忧,也为边疆安稳考虑。”徐皇后接话:“结果派太子去考察长安、汴梁和北平,考察中途染病,回来就早薨。接着秦王和晋王相继也薨了。”朱棣道:“是啊,那时候父皇就更想迁都了,但苦于年迈,没有实现。朕要完成他的心愿。”徐皇后谨慎道:“迁都是国之大事,绝非儿戏,阻力一定不小,请皇上三思。”朱棣执意道:“朕意已决,明年五月建北京宫殿。”
姑苏城的百姓听到皇上派的钦差大人姚广孝抓了王县令,要开仓放粮,都奔走相告。姚广孝亲自指挥县衙的差役,大家在仓库门前,先将难民排好了队,然后开仓,有序的分发粮食。
姚广孝看着大家都领到粮食高兴的样子,心满意足。马隶问道:“大人,现在粮食也放了,是不是可以回京复命了?”姚广孝答道:“再等三日,朝廷的县令就到任,咱们就可以回去了。眼下局势还不稳,仓库的粮食是不是可以安顿灾民,我们还不知道,再等等。”“是,大人。”
奉天殿内,朱棣早朝议事,文武官员三呼万岁之后,分列左右。李至刚出班启奏:“皇上,可喜可贺,山东临清县野蚕成茧,且进献野蚕丝二十六斤。”陈瑛一副献媚的神情奉承道:“皇上,臣以为这是上天所降之祥瑞,是皇帝有德所致,应贺之。”纪纲道:“微臣赞同陈大人,应率百官朝贺。”
朱棣制止了大家议论:“野蚕成茧亦常事不足贺,使山东之地野蚕尽茧,足以被其一方而未能遍及天下,朕之心犹未安也。朕为天下父母,一饮一食,未尝忘之,若天下之生民皆饱暖而无饥寒,此可为朕贺矣。”解缙道:“皇上说的是,应以福被天下为重任。”
陈瑛仍讨好朱棣:“皇上,臣听说柏树生花。”朱棣皱眉道:“世所常有,能有什么用?对百姓有什么好处?”“是。”“眼下四方灾害,朕不敢忘,要以生民为念,勤于朝政,解万民于水火之中。”
夏元吉跟着启奏:“皇上,姚少师已经将赈灾事宜妥善处置,新任的县令也已经到任。”朱棣欣慰道:“好,少师辛苦,着传旨,让他顺便省亲,回去看看吧!”“是。”
姚广孝得旨,带着马隶赶往长洲姐姐家。马隶道:“大人,皇上真是对大人恩宠有加,一般官员外出,必然完事回京交差,大人就不同了。”姚广孝激励他:“正是有皇上的恩德,我们才更要努力报效皇上。”马隶看看附近,答道:“是,大人。咱们这到了什么村子啊,荒郊野外的。”姚广孝道:“前面就是我姐姐的家了,哎,很多年没有回来了,也不知还住这里吗?”马隶惊讶道:“少师姐姐还住这里?”姚广孝撇了他一眼,反问马隶:“那你以为应该住哪里?”马隶:“微臣是觉得起码应该住京师大宅吧!您贵为少师,又是皇上登基的第一功臣,如何住这荒郊野外?”姚广孝呵呵一笑:“人各有志,不是你想的那样。走吧!快到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继续前行。虽然姚广孝上了年纪,却没有停步,思念亲人,使得他脚步飞快。两个人来到一处荒僻的院落前,土胚房子,院墙高低不平,破烂的大门上对联已经破损,大门紧闭。姚广孝举起颤巍巍的手,他表情是那么紧张,又渴望。
马隶问道:“少师,是这吗?”姚广孝点点头。马隶直接拍门:“开门,有人吗?我们姚大人回来了,姚少师,开门。”姚广孝焦急的等着,期盼里面的动静,但是迟迟没有声音。马隶急了,加大了声音:“有人吗?我们姚大人,姚少师回来了。”
门没有开,周围的邻居都被惊动了,大家纷纷出来。认识的,不认识的,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这不是天僖吗?”“是啊,现在是姚广孝,他现在可是大官了,跟着皇上南征北战,现在都封少师了。”“以前是和尚,现在是大人,变的正快。”“人家有本事,你有吗?”“如果没有他,少死很多人,建文帝也不会死了,呜呜呜……”
这些议论,姚广孝都听在心里,他的脸上表情复杂,也没有回头去争辩;马隶听不的这些人说坏话,要去理论,被姚广孝拉了回来:“不可,咱们还是拍门吧!”
