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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安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忽然感到心中无趣,便把玩起矮桌旁的玉石,申以还见状连忙说,“听闻时家幺子婉拒了王上宴请?”
“哼哼……”归安王一手转着玉石,慢慢抬眼看着申以还,许久不发一声,盯了许久才说道,“兄长消息灵通,本王还觉得无趣呢。”
“王上何以觉得无趣?”
归安王心下无聊,随意地躺坐在椅子上,带着鼻音哼出一声,“自然是觉得时今由之子怎会没有一点霸气……除了人正直些,做事懂得分寸之外,我倒是看不出他有何才能。”
“哦。”申以还笑言,“既如此,臣也是平庸之人,不该伴王左右。”
“什么意思?”归安王停住了手中玩弄之物,扭了扭腰,托着脸,“继续说。”
“臣自以为正直,做事也略微懂些分寸,臣想做的,只是为王分忧。”申以还说罢行礼,归安王摆摆手,“兄长又开始说奉承话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于他而言,我乃一郡王,如此轻浮不过让他以为我图谋不轨,欲以夺位,才出此卑劣之策拉拢时家。”
“臣以为,还未到图谋不轨之说,只是……时家必定会有想法,具体是什么,臣也不知。”
“……”归安王欲问是何想法,没想到却被申以还一口气说出,一时语塞,顿住不语,半晌摇摇头说道,“唉,兄长你就是再伪装,这些小毛病还是伪装不足啊。”
申以还仍以笑应道,“王上说的是,臣的**病,不得不改。”
归安王重下宝座,走到申以还身旁,捋了捋自己的袖子,再打量着申以还,说道,“兄长,本王担心你身份暴露,若皇上得知你的存在……母后已薨逝,我本孑然一身,只是兄长和这一众门客,我实在是……”
申以还忽然轻笑,说道,“你不必担心我,少年满志方可成就一番事业,有太子,郡王所做有些,王上尽管做好所需便可。”
归安王点点头,从腰间掏出一物,“兄长,这个你拿好,若有人发难,你便示于众人。”
申以还笑道,“如此臣便是死了还得拉王上一把。”
“什么意思?”归安王蹙眉,“我给兄长的东西,怎的是拖累我?”
“臣身份未定,若如此,一切焦点聚于王上,此乃大忌。若众方能量积聚于王上这里,王上恐怕更加危险。”申以还说道,“王上之心臣自然已领,臣模样与王上相似,如何说都是撒谎。”
“那兄长以为……”归安王抿了抿嘴巴,抬头看着申以还,这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眉目中尽是清澈之光,因琐事的黯淡也未能覆盖眼中清明。申以还说道,“臣以为,若有人问起臣之所来,王上可曰是臣同王上形貌相似以此招入。”
“这……”归安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难不成兄长是在替我这个不求进取的弟弟讨的一份‘昏气’?”
“诚然有这方面的因素。”申以还也笑道,“这便是下下策,臣自然要保守自己秘密,为王分忧。”
“说到保守秘密……”归安王叹道,“母后可是比兄长厉害。”
“皇后母仪天下,自然臣等凡夫俗子无法比拟。”申以还说道,嘴角微弯,似是想起什么乐事。
“母后直到临过世才同我言说兄长的事情。”归安王说道,“这件事想来埋在母后心中已十年之久,我也自然未曾想到。”
申以还叹了口气,说道,“此事……臣改日同王上喝酒再言说不迟。”
“站住!”见申以还行礼便要离开,归安王斥道,“本王让你走了吗?”
