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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成骆上下摩挲着双手,手背蹭着手背,此时徐蒙宜一阵哆嗦把她吓了一跳,药罐也差点掉落在地上,她呼出一口气,“幸好没落下……”一边说着瞟着徐蒙宜,“要不然你就死定了。”她摇摇头,笑道,“反正他昏迷着,用了也不算吧……谁愿意和这种人在一块咯?”纤细的手轻巧地取出一粒药丸,刚想填进他的嘴里,宋成骆这才想起,“坏了!没水,会不会噎死啊……”四处环顾着。周围尽是茂密树林,连一片透气的天空也不肯露给她一分。她歪着脑袋,手指依次敲击着树干。
“即便有水,我也没个容器能装承。”她仔细地想着,总不能让她背着这几尺大汉到什么河边?等到了地方,人是没气了,她也要累死了。
“唔……”一阵响动,徐蒙宜极为不舒服地转动着自己的身体,宋成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哎!”这一抓不要紧,正好碰到他的伤口,他“呸!”的一声叫出,再加上成骆的叫喊,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见到成骆拽着他的胳膊,试图把他挪回更安全的姿势。
“额……”他感到双手发麻,方才一瞬的剧痛已经被发麻的双臂所代替,像迷晕人的药物一般让他不可动弹。一阵一阵的酸麻感从手臂的各个方向传来,他咬着牙说着,“疼死老子了!”
“哟,你醒了。”见徐蒙宜睁开眼睛,成骆松开手,小心翼翼地将秘药重新塞回瓶子中,徐蒙宜支吾一声便要坐起,头部传来眩晕,他一个倒栽葱的模样便要跌下树干,成骆重新将他拽回,说道,“在树上呢,你动作这么大,掉下去都是小事,这要是招来什么大虫之类的猛兽,可真的没救。”
徐蒙宜抚着脑袋,一点一点地起身,浑身无力的感觉使他听不进成骆说的话,甚至连眼前的景象也无法判断,口中不断溢出细碎的吟声,成骆半蹲在树干上,笑道,“这么虚弱,我倒是在想你之前是来此作甚?”
他抬头看了正在嬉笑的成骆一眼,说道,“反正你们这样的千金大小金是不知道的。”成骆歪头笑道,“我可是费了好些功夫才把你挪到树上,不被那些猛兽啃食了内脏,你这么说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另外一个草纸袋,在归安城内买的糕点如今已经凉透了,她看着徐蒙宜,掰下一小块递给他。徐蒙宜却十分抗拒,打量着她,问道,“干嘛?施舍我?”
“你这不知好歹的,这是我买的,看你现在发了烧才给你一点,要不你就死这里啦。”宋成骆笑道,“难不成你还想要更多?”草纸袋由于冷凝,已经变得又脆又硬,发出“卡拉卡拉”的响声,徐蒙宜看了看自己的伤口,一阵钝痛沿着不巧刮来的风一并袭击着他的头部,“唔……”
宋成骆将糕点塞到他的手上,“就吃点吧,装什么清高呢?”徐蒙宜这才发觉身前胸背皆被一件宽大的外套严严实实地裹住,再看向宋成骆,却见她身穿一身浅色的粗麻布制衣裙,他问道,“这衣服谁的?”
“我的啊。”成骆往嘴里塞了一小口凉丝丝的糕点便重新将草纸袋系好,“你发着烧,再吹着风,不怕……”
“你不必再说了。”徐蒙宜的脸颊红扑扑的,“你救我一命,我欠你一个人情了。”
“若是在意你欠我人情我就多做点什么了。”成骆笑道,随后正色道,“你如今发着烧,即便能够前行只会恶化,若你愿意跟着我,我还有点……”她转了转眼珠,继续说道,“人脉能救你,若是留在这里,最后就是死在这里。”
男人佝偻着背盯着宋成骆,看的累了便闭眼休息。成骆继续说着,“我是必定要离开这里的,你若愿意,那就跟过来吧。”
说罢,成骆翻身跳下,轻轻地落在地上,脚尖点地,回头说着,“哦对了,衣服……”正说着,便见徐蒙宜一个猛跳也下了树,而体力不支使他跌落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是个汉子。”宋成骆笑道,“如此你披着衣服吧,也能起个御寒的作用。”徐蒙宜“哼”出一声,小声说着,“没想到我徐某有天也能被女流之辈所救。”
宋成骆不满道“你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我救了你你不会好好说话吗?”随即便生了几分好奇,问道,“你个大男人,跑到这树林做什么?难不成想做什么打虎英雄?”