人群里一位八旬长者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来到姚广孝身边:“天僖啊,你回来了?”姚广孝回头一看,脸上一阵惊讶,行礼道:“是族长,天僖见过族长。”族长道:“免了吧!你是大官,应该我给你行礼才是。”姚广孝有点惶恐:“不敢,您是长辈。”“你的姐姐不想见你,她就在家。”
姚广孝听了族长的话,心情很沉重:“那族长,王宾是否在家?”族长回答:“王宾还在,你们自幼玩伴,去找他吧!”姚广孝双手合十:“谢谢族长。”看到姐姐不开门,姚广孝带着马隶赶往王宾家。
从姐姐家出来,不远就是儿时伙伴王宾家,他一路上,既担忧又期盼,不愿意看到闭门不见的情形再出现。
姚广孝来到王宾家门前,他亲自拍门,轻声问道:“王宾,我是姚天僖,你在家吗?”马隶焦急不安的看着里面。姚广孝站在外面,又拍了一次:“王宾,我是天僖,可否相见?”里面还是没有声音,马隶有点着急,要去叫门,被姚广孝止住了。
这个时候,里面有了动静,一个人走到了墙角。姚广孝心情大好,一阵喜悦:“王宾,是你吗?”“天僖,你是姚天僖?”“是我,我是姚天僖。”里面王宾听出声音,答道:“真的是你,哎,做你的和尚多好,为什么助人兴兵,打了四年的仗。现在你不是姚天僖了,你是姚广孝。”姚广孝心里愁苦,却不能说出:“王宾,天僖自有苦衷,希望你理解。”
里面王宾叹了口气:“哎,和尚错了,和尚错了。”说完,就走了,回房间去了,再也没有搭理姚广孝。墙外的姚广孝一直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到王宾出来,他怅然若失的离开了。
蒙古北元自从败退到塞外,已是强弩之末,内部自相残杀,无力南侵,但是朱棣始终对边境甚为担忧。他对群臣道:“北元虽然现在四分五裂,但是不能掉以轻心。南倭北虏,周边尽是强弓劲弩,必征服之,国家才能久安长治。”夏元吉报奏:“从脱古思帖木儿到坤帖木儿,五代君主都是被杀。蒙古人自己杀得昏天黑地。”茹瑺奏道:“据最近卫所上报,从鬼力赤自立为可汗后,干脆去掉帝号,又称鞑靼了,西边还有一个稍强一些的部落叫瓦剌。”解缙补充:“他们两个部落仍在没完没了地仇杀。”
朱棣听罢总结:“鞑靼骑兵常常南下抢掠,过去大明王朝是靠北方各藩王抵御,现在不同从前了,国家的经略重点还是应向北移。”袁珙进谏:“皇上,臣夜观天象,月犯氏宿东北星,而金星出昴北,是北军胜南军败的星相,不可不防。”朱棣开始有些担心:“哦,朕此前已下旨,让何福和甘肃总兵宋晟多加警戒,但也不要妄动刀兵。”
夏元吉进言:“臣以为必须让鞑靼各部臣服朝贡,北方才有真正的安定。”茹瑺也附和道:“皇上即位之初,曾派使敕谕兀良哈、鞑靼和野人女真各部,让他们归附,可目前并无回音,收效甚微。”解缙道:“皇上,对他们,还是恩威并举为好。”朱棣道:“朕也是这么考虑的,如能示恩于他们,用怀柔之策使之归附,不是最好吗?不得已才能诉诸武力。”夏原吉试探地问道:“那就再派使者?”朱棣点头:“那就再派使臣,分别致书鞑靼太师丞相马哈咱,太傅左丞相也孙台,还有太保阿鲁台等人,表白我大明王朝的心意。”
茹瑺请示:“那对日本的倭寇应该如何处置?”朱棣下令:“向他们颁诏,倭寇虽不是日本官家差遣,但他们有义务自行剿灭,这是相互间友好的前提。”解缙道:“打日本也不容易,以和为贵是上策。元朝时,日本海盗就窜扰中国沿海,抢掠人口、财货,弄得人们不敢下海。当年元世祖忽必烈曾对日本大举征讨,但在海上遭遇了强风暴,全军覆没,所以元代始终与日本不通使、断绝了来往。”茹瑺道:“是啊,太祖高皇帝立国之初就遣使去日本通好,日本也派使臣来京师,但没维持多久,又因倭寇侵边而再度中断。”
