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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的几个时辰前,一些歌妓正在后台上妆。她们今晚被要求带上面纱表演。据鸨母说,今晚会有达官显贵前来观舞听曲——正因此,鸨母找来了几位川东名妓。一些歌妓内心充满期待,希望某位大人看上了自己,从而成为自己的依靠。
临近夜晚时,一位外来歌妓来到一间屋子取自己的饰物。当她弯下腰准备拿桌上饰物时,感觉到头部被猛烈地击打了一下,随后便失去了知觉。黑衣蒙面人将歌妓拖入角落,扒下她的衣服,用旁边的一块布遮住歌妓。随后她拿走饰物,敏捷地跑出屋子,并拿出一把锁,将房门锁上。
郭刃此时已带着自己手下,同几名纨绔子弟来到了桂香楼。郭刃与朋友把酒言欢,推杯换盏;他的手下则佩刀分立两侧。酒过三巡后,郭刃与朋友皆已微醺。此时,鸨母双手举过头顶,拍了三下。只见十来名婀娜多姿的歌妓摇曳走出。歌妓皆着华美绣衣、戴半透面纱。那些被面纱遮掩、朦朦胧胧的脸颊,愈发勾起郭刃等人无限的遐想。众歌妓姿态万千,各有风韵,舞姿优雅,歌声悦耳。一些歌妓还时不时上前用纤细的手指勾起郭刃等人的下颔——好似身处凌霄,亵玩天仙。郭刃等人在酒与色的诱捕下束手就擒,甘心被束缚。
此时,一位歌妓突然停住舞步,从衣裙里掏出一把短火枪。只听见“砰”的一声,郭刃痛苦地从椅子向下滑落,上衣迅速被鲜血浸透,不断抽搐。
“有刺客!抓刺客!”一名随从拔刀大喊。
其他歌妓四散逃离,郭刃的朋友立刻躲在桌椅后面,一名随从赶至郭刃身旁,其他随从便向开枪的歌妓跑去。那位开枪的歌妓在混乱中又开了一枪,但只击中了柱子。此刻,一名随从将开枪歌妓手里的火枪抢落到地上,另一名随从抓住了开枪的歌妓的手臂。在争抢中,这名歌妓的面纱掉落了,露出清秀的面庞。中枪的郭刃看见了这歌妓的脸,两眼便鼓得更大了。
“陈,陈莹儿。”郭刃几乎使出最后的力气,口齿不清地说出了这几个字,随后便合上了双眼。
陈莹儿已被两名随从押住。她面容冷峻,神色坚毅,对正在进行的绑缚毫不挣扎——她知道,自己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突然,接近房顶的窗子四散破裂,一人凌空而入,白衣在空中散开,不见面目。此人落在陈莹儿身旁,一把将她抓住,随后又一跃悬空,白衣再度散开,仍旧不见面目。待在场众人回过神来,陈莹儿与白衣人已消失不见。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无人得见白衣人面容。众随从脸上写满了错愕,但在一位领头随从的指挥下,他们迅速抬走了中枪的郭刃,并派一随从驾马奔至县衙。不一会儿,一队队官兵来到了桂香楼,将桂香楼上上下下抓捕了个干干净净,并封锁了这里。
翌日,南充县令杨飞任下令悬赏通缉犯妇陈莹儿。他让县吏拟好布告后,便叫来了为郭刃治伤的大夫。
“郭千总现伤势如何?”