申以还无法只得退身站在一旁,归安王说道,“这是母后的话,她希望有一日能亲口同兄长说,已逾六年,母后没有机会说,我也竟忘记了。”
“今日想起,便都说了吧。”归安王站定,申以还的嘴唇微微抖动,一言不发站在一旁,沉默许久不觉眼前人有开口的意思,便斗胆抬头看去,却见那归安王俯视下来,面不改色,他方知错乱君臣之礼,连忙低下头去。
“兄长,你曾多次易名,不觉得累吗?”归安王轻声说着,可即便是轻声,也听得铿锵有力,不似平民之聊天般柔意。
“臣只愿一心为国,不为其他。”申以还说着,“为王上,同等为国。”
“我就这么值得兄长信任?”归安王似是自嘲,“罢了,今日只说母后之言,这些事情到该谈正事之时再言说,眼下倒不如先说说如何与那时家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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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宋成骆睁开眼睛就看见一身褐红色的人站在身前,研磨着药粉,她哑哑地开口,“齐茹姐姐……”
“一责把你送过来的。”齐茹放下药杵,以盆中湿巾净手,缓缓走到床边侧坐了半块地方,身溢药香,成骆见状忙向床内侧扭了扭,说道,“姐姐可以再往里面坐些。”
“怎么晕倒了?”宋齐茹握着宋成骆的左手,“看看,还捂不热呢。”
“就是太累了……之前没有这么累过。”成骆应景地在言语中打着哈欠,眨眨眼睛,“也没什么毛病,就是累了……”
“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弄的?”宋齐茹问道,成骆这才看到衣服被扯下一半,左侧的臂膀完完全全地露出来,在小臂的位置绑着一团纱布,成骆笑道,“哦……这里啊,不小心弄伤的吧。”
“与人打架了?”
“没有没有!”成骆瞪大眼睛,“绝对没有!我……成骆就是不小心被划到哪里了!”
“是吗?”宋齐茹笑道,缓缓展开纱布。渗在纱布的血已经褪成褐色,一扯竟扯着皮肉,引得成骆直嚎,“哎哟!”
“你看,”齐茹探下身子,小心地虚指着伤口的地方说着,“血量不小,可经过仔细清洗之后,伤口细若游丝,像是皮毛之伤,实际已伤了整条左臂,能制造如此伤口之人,一定不是普通的宵小,”
“那……”成骆已然心虚,看着宋齐茹,硬着脖子说着,“什么厉害的人还能让出血量大……那才算不得厉害呢。”
“哦?”宋齐茹宛然一笑,“出血量大不过是因你为一女子,身体承受不得如此气力罢了。”
“若不是成骆碰见世外高人,像你所说是不小心划伤,也只有可能是……成骆自己划伤了自己。”宋齐茹将血黏住的纱布丝以工具一一挑净,成骆在一旁架着胳膊,脸甩到一侧,挤眉弄眼,不时地叫着,“哎哟,好疼!”
“若真的只是皮毛之苦也倒好了。”宋齐茹竟被成骆的叫唤声逗笑了,“你的胳膊估计大半个月都用不上了,自己的力道,没点分寸。”一边嗔怒着,一边刮了着成骆的鼻子。成骆笑问,“齐茹姐姐,一责哥哥呢?”
“他呀。”宋齐茹看了看帐门,“看我准备给你褪衣就离开了。”宋成骆点点头,看着帐顶,“不知道家主们让咱们来这里做什么啊……”
“……”宋齐茹忽然晃神,调整着自己的坐姿说道,“大概……”
“成骆觉得是在处理姥爷的事儿。”成骆将右手举起,伸开五指,一张一合,感受着肌肉的运动,眼神发直说道,“可能就是不让我知道吧。”
宋齐茹一眼不发,帐内只听得见药锤子的声音,“咚咚”作响,宋成骆忽然一个起身,扯着左臂,微微皱眉,宋齐茹见状斥道,“手不想要了?”
宋成骆吐舌笑道,“齐茹姐姐,为什么姥爷这么神秘呢……”
“啊?”宋齐茹不明所以。
“姐姐看啊,姥爷去世的时候,成骆想收个姥爷的东西做念想也不让,现在姥爷最后一面也见不得。”成骆看着宋齐茹,笑道,“可能姥爷是个隐匿江湖的高手吧,不能让外人知道。”
宋齐茹笑道,“可能是吧,齐祖长辈虽说久不出门,但很知天下事,还曾经指导过一责的功夫呢。”
宋成骆用右手捂住左臂,哼出一声便要下床,宋齐茹道,“不好好歇着又去哪里?”
