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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二年九月,真不知应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概括我的写作,我记得那天是一个燥热的日子。曹富贵坐在房间里的木椅上,眼睛半闭着。静自兀坐冥想。正如同许多三流小说描绘的那样,白杨树影影绰绰的在地下留下一片斑驳的光影,知了在树上铺天盖地的长鸣,一阵压过一阵,但并不是所有的故事都从会从蝉鸣代表漫长的燥热说起。曹富贵拿着一把小刀漫不经心的削着一只六棱柱状的绘画铅笔。第一次削是在三个小时以前,他已经削了不下五次,天知道,他只是在消磨时间。几张九十年代的木具家居散发出清幽的檀香,只有我知道,他在准备写一份小说。
想了很久,他在宣纸上画了几道弧线,弧线呈现出一片天空。天空下有一位红衣圣女出现在画纸上,身穿薄裙,头戴花环,静坐在湛蓝天空下的一片草原里,她手执画笔在那里画一片云,仿佛是褪色的真相。
人离开这个世界,一定会去天堂,这是外婆说的;天外的天空是天堂吗,若有一天飞机穿过云彩,是否会把人的灵魂撞得灰飞烟灭。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没有人知道这是曹富贵自己对自己的交代,想去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
他就这样留下一行字。
三个小时后,他手中的铅笔变成了写一份遗产的工具。他像一个老成持重的老人,在人生的最后尽头威严慎重的交代自己的后事,更像是在吐露自己的心里话。每一个孤寂的文字他都琢磨好久,尽量做到言简意赅,因为写得越多越痛苦,当所有的话都写完以后,他却沉默了,我走了以后,爸爸妈妈怎么办,他们还那么年轻。想到这里他把不该说的话埋进心里。吹去纸面上的橡皮屑,只留下以上一行字: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多年以后,也就是四五年以后的今天,曹富贵一直对这件事守口如瓶,他去了一个能象征到达远方的远方。从南方坐火车到北方应该算很远了吧,他的心曾在南方一座小镇死去,却在北方一座工业化的森林被救醒,当他庆幸自己的灵魂在远离家乡千里之外的都市能够复活时,他却在一天深夜打脸般的惊醒:没死不代表活着。
算命的说,我会死在九月。
我不以为然。
天黑了下来,九月的气候非常凉爽,屋外是鸟群的奏鸣声。想交代一下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事情的始末,那是曹富贵人生第一次远离家乡这座小城,去更宽更广的城市生活的日子。
母亲在院子里整理洗干净的衣服,一摞摞的叠得整齐的放在旅行箱里。弟弟在洗澡间洗澡。
家里今天来了不少客人,都是为了庆祝考上大学来看望他的。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都希望他此番能出人头地,将来回来看望叔叔婶婶,言语间不尽的赞意。
曹富贵一一接受这一份份质朴的爱,不经意间却有一份愧意,我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的眼神不停的向上飘,像白天少数白杨树脱离了枝干的黄叶和平房上晒干的干瘪玉米粒。
“妈,停水了。”洗澡间的弟弟突然惊愕起来。
曹富贵摸黑从屋后的草丛里蹿到水井旁,打了满满一桶清亮的水,提着晃着洒了一路,吓得那条小黑狗“汪汪汪”地叫个不停。曹富贵推开澡门,问弟弟准备好没有,然后趁黑哗哗哗地把水从头上往下一倒,只听见弟弟“啊”地一声尖叫,他也跟着弟弟打着激灵。
“真爽!“
“爽不?怎么样?“他问弟弟。
“爽!真爽!”
“还要吗?”他问。
“哈哈哈,还是算了。”
算了,算了,我也不想去提那一刻兄弟俩有多欢乐,只不过是一个在捉弄,一个在享受。我的父亲在外地漂泊,很多年了,像一个闯荡江湖的勇士。他对我说过:“天下兴亡,我的责任“,我是哥哥,他是弟弟。
“哥,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曹富贵问是不是觉得我很帅什么的。
弟弟说,也不完全是,我们聊聊漫画吧,我觉得你像《火影》里的一个人。
“谁,宇智波鼬?“
“呵呵,别把我捧到宇智波佐助那么高,“弟弟古灵精怪的话题一转,让人接不住话,仿佛饭刚吃到半饱,却看到一篇预防糖尿病的文章,他说,”我觉得你像好色仙人,自来也。“
“哦,是吗,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像他一样用笔写别人的命运,还是说我好色啊。”我说。然后拿着澡巾给他搓背。
“随你怎么想吧,只是你一定要照顾好身体,“他接着说,”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荡秋千的茶树吗?今年你都没去。前几天胡二爷去世了,你也没去。“
我说:“有一天你会懂得,人不可能永远停在原来的起点,有一天会有新的事情需要做。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所以,你最重要的人和最重要的事你都准备放弃了?
随缘。我说出了这俩字。
他沉默,我也沉默。
电来了。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母亲没怎么留住他们,大家都回家为明天的忙碌睡安稳觉去了。小黑狗还在汪汪汪地叫个不停。夜之所以能与昼日交替能让疲于奔命的心灵修养生息,重要的是人们夜里能找到自己的灵魂归宿,有人在夜里遇到鬼魅,有人童真的找到会飞的闪光精灵,不排斥那也许就是黑夜给与草丛间的流萤,但诗人顾城却找到了一颗光明的种子,“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在这样鸡犬相闻的夜里,曹富贵在等待一个可以寻找光明的理由,这些理由常常埋伏在这样鸡犬相闻的深夜,可是遇到人模狗样的黑色的眼睛时,照样退避三舍。
那一年对一个心智刚刚成熟然而人生阅历有限的少年来说,这一次的人生第一次旅途确实是令人叹为观止。尽管后来坐了无数次火车,但想起第一次去天津求学时的人生地不熟,真可以说是千辛万苦也不为过。但回头想想也不是多么的艰辛异常,人就善于把现实无限夸大,好像整个世界都对不住自己,都要经历一些什么才不枉为人。我只记得曹富贵那天身穿一件白色的衬衫,汗水浸湿了身子,从贵阳站一直坐到北京西站的旅途中,因为没有买到坐票,陪同曹富贵的母亲帮他提着旅行箱,站了两天三夜,火车上的空气又闷又热。
一路的颠簸过来,上个厕所都要排队十分钟甚至更久,饿了只能吃火车上又贵又难吃的餐车。我的感觉是,一切对我来说那么新奇,窗外的风景由群山切换为原野,视野之外是无尽的麦田,还有水流。但是,我看到远方的彩霞变为红色时,突然一阵酸楚,原来仇恨也是红色的,是因为血液是红色的吗?
然而,我心里想问,莫,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只是,你不在了,我现在在去北方的天堂。
母亲终于按捺不住,满怀焦虑的对曹富贵说:“看吧,当初让你选离家近的学校,自己偏要选那么远的地方,坐车都够累人的。“我默默的看着远方的天空不说话,静静的听着母亲的絮絮叨叨。他想,海子说”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我相信远方的海子也在天堂守护着一颗赤子之心吧。我侧过头,递过矿泉水,劝妈妈喝一口水润润喉。母亲不喝,他就到饮水处去打开水,看见妈妈笑逐颜开,他说:“妈,你真的想好要在天津陪伴我吗?”