徐蒙宜蹙眉,冷笑道,“打虎英雄……这老虎又不曾出过树林,常人也不敢靠近,何必打虎?”宋成骆摇摇头,“难不成是跟我一般抄近路?”
“也不是……”徐蒙宜语气逐渐缓和下来,宋成骆继续追问着,“究竟是什么?待了半个月工夫还没有死,应该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才不愿死。”
徐蒙宜有些急躁地说着,“你别问了。”
二人如此一问一答,虽是不大协调,可无论成骆问出怎样的问题,都能得到徐蒙宜或鄙视或不屑的应答。问了半天,也不知徐蒙宜是因何而误入树林。
不知走了多久,“叮叮咚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层层叠压的树林骤然间分到两侧,徐蒙宜正走着,宋成骆在其身后忽然叫出一声,“哎哟!”
成骆抬起脚,水滴子便顺着裙边一点点滴下来,“叮叮咚咚的估计就是条小溪。”成骆快速地蹦跳到树边,抖了抖沾水的裙裳和步履,徐蒙宜皱眉说着,“你咋一脚踏进水坑了?”
“嘿嘿,徐兄可不知道,这水找了一路了,要不是为了你,我还会往这边走?”宋成骆一手扶着树一手摇晃履,“不行……这天估计干不了。”说罢便将鞋脱下,徐蒙宜说道,“你这样也会发烧的。”然后便要将自己身上披了许久的外套递回宋成骆,成骆摆摆手,“得了吧,徐兄在这逞强不如早点出去,你是又发烧又有伤,与我不同。”
“切……你这小妞,”徐蒙宜别扭地看了宋成骆一眼,继续说着,“还挺会善解人意。”
“现在也没有热水……要不。”成骆砸吧砸吧嘴,“徐兄就喝点凉水?”
“喝。”徐蒙宜淡淡地说着,“折腾这么久也快到晚上了,天黑了孤男寡女……”他说着顺势又看了眼成骆,“万一你家里人来寻,弄得我一身骚。”
“哇……”成骆笑道,“徐兄我可是救了你,怎么这么说?再者,这也该不会有人再进来了。”
“为何笃定?”
“那有人既然可以走到此处,为何在我进树林没多久便碰见了徐兄?若是寻人,入口本就是归安城外的里曲县城,人密好找,何必要穿过树林?”成骆笑道,“多简单的道理!”
“没人过来找你你还这么吊儿郎当……”喝了口水,精神了许多,可身上的痛感也随之加强,徐蒙宜抖了抖肩膀,瞟向宋成骆,只见成骆已将两只步履尽脱下,挂在腰间,腰间边上别致的佩剑与那随着她走路一颠一颠的步履十分不相称,他忍俊不禁笑道,“把脚上穿的同剑放一块……”
“手拿着才不好吧?”宋成骆说道,“喝完水了吗?”