“回去找姥爷。”宋成骆笑道,却见眼角不知因疼痛还是伤感竟挤出一滴泪,“姥爷平时最疼成骆了,现在他故去了,成骆只能苟且在这里?”她笑道,撕下衣角的一块布料,一头用嘴咬紧,另一头用右手灵巧地固定住左臂,宋齐茹将她堵在床边,厉声问道,“成骆,现在即便回家你怕是得到辰时才能等到城门开放,这么冷的天,你能去哪里?”
“……”宋成骆依旧咬着布料,眼睛直直地看向帐门,宋齐茹叹了口气说着,“成骆。听姐姐的话,就算去找,也要明天去好不好?姐姐陪你一起回去。”
“哼……”从嘴中发出一声,却像是一泻千里,只见成洛右眼噼里啪啦地流出泪,却不见左眼流,成骆笑道,“姐姐这样会被罚的。”
“可是咱们成骆难过啊。”宋齐茹笑道,“天天闯祸,自己被罚不说,我被罚反而在意了。看来我以后可以用这招了。”缓缓解开宋成骆系的布条,成骆淡淡说道,“成骆就是……”忽然抿嘴一笑,“算啦,说了又让姐姐担心啦,成骆总是小孩子脾气,姐姐这么担待肯定不能再让姐姐忧心了。”
“早点休息吧。”宋齐茹笑道,“这么一折腾,还真是快到早上了,明日起来把这药粉与清酒水向泡送服。”她挥了挥手中的袖子,“可别再折腾自己了,要不就连我也束手无策了。”
宋成骆费劲地挪动着左手,宋齐茹见状快步走到床前,将宋成骆一下子按到床上,愠怒道,“成骆怎么这么不听话?”
“呼……”宋成骆惊道,“没想到齐茹姐姐这么有力气!成骆躺下就是了。”
“我哪里像你……”宋齐茹弯起好看的杏仁眼,“用力不知轻重,如果一责没有背你回来不知道你能不能熬过今夜呢。”
宋成骆看了看帐门,心里思着,“即便再想偷跑出去,一来齐茹姐和一责哥都会加强防范,二来我手臂受伤,难以支撑,倒不如先在彭县待上些时日,让他们没了戒备,我的手臂再好些,不就离开的容易了?”抬头看着宋齐茹说道,“成骆知道啦,姐姐快去休息吧,成骆快困死了。”
宋齐茹说道,“也罢,我就在门外小憩,有什么事大可喊我。”宋成骆心下了然,她的这二位哥姐果真心下设防,若是刚刚被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冲昏了头脑,倒不好收场了。她将身上被褥盖到口鼻处,又以右手试探着自己的体温,绷起嘴巴看着左手臂,暗道,“都是你,右手划得,怎的左手就受不住了!”悄悄左臂的衣服撩起便闻到一阵药香,自大臂到手腕皆用了药,在小臂划伤处还垫上了一层布块,她瞧着自己胳膊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蹙眉笑道,“真是不中用……”
正如此想着,思绪忽被一块久远的伤痕所吸引,那是在儿时练剑法时留下的。当时她已经练习多日却始终找不到方法,尽是在最后几招时摔在地上,她一边哭一边捡起剑,抹了一把和着鼻涕的泪满脸脏兮兮地重新开始,尽管如此,她小小的身躯终是磨不过刚直的剑,在她以剑划出弧线转身之际,那剑将将从她的左臂上轻越过去,登时便染了血。她咬着牙,撕下衣角的布料,紧紧地把伤口缠住,可顺着肩膀还是渗出血迹,她抿着嘴,又撕下一块布条覆盖住渗血的那块。
“小丫头在这里做什么呢?”她回头望去,却见姥爷身着一身素色氅袍站在她的身后,成骆装作毫不在意地说着,“成骆在这里练会儿剑。”可是自鼻间发出的囔囔的声音掩饰不住,姥爷便向前走了几步,仔细地看着宋成骆,笑道,“哟,怎么哭了?”匆匆瞥过几眼女孩手中的剑,问道,“哦……是砍伤自己了?”