母亲只是有点倦容的点点头,坐在地上的报纸上。我狼狈的站了一夜,站累了就换着蹲,蹲累了就换着站。这一幕对二十一岁第一次出门远行的曹富贵来说,五味杂陈。同行的这一列乘客绝大多数也是陪伴大一孩子开学的家长,一列列车厢拥挤得水泄不通。他甚至看到了周云蓬写的《绿皮火车》中的桥段:“活了这么久,第一次发现他妈头发也能被人踩“。
或许我很有必要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叫富贵,姓曹,对就是曹操的曹,毕业于今年。十年前的我,大约还在一座村庄里听说书的爷爷讲故事,杨大伯会讲《三国》里桃园三结义,樊二爷会坐在门前的石板凳上唱毕节山歌,我在茶壶里装满沏满一大壶茶,提着去串户,口渴了就咕噜咕噜喝一口大碗茶,带苦味的那种。
我整天望着倒立的天空旋转,偶尔有一架银灰色的飞机横亘过天际,尾后留下长长的云烟渐渐散去,口渴了就喝茶。
“富贵,来,我喝一口你的宝贝。”樊二爷说,趁势要夺我的茶壶。
我机灵的躲开:“不给不给。”
“给我尝尝,来,看这是什么。”樊二爷掏出一颗猪猪糖,万花筒般的颜色。
我口里含着糖跑去听杨大伯讲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惊堂木一拍,底下就我一个观众拍手叫好:“妖怪,哪里跑,吃俺老孙一棒。”
“大伯,大伯,再讲一个,我好想听。”我舔了舔嘴角。
“老了,讲不动了。”我看见大伯花白的头发和湿润的眼眶,慈祥的皱纹像折纸一样堆积在一张脸上,他摸摸我的小手,不经意的看了一下,说:“你是个拿笔杆子的。八十年一遇。只是、、、、、、”
只是,我知道,我会死在九月。
樊二爷已经不唱山歌了,杨大伯去世时我刚刚入学没多久,我仿佛看见他还在讲水浒里面的“智取生辰纲”,他走得很平常,我很习惯,唯一不自然的是觉得少了一个逗我的人,只是那时我没意识到一个长者对孩童的倾注。光阴似水,村庄里的河塘干涸了,小时候种在院子里的杜鹃花却盛开得姹紫嫣然,我挖了一株杜鹃花的根,在一个寒霜冻地的黎明栽在杨大爷的坟前。在一片茂林修竹环绕下的坟前,我仿佛看见花儿一朵两朵三朵的盛开,他静静的躺在里面,一只天空倒扣下的碗,他的灵魂升上远方的远方,那里叫天堂。
没出过村庄的樊二爷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坐一回火车,去北京天安门看毛主席的相。作为曹富贵,我很想去北方。
没错,曹富贵很想去北方。
所以,曹富贵来到了北方。一座象征文化与雾霾风沙的城市。当走进大学校园,一种人文气息扑面而来,他想我的夙愿终于达成,我与这座城市达成的约定,在瞬间化成月光之水缓缓的流淌。自己脚轻轻一踩,就荡起一圈圈波纹,包括漫天的星斗都点缀着此时此刻。
时间追溯至很多年前,家里那时很困难,好不容易添置了一台电视,大家争着看自己喜欢的节目。我和弟弟要看动漫,那时正在上映《火影忍者》。妹妹要看美食节目。抢台大战就此开始。后来妹妹就大哭大闹,我只好从弟弟手里夺走遥控器还给妹妹。那时我大约十五岁,弟弟大约十四岁,妹妹大约是十二岁。可是当曹富贵走进大学,迈向第一步开始,他高兴的向妹妹拨打电话。像是向世界宣告他终于完成了人生的其中一项光复大业,成功登上成功岭。
小不点,他是这么叫妹妹的,我到了,我爱我的大学。你们要加油。
他打电话给弟弟。
哦。弟弟说。
那我挂了,曹富贵说,你们保重。
然后心里想,我爱你们。
亲情,源于体内的一脉相承的血液循环,有人说血液是咸的,带有铁味。它浸透湛蓝的天空,混沌澄澈的清水,我记得第一次咬破嘴唇时,是那种味道。正因为源于一种难以诉说的沉重,注定所有的命运被谱写时一袭白色武装都会浸染红色的斑纹,让人眼花缭乱,万分景仰。但别忘了,曹富贵,也有把柄抓在小不点的手里。
是的。这个心细如针尖的女孩却发现哥哥的种种异常,那天她推开门时,发现哥哥在房间里沉默的写着什么,一呆就是几个小时。每天都这样,这不异常吗?
我确实是每天行踪诡异。每天吃饭才出来。没有人知道在闭关修炼什么。我躲在卧室里,视线投递向窗外的遥远麦田,我想曹富贵的心思应该静止在高空的几朵白云,看云卷云舒。
有一把小刀握在他的手里,他犹豫了好久,只轻轻地一刀一刀的割,左臂泛起了细细的伤痕。只有这样,他才觉得整个身体得到放松与升华。可是好痛好痛。鲜血流在一张宣纸上,他就尽情的享受疼痛,等待血液凝固。他皱紧了双眉,心想曹富贵你忍忍,如果流点血心就不疼了,那就多流一点吧。
“砰!“重重推开门的妹妹看到这一幕,问:”哥,你在干什么?你这是自残呀!“
“谁让你进来的,嘘!不小心划到手臂了。“
“我都看在眼里了,你就是傻。哥,你折磨我们这个家可以,但别折磨自己呀!“小不点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呜,像一串串雨帘消失在雨帘里。
“来,我给你包扎。“
我说,不用。
“你不包扎,我就告诉妈妈。”她生气的样子好倔强,像个失群的小山羊。
我只得答应他去看诊所。我像一个出师不利,败下阵来的将军,任由痛苦流放。我只是自己吓自己而已,真没什么,没想到第一次就被发现,还这么狼狈。
“哥,你是不是觉得人活着没用还是别的,我告诉你,你是高级知识分子,要明智点,不要做傻事。答应我,以后别在这样残忍的对待自己了。”小不点的眼神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妹妹,我答应你。不对,血液好像是涩涩的。
母亲在水井旁边洗衣服,她欢快的样子好像她年轻时的样子,鹅蛋脸,高挺鼻梁,三分秀气七分干练。水井里冒着水汽泡,像老舍笔下的趵突泉;周围长着绿色的青苔,像绿色的泪垢。他记得小时候自己经常去河塘边捉鱼,悄悄放进井水里,然后看他们欢快的游来游去,他想要是人类能像老师说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那该多好啊。知了还在白杨树上长鸣,一排排的行道树上全是此起彼伏的大合唱,小猫慵懒的蜷缩在椅子底下,半眯着眼。曹富贵走过去帮母亲晾晒衣服,妹妹过来也跟着帮忙,曹富贵故意把手上的水往妹妹脸上弹,妹妹哭嚷着说:”妈妈,哥哥欺负我。“
然后,用力拧衣服上的水,往他身上弹。
“哈哈,好凉快,多泼点。“曹富贵作享受状,然后说:”求你也让我凉爽一下吧。“
妹妹说:“又不是泼水节,我可没那么热情,这倒便宜哥你了。“
曹富贵说:“没事,你不欺负我以后就没机会了。“
其实,每次打完电话挂机以后他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妹妹。妹妹还是那样,傻乎乎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真说不准哪一天在外面跌了跟斗都不知道。她总是不定期的做出一些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洗着洗着碗碟子就摔碎了,往身上喷很浓重的香水,让人接受不了,或者吃着吃着饭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世界太坏,小不点,种种事迹的结局总是惨不忍睹的出人意料,我这是担心你啊。
小不点却在通晓人心世故这一点上出奇的天赋异禀,她在家养猫、种花,我翻看报纸,听一张老的唱片,或者下载一场最新的电影,去喂大黑狗剩饭。她始终站在一个中立的平衡点,往两边加亲情的砝码,比如说嫉妒,比如在我与弟弟之间。然后权衡高低。但是在我眼里她始终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她的瞳仁扩散得像衣服胸前的硕大蓝胖子,像那天清晨的露珠,最后掉到草丛中。
我替妹妹抹去泪水,然后说:“如果以后你不难过,我宁愿结束我的痛苦,健康快乐的生活。你看,不过是七八条伤口,我不是为了吓你,也不是为了博得你的同情。“
“忘了吧。忘了他们吧。有的人值得你爱,有的人不值得你这样做。“
“并不是所有的爱,都是为了要获得什么,有时候获得救赎比获得一份爱更加来得不易,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略显激动,双腿在颤抖,把所有的力量汇聚在我的眼睛,盯着她,“我不爱你们,我不爱,以至于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哥,你骗人,到底是谁给你施加这么大的压力,你这样子就像妈妈操心失眠起来悄悄抹泪一样。你不在的日子,妈妈酗酒,哭着喊着的都是你的名字,有一次她摔倒在地上,满地打滚,好久都没清醒过来。好多事我没告诉你,可是你一定要对自己好。难道你觉得你害我们还害得不够吗?“
“我害你们,是的,说出来我都想笑。我落魄的时候,谁又在我身边,都死哪儿去了?“我深吸一口气,心想一切都过去我就不提了,但是今天又让我重拾旧事,我也不怕得罪谁了。
我静静地说:“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放弃我喜欢的人,放弃我最喜欢的人生机会。我发现我在向一条死路渐渐迈进。我承认,我出门该被车撞死,或许去药店买点安眠药安静离去,这样你们一定很高兴,没有我在这个家碍你们的眼。“
“不是的,不是的,哥,你醒醒,你为什么让我越来越看不清你自己了、、、、、、“
我打断她:“我也不认识我自己。“我是曹富贵,此刻我看着妹妹,突然说不出口的酸涩,我找不到出路,进退维谷,其实我只是不想承认面对一个迁就我的人而已,那个人就是母亲。
“母亲喝酒犯胃病了,夜里是二哥背他去医院的诊所。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母亲拿着你的照片贴在墙上,逢人就说我儿子现在念大学了,可骄傲了。可你在家,他却默默的忙着,连抽空和你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其实她很寂寞。你知道吗,再过几年,她也许就是空巢老人中的一员了。”妹妹说得很镇定,她怕说不到我心里,又怕我往心里去。“哥,你去看看妈妈吧,”
曹富贵那天看见母亲还在水井旁边刷一双弟弟的灰色的凉鞋,他走过去,对母亲说:“小不点他二哥呢?”