她一边问着一边悄悄地掏出手中的秘药,虽说眼下徐蒙宜相较之前精神已有好转,也不过是因为找到水源带来点希望罢了,身体上伤口的疼痛不会消减多少,只是这药……
一把将药放回内衬中。
“算啦,这小子命大,能走到这会儿喝了水这么精神,估计送到彭县都死不了。”她默默想着,搓了搓手,光着脚丫踩在土地上……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她本想着土地该当是温润而暖和的,却没想到深秋的泥地已然冻得跟一坨大冰块似的。
她抬起脚不断地做着小跳的运动,却料到徐蒙宜一直没有回应她,想到这里硬下脸皮不再傻蹦,见徐蒙宜正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腰间一只湿透了的步履。她将那只湿了的步履取下,攥住线绳,甩个不停,“啊……忘记了,湿的履,怪不得肚子凉了一片。”
“走吧。”徐蒙宜好似完全没有看到她刚刚跳脚的模样,宋成骆拽着自己的草鞋,将裙子提起几寸打成结,“估计离出口不远了。”她说着,“都碰见水了。”
“你又知道什么了?”徐蒙宜不屑道,“一个时辰前你也这么说过。”
“我那时只说了离出口不远了……”宋成骆不满意地反驳道,“彭县有山有水,听说……如果以大路进入彭县必定要走过一段山谷路。”
“嗯?”徐蒙宜来了兴趣,“我怎么不知道?”
“没办法,这就是布衣平民和我们这样的纨绔千金的区别。”成骆摆着手,“知道得多些……”
“你!”徐蒙宜没想到成骆会以他对她的评价来反驳,憋得脸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吐出半个“切”以示不满。
日偏山西头,二人才看到树林的尽头,宋成骆回头看着徐蒙宜,他松松垮垮地披着她的外套,一步一步地向出口挪去,宋成骆笑道,“刚刚不是还和我吵得不可开交,现在又安静啦?”一手却举起剑挡住半个脸。
“切……”见到她这副模样,徐蒙宜冷笑道,“不一会儿便会有人将你接走,何必在我面前做好人?”说罢便把外套扔给宋成骆,向前快步走去。
“哎……”宋成骆拦不住他,只好大叫一声,“别动。”
徐蒙宜被这一声所震,尚未反应过来只见草丛中已飞出一矛,直冲着他就扑了过来,徐蒙宜正要移步,却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击中,滚到一边,那矛便插在土中,只听一女声,“不要出来。”再便是听到“噗”的一声。
徐蒙宜本受着伤,被那力量一推疼的发晕,眼前一黑,却是挣扎着扒开些许的草丛向外瞄去,只见那女子腰间挂着一只履,手中本该紧紧攥住的另一只履丢到了距离身体大约几尺的地方,右手持剑,左手握着刚刚那只飞矛。他再看去,那女子正盯着一个八尺之汉,汉子手中拿着一根长矛,与女子手中配饰相同,不用想便知是这汉子的矛。
“这可不妙啊。”徐蒙宜想着,“一个娘们儿要斗这么个大汉……不成。”
再看成骆已拔出剑,笑道,“不知阁下是哪位高人在此深居数年?”
“深居?”那大汉冷笑道,“快把刚刚那个乞丐交出来!”
乞丐?成骆微微蹙眉,想来说的就是徐蒙宜了,的确,他穿的破破烂烂,该说是个乞丐,自己的衣服借给他穿他还拖在地上,甚是不快。成骆笑道,“哦,阁下认识刚刚那位?”
那大汉笑道,“他是被我们打下的寨子的寨主,我何曾不识?”说着又冷笑道,“他不是个东西,在你手里也没用处。”
“哦……”宋成骆点点头,想来这便是徐蒙宜不肯对自己说入这树林的原因,她说道,“这样吧,既然你们二人是敌家,那我就不给你了。”
“啊?”那大汉一愣,举起矛,“我在此等了他半个月,你这娘们儿倒是不怕死,回去给我们寨主做个什么压寨夫人倒是更好!”
“这就不必了,我也瞧不上这什么压寨夫人。”宋成骆冷笑着,那大汉已然发怒,直直地向她刺过来,徐蒙宜听着那风刮似的刺声,以为女子必定遭劫,本想跑出来自露马脚,没想到一只脚刚刚迈出就见到那女子以剑画圆,身体很是柔软,被这样一圈,汉子与那矛被带动着旋转半圈已然失了威力,女子以剑背直直敲了敲那大汉的腹部,“唔……”的一声,那大汉便倒在地上,矛被抛到了一边。
“你……”若说自始至终他一直生疑,一个面似二八的少女如何将他这样的汉子背上树干,本以为她是找了什么人,如今却更加疑问,“是什么人?”