“才不是!”宋成骆抬头说着,“就是成骆不小心……碰着了。”
“我想也是,成骆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哭,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呢?”姥爷在一旁笑着,伸手却接过成骆手中的剑,挥舞几下,“这剑不重啊……”抬头便看见成骆皱着小脸,嘟着嘴巴,连忙说道,“看把成骆急成什么样了,姥爷来教成骆好不好呀?”
“啊?”成骆抬头半张着嘴,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姥爷,您没练过,要是您受伤了……”却见老人摆了摆手,眼睛发亮地看着女孩,“哎,不妨不妨,好久没碰过这种东西了。”
“哈?”想到这里,成骆捂着左胳膊惊讶道,“当时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若是真像姥爷所说很少弄武,姥爷的手怎么会有持兵器才会有的茧子,如何会教授我那套练了许久都不曾习得的剑法……”她伸手拍着自己的大腿,“宋成骆啊,宋成骆,你可真是够蠢的,一门心思都用在了那些死物上,连人是如何的都不知道。”
她叹了口气,“姥爷就是 霍秉呈……霍秉呈……就是姥爷。”口中不断重复,她忽然想到一件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难不成宋家上下皆知姥爷身份,唯独她不知?若如此,又因何故?”她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索性闭上眼睛,逼迫着自己沉沉睡去。
如此便是在床上休息了大半个月,这些时日里宋成骆每日只能偷偷摸摸地练习剑法,一日也不曾怠慢,宋一责和宋齐茹这几日也鲜少到她的帐子里探望,只是到了时辰宋齐茹进帐为她换药,到了后来宋成骆笑道,“齐茹姐姐,这些药成骆也会做……”
“那也不行,如今你受着伤,再多忙活分心不可养身。”宋齐茹仔细地涂抹药水,这药香与她身上的气味相近,这宋齐茹本就是从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当年若非诊治有效恐怕今日还做不得宋家秘药的功夫,因此她自小对药术心之向往,有心自然也做的好些。
“都是小伤啦……”宋成骆笑道,转动着左臂,被宋齐茹一手按下,说道,“还敢如此,怕是不想要胳膊了。”
“齐茹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归安啊……”宋成骆望着帐门,有些怅然所失地问着,宋齐茹撩开帐门,看着漫天飞雪,回头说着,“等你胳膊好了,咱们就能回去了。”
“啊……?”宋成骆正在叹气,这时候宋一责自外走进来,说着,“姐,二家到了。”
“舅舅?”宋成骆眼睛一亮,登的便从床上飞起,宋齐茹回头眨眼的工夫这孩子已经走到帐门前,“一责哥哥,二家主怎么来啦?”
宋一责瞥了一眼宋成骆,嘴角带着几分玩笑说着,“还不是某个小笨蛋把自己折腾得不像话让二家主担了心。”宋成骆笑道,“嘿嘿……就是路上碰见了点小事……”
“行了,成骆你就少说两句,免得二家主看见了又要责罚你了。”宋齐茹轻轻推了推成骆的右臂,眼睛却盯着她的左臂说着,“手臂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你需得注意。”
三人正说着,却听小厮在帐外说着,“公子,二家主到。”
“走吧。”宋一责对宋成骆说着,宋齐茹微微点点头,从身上掏出一块布条,给宋成骆仔仔细细地包扎利落,遂笑道,“到时候可别再生让二家主担心的事。”
“成骆明白。”宋成骆嘻嘻哈哈地说着,将佩剑系在腰间,三人一同去了大帐。刚来到门前便听见帐内宋合勤的声音,“已然半个月,该练习的应该熟练了。”只听几个稚童怯怯懦懦的声音,宋合勤继续说道,“怎是如此反应?”
宋一责推帐门而入,宋齐茹跟在其后,宋成骆走在最后。宋合勤见三人入帐,有些不快,肃穆问道,“你们三人做什么去了?”