母亲转过头,微微一笑。曹富贵赶紧把穿的衬衫长袖捂得严严实实,他怕母亲看见他的伤口。这一幕他看了很久,心里觉得好过多了。母亲拨了一丝头发,然后说:“弟弟下地里去了,今天我们吃玉米棒子。”
“妈。”
“怎么了,儿子。”
“妈。”曹富贵重复了一下。
“怎么啦?”
“我爱你。”
“好孩子,你怎么这么动情呢。”说着说着母亲的泪水就没忍住,她赶紧用湿润的手拭去,然后再用衣服蹭蹭。
其实弟弟早已到了家里面,他躺在床上,听着、想着。曹富贵走进房间的时候,他赶紧闭上眼。曹富贵把玉米粒拿到水井边,剥去青色的壳,然后打一桶水冲洗干净,装在锅里。
饭桌上,妈妈给弟弟夹菜,善意的看了我一眼,妹妹很快就吃完,然后放下筷子给我夹一块我喜欢的瘦肉。我静静的吃着,直到放下碗,然后看着弟弟在沉默的啃着玉米。
“要是现在还能像小时候那样看《火影忍者》,那该多好啊!”我说。
“只是,现在已经找不到那种感觉了。人都是犯贱,只有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弟弟抹抹嘴,补充道。
我下意识的撤回目光,我想我也只不过是失去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好伤心的,反正以后也不一定再相见,反正我只不过听从了父母的意见失去了一个生命中的人而已。
有什么好可惜的。反正你不是我。
我说:“再说,小不点当年的美食节目果然没有白看,做的菜确实是有进步。“
今天我们再也不抢台了,大家都在各自玩手机,电视只不过是一个附属品。然而我却透过屏幕听见里面在放电影《霸王别姬》的MV。哥哥在唱歌,他的万种风情与Eason不同,在茫茫人海中一枝独秀。我记起了小红,因为她喜欢张国荣一张叫《红》的专辑,我从此就叫他“红“。
妹妹说:“别看了,她不爱你了。”然后终于时隔多年从我手中夺遥控器,准备调影碟机。
“别动。”我说。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
“哥哥已经走了十年了。”妹妹说。
“我爱她,我也爱她爱的一切。“我心里想。我觉得我有点觉得身边的她们有点聒噪。
妈妈沉默的看着大家,然后她站起来,对我说:“儿子,当初是红打电话给我,说自己已经出了车祸,脸上留了疤痕,自己去北京做了整形手术。自己不能再见你,怕影响你学习和生活。所以已经出国了。”
其实,这就是红留给曹富贵的最后礼物。一张《红》,哥哥张国荣的唱片。
因为我仍有梦    
依然将你放在我心中
总是容易被往事打动
总是为了你心痛
别留恋岁月中
我无意的柔情万种
不要问我是否再相逢
不要管我是否言不由衷“
这就是褪色的真相,母亲简单几句话,却像巨石捶打着自己的心。曹富贵装作漠不关心,其实心中早已泣血。
他坐在自己的房间的椅子上,看着窗外迎面开走的一辆辆大卡车和小卡车,装载着他的恨意伸向远方。“您好,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电话传来的是这个礼貌而机械的循环重复。“操你妈,我操你妈!”曹富贵握紧拳头,用力捶打在桌子上,“你们都是混蛋。“
第一件事是离开这座卑鄙的城。
我想到仇恨所在,在于心中的症结,也许逃离是最好的医治身心的选择;然而当有一天我只身站在荒凉的都市,沉寂的心却再次无法安宁。北岛流亡异国了,海子卧轨了,顾城杀妻,荒诞死去。而我呢,漂泊了那么久,中文是我唯一的行李。我的旧恨,消失在高楼大厦的倒塌,却又有新的怨念伴随着公交、地铁、人行道、办公楼、浑浊的天空繁殖生衍,“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终究,是北方在治愈我,南方在释放我。
在二零一六,莫没有消息,小不点给我发邮件时,我知道唱毕节山歌的大爷已经住进了养老院,他不缺什么,只是缺少一个家庭。他的儿女呢,在一座也是繁华冰冷的都市演绎着现实。
杨大爷的坟墓明显风水比樊二伯占得好,我栽的杜鹃花后来发育成了一圈花海,然后在秋天枯萎了。我去过北京,看过毛主席的相,只是这些杨大爷都不知道。我想再去给胡二伯的坟前栽几株万年青,因为他永远活得像个小孩,永远年轻。
我会死在九月。
但是后来,算命的说,我这一生至少会活到一百零八。杨大爷说的,我是拿笔杆子吃饭的。希望有一天去日本国找莫,会横跨在太平洋。
大学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也不坏。有许多有趣的事每天都在发生。我特意找了一本类似于王小波《似水流年》的书翻翻,发现夹着的一张白色的宣纸上我当年写的那行字:
“我要去我想去的远方。“
彼时,内心渐渐渐渐卸下多年的包袱,它救醒了我,我的家在那个遥远澄澈的天空之下。那里有一片草地,红在那里弹着吉他,牛羊在山坡上啃着光秃秃的草皮。我拿着一本《似水流年》,在书里夹着我画的画。她嘴里咬着一朵小花,在弹着瓦格纳的《北京听道》。我的弟弟笑盈盈的朝我走过来,越来越近,我家的大黑狗已经老得走不动了,它摇着尾巴,跟在我弟弟后面。
一夜无话。
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姬娜在秋天的第二个早晨离开了家,背着一把吉他就出门,这时追皿和邱秋呆在她家门口,准确说是蹲着,姬娜还没弄明白,追皿站起身去拥抱她,非常的轻松。苏回廊走过来时看见追皿,摘下墨镜,和他握手,说:“我,回廊。这是我的名片。”
追皿并不在意,抽出手的时候,说:“久仰久仰,阁下果然器宇不凡,怪不得总裁会如此信赖你。”
回廊说:“愿效犬马之劳。”
当然姬娜就此要退出北京,回到原来的求歌词当铺事务所,教一些孩子弹琴唱歌。当宫追皿和姬娜离去的时候,邱秋看见别泽和西耳,就上前打招呼,别泽给她带了礼物,是一套晚礼服。很久以前准备去化装舞会的晚礼服。西耳则在一旁看看表,准备离去,离开时过来拍拍邱秋的肩膀,说妹妹。
这一声妹妹,所有的人都释怀了。
姬娜看着西耳,眼直勾勾的,然后躲闪,看向仓瑶。
“别老师。”邱秋忽然看见伯伯在台下在和两位长者说话,就走过去打招呼,今天看到他,现场就想起他们俩当初在一起补习时的样子和场景,邱秋总是一门心思的攻克物理奥赛题,然后别老师给他讲解题目,回过身去和自己的爸爸和班主任熊老师打麻将。
别因说:“诶哟,邱秋,长这么大了,这新的学习生活情况还可以吧。”
邱秋不言而喻的说自己现在很好。
然后这场欢送会就在姬娜转身后的家门口结束了。
没想到陈娜却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司南过去牵住了她的手,说:“娜娜,昨晚的表现还可以吗?”