“徐兄?”宋成骆听到声响,转头看着徐蒙宜,将大汉手中的矛扔给徐蒙宜,“这个你拿着,顶级防身。”
“我问你是什么人?”徐蒙宜问道,“你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千金。”
“当然。”宋成骆笑道,“我本来就不是千金。”她哈哈地笑着,“再说,徐兄,你忘记啦,我叫骆行凇。”
“不是说你这名字……这么拗口谁记得住啊。”徐蒙宜伸手晃了晃,“你是什么出身?”
“骆家出身,五原郡。”宋成骆不情不愿地说着,反正父亲早逝,而且出身芹水,就算这人较真要去找也找不到。
“奇怪,那我怎么没听说过啊?”徐蒙宜摇了摇头,“不对,骆家……会武……只有芹水骆家才是如此……”
“啊……”成骆在心里叫苦,这人刚刚一副谁也别搭理他的模样,拽得很,如今又婆婆妈妈,惹得她心烦,只好说道,“走了走了,你这人我真的是怕了,一会儿便能见到大路,就分道扬镳吧。”
徐蒙宜心下了然,点了点头,忽然脑中想起一事,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成骆已然转身走着,他又向这丫头的背影看了又看,遂说道,“你走吧。”
“啊?”宋成骆回头,“万一一会儿跑出来好几个拿矛的你就死定了。”
“死不了……”徐蒙宜摇摇头,“要是死,半个月早在树林里死了。”他弹了弹手指,说道,“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
“也就够……防身。”宋成骆回头,说道,“哎哟忘了拿鞋了,怪不得脚冷。”说罢捡起鞋子,上下打量着徐蒙宜,“你别忘洗洗泥。”一边说着一边将外套披在身上,煞有介事地闻了闻,“哎哟这个味道哟……”
“这……不好意思。”徐蒙宜挺直腰背紧紧攥着手里的矛,“给你把衣服弄成这样。”
“无妨无妨。”宋成骆说着,“你伤口有恶化的趋势,如今又在林子里走了许久,赶快寻个医家,省的死啦。”
“怎么说话呢?”徐蒙宜蹙眉,心头刚刚生出的一点点好感被消磨殆尽。
“实话啊。”宋成骆说着,却见徐蒙宜将那柄矛攥的更紧些,才知说话不得体,连忙说着,“不该说不该说。徐兄就此别过吧。”
绕过刚刚一片开阔的地带,顺着秋末带着枯黄的草一路向前走不过一刻钟便豁然开朗。
“原来树林是直接通到山谷路外面的啊……看样子齐茹姐姐给我讲的故事不假。”宋成骆瞭望着,已近傍晚,又是山谷路,本就少人,她走的便也大大咧咧些,一步一个脚印把草丛踩得“嘎吱”乱响,像踩在积雪上的声音,有些好奇的路人便向那漆黑之地一看,竟看到一双眼睛,连忙“鬼啊鬼啊”地叫着,不一会热竟引来了三五个路人。
“鬼啊!”大家无不是如此反应,宋成骆皱着小脸问道,“鬼?”
“从这林子里出来,除了鬼还能是什么?”一个大胆的人向前站一步,宋成骆想绕过他们,却被他们困住了路,只得说道,“为何不让我过去?”
“你是鬼……怎能让你祸害人间!”