宋齐茹正要开口,宋成骆笑道,“成骆见二家主,一责哥哥和齐茹姐姐甚是担心成骆前几日的伤势,所以便为成骆上药了。”
“上药需要两个人,宋一责跑过去做什么?”宋合勤身居帐中,满身青黑,看起来压迫感十足,怪不得年纪小些的孩子都低着头站在一旁,宋成骆见状正要说些什么,宋齐茹说道,“宋齐茹见二家主,前几日成骆不慎摔伤,又跌落谷下,这几日齐茹细心疗治,见效虽缓可每日必有康复,今日齐茹例行换药,并未知晓二家主来彭县之消息,是一责前来告知,我等三人遂来此大帐。”
宋一责此时跟在宋齐茹身后,宋合勤瞟了一眼宋一责,呼出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确是有理有据,无需受罚。”宋合勤站起身,阶下的一众孩子全都屏气,等着这位周身冰冷的二家主发号施令,宋齐茹他们三个人也低下头。
“今日我来此便是来验收你们的功课。”宋合勤缓缓启口,“既然彭县乃练马场,今日便在马上进行吧。”
“啊?”小孩子们纷纷发出叹息声,宋合勤蹙眉,“嗯”出一声,孩子们便都不出声了。他抬头看向宋成骆,“宋成骆因伤,今日就……”
嗯。“成洛斗胆请二家主准许成骆同各位兄弟姐妹一起上马操练。”宋成骆忽行跪姿礼,二手并在胸前,头微低,宋齐茹连忙说道,“二家主,此事不妥,成骆的手……”
“不必。”宋合勤嘴角难得翘起半分,说道,“她既然愿意,一切后果由她自行承担。”
“谢二家主。”尽管全力忍住,手部仍有不适,行礼也比同辈的孩子要迟钝一些,宋与柯向前走了一步,说道,“爹……”
“嗯?”宋合勤微微抬头,宋与柯连忙改口道,“二家主……当日我等出发时,宋……成骆姐还不知为何脱队。”
宋成骆一惊,看向宋与柯,那小子竟然摆着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回看着她,宋合勤平静道,“你不必理会太多,这个一责自有责罚,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即可。”
“哦……是。”
“都下去吧,成骆留下。”宋合勤挥挥手,一众小辈和小厮尽数退下,不过多时帐内只剩他们舅甥二人,宋成骆左臂不适,微微向前倾斜,却因宋家站姿缘故尽力站直,宋合勤见她十分辛苦,遂道,“不必拘礼。我此番前来要替你娘问几件事。”
“二家主请讲,成骆当责问必答。”
“嗯。”宋合勤点点头,从身上取出一个草纸包,轻轻展开,掰下一块碎糖,放入口中,然后将一块糖放入热水之中,小啜几口才不慌不忙地开口说道,“成骆啊,舅舅不拐弯抹角了,你是不是知道你姥爷的身份了?”
宋成骆心下一沉,仍旧笑道,“姥爷是宋家祖长辈,成骆自然晓得。”宋合勤直奔主题,“你姥爷曾经是北国的大将军……”
“霍秉呈。”宋成骆沉声说着,随即踱了几步,从中衣内衬中取出一张草纸说道,“成骆违反家规,当日从姥爷的房间偷拿一封文件,以为并无不妥,只是这草纸的背后写着‘霍敬先’三个字。先生曾教与成骆,此三字只有先帝时期的大将军霍秉呈独有。”
“老师教的不少。”宋合勤说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宋成骆心中有些没底,将自己所有知晓的事情告诉了舅舅,不知道他会怎样告诉娘……娘要是知道她做了这么多违背家规的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惩罚她呢。
不过眼下娘不在彭县,还有时间。
她如此想着,行过一礼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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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殿下,周王先已经到归安城外了。”
“他?”殿堂之上的年轻人本松松垮垮地坐着,听此立地坐直,向前探身,“怎么把这件事忘记了!快派兵队有请,增一日宵禁,今日酉时闭城门。”
“是……”