她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还要回去念书,有紧急的功课要做,所以你们对我这么客气也没关系,好吧,就当我是一个纯粹为音乐奉献的人。”
那天我并没有在场,我觉得人生特别浪费,非要独自承担许多救赎意义的责任,趁这个机会,我把大学时期还没读完的书通通读了一遍,然后面对镜子,思考我这张脸为什么瘦了一整圈。
我发现陈娜其实很会聊天,她并不像以前一样一字不露,她开始融入了新的生活。
姬娜临走前来到别因的面前,准备和老师谈条件,她说自己本不想见到你,但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们,感谢他把邱秋从一个迷茫的夏天拔河般的拯救出来。那时候,她早就听说邱秋太过于焦虑了,西耳刚从美国回到家里那天,就听说到别因的兢兢业业的一面。在别因的保护和助力下,邱秋压抑了自己平时欢腾的一面,以新兴的面貌从高考中挺身而出。
现在邱秋已经开始上课一段时间了,每天骑着自行车到处在校园里溜达,然后看书学习,身边的朋友多了起来,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人生规划,邱秋每天写一篇小短文,然后在午夜舍友都入睡后打开台灯,开始更新新的一章精短的小说魔幻题材,写着写着就去休息,第二天清晨赶紧起床去读英文。
然后她学新的编程,在寻觅自己的小对象。
那天,她在北大门口约了追皿。追皿是一个特别淡定的男孩子,长长的头发,眉眼方正,很聪明,喜欢和她在一起研究古琴。
当邱秋从姬娜的演唱会现场出来,她就坐在追皿的自行车后面,围着小湖和围堤的石栏杆读上面的古诗,她说要去看姬娜,介绍追皿他并不太熟悉的姬娜,在这之前,仓瑶已经忘记邱秋还在上学这件事,她觉得邱秋太幸福,如果在早几年,可能她还像仓瑶一样活在金融美国次贷危机的阴影下没有走出来,现在邱秋只有学习,其实仓瑶想给邱秋很多学习上的建议。但这时,追皿的出现,将邱秋带进了人生头一回复杂与难堪的漩涡。
因为,那一晚,在湖边,追皿吻了邱秋的一只手,邱秋就搂着他拥进怀里,递给她一只香甜的嘴。追皿和邱秋相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就一阵偷偷摸摸,坐在石桥上红着脸。接着邱秋给了追皿一记巴掌,让他记得今天是几月几号。
追皿说,是你的涎水先贴在我的手臂。
正值无语时,追皿还是决定和邱秋第二天去参加姬娜的欢送会,因为姬娜要去下一站个唱,她此刻也正是一种风光无限得意之时,但是仓瑶却冷落了她,仓瑶在深夜请她吃饭,她拒绝,所以今天仓瑶也没赶到现场。作为生意上和工作上的事情,苏回廊却要求这些同行的人为姬娜做好保障,至少务必要让场场爆满,结果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陈娜和莫名同时出现在姬娜的演唱会,这是她们这一群人中凑齐得比较齐全的一次。邱树和邱秋同时站在别因的面前,只是简单的讲几句话,他们说出了自己彼此在学术上的一些事情和常态,获得别因的认可。
小时候的别泽,总是跟随别因去大学的教研室,坐在最后一排,看自己的爸爸给参加大学毕业论文答辩的学生打分数和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评价。正因为听不懂,别泽就选择蹲着在地上,旁边摆着一瓶矿泉水,手里拿着漫画。那一年,她也就大概五六岁。
后来在十三中,别泽和邱西耳在同一个班级,他们终于朝夕相伴,彼此认识;至于面对大学时期那时青春穷途末路、落寞至极的大学生活,别泽只有在去她那个书店做义工时,才一一说给自己高中的师妹邱秋听听。邱秋也觉得哥哥应该会和别泽幸福的在一起,但是却没有多余的剩下的残念可以挽回邱西耳竟独自被隔离在监狱一样的隔离室扎针、验血、输吊瓶,吃药,因为宫淑珍一直认为他有癌症,在那之前,苏回廊把一切想要告诉的都告诉一一吩咐一个私人医生,在和邱仁俊的合作下,邱西耳去美国留学,后来血清发作,身体不适以后,就准备回国和大家团聚。
邱拉所在的地方离他很远。
他回国就遭受苏回廊的“封杀”。但算是虚惊一场。在年会上时,邱树、邱拉还有姥爷邱放都不知情。
我和苏白在一起,请他喝茶,远离闹市,有时我会想到司南。
公司里的人更不容易,别泽已经开始在重新找设计师设计新的旗下M品牌。就在那一天,司南拿着苏白画画的一幅quick sketch急匆匆走了进来,一不小心撞到了正在贴身而过来的陈薇,展开纸张的别泽就问司南为什么会想到这样一个主题。因为别泽准备开展的是具有建筑性、绘画性、音乐性的三美主义的成人品牌衣服,也向往下两岁或三岁的青少年阶段提供这种服饰。因为做工比较奢侈,所以数量不会重复,也很有限。
别泽说:“CAT,伸开你的手,我看看。”
司南说:“这个孩子不错。”
别泽说:“是这种茧,手指尖的茧,可以成为天赋。”
然后司南就准备下去,看计算机画图的程序,因为在这只是一个速写,她要的是颜色和搭配、舒适以及剪裁。只是画家创作的准备阶段和记录阶段。这个sketch,仅仅就是一个草图。
别泽说,每卖出一件衣衫,送一本书。
因为唯一。因为独特。因为材质上等,而且平易近人。
但是苏回廊说:“没卖出一期杂志,就要蹭热点,给M卖一件Sweater,并做好广告。”
是线上和线下这种产品的挂钩,成为一种经营模式。
但是邱氏企业是卖金融产品的,包括期货、现货、股票、债券,也有实质的产品,但要依靠互联网,否则就成为库存。
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这些人敢于奋斗,有梦想有斗志有情怀,在名人的光环效应和消费刺激下,成为一条产业链,很多人会问那些金融大战时仪式上自杀的那些族人怎么思考的,这些没人会管,因为粉丝关注,**支持,能够融资贷款缴税纳税,所以就连拍电影的邱西耳也承认苏回廊非常具有商业头脑。
小月的餐厅里,别泽和邱西耳在点餐,小月个体经营,从来也不墨迹,就说别泽算是从设计师行列中跻身出来成为老板,这是外人称道的地方。
小月说,你还开画展吗?
别泽说:“开啊,必须开。”
小月说:“商人艺术家吧。就像旁边这位,写诗的时候,灵感也是一触即发,收都收不住阵脚。”
西耳意识到是说自己,没说什么,笑过之后,就提到邱秋。
小月爆料,你们还不知道吧,邱秋和追皿经常来我这儿啊,非常合拍。
那,他们?