“啊?”宋成骆不明所以,回头看看漆黑无比的树林,心里也有些发憷,刚刚自己从中而出的时候怎不觉如此寂静黑暗,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回头便是见到一脸戒备的众人,只好说着,“我不是鬼,就是偷懒从里曲穿林来彭县的人……”
“什么?”众人皆呼,一个老者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从人群中走出,站定后左看看右瞧瞧,问道,“姑娘,你果真是从这……这林子里走出来的?”他苍老的声音不断拉长,好像还有几声回音径直传进那团漆黑之中,宋成骆说道,“是的,就是想省点时间罢了。”
“那……”老人似是想碰触成骆以探她究竟是人是鬼,却觉失礼,便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确实很疼,他便定神看着宋成骆,“如今不管姑娘是人是鬼,老朽 都要问一句,你可曾看见过我的孙儿啊。”
“孙儿?”宋成骆眉头一松,“他长什么模样?”
“唉……”老人一听如此,不住的叹气,人群中有些许认识老者的人吧,纷纷说着,“老大爷你就跟她说说。”
老人摆了摆手,将身体支在那拐杖上,渐渐走远,只是走的越远,成骆便越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叹息声,忽然来了半分兴趣,拉住一个还未离去的人,那人甚是惊恐地抖着手臂,宋成骆说道,“我又不是鬼,怎的大家都说这树林,到底这儿有什么不妙的地方?”
那人这才松了嘴,狐疑地看着宋成骆,成骆不解,只好向人群说着,“唉……不知你们从何而知我是鬼魅,就让你们现在看看我到底是人是鬼。”一边说着一边取出腰间的佩剑,那剑刚刚从鞘中脱出便闪过一缕寒光,众人皆惊,宋成骆只好说着,“你们疑我是鬼,怕是与这树林有关,现在我倒要证明自己是人了,你们倒吓得四散而逃了,这是何理?”
“这……”刚刚站在成骆身旁之人忽然出声,“这……”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宋成骆只瞄了一眼他便正色看着众人,“看好了。”她说着,伸出左手,将袖子退到臂膀处。众人又是一阵哄闹。
“这怎的会有如此多的伤?”
“恐怕在那林子里也是九死一生!”
宋成骆微笑着,右手极轻地划过左手小臂,顿时便见血液滴下,混着“哒哒”的声音,宋成骆说着,“人鬼殊途,鬼自然是没有人血的。”
“姑娘!”一个妇人连忙走上前,“诶哟这又是何必呢……”
“啊?”宋成骆看着她,“不是你们怀疑我是鬼吗?”
“可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啊。”那妇人说着,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将成骆的小臂尽数包扎,那血仍旧沿着布条快速地渗出。
“这……”妇人又想继续撕扯布条被成骆拦住,“不用,过一会儿便好了,谢谢大娘。”说罢将剑插入鞘中,看向众人,笑道,“这下你们该信了吧……”
众人已被成骆刚刚所为吓得不轻,哪里还顾得上再应她的话,只有那妇人说着,“姑娘,你如何能从这树林里走出来?”
“想来大伙也都好奇吧。”宋成骆说着,麻利地穿好步履,虽然仍是湿冷但究竟是比林中暖些,她转头看向妇人,“我也只是乱闯,运气好才闯的出来,倒是……看见了好些白骨,和一只大虫。”
“真狠啊!”人群中开始纷纷扰扰,成骆更加生疑,拉住那个妇人反复地问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若这树林本就蹊跷,我该当是听人说过的,今日才听说,想来不是一直以来的传闻吧?”
“唉……”那妇人叹了口气,看了看方才那位老人远去的足迹,叹道,“姑娘是外乡人吧,这段时间真是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谁是……”
“你就少说两句吧,还不嫌事儿多?”
“让大娘说。”宋成骆瞥了那人一眼,“你们疑心多还不说,怎么?光不说就能保一方安康?”