朱棣道:“日本也要修好,但他们必须制止倭寇才行,要听其言观其行。朕一向不想做守成之君,我大明王朝,应当是超迈千古、君主华夷的雄主,你们要时刻记住朕的这几句话。”众大臣道:“皇帝圣明,臣等谨遵教诲。”
退朝后,张信返京,进了乾清宫,向朱棣报告建文帝和张邋遢的情况:“皇上,恕臣无能,依然没有确切消息,只是从民间得到些建文君的零星传闻,不过有不少人说他逃到了西洋了。” 朱棣一时吃惊,有点不高兴:“西洋?西洋?巡访这么久,就带回这么几句模棱两可的消息?”张信自感委屈:“恕臣无能,臣走遍了天南地北,也就这么点信息。”朱棣叹了口气:“算了,这也怪不得你,本来就是大海捞针。你回来,听到朝臣在议论什么了吗?”张信据实回答:“臣只在奉天殿外,看到了几位大臣,他们好像在商量上表请立太子的事。”
朱棣一听立太子,皱起了眉头:“又要上表了,那你怎么看?你看立谁为太子好?”张信显得很惊讶:“皇上,难道陛下还三心二意?当然是要立嫡长子为太子,应天顺人,又遵循古制。臣不知陛下还在犹豫什么?”朱棣一听就不高兴了,因为他搬出了立嫡长子的古制,他就不是长子,太祖碍于朝臣反对,只能让朱允炆做了皇帝,朱棣无奈通过靖难获得了天下。
朱棣怒道:“大胆张信,你竟敢搬出来太祖的古制来压朕。”张信以为自己是为朱棣好,是尽忠,所以据理力争:“都说皇上曾许诺过立二殿下为太子,如真有此事,皇上可是自埋祸根,自取其祸啊!”朱棣忍无可忍,顿时怒火万丈,大吼一声:“住口,竟敢离间朕的骨肉,该杀。”说着,顺手抓起龙案上的大砚台,朝张信脸上砸去,只听“砰”的一声,张信倒在了地上,满嘴鲜血,从口里吐出两颗打落的牙。
张信为谏立太子被打掉牙的事,朝野上下传得沸沸扬扬,对皇上的非议也颇多。朱棣本来就十分恼火,现在立太子的事,他又找不出两全的办法,这比起兵靖难时还更难抉择,一股急火攻上来,竟病倒了。
朱棣半坐半卧在床上,长案上也堆着很多折子,他不断地咳嗽,但却手不释卷。朱高炽被召来,坐在那里代父批阅。徐皇后与太医盛启东捧药进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太医。徐皇后把药递过来:“皇上,药煎好了。”朱棣头也不抬地批着折子:“一点风热上火,也值得你们这样兴师动众。”盛启东道:“小病不治,会酿成大疾,吃了这剂药,皇上就会退烧止咳了。”
按宫规,先后由盛启东和几个太医舀出一点药,都分别尝过,才由徐皇后从太医手中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地喂给朱棣。朱棣见朱高炽也来到床前守候着,故作生气:“炽儿,你去忙你的,折子都批完了吗?哪大哪小,岂可不分?”朱高炽本分道:“是,父皇。”
朱高炽又回到长案前,批阅奏折。吃过药,朱棣挥挥手,大家陆续退出,徐皇后替他掖掖被角:“皇上病着,还这样废寝忘食,叫臣妾心里难过……。”朱棣叹息不止:“就是这样宵衣旰食,也还难免有疏漏,不专心,民生何以得安?”徐皇后道:“国事虽重,可皇上龙体要紧啊。”“朕没事。”
朱棣闭了闭眼睛,忽然问起:“听说郑和从云南探亲回来了?怎么不来见朕?”徐皇后答:“他回来好几天了,是臣妾不让他来,怕打扰皇上休息。”朱棣道:“黄俨,去让郑和来见朕。”黄俨应着下去了,徐皇后无奈,叹了口气走出去。
朱棣躺着休息了一会,郑和进来了,手里提一个盒子,一进来就跪下:“皇上大安。”朱棣佯装不悦:“朕明明病着,你却说朕大安?起来吧!”郑和站起来回答:“龙体欠安,才希望大安呢!”朱棣笑了,连朱高炽也笑了。
朱棣赞赏道:“你倒会随机应变,手里提的是什么?”郑和道:“是给皇上带的家乡普洱茶,新茶,请皇上尝尝鲜。”朱棣接过来,饶有兴致地打开,抓了几片茶叶放到口中咀嚼,不住赞赏:“味道是很好。”