小月说:“大概在恋爱吧。”
别泽笑了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大家都觉得没必要太当真。
就在这时,邱秋打电话过来,说苏回廊被司法人员带走了,目前在警局,涉嫌经济诈骗。
据说一笔项目资金融合没有缴纳,被法人代表告上法庭,公司几百人的私营企业本来准备真正挂牌上市,但现在情况却急转直下。
那个私人医生要挟苏回廊时,双方争执,苏回廊回到公司沉不住气,当天股市暴跌,午夜才又上涨,差点就红色赤字,邱任俊连夜打电话过来,大家坚挺的完成最后一单,但新闻出来后,苏回廊就被带走了。
很快第二天,苏回廊又回到公司,因为邱西耳的一个电话,前提是苏回廊切割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转让,鲸玺公司golden stretch APP正式上线,产权中,这百分之十五由邱西耳与别泽、还有别泽分担。
果然邱西耳与主治医师的这一记耳光打得非常响,在邱西耳的要挟下算是投桃报李,苏回廊也算得到一个教训,谁让苏回廊功高震主。但其实在文化产业这一块,邱西耳算是帮苏回廊减轻一个负担,这样,等于苏回廊手中只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权。
但是这一季度舆论一边倒的扑向苏回廊,苏白也没想到自己为哥哥的朋友做一件小事,却被炒到这个高度。
在电影《隐秘天空》中,票房暂居排行榜前五名,邱西耳的导演梦在当初的大学同学陆氏夫妇的出品与调控下,基本实现。
但是别泽进军手工产业链只是其中的暂时不得已阶段,因为原材料需要从工厂加工,需要大批工人劳动力,销往拉美和欧洲以及东南亚其他国家。
这段时间只是一个星期。
他们似乎永远忙碌着,苍老了许多。但至此,邱西耳漂亮的一击,基本解除回廊西耳的隔阂,两人顾忌基本没有了,许多漂亮的话虽然像逢场作戏,但是我知道所有人都明白何为社会。
然后那一天,邱秋在北京老字号的一家屋子里等别泽与西耳,他们俩刚从小月那里走出来。邱秋说,我们已经好久没在这里逛下去了。
别泽说,这里和上海不一样。
北京冷,邱秋说。
别泽说,对啊,秋天也快要到了。我们经历了很多。
不管了,邱秋说,吃好喝好才行。
然后邱秋继续说道:“恭喜你们升职成功,
加薪加酬,加大赌注。”
别泽说:“我一直觉得你哥像一个老油条。”
邱秋说:“油。”
“对。”
西耳说:“不过我可不像二次元,我不擅长饮酒,今天就放松放松,早点回家吧。”
别泽与邱秋一起说道:“好啊好啊。”然后两人相视一笑,没再多说。
就在这时,邱仁甫已经和宫淑贞等良久了,所有的人都是和解善意的说说笑笑,虽然说不喝酒,但邱秋和别泽互饮后,还是和西耳向爸妈敬酒。
这个秋天,我在家失业,没事就看看人文历史和自然历史,许多书被我一本一本的翻阅,我给别因教授写信,准备把我的稿子交给他,也许出版社没谈妥,暂时又搁浅了一段时间。只是因为销量未知的原因,所以不知道印刷多少册。
但我会去乡下找弯弯,看他还在哺乳期的孩子,以及市里的苏白,与他喝茶,看他在屋里玩手游,一起相约打电动,有时去咖啡厅约着泡妞。
我问他关于苏回廊哥哥的事,他说,他是一个像变形金刚一样的人,不变的变化就是变化,这是我和他胡诌的一些只言片语。但很快我们的单身日子就要结束了。我们已经不怎么在网上发无聊信息,我会写一写关于某些作品的想法。我觉得苏白挺适合做官的。他说他画画一分钱也没挣到,但开心,他不需要钱,因为有自己的生活来源。毕业后这些日子变成了一个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的看守者。
我想起邱秋还在上学时说过许多至理名言,我和他分享,他说,Frank,你知道吗,有时候人的一句话可以改变一个人。改变不了一生,但可以是一阵子。
我说,我希望朋友之间,淡淡如水。
他说,那是君子之交。
我说,也说不准。
他说我们下次还可以喝茶,不用你请,要不我们也去图书馆,像你的朋友一样。
我说,好啊。
邱秋说:“大学再也听不到上下课铃声,只有我们学校这样默默无言的守时守秩序,想起一个朋友,分别很久后,他写他的故事,我却在想着一些文学理论,我要当参天之大木,社会栋梁,万夫之雄杰。”
西耳那天,给我发了一条简讯,我看见了以前朋友写的文章。信中,她说道:“  我爱的男孩,他住城南,我住在城北,他在城南工作,我在城北.一年里我能见他四次,三月,六月,九月,十二月,那是每年分公司向总公司汇报业绩的时间,我们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每年只能见四面.
我珍惜每次的见面机会,总是祈求老天让我能碰上他,不知道他老人家是眷顾我还是嘲弄我,每次有求必应.看着他迎面走来,微笑着向我问候,而我礼貌的回礼,然后再擦肩而过,我无能为力.听别人叫着他的名字,听着别人谈论着他的种种.我知道他有心爱的女孩,他和别人温柔幸福的谈着她,他们,我只能努力的平静的呼吸着.。
最好的朋友来看我,她痛骂我,\\\"你是怎么了?那个勇敢无惧的你去那了?那个敢一个人去和三四个大男人抢客户,敢去和上司据理力挣的女超人呢?你怎么这么软弱,只敢偷偷看人家,象个白痴!\\\"
你不知道,我那么爱他,怎么忍心去伤害他,去伤害他的女孩,这样爱着他,只要我知道就好了.
\\\"笨蛋,傻瓜,白痴-------\\\"。
最后她也只好和我一起哭了,临走时她对我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我知道不会好了,永远也不会好了,有人会爱过了再来,而有的人一生只会爱一次,有了后就会守着这份爱,直到老去,直到死去.
我只是不要任何人受到伤害,包括我自己.爱一个人是一种幸福,幸福了就会快乐,所以我是幸福并快乐着的.。
我知道我爱过这样一个男孩就好了.。”
她是一位考上北京师范大学的一位写作者,和我关系非常不错,我们都有同样一个偶像。后来就再也没有联系。我就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的青春和我的回忆里,我提起这位关小姐,时刻都有说不出的心酸,要忍住泪水,如今我们算是各在南北,她成为了一个过去的符号。她的这种小资的感情和文艺情结,随着岁月的折磨,会变成一丝魂,但永远刻骨铭心,每一个同龄人都能感觉得到她的这种写作的煎熬和痛苦。
邱秋那天以后就沉浸在写作中,男朋友宫追皿在北京四处漂泊游逛,整天在胡同学巷子里串着,她接了一个又一个项目,很忙碌的生活。没事就和高中同学在一起抽烟打牌喝酒,数着不计其数的钞票,坐上快艇去看岸边的海岸线和海鸥,这是每个人都想要的生活。
那一年,她出去旅行,穿过茫茫西部沙漠中的边陲小城,在人文景观中感受大自然的美,然后一人同时写三个长篇。还是白天上课做笔记,晚上写作补充自己。还是和高中一样,睡很晚,起很早。
她说:“她觉得像追皿这人不错,因为已经像个北京的大爷,没事就和自己唠嗑。”
最主要俩人在一起,都喜欢吃,是个吃货,山珍海味都尝遍了,就只有想办法去朋友家蹭饭。邱秋很会做饭,厨房里厨具很好,追皿在一旁洗菜切菜,她就拿着锅铲炒啊炒翻腾灭火,一盘又一盘的小菜出锅后,像人生百态,反正两个人吃着就是自在,邱秋在八大菜系中,从来不要挑剔,他没想到北京小伙日子还这么滋润。
不久后,她也要去上班、去工作。
她自从刚开学从一家KFC兼职失败撤出后,以此圆了猛吃肯德基爷爷、麦当劳叔叔的童年夙愿,就此去一家报社,她不想去朋友的公司,也没人知道她身边的亲人这样有能耐,所以她还是经常一个人下班后深夜在学校操场慢慢的走。有时打两份工,她会去做义工,忙里忙外的经营自己的大学。
然后,吃饭的时候就讨论姬娜的演唱会经典歌曲,比如翻唱的关于许巍的《蓝莲花》,追皿能把邱秋说岔气。
邱秋自然说:“强扭的瓜不甜,要不你、、、、、、”
“拉倒吧,我有必要也有义务纠正你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
邱秋就给他夹菜,说我做的,好吃吗?
还行。
还行是什么东西才还行,你倒是说啊。
就是不生不熟,刚刚脆脆。
“骗子。”
“抽你。”
但是,后来追皿的表现好像没有那么积极,他迷上了临街的一个卖大饼的大爷家的女儿,就在一起整天瞎琢磨怎样才能在一起拜托邱秋,这被邱秋发现后就及早暴露了,邱秋及时更正,避免了一场浩劫。
但是追皿不得已,还是在邱放的办公室说了许多自己的真心想法,他说:“我追皿不能和邱秋这样那样,我要结婚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年里,邱秋和宫追皿再也没有见面,追皿上班,邱秋学习,互不干扰,追皿说他不怎么理会蔡崇达,虽然那个麦饼的小姑娘也消失了,但很久以后离开家乡,据说要春节才回来。
夏季的时候,我在家里,想到这时别因老师创设了一个“别泽文学奖”,奖金每年50万元,所以很多项目在鲸玺公司M、Golden Stretch、Quick Sketch等等的联络整合下,形成文学文化产链。其实热衷于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苏回廊回顾了当时的新北京、新奥运,也想做体育产链。但似乎来不及了。只有等公司未来规模壮大起来了。剧星邱秋自豪的说:“我亲眼见证了一个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以后中国文艺时代的到来。”
然后。邱西耳说:“如果果真邱秋与追皿闹掰,那么邱爸爸邱妈妈关心的邱秋北京户口也不用那么着急了。”
别泽说:“还是找宫舅舅吧。”
但是,太困难了。
尽管是老房子,在北京也是稀有的宝贵产物呐!
