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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张伯仁抬头定睛一看时,三个黑衣蒙面人刚好冲到了他的身前,迅速地用刀斩断了绳索,拖着张伯仁向外突围。张伯仁本想问一问他们是什么人,但情形危急,他始终来不及开口。
在外围抵挡守卫的人已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三名黑衣人护着张伯仁跑向不远处已备好的马匹。其余人则且战且退,最终基本上都策马逃离。
此时,原本安坐观刑的郭贵峰坐不住了,他猛地起身,拔出大刀,狠狠地往地上一插,几乎入地三分。
“好大的胆子!这是在拆我郭某的台,”郭贵峰大声一喝,随后又对身边的随从喊道:“来人,给我追!城门处立即戒严,仔细盘查!若是逃了要犯,你们都得完蛋!”
一众黑衣人先让张伯仁也披上黑衣,然后分为三路,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去。张伯仁被几名黑衣人领着带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此处只有两人守着一辆载着丝绸的马车。一位黑衣人迅速下马与这二人交谈,这时张伯仁终于有时机发问了:
“尔等究竟何人?为何劫我于法场?”
没有人理会他,那位下马的黑衣人只是焦急地对着其他黑衣人说:
“兄弟们快给伯仁哥把伤口处理一下,快!快把黑衣脱了,扔了!再把伯仁哥请进丝绸下面,我们只能装作送货人把伯仁哥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张伯仁愈发疑惑,他对着发号施令的黑衣人再度发问:“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口口声声称我为兄!”
那人面对张伯仁,扯下了面罩。张伯仁不由大吃一惊。
“是我,伯仁哥。”
“奉一,贤弟啊!你这是何苦!为了我将自己陷于险境,你知道你会有多危险吗!”张伯仁内心波涛汹涌的情感随着这些话语一并迸发。
“伯仁哥,当下转移要紧,以后再详谈。”蒲奉一眉头紧皱,坚决地说。
于是,张伯仁在伤口被略作处理后,便卧进了马车,并用丝绸盖住自己。蒲奉一及其手下乔装打扮,向彭记绸庄前行。
当夜,蒲奉一命人为张伯仁准备了丰盛的餐饭,一同在房内吃饭。
“伯仁哥,近些年伯父伯母可好?他们如今身在何处,我在刑场并未见他们。还有,瑶妹呢?”蒲奉一亲切且疑惑地询问。
“家父与家母,他们,”张伯仁的眼里泛起了泪花,神色悲伤,“他们被陷害我的人杀害了。这都怪我,全都怪我啊!”
“伯仁哥,这不怪你,这都是奸人所害。有朝一日,你定能为伯父伯母报仇雪恨。不论前路如何,你都有我,”蒲奉一也难掩悲伤,拍了拍张伯仁的肩头,继续说道,“那,瑶妹呢?”
“她没有遇害,但下落不明。”
二人相视一叹,不再多言,继续用餐。当菜肴渐尽时,张伯仁抑止了心里的伤痛,停下了筷子,说道:
“奉一,愚兄有一事相问,望贤弟明言。”
“伯仁哥但说无妨。”
“今日你救我于生死之间,愚兄感激涕零。但我见你们这一众人,个个身手不凡,视死如归。你们的拳脚招式,我似乎是见过一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我同许老先生东游时,在长毛盘据地曾见过一次。不仅如此,我见你今日说话时,他们皆毕恭毕敬,都听命于你。你告诉我,这些年,你究竟在做些什么?”张伯仁紧紧地注视着蒲奉一。
“伯仁哥,我不是之前告诉过你吗?我在湖广地区做买卖,跟了这彭记绸庄的彭义财主。”蒲奉一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略显不安地说。
“奉一!我们兄弟需要隐瞒吗!丝绸买卖需要学功夫吗?需要出生入死之辈吗?”张伯仁略显不愠,起身踱步,目光四散观察。当他看到蒲奉一房内床头的摆放的一本《圣经》后,他立刻停下目光,转头对蒲奉一说:
“奉一,我想我大概已经知道了。你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你有一队出生入死的弟兄,你摆着太平军的拜上帝会的书籍,你与你的弟兄都会太平军的招式。种种迹象,已经将你的身份告诉我了。你为何反叛朝廷,做这种大逆不道的勾当!我张伯仁正是被奸人诬为勾结太平军,你这岂不是让我罪名坐实,陷我于万劫不复!”张伯仁心中百感交集,言辞激烈,难以平息。
“伯仁哥,我等并非行大逆不道之事。我等所为,只为救万民于水火!当今天下,奸佞当道,妖邪横行,忠良受难。满清腐化,外不能拒敌国于千里之外,内不能济黎民于一饭之食。此等朝廷,留有何用!伯仁哥,你记得当年我家是如何垮掉的吗?正是家产被贪官污吏所夺!害得家父郁郁而终!你再想想你自己,从小便有经天纬地之才,一心匡扶天下、追求正道、报效国家。但是你自己却被奸人所害,家破人亡,落得如此下场!这值得吗!伯仁哥,你要明白,你所要报效的国家,并非是那些贪婪的贵族、腐化的官僚可以代表的。只有黎民百姓,才能代表这个国家,你要报效的是黎民百姓,而不是贵族官僚!我只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这片土地上,能够真正实现‘天下一家,同享太平’,‘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蒲奉一猛然起身,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但是,”张伯仁说话时略有迟疑,“我生为清人,怎可反叛朝廷?固然贪官污吏祸害万民,但我怎能反抗朝廷?”