宫人离去,归安王有些坐不住,拽下搭在躺椅的外套,一边走一边匆匆披上,穿过自家花园,一路上不时得到宫人宫女的问安声,他置之不理,偏是到了一处浓密灌木丛旁才停下脚步,快速打量一番才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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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练马场,同辈的孩子们已然挑选好马匹,成骆也不知如何挑选马匹,只得随便指了一匹带着黑鬃毛的骏马,翻身便跨坐在马背之上,经过这几日的“休息”,左手有所好转,只是仍旧不能过分操动,只得依仗右臂的力量。宋齐茹和宋一责已然完成了考练,先行离开了马场不知去了何处,剩下的除了宋与柯小她三四岁之外都是稚童,能骑在马背上不东张西望已是奢求,更别提控制马匹了。
虽说没骑过一两次马匹,成骆胸有成竹,环绕马场走了两圈已神态自若,拔出剑挥舞起来,那马也欢快着带着成骆跑来跑去,只一瞬,踢着什么石头一个趔趄重心偏斜,这便是要将成骆从马背上甩出。
“欸!”成骆叫了一声,随着一声马之嘶鸣,众人纷纷看向她,却见这姑娘左臂支撑马背,翻个跟头落在地上。
“嘶……”成骆龇牙咧嘴道,似挥鞭般甩着左臂,那酸麻中带着压迫的疼痛拼命袭来,她开始小心地喘着粗气,再不敢动左臂一分,像个木头人一般极不协调地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马前,收起拔出的剑,轻抚鬃毛以安慰受到惊吓的马。
小孩子已然看呆,只有一个成骆叫不出名字的孩子还算镇定,见势不对跑去叫了宋合勤,宋与柯这时才走到成骆身旁说道,“成骆姐,不行就不要勉强。”
“这哪里算的上勉强,你当都是受不得伤才能上战场的吗?”宋成骆哼出一声,额角汇聚一滴冷汗流过眼旁,打湿的头发黏黏地贴在她的额头上,她用右手将这些碎发捋至一边,笑道,“与柯好像还没有体验过这样的经历,还需要历练。”说完还不忘拍拍宋与柯的肩膀,点点头。
“你!”宋与柯绷紧小嘴,说不出一句话,见宋合勤走来,更不敢再说出什么,扫兴回到自己的马匹旁,轻巧地翻上马,直直地瞪向成骆。
成骆一手牵马一手轻轻抚剑走到宋合勤面前,行礼说道,“成骆练习未得方法,不仅差点翻下马还扭了手臂,望二家主特许成骆先行敷药。”
“嗯,既然练习不够,等上了药回来加练吧。”宋合勤点头说道,四处环顾,“宋一责呢?”
“成骆不知。”
“你先去上药吧。”宋合勤说道,成骆正要离开,他忽然叫住她,“成骆,臂伤既然严重,叫宋齐茹每日通知于我你的伤势恢复。”
“嗯……”成骆心中暗叫不好,恐怕这是家里要防止她出门去找那什么“陈易”而设置的保障,虽说如今臂伤确实是个拖累,可对于宋家这样的武学世家来说,大可不必每日报告似是磕磕碰碰的小伤,除非这伤已是深入骨肉,难以治疗。
想起陈易,成骆仍是满脑子的不快,要不是那日遇见此人,姥爷怎会故去,连一点消息都翻查不得,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想到这里,成骆撅着嘴巴,呼吸也局促了许多,宋合勤问道,“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成骆这就去告知齐茹姐姐。”一面说着,成骆却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娘那边究竟发现了什么不准让她知道的秘密,虽说想来也是与姥爷有关。既然娘和家主还有舅舅都已知她知晓姥爷的身份,如此行动她也知道了长辈们的想法。越是如此她越生了疑问,既然双方都知道,为何继续瞒着她?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原因,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宋齐茹的帐外,还未来得及撩开帘子便听到身后“你的胳膊怎么回事?”
“嗯……成骆不小心从马上翻下,必得用左臂,应该无碍。”她满脑都是姥爷身后的谜团,只是应付了事般回答着,宋齐茹站在一侧,缓缓走到她的面前,“左臂出血了,尽是黑血。”
“黑血???”成骆恍然看着自己的胳膊,竟笑道,“若是鲜血恐怕成骆命不久矣,但若是黑血还是有救。”她咧着嘴笑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用嘴咬开瓶口的布条,撇着嘴说道,“嗯……这药味可真够难闻的。”
左臂不可活动,她只能费力地倚靠嘴和右臂,宋齐茹接过瓶子,轻轻地涂抹在她的胳膊上,“唉……都忘记成骆也是会制药的了,但这些药做起来费时费力,你何时做的?”