在这个夏天的末尾,邱妈妈就搭飞机回上海了。
邱秋住在学校,有时候就回家一次。邱仁甫亲自到虹桥机场接宫淑贞。这个家终于和和气气的团结完善起来。彼时,邱西耳已经和别泽搬到上海浦东。别泽在鲸玺的计划和行程安排的很满,苏回廊亲自去看望弟弟苏白,苏白整天在家里打游戏,就像个孩子一样。姬娜的演唱会开遍了全国,在这个初秋,返回上海,然后他看见了西耳,觉得人生所有的负担都已经卸下,不用任何人阐释,整体都明白。
追皿是个天津人,已经建城600多年的天津真正发展确是在近代以后的100多年间。经历了传统的农业社会向近代城市社会的转型,明代设天津设卫,“无论贫富,见义必为、饶有古遗风”,且关于南北文化、中外文化之融合,“五千年看西安,一千年看北京,近代百年看天津。”关于信仰,有人认为妈祖崇拜是天津文化的原点,“先有娘娘庙,后有天津城。”魏文亮相声里“有个女的,穿着绿的,骑着驴”的笑话,这是天津话的韵调,“阳平上不去,上声下不来”反映天津人平实、质朴、真切的性格。
幸好,追皿原本就是这样的一个天津人。自从到达北京后,就成为北漂中的一员,居无定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获得自己的定位,在这种归宿不知道所至在哪的安排下,他像导航一样,把我的思绪牵扯至多年前的天津。
那时的我,刚刚面对这座城市的“天津之眼”,心里就想起了一件事儿,我在这里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我该怎么像别人书中书写的那样作出最棒的自我抉择,这都是问号。在一片语焉不详的城市环境和语言环境中,我感受到冷冽的风、刺眼的阳光,要问为什么如此怀旧,忽然记起春阳、小乔、李牧和丁斌斌,我们彼此友爱、憎恨、检点、羞耻,终将奔流不息的涌向原野、楼层,回归至房间,定阁在绿色的窗帘,冰凉的地板,六个床铺,乳白色门漆的铁门,精巧的门鼻儿,悬挂的吊灯,整齐而散落的书籍台灯,还有刚刚从阳台撑衣杆取下的衣服。楼下的草坪如此茂盛,学生在从公寓楼下走过去食堂和教学楼,成为一幅写生的画者在勾勒一片新奇的土地。
我的青春就被安排在这儿,文本也安排在这个格局,天津作为一座商业城市,百年以上的工商老企业就有将近百家。分类可有百货、饮食、文化用品、服装、绸缎等多种。综合性的商场有劝业场、中原公司、中华百货售品所等;绸布店有谦祥益、瑞蚨祥、元隆绸布店等;糕点业有桂顺斋、祥德斋、三德元等;小吃有狗不理包子、耳朵眼炸糕、果仁张、崩豆张、石头门坎素包、曹记驴肉、天盛号酱肘等。关于许多精华,盐、酒、直沽、码头、漕运、妈祖、运河、园林、盐商、市井、市民、洋务、租借、维新、产业、商业、金融、港口,再加上“津门三绝”,通常大家说:“北京人文气,上海人洋气,天津人俗气。”别因教授给我的文献,让我终于体会到关于这个节令为什么如此聒噪不堪,却又功力上乘直抵最舒服的那个原点,我想明白一点,邱拉在这里她有多么的自由自在和挥洒自如。追皿、仓瑶和邱拉并不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仿佛是几个不相干的人物,最后尘事终于融解在一所共同的校园。追皿和仓瑶一开始并不认识,虽然他们都姓宫,仓瑶和邱妈妈经常在过节的时候见面,追皿只是邱拉的一个校友,后来邱拉在北京和一个文化大亨的文字工程师认识,在一个文化传播公司成功上市以后,辗转到邱放的身边。邱拉特别喜欢玩,常常到海边去看美丽的风景,坐着地铁倒公交车到学校食堂吃最晚的一个点的饭菜,还不忘回头打电话问舍友要不要打包一份带回寝室。那天他在学校食堂门口捡到一张饭卡,饭卡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仔细一看,是“追皿”,所以后来宫追皿就遇见了邱拉。
已经不可再挽回的时候,一个拥抱结束直到七年前。事如今宫追皿和邱秋在一起这件事后来邱妈妈知道了,但宫淑贞没有说什么。她只是平淡的在家里织着毛衣,偶尔和邱西耳和邱秋说一些关心的话。邱仁甫每天都在公司上班下班,还开会,忙不过来时,会在工地上吃个便饭。回到家里,有空的时候就打电话和西耳联络。然后周末就乘飞机过北京看望邱放和邱秋,追皿对邱秋说自己从小和邻街卖饼的大爷女儿关系很好这件事让邱秋觉得自己很闹腾,早上起床的邱秋打开窗便坐在沙发上静静的发呆,她想着自己和追皿的开心的一切,在夜里他们骑着自行车往长安街一路慢慢悠悠的走,这时追皿的车轮憋了,邱秋和追皿就在人行道上各自捣鼓着怎么弄,邱秋打电话给姥姥姥爷,说要晚些才回来。夕阳西下,复古的北京沉寂在布谷鸟的啼鸣之中,邱秋说:“追皿,听见了吗,耗草包谷。”追皿一阵傻笑,接着喝一口水,对邱秋说,好了。然后,他们俩就推着车慢慢的走,人生如此的漫长,每个人走着,脸上露出余辉夕阳下的安详,青春的色彩描绘在广阔的大地,每次追皿都说着自己高中那阵子的开心往事。
走到一处牌子上写着“烟酒”的地方,追皿买了一包烟,然后拆开,慢腾腾的点燃,说:“邱秋,我给你讲一个我大学的闺蜜,她是一个非常可气的女孩儿,和你不一样的是,她非常的多事,也像马大姐一样和蔼可亲和善解人意。”
“她和你有怨?”
“没有。哪里的事。只不过她毕业以后就不知道去哪里罢了。”
“是邱拉吗?”
“对。”
“喏。”
“这有什么,邱秋,做最好的自己,我反正是个小人物,对了,随波不逐流才是小人物其中的一条出路。邱拉说的。”
邱秋说:“你是都市白领吗,作为都市精英,是否觉得北京的天空有时候特别低沉。”
“我生活在这里没有什么不好,而且最主要是我实在没有退路了。”
邱秋拨过路边掠过头顶的树枝叶,接着说:“你什么时候学骑自行车的,喜欢城市吗?”
追皿说:“我喜欢乡野。”
“为什么?”
“主要是回归自然时风景特别美,那么你呢,你最大的动力和初衷是什么?”
“我喜欢大漠,漫天黄沙的戈壁滩,或者前往西藏的朝圣,虽然不确定我自己是不是无神论者。”
追皿说:“邱秋,为了克服生活上的困难,你都有哪些付出和准备呢,今天骑单车,明日坐轮椅,有时候真的,一个人非常不容易。”
邱秋说:“至少我喜欢去俱乐部和图书馆喜欢和朋友一起玩,我倒是挺喜欢坐在椅子上写东西的。有时候朋友中有雅痞大叔,有闷骚男,有爱唱歌的,有孑然一身专注艺术的,也有人生之路走得慢但不放弃的偏执女,包括很多第一次见面的朋友,都如此。”
“有没有感觉聊不来的朋友?”
追皿说:“姬娜吧。”
“为什么?”
“也许是她对西耳一直牵挂着,中途退出,却又不甘心,有点忧伤也有点遗憾。”
邱秋终于说:“你关心邱家的财政吗?”
“其实感觉一直有一个窟窿,填充不满的,你觉得是虚拟经济吗?”
