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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色已临,朝阳惭惭升起。晁过终于慢慢醒转过来,却宛如仍在梦里。
他毕竟已整整工作了一夜!在他梦里,也永远只有荒山.流水.孤独,或一连串永无止境的读书声...
晁过瞑目黯然,心神却紧系在怀内刻有‘鸡肋集’三字的书卷上,那是他祖父晁补之晚年所著!
这是一个属于读书人的时代,名士辈出,政客云集,欧阳修.苏轼.王安石.司马光.曾巩.吕夷简纷纷踏上大宋王朝的历史舞台,执掌天下;那是一个没有对错的时代,用人唯亲,党同伐异,政局糜烂,内忧外患,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任何事,而历史的车轮正一步步滑向深渊...
正在这时,一个年青人正慢慢走向政坛中枢,他才智超群,词近柳宗元,诗学陶渊明,格调豪爽,语言清秀晓畅,与黄庭坚.秦观.张耒三人求学于苏轼门下,被誉为‘苏门四学士’,这个人,就是晁补之!
晁过慢慢睁开双眸,心里已在叹息!
祖父晁补之不仅是名满天下的一代大儒,也是苏轼平生最得意的门生,据说后来苏轼常州病重,苏门弟子数百,只有晁补之一人千里探病,日夜侍奉病塌左右,直到三个月后苏轼病逝,这才痛哭离去!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天下间,还有甚么情感比师生情谊更加沉稳深切?也许在祖父的心中,苏轼不仅是他的良师,也是他的朋友!他的父亲!
秦州城外,曲端.吴玠各乘一匹战马,并骑疾驰。
城外十余丈宽的护城河,朝两翼蜿蜒开来。曲端挥鞭一指道:“这护城河又名安西河,百年来已庇护西北八十三次,其声名地位,几乎已超越了澶州定辽河!”吴玠点点头,道:“晋卿年少时游历澶州,曾有幸一睹定辽河风姿,昔年辽萧太后挥军南下,一路攻城略地,势如破竹,真宗皇帝欲迁都南逃,就在那时,寇相公以死相谏,迫使天子亲赴澶州议和,岁供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以白沟河为界,双方撤兵,史称‘澶渊之盟’。”
曲端叹道:“忘战去兵百年,武备荒废殆尽,‘澶渊之盟’换取了宋辽百年太平,也从此令天下人息兵忘戈!”
说到此处,不禁想起了眼下辽邦早已灰飞烟灭,宋都汴梁被攻,二帝蒙尘,喟然叹道:“圣贤有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烽火乱世,也不知何时方得太平?”
吴玠心下一凛,斜目望曲端时,见他神色间殊有伤感之意,不由想起金人南侵以来,尸横遍野,生灵涂炭,也忍不住黯然神伤!
二人策马行至一座峰峦之上,凭空远眺,但见城头战旗旌旌,四郊遍野都是难民,拖男带女的涌向秦州城。
自峰峦望下去,见古道旁耸立一块石碑,碑上刻著一行大字:“宋楚国公范公仲淹故里。”字痕飘逸出尘,苍劲有力。吴玠道:“有不世忠魂戍边,莫怪西北得以百年安虞!”曲端扬鞭吟道:“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吴玠听他吟得激昂慷慨,不由热血沸腾,跟著念道:“三月二十七,羌山始见花。将军了边事,春老未还家。蔽野旌旗色,满山笳吹声。功名早晚就,裴席亦书生。恨不能早生百年,与范公策马疆场,共拒胡虏!”曲端黯然道:“中原历代文人无数,诗赋千古只推唐工部郎杜子美第一,范公仅列其后,盖因其忧国爱民之故!”吴玠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西北大地倾注了范公太多的心血,只希望他老人家的心愿,会有实现的一天!”
“你一定能看到这一天的!”曲端咬着牙,眸子里绽放出一串串火花:“三百年来,这西北继范公之后,只出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人物,他也是唯一最有可能平定西夏.实现范公毕生理想的人!”
吴玠沉吟良久,才缓缓道:“这个人,是不是武襄公狄青?”
“是的。”曲端说道:“想那狄汉臣出身贫寒,范公深寄厚望,授以《左氏春秋》,汉臣公折节读书,精通兵略。平生前后25战,每战必披头散发,戴铜面具,冲锋陷阵,创下不世战功。”
吴玠沉默着,脸上忽然透出一种很奇特的神色。
曲端凝视着他,皱眉道:“看晋卿神情,仿佛对狄武襄公不以为然?”吴玠苦笑着,尴尬道:“曲兄,我...”