朱棣下了地,朱高炽赶紧过来伺候。朱棣故意支开他:“炽儿,你还是继续批折子吧!让郑和陪朕出去透透气。”“是。”
郑和扶着朱棣,两个人一起出了乾清宫,来到了御花园。朱棣关切的问他:“云南的收成怎么样?这一季稻子割了没有?”郑和答道:“割了,新米都上市了。”朱棣道:“那就好,百姓的米够吃吗?”“够吃,皇上下诏减农户赋税,百姓日子好过了,都念叨皇上的好呢。”
朱棣接着问了一个更尖锐的问题:“百姓说朕比建文君如何?”郑和不假思索就张口回答:“比他强多了。”“那比太祖高皇帝呢?”郑和仍是张口就来:“比哪个帝王都强,汉武帝、唐太宗也不在话下。”朱棣哈哈大笑:“这就是假话了,看来,想从身边人嘴里听一句真话,不容易啊!”郑和有点尴尬,狡辩道:“微臣说的是真的。”
朱棣看看四下无人,停止了玩笑话,严肃问道:“那件事,访查了吗?”郑和机敏的回答:“确有人说朱允炆从贵州到了云南,可并没找到踪迹。”朱棣沉吟片刻,冒出一句:“他也许早就不在国内了呢?”“皇上是说……”朱棣打断了他:“你家也回了,这回心无牵挂了吧!就着手准备下西洋吧!”“是。”
“朕给你派个助手,叫王景弘。”“是尚宝监的掌印太监?”朱棣点点头:“这个人老成,不会给你找麻烦。你打算在什么地方造宝船?”郑和道:“已选在苏州刘家港,那里技工多,又能招募到会航海的水手。”朱棣道:“好,那你就尽快督造船只,统船队下西洋。一是宣示我天朝威仪,让万国来朝,打开通商之路;二是秘密侦访朱允炆下落,只要他真的在西洋,不管死活,也要找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郑和顿觉使命重大,**地点头:“()微臣明白。”
朱棣与郑和看到远处的亭子上,朱高煦跟黄俨在谈着什么,他想过去看看,便支开郑和:“郑和,你去吧!”郑和仍旧关心朱棣的病情:“皇上,您的身体?可以吗?”朱棣道:“朕南征北战,这点小病算什么?你去吧!”
朱棣支走了郑和,来到亭子上,朱棣一走近,黄俨闪开了。朱高煦看朱棣过来,赶忙过去扶朱棣坐下。朱棣问朱高煦:“煦儿,你在这里做什么?”朱高煦答:“儿臣在等父皇。”“嗯,有什么话你说吧!”朱高煦大胆道:“儿臣记得,在浦口大战,父皇跟儿臣说的话。”
朱棣为之一震,朱高煦指的当然是那一次,朱棣许诺要日后立他为太子,现在朱高煦旧事重提,朱棣感到有被威逼的意思,很不高兴,责问朱高煦:“你是向朕索取吗?”朱高煦跪在地上,泪容满面:“父皇当年的承诺,言犹在耳,现在天下已定,不需要儿臣鞍前马后了,是这样吗?”
朱棣反感他逼迫,本想发作,但还是忍住了。朱高煦接着说:“儿臣听说,群臣要再次上表请立太子。”“是啊!”“是要求立大哥为太子吗?”“是啊,按说是顺理成章的事,群臣上表已不止一次了,按理,朕一即位,便应马上立太子,这已经很迟了。”
朱高煦继续逼问:“那父皇为什么不及早决定呢?”朱棣道:“煦儿,你应该知道,在父皇的心里,父皇是希望你可以做太子的,但是,但是祖制,朝臣,这些都容不得朕随自己的意愿。”朱高煦感叹:“父皇,你就不是嫡长子,但是你英明神武,煦儿也可以做到,煦儿会是父皇最理想的接替者,请父皇考虑煦儿。”朱棣仰天长叹:“哎,煦儿,不要再逼朕了,你一定安分守己,不可有非分之举。”
说毕,朱棣颤颤巍巍的走了,留下朱高煦望着父皇的离去,眼睛里满是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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