“你又能做些什么?”众人中有人问着,“不过是女流之辈……”
“你们倒是走过这林子啊。”宋成骆指着树林的出口,黑漆漆的地方透不出一丝光,该当是酉时,她也已经误了时辰,反而不着急了,好脾气已然用光,她便十分不客气,“没走过就在这里质疑来质疑去,我看嫌事儿少的是你们这些人吧?”一面说一边指了一片,成骆顺势拉住妇人,“大娘 ,你就在这,当着他们的面跟我说。我就奇怪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妇人回头环顾了一圈,再看看宋成骆,只好说道,“前些日子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帮贼寇,也不是北国打扮,我们小老百姓也都没见过……”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眼前的人,那些人皆瞪着她,成骆扭身将这些人挡去,“大娘,您尽管说。”
“好……”妇人欲言又止,犹豫半晌才继续说着,“那些人在我们这儿烧杀抢夺,可说来也是奇怪,他们只是黑灯瞎火地打劫,极少见到人被杀,不过……”
“不过什么?”宋成骆听得心急,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眉头紧皱。
“不过……这段时间来县里的人失踪的越来越多……”
“我们县里有些地痞流氓,全都不见了,我们都当是好事,可三天前贾家的大姑娘突然没了踪影……”
“肯定是这帮人给抢了去!”宋成骆笃定道,却见那妇人摇了摇头,“贾家的姑娘本就是逃婚回来的,想是她男人带回了去也不一定,但是……最近二日有好几个幼童不见了踪影,也没人瞧见过。”
“嗯……”成骆默默地想着,忽然一个身影从她脑海中掠过,她脱口而出,“大娘,你知道徐蒙宜这个人吗?”
“知道,不就是那个破皮破落户家的长子嘛,近来做了我们这里地痞的头头儿。”一个人不屑地说着,似是徐蒙宜欠下了他许多钱财一般,宋成骆问道,“他也失踪了吗?”
“问他做什么?他爹就人不人鬼不鬼的,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人吊着嗓子说着,从嘴角哼出一声。
“大娘,徐蒙宜也失踪了吗?”
“嗯……”妇人点点头,“他半个月前就跟着县城里的一片小混混没了踪影,谁也没再见过他,只当是他去了别处大家便也安生过日子。”
“那就奇怪了。”成骆沉下身子,“我在树林里看见了他。”
“啊?”
“岂止是看见他,他该当是跟我一路出树林的。”像是对众人所言,又像是自言自语,宋成骆眼睛发直地看着草根。
“他可别回来咯。”众人摇摇头,像是打眼就能看见徐蒙宜一样四散而去。
妇人攥住成骆的手,“姑娘,可要离那种地痞远一些啊,被欺负了怎么办哟。”
宋成骆将裙角的系带松开,平整地铺在身上,笑道,“谢谢大娘的提醒。”
妇人撕下一片布料给成骆换上,“姑娘,我们这些乡亲们都被最近的事儿吓坏了,对姑娘十分失礼,老妪就在此给姑娘赔罪了。”说着便要跪下,成骆一把拉起妇人,“大娘,这都是哪儿的话,我也是意气用事而已,还请大娘不要怪罪呢。”
妇人半张着嘴,叹道,“唉,我儿也失踪半个月了,也不知姑娘在这林子里……”
“……”宋成骆不知如何启口,缄默三分,妇人笑道,“无妨,姑娘能出来也是不易,赶快回家暖和暖和,看看这手多凉……”
宋成骆心下已是十分感动,笑道,“谢谢大娘了,能够理解我。”
众人已然散去,天也早就黑了下来,她一步一步向着彭县县城走去,心里却犯了难,家里的练马场是在何处……她不知。她怎么会知道?连归安都嫌少闲逛,更何况是这彭县。
刚进了这彭县,她便感到后脑一震,回头一看,却笑了,“一责哥哥!”
“跑哪里去了?”
“成骆贪吃啊,去买了些糕点。”宋成骆吐着舌头,“可是路上都吃完了。”
“宋家家规。”宋一责没有接宋成骆的话茬,说道。
“这个自然知道,回去成骆就练剑……练矛练……”
“嗯,回营门站几个时辰吧。”宋一责面不改色地说着,“练剑之事之后再算。”
“好……”宋成骆跟在宋一责身后,“哥,晚饭就免了吧……”
“你还想吃饭?”宋一责瞥向成骆,“鞋子怎么湿了?”