“回大人的话,郭千总所伤之处并非心肺,而乃肩胛中枪,实属万幸。郭千总现已稳定,无性命之虞,但失血过多、筋骨尽断,恐需四五日方可醒来。不过,其左臂恐难行动如初。”大夫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务必竭尽一切医治郭千总!所需名贵药材,不可吝惜,本县自会与你充足银两。”听完大夫的回答,杨飞任的心总算平静了许多——若是郭千总在他治下之地性命不保,恐怕自己的政治生涯也到头了。
陈莹儿刺杀千总郭刃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南充地区,而从天而降的白衣人更是被坊间传得神乎其神。
“这女子胆子可真够大,连刀疤狼都敢碰,真是不要命了”
“只能说她命硬。不过这姓郭的也真的该死,他娘的干过多少迫害我们老百姓的事。”
“话说那白衣人可真神啊,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小时候听我祖父讲过一个他们那一辈流传的故事,讲的是一个隐居山林的侠士,总是身着白衣,武功高强,扶危济困。我想,只有此人才能有前些天那人的本事。不过,相差三四十年,绝不可能是同一人。”
近来酒肆里的人们已将此事当作了一个最为火热的话题。李大福让店小二打包了一份河舒豆腐,付好钱后回到了张府。这些天张伯仁异常辛劳,一是李蓝大军已步步逼近,二是太平军正攻城拔寨,三是越来越多的雅片流入了蓬州。李大福见老爷面容憔悴,便想着买点好菜,让张伯仁稍作放松。
李大福跨过大门,看见张伯仁正与蒋主簿在前厅议事,便未上前打扰,径直去了厨房。
“蒋主簿,近来事态堪忧。今日我带人前去勾栏、赌坊、妓院等作乐之地排查时,发现诸多吸食雅片之人,皆面黄肌瘦,极为颓废。我便命人抓捕了事态较重的几家掌事人。据他们交代,在长毛站占住的地方,雅片滞销,故大销川东。兰乐坊的掌柜交代,雅片皆混入装盛布料的箱子,借嘉陵江的货船从外运来。所以,严查往来货船势在必行。”
“那张大人认为何人可当此任?”
“刘巡检吧,他颇为精明。”张伯仁略加思索然后说道。
“小的认为封查贩卖场所也同样重要。另外,县衙可以发布告示,鼓励百姓检举贩卖、走私雅片之人或之所。但凡查实,必有奖赏。大人意下如何?”
“蒋主簿所言甚是,那便这样做吧。”张伯仁十分满意地说道。
在商议结束后,蒋主簿便离开了张府。张伯仁独自一人回到自己房内,面色暗淡,神情低落,唯一发出的声音便是自己的一声长叹。他似乎回想起了那夜的光景,回想起了曾经那个天真伶俐的莹妹,回想起了不知身在何处的陈莹儿。他叫来了仆人阿牛,吩咐他最近多打探陈莹儿的消息,但不可泄露身份。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县吏们带着一队队官兵全城搜缴雅片,既有突击也有强收,将蓬州城里的雅片缴获了个一干二净——百余箱,数十袋,万余斤。不但如此,张伯仁将蓬州分划为几个区域,每片区域派一名县吏盯查雅片。张伯仁择一良日,命人将所缴鸦置于嘉陵江畔,并搭筑高台,召集百姓。
张伯仁走上高台,对着下面的百姓大声说道:
“乡亲们,雅片之毒,人尽皆知。毁人躯壳,摧人精神,使我国民体弱不堪;且吸尽钱财,毁尽家庭!二十多年前,西洋人正是靠雅片入我中华、夺我钱财、杀我亲朋、侵我天朝。蓬州的乡亲们,我们绝不做任西洋人玩弄的木偶!今日,我张达立,将大家聚集在此,就是要效仿当年林则徐大人,当众销毁雅片,以示禁烟决心!”
“销毁雅片,保我蓬州!”张伯仁稍作停顿后振臂高呼。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沸腾了。官吏、兵卒、百姓,皆异口同声地高呼:
“销毁雅片,保我蓬州!销毁雅片,保我蓬州!”