“这几日休憩无事可做,姐姐也不让成骆出帐,那……”成骆嬉皮笑脸道,右手指了指瓶口,“这药里加了点其他东西,姐姐最好小心些。”
“什么东西?”宋齐茹凑近那瓶口,闻了半天说道,“我看与平常药没什么区别……”还未说完便看到成骆捧腹而笑,右手不住地拍打着大腿,不一会儿竟笑的前仰后合断断续续地说着,“成骆只是在里面加了点香膏,希望这样能闻着好些,没想到两种味道相叠更加刺鼻了,姐姐你还对着瓶口闻了好久……哈哈哈。”她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正怔怔看着药瓶的宋齐茹,齐茹气笑道,“你个小孩,别的本事不大精通,开玩笑倒是熟巧。”
上罢药,二人聊了会儿天,见日向正午,齐茹便反帐午休了。成骆独自走到练马场,虽说正值入冬,天气寒峭,正午的太阳倒是晒得面暖,不由得心生惰意,她赶忙摇了摇头,环顾四周,一片寂静。
“也不知道这会儿舅舅在哪里。”成骆遥望着远处最大的帐子,心中有些怅然,舅舅常驻彭县,他赶回此处也是本份,可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或许就是自己想太多了。”成骆耸了耸肩,可无论如何以此平复内心,深处总有一股力量迫使她向前走几步。
“现在并不是时机……”她仔细想着,“宋家的规矩不该破,若再擅自离开,就不单单是受罚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她踢着脚下的泥土,撅着嘴巴,“如今半个月过去了,于情于理也该让我知晓原委了吧。”
想到这里,脑海中便出现九月初五那日姥爷偷偷带着她去喝齐青酒的景象,仔细想来,姥爷当日并无任何异常,若是自杀,该当有些苗头啊……可若是有人谋杀,宋家戒备森严,如何能大晚上爬进去专杀姥爷一人?
除非这个人就专门是去杀姥爷的……她想到此处点点头,僵硬的左手不时触碰剑鞘,她低头看去,配着正午的日光剑鞘上凉意四起,她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慌忙跑回自己的帐子。
却没注意到身后一身青黑色的身影悄然掀开了半边的帘子。
“姥爷如果是什么人杀得,能杀姥爷的人……必须要早些找到那个叫陈易的人。”她毫无方向,把她所知的所有片段都联系在一起,穿成了有些不伦不类的线索,她苦笑道,“哈……还没什么线索,先从这个陈易了解起。”双手手指轻轻触碰,她咬着嘴唇轻轻看着左臂,半晌笑起来,“手已经好了……大半,为了姥爷这件事,在路上也能好。”
说罢她煞有介事地甩了甩手臂,从肘部传来的阵阵疼痛和逐渐从剑伤渗出的黑血让她不忍直视,连忙用布条裹好,系的死紧。“好了,开始吧。”
成骆呼出一口气,将左手平放在矮桌之上,右手五指伸开,以手掌为轴快速拧旋左手的伤口,“唔……”她呼出一声,眼角已经聚集了些许汗珠,她执着地拧旋着,一次不够便来来回回添加数次,直到布条被染成黑色。
她微微松力,口中便吐出一嘴黑血。她捧着腹部,整个帐子混着药气和血腥味,很是脏污。等她缓过神来再看左臂时,竟能自如运气,毫不费力了。
“黑血不知一天是否能够清理,带上些布条,留着路上用吧。”成骆笑道,一边用手擦过额头凝着的汗珠,微喘道,“没想到这个方法还挺好用,我还以为行不通呐!”她慢慢活动着手臂,较之前几日要轻松不少,外伤早已结了血疤,先前运功不开的地方如今也舒畅了许多。
“啊……”她打了个哈欠,“事不宜迟,赶快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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