蒲奉一显得有一些焦躁,迅速地说:“伯仁哥,如今不是你要反,而是奸人认为你要反。你已经回不到过去了!不瞒伯仁哥,小弟前来搭救伯仁哥,不仅仅是因为你我情同手足,也因为我在翼王五千岁面前推荐了你。翼王五千岁希望能有你这样的贤才辅佐大业,助西征大军渡过难关!小弟不奢求伯仁哥能与我共谋大业,但小弟希望,伯仁哥能够有机会大展鸿图、实现抱负!请伯仁哥多加考量,考虑一下小弟的肺腑之言!”
“奉一!勿再多言!你的救命之恩,我自当铭记于心,永世不忘!但我今后的日子,我会自作打算!”张伯仁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伯仁哥,事关你的性命,小弟必须再多言一句。郭贵峰如今必已派重兵把守成都城,不日便会挨家挨户搜查。若伯仁哥不随小弟转移,必无处可逃,只有死路一条!若清妖发现伯仁哥藏身于此,则彭记绸庄上上下下的佣人伙计,皆必死于非命——他们基本上可都是与太平天国毫无瓜葛的穷苦老百姓啊!伯仁哥,你要再三斟酌啊!”
张伯仁听罢,未再多言,神色凝重,眉头紧皱。不一会儿,蒲奉一差人将张伯仁领到了庄上的密室安顿下来。
躺在密室的床上,张伯仁开始不由自主地回味蒲奉一之前的一席话:是啊,自己在这么短的时日内,竟然从意气风发的得志少年变成了所谓的乱臣贼子,而且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也已经破碎。那些所谓的人生、理想、生活,皆如天边渺茫的星宿——无可企及。如今若不接受蒲奉一的提议,自己又将何去何从?难道真的要束手就擒、死得个不明不白吗?难道杀害双亲的深仇大恨就不报了吗?难道就不再寻找杳无音讯的瑶妹了吗?难道自己济世为民的理想就这样消逝了吗?但是,倘若入了太平军,自己岂不是就成为了那种乱臣贼子了吗?他内心挣扎着,无法给自己一个答案。由于经历了这样生死变换的一天,张伯仁已疲惫不堪。他带着脑中难以解开的问题,进入了梦乡。
翌日黎明,蒲奉一便带了一个人进到密室,与张伯仁商议转移计划。
“伯仁哥,小弟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黄献兄弟,”蒲奉一微笑着向张伯仁介绍此人,“黄献兄弟乃是小弟的过命之交,当年我们一同在宝庆参加了太平军,入了拜上帝会。我和黄献等一帮兄弟,都是在太平军里充当探子,刺探情报。你看,我们这帮人都未剪辫。近些年我与黄献兄弟互相照应,共历生死。这些年身边可信的人,就只有黄献兄弟了。”
张伯仁同黄献略作寒暄后,便坐下与蒲奉一共商计策。
“如今成都城已戒备森严,郭贵峰从今日便开始挨家挨户搜查,估计到傍晚时分,就会搜查到这里。因此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就只有五六个时辰了。”黄献神色紧张,不苟言笑。
“我们今日不仅要将伯仁哥安全护送出城,同样也要将近日我等搜集的情报转交至翼王帐下。我有上下二策,各有不同,”蒲奉一捋了捋胡须,严肃地说道,“上策需要委屈伯仁哥,不知伯仁哥能否屈身从计?”