邱秋说:“我不知道我姥爷怎么持家的,反正,过些日子,公司总部应该就会度过这个阶段的瓶颈期,你看,姥爷已经开始抛售手上部分多出的股票了。”
“确实,许多人各执己见,后来又转化为互相尊重对方意见,站在别人角度问题,男生照顾女孩子,长辈珍惜青年。”
不知不觉走到邱秋家,邱妈妈走出来,打开门,然后看见了邱秋和追皿,一看见这个男孩子突然有点诧异,虽然他们也姓宫,但追皿礼貌的打了一个招呼问好,然后转身离去。
那一天,他们走了很长的路,追皿去了苏州街,就快到巴沟的时候,不停的想着邱秋的美好笑脸。邱秋想起自己上课时文章写在教科书上的那些明星老师,在他们的课堂上,自己依旧在电脑上敲字做笔记、手机拍照做笔记,匆匆忙忙之中回到公寓写作业,满满几百万字的读书笔记,有时候抽空回到家,感觉心中多了些什么,但是生命却是无尽的虚无。她面对着家中的满满一摞的书架,读唐诗宋词,读四大名著,读二十四史,每天沉浸在书香之中。宫淑珍妈妈终于在某天考虑清楚以后,就打电话把邱秋从学校叫过来,对她说,妈妈考虑清楚了,你已经独立长大,妈妈要回上海,你就在北京好好上学,这个年纪本不是应该伤心的时候,妈妈相信你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
四年的时光,我们宿舍一直都没变,直到后来我们宿舍里面班长当兵回来了,我就会有点失落,因为我们宿舍每个人都非常的失落,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些习气。
我很少看见邱拉,有一天听见小乔说邱拉站在一间阶梯教室讲台上跟着一个合唱团表演唱歌,然后又跟着独奏二胡,小乔亲自给所有人颁布获奖证书,我听到以后,轻轻的停止手中正在玩的游戏,不止一次问小乔说邱拉说了什么。
小乔说:“我叫乔岸,很高兴参加这个颁奖典礼,今天在座的各位都很荣幸,现在我们把这个奖杯赠送给两位获奖者,邱拉和田乡,祝贺!恭喜她们。”小乔就只说一些开心的话,说一些获奖感言,每个人身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姿态,周光阳这时还在学校的走廊每天拼了命的学英语和考公务员,最后他考上了,每隔一个礼拜,就被人扶着从学校小西门回来,醉了酒的他哭着笑着,因为自己没用尽最后一滴血的顽强努力。
后来当一颗卫星升入太空,那天,周光阳获得巨大的成功,他轻而易举的躲避了司法的不公检举指正,以据理力争的辩词告诉别人自己没有走上违法的构当,自己的行为是真的利国利民。
学校很长时间没下雨了,有一天当台风来临,所有的人惊呼着在阳台大喊自己宿舍最自豪的一个人,我们就喊“周光阳”,但是这件事很快就过去,每个人簇拥着自己年轻时的学习先锋和集体领袖,我们喊“周光阳周光阳”,终于平平静静的度过一个夏季阳光灿烂落幕后的晚上。
周光阳喜欢看书,总是一个人给我们讲他童年时候的往事,小乔总是在宿舍静静的听英语朗读短文,笑出声来的时候怪吓人,像声若巨雷,视若奔马的张飞,方圆十里谁都能听见他的打鼾声。
邱秋和妈妈在体育广场的时候,追皿打电话过来,说可不可以见一面。邱秋终于等到他,他们坐在一个椅子上说着彼此的际遇,追皿说自己很喜欢邱秋,但是距离太远了,以开玩笑的这种方式说说笑笑,宫淑珍什么也没说,看窗外的阳光洒在远处的湖面。往往吃饭的时候聊家常是最能疏通感情脉络的时候,邱秋和追皿都是好人,邱妈妈舍不得宫追皿,宮追皿脖子上佩戴着洁白的玉,男戴观音,女戴佛,宫淑珍站起来的时候,红着眼,她就要离开这儿,邱秋就靠着追皿的椅子,书包和帽子放在一旁,邱秋已经没有机会和妈妈在北京如此亲密的再度过自己的花样年华。这,追皿懂,但是有点浮躁,他每次都那么歪理八七的看着邱秋的面部表情,一团糟糕的蹂躏自己的一点脆弱自尊心。他们也许彼此相遇的时光属于一个最好的年纪的男孩女孩最甜蜜的回忆。在邱妈妈的字典里,她渴求亲情,希望自己的孩子密集成长的感动感染自己的生活。能够将人的内心坚硬的勇气,不用金钱与势力就能获得认可,这当然也是邱秋和追皿最想说的话。就像西耳如今面对着别泽,一切安好,没有世俗的烦恼。事实摆在面前,邱秋在决定要不要和追皿暂别,全身心投入学校生活,而邱妈妈并不讳于此,她只是猜测别泽的公司壮大以后会不会顾家和照顾孩子,她本不该抛头露面的面对公众暴露太多苦衷。我其实已经失恋般的和自己折腾了十几年,多年以前,周围时刻都是善良单纯,没有勾心斗角,随着岁月的流逝,整个人悬浮着,成为一颗爆炸的胶囊,被送入嘴中。我无时不刻都在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够从过去的阳光遮蔽的阴影下将影子拉近靠拢自己一点点。
匆匆一别后,我想着不知过了好些日子才能看见邱拉。事实上邱秋认识追皿是通过邱拉,邱拉好不容易回国,这次撞见了追皿和邱秋你你我我,不由感触,原本一片空白的自己觉得邱秋也不算早恋,就没管她。
邱妈妈送了一购物袋巧克力给追皿,让他上班不要太拼命,但是自从追皿给邱秋讲述自己和卖饼长大的邻街丫鬟的事迹以后,邱秋再也忍不住,这个人就忧郁了,郁郁寡欢,本来人就必须经常熬夜,现在许多书目还没看完,图书馆却挤满了许多学霸,他们没日没夜的看书,这让本来就折服不已而又望尘莫及的邱秋觉得生活很失败也很糟糕。每天清晨骑着单车围着未名湖走过,许多清泰的背影男才女貌,她就会蓦然想到从小就有一丝关联却不认识的追皿。现在邱秋对这一切也没有水土不服。人情冷暖她很久以前就尽知。如果早一点能熟悉,不再慢热的混个脸熟的挤在人才济济的洪流中间,那更好了。但是邱秋明知自己和追皿维持的校外和校内关系,以及不得而知的社会压力汹涌而至,她终于体会到,自己身处的不仅是人流洪波中汹涌而至的侵袭,更有不可胜数的未知在折磨着一颗疲惫的心。
追皿是一个优异的青年,他简单,性格不过分,常常去邱放所在的总部照顾邱总,他茶艺很好,烫一壶茶用十几分钟,不温不火,慢热过后果真有奇异的效果。在邱放的眼里,邱秋只是自己的乖孙女,虽然自己的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但她从来不干涉年轻人许多。现在追皿赶在邱秋面前照顾邱放,这让邱秋觉得他这人其实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木讷,相反,还感觉很合拍。
邱放办公室也算半个棋牌室,所以邱秋、追皿、邱放就合计着在一起打牌下棋,邱秋总能出奇不易的连赢几局,这让球放直叹气,又哈哈的笑得很开心。姥姥年纪大了,没空的时候,就去唱歌,精神倍儿棒。每回想起年轻时期的往事,姥姥和姥爷说,最大的自豪就是家里有这么多人,而且每个人都很有出息。
坐在平房的天台上,邱秋问:“追皿,相信诺言吗?”