“掉水坑里了。”宋成骆笑道,拿手背刮刮脑壳,刚抬起手臂,那渗血的伤口竟滴下一滴血。
“怎么伤了?”宋一责盯着成骆的手臂,“到底去哪里了?”
“成骆出去玩来着,然后……”宋成骆还未说完,宋一责点点头,“嗯,以后不要在无准备的时候出门。”
“好。”成骆一边笑应一边贴在宋一责的身边,“还是一责哥哥好,还过来接成骆!”
宋一责叹了口气,低眉看了看抱住他大臂的丫头,这本是于理不合,他也不想强硬松开,走了一会儿胳膊处传来撕扯的微痛,低头看去,那丫头紧紧地拖拽着他的胳膊,可却是已经睡着了,衣服尽数垂在地上,被拖的老长。
“唉……”宋一责叹了口气,蹲下身言简意赅道,“成骆。”
又叫了几声,蹲在地上的丫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又叹了口气,将那丫头背在身上,摇摇头兀自说着,“不知道跑到哪里玩……跟野马似的。”
“这是哪里?”成骆小声地嘟囔着,迷迷糊糊之间她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像是刚刚看到的树林的出口,顿时困意全无,仔细地打量着一切。
如同漩涡一般的景色,她不知身居何处。
忽然一个身影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她伸出手想抓住那个身影却扑了空,她只好叫道,“姥爷!”那身影听到她的呼唤顿了一顿,消失在虚无之中。
一团漩涡将她扭在其中,她什么也看不到,除去姥爷的身影片刻出现为她带来一丝暖意,她从心底体会着这个虚无的空间带来的寒意。
“这是在哪儿?”她大喊着,听到了自己的回音,那回音像撞击再岸边的水流,撞击之后再撞击,没有停止的迹象。
忽然她嗅到了一丝她熟悉的气味,说熟悉而又不熟悉的味道——血腥味。
“这是什么味道?”她明知故问一般,单纯希望有个人能为她解答,可无人应答,她索性大声地说着,“这是什么地方?我在做梦吗?为什么梦还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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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王上,申以还求见。”
“哦?”那端坐在正堂之上的人将书本丢到矮桌上,便听得“咔嚓”的清脆响声,“快让他进来。”
“臣申以还拜见王上。”一人端正而入,进到正堂便行王臣之礼,归安王看的欢喜,说道,“平身平身。”迈过两段台阶,扶起眼下之人。
“把门关上,本王与申公要议事。”
“这……”申以还还要推脱几番,见门已关好,眼前之人以奇特的眼神看着自己,便下意识地点点头。
大门已闭,归安王却走近了两步,轻声说着,“兄长还要装这顺臣模样多久啊?”听此那申以还笑道,“装着有趣,实在难。”
“兄长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归安王笑道,快步走上自己的矮桌,取下几卷竹简,笑道,“听说这地方来了漠戎的人,可是当真?”一边说一边展开书卷,圈住竹简上的几个字。
申以还仅抬眼看了一瞬便行礼道,“禀王上,确是如此。”
“兄长,在我面前,何必呢?”归安王叹了口气,将书卷扔在一边,“兄长虽不便出现可也是我归安王堂堂正正的兄长,本王向来坦正,可不愿兄长反其道而行之。”
“请王上放心。”申以还笑道,“只是时候未到,自然王上要顾及王言,臣要顾及王上。”他捡起地上的竹简,快速浏览二三笑道,“此贼虽小,乱心足矣。”
“兄长打算如何处置?”
“臣自有办法,明日便上报王上。”申以还笑道,拱手行礼,归安王轻声说着,“兄长,行一次礼就行了,何必再……”
申以还呵呵笑着,说道,“王上不乐意,臣自然不做。”
归安王扶了扶额头,叹道,“你可真是让本王头痛啊,谅解也不是,责罚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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