人们呼喊不断,振臂不停,极为高昂。借着如此激烈的场面,一些官兵便取出部分雅片,并挖出两池一水沟。官兵们将盐水倒入水沟,流入池中;接着把烟土割成四瓣,再倒入盐水,浸泡两三个时辰,再投入石灰——石灰遇水则沸,烟土溶解。官兵们拿着木耙在池中不断搅拌,直到烟土完全溶于水中。最后,张伯仁命人打开事先已关闭的水闸。随着翻腾着的嘉陵江水,已销毁的烟土被冲刷得无影无踪,毫无残留。
此后的大约一个月的时间里,蓬州城再无雅片之踪影。除了一些瘾君子外,老百姓们皆四处传唱、对张伯仁歌功颂德。看到如此景象,张伯仁与蒋主簿的心充满了许久未有的喜悦。但他们并未料到,此举虽效仿林则徐当年之举,但同样也衍生了更大的危机。
某日,蓬州冯、王、胡三大财主聚于王财主家中。
“他奶奶的,张达立这小子真不知好歹,敢断老子的财路!”冯财主显得相当气愤。
“他个天杀的,搞得老夫少入账多少银两!如今雅片生意根本就没法做了。”王财主也同样气愤地骂道。
“但是老子不服,老子非要做!一个毛头小子算个屁,给老子提鞋都不配!老子倒要看看他张达立有多大能耐!”冯财主听见王财主说话后,便显得愈发愤怒了。
“两位仁兄请息怒,我胡某人倒有些办法。”胡财主面色平和,笑眯眯地说着话。
“胡贤弟你快说,老子等不及了!”冯财主内心十分急切。
“我听闻县吏刘巡检,为人贪财好色,唯利是图,且又头脑灵光。现今张伯仁命其把守船港,盘查往来货物。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一个他人皆不知的秘密——刘巡检也吸食雅片。只因在衙门里当差,他吸食的量不大,因此从外形上看,虽显得憔悴,但没有人会觉得是吸食雅片所致。我想,刘有德成天看着雅片被销毁,估计心里也是痒得不得了。若我们能够让刘有德……”胡财主说着说着,三人便把头凑在了一块儿,细声低语。
几日后,县吏孙承告诉张伯仁,自己在周子镇发现了吸食雅片的人。张伯仁面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并对孙承说:
“此人现在何处?”
“小的已遣官兵将其带至县衙外。”孙承拱手说道。
“把他带进来。”
那人一进来,便跪倒在张伯仁面前,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求大人放过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张伯仁俯瞰着这不停跪拜的人,一种悲情从心底生出。此人面黄肌瘦,骨瘦如柴,衣衫褴褛,须发龌龊,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臭气,仿佛发臭的干尸。
“本县问你,那些雅片,你从何得之?“张伯仁严肃地问道。
“我都是和一个遮住脸的黑衣人在周子镇的一条深巷里交易。”此人止住了磕头,颤抖地回答道。
“你就只知道这么多吗?你还知道什么,快说与张大人。”孙承催促道。
“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人从不露面,只有在交易的时候才会现身,我根本没见过此人的脸,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此人害怕地答道。
“那我再问你,你下一次交易是什么时候?”张伯仁淡定地摸摸下颌,若有所思。
“就,就在明日戌时。”此人抬起头惊恐的望了望张伯仁。
“那好,明日你照常去交易,但不可泄露今日的一切。你需要尽可能地让那人多停留。明白了吗?若完成得好,这一次便对你不予追究。”张伯仁有条不紊地说道,好似已胸有成竹。
“多谢大人,谢谢大人的大恩大德!小人一定照办、一定照办!”此人急切答道,又开始不断地磕头。
翌日,这个瘾君子按约到达了那条深巷。不一会儿,一个戴着斗笠、用布条遮住脸的黑衣人走进了巷子。就在这个人准备与瘾君子交易时,早已埋伏在房顶的官兵一枪打中了他的腿,随后,一队官兵迅速从巷子外冲了进来,把他按在地上,并用一团布塞住了他的嘴,又反绑了起来。这时,一辆马车停到了巷口,官兵便立刻将这人押进了马车。
在蓬州大牢里,这个接头人被绑在椅子上,张伯仁与龙典史站在他的前面。
“你这厮好大的胆!张大人刚彻查雅片不久,你便顶风作案,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我问你,你是如何搞到雅片的?”龙典史呵斥道。
“大人,这些雅片,是,是小人家里藏的。”此人慌张地答道。
“大胆!张大人在此,你竟胆敢欺瞒!前些日子官兵早已挨家挨户搜查过雅片,并记录在册。你不可能仍有私藏。来人,搜身!”龙典史愤怒地说道。
一名狱卒上前仔细地摸遍了此人全身,但未有发现。
“你去把他鞋脱下来仔细看看。”张伯仁摸了摸胡须,对着狱卒说道。
狱卒便蹲下去脱此人的鞋。张伯仁此时发现此人双腿开始颤抖,脸上显出惊慌之色。
“你瞧他的腿,抖得挺厉害,鞋子必定有鬼。”张伯仁对身旁的龙典史低声说道,随后又对着狱卒说,“把鞋垫去了,再拿剪刀把鞋底剪开。”
狱卒便去拿了剪刀照做。当他剪开右脚鞋垫时,发现里面有一张信纸。
“大人,有发现!鞋垫下有一张信纸,似乎写了什么东西,请大人过目。”狱卒将信纸抽出,递给了张伯仁。
张伯仁打开信纸,与龙典史一起查看。他们发现,这是一份任务表,上面记录了此人的取货时间、地点与贩卖雅片的对象、时间、地点。而取货的地点,皆在船港附近;取货的时间,皆与刘巡检亲自到船港巡查的时间相吻合。张伯仁与龙典史皆极为震惊,难以想象在自己眼皮底下竟会有如此大的漏洞。但他们仍需在这名雅片贩子口中求证自己的推断。
“你快说,你是从何人之处取货?”张伯仁愤怒地问道。
“小人不知道啊!求大人饶命!”