追皿说:“相信。”
“那,我要你一辈子对我好。”
追皿说:“没问题。”
不管以后去到那儿,身在何方,自知已经不是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领袖经营时代,新时代的知识起那个年还像那些年的弄潮儿,在最辉煌的年纪开花结果,成为绝唱。就像许多年前,西耳喜欢的《断指》和《思凡》,熟读《红楼梦》的人们越来越明白世界造神造星极其艰辛,但有无穷魔力指引我们通透未知,指引未来,我读着诗歌,说:“今日方知心是佛,前身安见我非僧。”或者“事业文章倶草草,神仙富贵两茫茫。”再者“会心当处即是,泉水在山乃清。”再或者“人生犹如西山日,富贵终如草上霜。”
秋天的下午,我路过倾城,遇见了多年未见的苏白的朋友,我说我准备去星巴克咖啡馆写作,到十二点就可以回家。那个女孩和她的妈妈从重庆赶到毕节,我会见了她,说起许多高中生活的种种,那时,苏回廊在上海,苏白认识她也就几个月。
她和她的妈妈在吃一家地道小吃“丝娃娃”,然后走了一圈,她们就要回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见,但作为高中的朋友,她从重庆到毕节,就要回去了。她很坚强,在十字路口,我说:“未来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
她说她还会回来的。
然后,她主动拥抱了我。
李叔同说:“戒是无上菩提本,佛为一切智慧灯。”我一番拜别此后给我许多思考的丈量,我想,我这就此包这部残稿交给别因教授吧。
我点击发送。
在等候通知的这段时间,我想起苏白,他说做官很好玩,就像他一直把我的高中同桌当作网友。他很会画画,有一天他在研究颜料的三原色,拿着画笔就勾勒一幅自己喜欢的城市的光景和城乡结合部的薄雾。
很快,这幅图片送给别泽的书房,一个简易的工作室时,别泽说:“苏白终于有希望超过自己了。”
那一天,苏白穿着微微泛紫的衬衫,去那栋工作室的水晶大楼,苏白自我介绍:“苏白。这是我的画作。几张画册就,不成敬意。”
然后苏白成功的成为一个设计师助理。
那天,苏白所在的鲸玺“人事部”给我发消息,说我的稿子要修正很多东西,有许多值得考量的东西,但文字非常有姿态和给人力量,是一种钢的和柔的力量。大意是如此。于是我选择去这个初秋看日出,然后拍最喜欢的图片,让他们储存在我的电脑里面。
苏白只要一画画,家里就反对,因为他爸妈不忍心他这么节衣缩食,最后苏白的难处变成需不需要独自坚持往下走,还是依靠苏回廊,或者退回二线三线四线城市,这是一个待定。
就像别泽待定的婚期。
一直伴随着钟表,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我喜欢小动物,亲眼看见一只小蜻蜓飞在我的手背,我一动不动的屏住呼吸,冒着腰,一动不动。当左手靠近右手时,蜻蜓就飞走了。然后它停留在南瓜藤上、丝瓜蔓上还有葡萄架上。刚刚描述完,邱拉觉得我非常贫,就侧过头问周光阳:“学长,你觉得纪梵这种不要脸还有救么,他就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周光阳从书包里取出一本书,然后接着说:“拉拉,你不能和他死磕,会出事的。”
邱拉说:“大不了我不经常约他一起吃饭,这有什么,有你在我身边,我就释怀多了。”
我说:“邱拉不行啊,总不能有上句没下句,一直没玩没了的担心咽不下饭啊。”
那天,我们坐在学校的食堂,只消盯着盘子里的菜和肉,然后喝着可乐汁,擦擦嘴说太饱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周光阳包里还有导线、线圈、磁铁、罗盘、以及螺丝刀这些实验仪器,他说自己未来一定会是一个英雄,像关乎一则《楚辞》的屈原,站在汨罗江上,试问天下舍我其谁。如果能造筑一座航天飞行器当作卫星升入星际空间,那就更加绝配。周光阳已经忘却什么是幸福,他总把枯燥的事情做得仅仅有条,无论谁都没有下嘴的地方。我们的距离越来越遥远,像不可触摸的心房,我只是清楚明白的记得周光阳,他是英雄。我们的交际也是清楚明白,文字也是青春明白,追皿特别关注周光阳的英雄梦,不止是一座山一条河的丈量,更是一座城一座城的牵扯,就连我也不明白追皿为什么会就人心人性这件事追溯某个作家蔡崇达的某部作品,但成为绝唱的版本后,我从根本上挺讨厌儿时的蜻蜓和蝴蝶,它们本该亲密,却因纲目不同,飞行的姿态也就不一样。有一天周光阳说他成功了,他成为了一个众望所归的英雄人物,一截火箭残骸竖直下落进入一条湖泊,然后第二节火箭残骸落在沙漠,在第三次进入外太空轨道时,所有的人都惊呼起来。周光阳成为了一个伟大的科学工作者。我在茫茫的人群中看着这条头条,正如那时田乡和九狐丸刚刚走下颁奖典礼的舞台,艳压群芳。
生活的压力接踵而至,汗水和泪水一直往下不停的流下,我在地铁里看着人们吐槽议论这件事,虽然在纷繁复杂的一天并不重要,但人们陌生而又兴奋,孩子和大人,青年男生女生,老人妇孺,坐着站着津津乐道。
如果我看不见,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我也曾经听过一个广播电台,忽然觉得有一段音乐特别棒,我就是时常会回忆起来,有一天我突然对邱拉说,我哼个曲子你能帮我找一首音乐的名字吗?她很诧异,断断续续的是这么一段,她极其鄙视我,我后来忽然听说过一曲《the truth that you leave me》,但还有许多音乐片段想不起,我也没有刻意的要找到,但在生活的某一瞬间会忽然遇到。
有一次我在课堂上忽然走神,不自觉气息捻成一首小曲,回过神时尽然不自知,我在往后的几年才忽然遇到,那是杨幂的一首偏冷的插曲。
类似于“洋娃娃”,男生从小喜欢洋娃娃,给布偶缝制衣服,长大想当裁缝和服装设计师,有的女孩子和男孩子想的一样,在高冷的山岗,忽然闻见一丝冷冽的炊烟,山川重云鸟兽,会想起尼采  ,一种哲学的威严,逼近思想诡诈之处。
田乡是一个生活在城市里的女孩子,有许多女孩子的独特气质,独立而且易于反省自己,所以她是个乐观的人,田乡第一次遇见周光阳也是在一个饭局,那次我和周光阳都喝高了,我也是人生第一次醉的这么离谱,最后周光阳把我背着扶着摇摇摆摆颤颤巍巍去往男生宿舍。田乡那次喝得很少。李牧根本就没喝。春阳没在场。小乔去参加一个社团。杨露婕如果没喝那么多,很可能不会注意到她大学四年一直是班上专业第一名。仓瑶说了很多话,我们一直在说自己大学刚开始时的困惑和不同想法。而我,却醉了。
田乡长得像一个老师的气派,喜欢并且认同日本文学,这是她的一种特质,后来的田乡成为了一个记忆的特写,涂改和修正以后,像一幅铅笔描绘的线条,她是一颗瞩目的星星。田乡在北京,在盖得严实壮阔的舞台幕布以后给话剧演员搬道具。
就猫着腰,在灰暗的光景里把椅子凳子搬上舞台,谢幕的时候可以看见她的身影,一下子就不见了,她的汗水是彩色的,溢在脸上,和观众像千里万里,巨大的动容,灯光灭掉后,像短暂的烟火和离席站起来的观众背道而驰背向面对。
她在那一天强烈幻灭的和大家一起碰杯,酒洒满一地,但我喝多了,不停的说话,仓瑶难得的一次相遇就但凭两行热泪告解。
仓瑶想起了高中的女朋友。
仓瑶用手蘸酒在桌子上写自己的名字。
那是仓瑶骄傲的名字,抚摸拥抱淡去的苦愁。
周光阳在现代城市成为了一个大家的拥护者,他成功了,四年后他远离家乡,在一个陌生城市交房贷,我最信他说他自各是人民公仆。
现实与人,重重回环,人生现象和杯盏的洒脱,田乡后来离开学校,在巧合因缘下,她说她遇见了九狐丸,我探索了许久的青梅竹马。
邱拉和追皿也不合拍,常常吵着要趁年轻,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但是难免孤独。
非常萧索落寞。
我骑着单车跟在陆春阳、乔岸的后面,从第三大街一直往第十三大街奋力的蹬着,我稍微落后了,陆春阳和田乡回过头看我,叫我加油。
李牧一直在抱怨我,所以很不耐烦,但是满头大汗的我们在夏天和煦的微风吹拂下,非常不舍,难以抑制的喜悦,一次出走却很安全舒畅,从而产生了一种阔达。
夜晚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沉寂下来,会看见投射在前方的星星,微弱的光芒,路面宽阔而平坦,那时我们非常快乐,欢呼声从我们口中喊出:“天津,天津。”
我们早已有了打算,毕业以后要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管以后大家还会不会再见面,但是会时常保持联络。
然后我们一起朗读李白的诗歌,其中有三首《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名花倾城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我一字不差的背诵,其实田乡留长发特别好看,一直到我们骑车回到学校,汗水把妆都冲淡了,这时王瑶背着包,手里提着好吃的,在学校门口向我们打招呼。
陆春阳一走过去,我们就大喊“嫂子好,嫂子再见。”
我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心里非常难过,那时总觉得不知何时能毕业我在给一位留学生辅导汉语普通话,这个从好莱坞回来的外蒙古女孩英语非常棒,但还是用不太流利的“胡言乱语”客套般的问我:“老师,你怎么了?”
我说:“没事。”
我说:“凹又凸又。”
我接着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这是我们国家古代文学家苏东坡评价王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句诗的评价。”
她说:“嗯。”
“凹又凸又。”她说,“这是我的蒙古族的名字,在外蒙古代表吉祥幸福。”她笑起来眼睛迷离。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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