“贤弟你先将计策道来,合不合适我们再议。”张伯仁回答道。
“那好。上策便需要伯仁哥躺入棺木中,我们一干人扮成送殡队伍出城。此计所需物品庄上本就有。当时准备此类物品,就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今日有机会派上用场。”蒲奉一说罢,便盯着张伯仁,等候答复。
“万万不可,我们怎么可以让伯仁哥这样的贤才行如此之举!万万不可!”没等张伯仁回应,黄献便唱了反调。
“黄献兄弟,你别担心。大丈夫能屈能伸,这计策我能行。”张伯仁伸出一只手拍了拍黄献,表达出对计策的肯定。
“那么下策就是贿赂南门守卫,让他们放松盘查。伯仁哥只需戴上斗笠,用布遮住脸,就能有出城可能。不知伯仁哥意下如何?”蒲奉一望着张伯仁,等候回答。
“贤弟之计有所道理。但在愚兄看来,不如将二计合二为一,双管齐下。既用棺木将我运出,同时也贿赂南门守卫,使其减少排查。二位贤弟,意下如何?”
“果然还是伯仁哥思绪缜密,我这就让黄献兄弟带人去操办。”
于是,黄献便派手下李珂行带着诸多银两,前往南门,并要求李珂行告诉南门守卫,自己是走私货物的,希望能够放行。当黄献离开后,密室里便只剩下张伯仁与蒲奉一二人了。
“奉一,你刚刚说你搜集了一些情报。那都是和什么有关的?”张伯仁忧心忡忡,小心翼翼地询问。
“全川军力情况。”蒲奉一毫不保留,掷地有声地说出几个字。
张伯仁不再继续发问,沉默了下来。他明白自己无形中已经与太平军踏在了同一条船上。他愈发感觉自己会做出与明末洪承畴一样的抉择。
下午,蒲奉一一干人皆披麻戴孝,表现出悲怆的神色,从后门离开彭记绸庄。棺材底部凿有两洞,以便透气。他们一路上又哭又喊,更有几人抛洒冥钱。途中遇到的一队官兵见如此阵仗,都毫无怀疑。当他们到达南门口时,蒲奉一走到一守卫身前,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大人,家父新丧,小人悲痛不已。家父临终前嘱托我,一定将其葬回老家,希望大人能放我等通行,成为老人家的遗愿。”
那守卫只是冷冷地看了蒲奉一一眼,便招呼手下的弟兄们开始搜查。随行的一众人皆噤若寒蝉,不敢作声。当这群守卫试图开棺查验时,李珂行扑向一位试图开棺的守卫,并跪倒在地上,大呼:
“大人啊,行行好吧,家父得瘟疫而故,尸骨未寒,请大人给家父一个安宁吧!”
这位守卫一下便认出了这是之前前来送银两的人,便向众守卫使了使眼色,停止了搜查,只有一位极为年轻的守卫感觉不知所措。他似乎不太合群,没有得到银两,更不知道受贿一事。他因自己初来乍到、人微言轻,故不敢多言。
“念你一片孝心,快走!”一名守卫恶狠狠地说道。
蒲奉一一众人便拖着载着棺材的马车,牵着马匹迅速前行。过了一些时间,郭贵峰带着几名随从骑马来到了南门,他准备找一个守卫问问今日的情况。他目光扫射一周,便停在了一个比较陌生的面孔上——那位极为年轻的守卫。
“喂,小子,今日盘查情况如何,刚才过去了些什么人?”郭贵峰骑在马上,傲慢地说着。
“回将军的话,小的们刚刚放了一队送殡的人出城。”
“哦?那你们可曾开棺查验过?”郭贵峰继续追问。
“小的们不曾验过,那送殡的人说其家父乃是得瘟疫而死。小的们听闻,就未曾开棺。”这年轻的守卫把事实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郭贵峰。
听闻此言,郭贵峰勃然大怒,对着领头的守卫大声叱喝:“本将不是说过必须开棺吗?要是逃了要犯,你们该当何罪!”
郭贵峰一怒,吓得众守卫皆跪了下来,领头的守卫连忙直呼“大人恕罪”、“大人饶命”。
“这些人可有可疑之处,”郭贵峰稍加思索,之后继续说道,“可有女眷?”
“回大人的……”领头的守卫连忙回答。
“你闭嘴,让这个年轻的说。”郭贵峰大声一喝,显得怒火冲天。
“大人,此队人皆为男丁,并无女眷。”
“你们这群酒囊饭袋!不光违抗本将下的命令,并且还不长脑子!难道一大家子人,没用女人吗?一群废物。这队人多半便是张达立那伙逆贼!”郭贵峰暴怒,情绪已无法控制。
“大人,小的方才在与手下交谈时,其中有人提到这送殡队伍仿佛是从彭记绸庄里出来的,而彭记绸庄今日并无大丧。”郭贵峰的一个随从谨小慎微地说道。
郭贵峰此时怒目圆瞪,瞪着空无一人的城门之外的土地,久久不愿离去,却又无计可施。蒲奉一一众人已走出一段距离,成都城已如半个手掌般大小,众人扔掉丧服骑上马。张伯仁也从棺材里钻了出来骑上了马。他望着远处渺渺的成都城,望见了无穷无尽的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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