“混账,证据确凿还嘴硬!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是不行了!你可知我大清牢狱有十大酷刑?既然你不肯开口,那我想棍刑应该能让你口嘴大张吧!来人,上刑具!”龙典史说完后,冷笑一声。
“龙典史,此般酷刑就没必要了吧。”张伯仁对着龙典史耳朵低声说道。
“大人放心,我就吓唬吓唬他。大人你知道的。小的一向不喜用刑。”龙典史转过头对着张伯仁的耳朵小声说道。
只见两名狱卒跑过来将此人从椅子上解开,并扒光了他的衣服,将其推到了一张铁床上,使此人卧于其上且两腿分开,然后将此人绑在了铁床上。一名狱卒拿出一根一头带有铁刺、长约两尺、粗两三寸的木棍,慢慢朝此人下身逼近。此人大汗淋漓,整个身体不断颤抖,双手抓紧铁床边缘,两眼瞪得巨大,充满恐惧与不安。他十分害怕,他明白一旦受刑,自己将会性命堪忧。当木棒触碰到他皮肤的那一刻,他再也承受不了如此的惊恐了。
“大人,大人!我招,我全都招了!”说罢,便泪流满面。
“停下,”龙典史对拿着刑具的狱卒说道,然后又对着此人说,“究竟从何人之处取货!速速招来!”
“刘巡检,是刘巡检!他奉张大人之命监管船港,利用职权之便,私放雅片流入。他找了小的和其他几人,暗卖雅片,从中牟利。大人,小人知道的都招了,望大人饶命啊!”
“把这人打入大牢!”龙典史说道。
张伯仁与龙典史商讨一番后,便遣一队官兵,火速前往刘巡检家中进行抓捕。正在熟睡的刘巡检被官兵惊醒,随后便被抓入了大牢。翌日一早,张伯仁便将刘巡检定罪打入监牢,并革了他的职。刘有德在监牢里过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一名狱卒却发现刘有德已死在狱中。张伯仁知晓后,便觉此事相当蹊跷,愈发感觉刘有德并非此事的真正幕后主使——背后另有他人。
蓬州的三大财主翌日聚于王财主庄上商讨对策。
“他奶奶的,张伯仁这小子真他娘的可恶,这都被他给搅了。还好老子先派人毒死了刘有德灭口。否则他一旦泄露点东西,我们三个都得出事。”冯财主怒不可遏地说着。
这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但谁都没有想出个好主意。这时,王财主的夫人走进来端茶送水。
“冯老爷、胡老爷,这是前些日子郭参将让我小妹带来的上好茶叶,请二位老爷品茗。”
原来,王夫人的小妹是参将郭贵峰之妻,两姐妹感情颇深,小妹又深得郭参将宠爱。正是凭着这一关系,王财主才得以家财万贯、富甲一方。
“我胡某人倒有一计。且听我细细道来……”三人把头凑在一处,低声商议。
半月后的一个夜晚,一大批兵卒包围住张府,一个个火把将张府外照得通亮。正在秉烛夜读的张伯仁听见外边动静极不寻常,便起身走到前院。郭参将带着人冲破大门,便立刻高呼:
“给我拿下这个勾结长毛的反贼!”说罢,便有兵卒上前押住张伯仁。
“我张达立乃朝廷命官,岂是你等说抓就抓的!我张达立一心为民,忠于朝廷,怎可称为反贼?尔等无凭无据,岂敢以‘莫须有’之名抓我!尔等心中可有半点天道王法!”张伯仁拼命反抗,无奈反抗不过,被按着跪在了地上。
“少废话,带走!”
原本一个普通的夜晚,却改变了张伯仁今后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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