正在这时,忽见秦州城外的难民回旋疾奔,後面的人流却还是继续前涌,一时之间,城外怒骂声.嚎哭声.惨呼声,乱成一团。
远处尘头大起,战旗霍霍,倏然间号角声响,马蹄奔腾,数不尽的西夏骑兵排山倒海般疾冲而至。
自西夏立国以来,党夏人攻城,多以驱赶南朝百姓先行,守兵只要手软罢射,西夏兵随即跟上。此法既能屠戮敌国百姓,又可动摇敌兵军心,可谓毒辣之极,往往得收奇效。
纵使狄青当年固守秦州,亦无良策破解。只见西夏精兵持枪执刀,驱逼宋民上城。众百姓越行越近,最先头的距坚城已不足三里之遥。
宣抚使晁过策马巡视,眼见情势危急,果断下令:“无益守城,与敌军何异,放箭!”众兵箭如雨下,惨呼声中,众百姓纷纷中箭跌倒,其馀百姓见状纷纷向四周溃逃。察哥冷冷一笑,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杀!”。
西夏骑兵得令,随即搭箭挥刀,那百姓纷纷或被断头,或被穿心,鲜血立时冲天而动,慑人心魄。
曲端极目护城河两翼,目睹这般惨状,气愤难当。只听晁过又叫道:“放箭!快放箭!”又是一排排羽箭射了下去。曲端大急,忙朝护城河策马疾驰,向城头大叫:“住手,莫错杀了百姓!”晁过一怔,随即淡淡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事,存亡之道。岂可因许些百姓,而废国家大事!”言毕再不理睬城下曲端.吴玠二人,犹自下令:“再放!”
曲端统领西北军十余年,威慑三军,城头将士俱为部众,素来唯曲端马首是瞻,情同袍泽,此刻见主帅身陷阵,纷纷伏跪请命:“经略大人扼守西北多年,一人系三军安危,请宣抚使大人发兵救援!”
晁过冷冷的看着缓缓趋近的党项骑兵,脸上迟疑之色一闪即逝,断然道:“夏淳风将军领兵八千,分列八队,阻击西夏骑兵,相烦范质将军统军八千,直捣中央,旨在救人,不在歼敌。余下将士搭箭以待,谨守城池!”众将躬身听令。
城外五里处,察哥极目秦州城,脸是透出种很奇特的微笑,淡淡道:“传令三军,凡取曲端.吴玠首级者,赏千金,封万户侯;破秦州城者,赏万金,裂土封王!”将令传开,西夏军立时人人奋勇,节节争先。
夏淳风.范质诸将脸色大变,眼见曲端.吴玠被党项人重重围困,立时又急又怒,竭力冲杀,想穿过护城河救援主帅。但西夏骑兵箭法何等精绝,数千精兵搭弓迸射,箭夭势不可当。万箭攒射下,杀气立时笼罩着整座秦州城,夏淳风.范质诸将都身带箭伤,先锋宋军兵将死伤更不计其数。
一百丈,八十丈,五十丈,三十丈...
刀锋仿佛有种奇特的力量,带动了曲端的刀芒。又是三刀挥出,他已用了‘百战十三刀’中最後三式,这正是刀中精粹,刀光闪动间,一股森冷的刀意立时弥漫开来!
‘百战十三刀’正是一代名将狄青所创!
狄青征伐一生,壮年时杀戮甚重,身经百战,十三式刀法通常只要用出两三招,对方就已毙命在他的刀下,其悲壮惨烈,绝没有任何一种刀法能比得上。
据说昔年狄青十五夜袭昆仑关,尽败十六名骁将,一刀斩侬智高首级于广西,自此‘百战十三刀’声名大振,天下英雄无不敬仰!
吴玠脸上始终带着种淡淡的微笑,整个人在西夏兵中左穿右插,枪影发处,西夏骑兵纷纷落马毙命。他很少出手,每次刀枪几乎都在胸膛.咽喉.肋下等处擦过,却偏偏刺了个空。敌将每一剑刺出的方式和变化,彷佛都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忽听得城头喊声动天地,却是秦州援军冲破重重设伏,抵至主帅左右。夏淳风部一马当先,持矛列阵,阻挡源源不绝的骑兵,范质率军纵马驰出,四周将士结成方阵,冲杀而前。这方阵甚是严整,片刻间已冲到城门口,吴玠回马望去,见夏淳风且战且退,心下大急,长矛起处,接连十余名西夏将官挑下马来。西夏将士一时竟不敢逼近。
晁过见二人脱险,大喜于色,忙叫:“开城!速速开城!”当下城门开了三四尺,仅容一骑,众将陆续奔进城来。曲端自持武艺高强,回刀疾刺,直将两骑西夏兵斩于马下,直待夏淳风残部尽数入城,他才从一名将官心脏抽回刀锋,像作了毫不足道的小事般,飘然进城。
察哥见曲端如此威武,己军士气已沮,当即传令退军。
吴玠站在城头,但见西夏骑兵军形整肃,后退时井然有序,临危不乱。
先行者不躁,殿后者不惧,不禁叹了一口长气,心道:“西夏精兵,实非我积弱之宋军可敌。”想起国事,不由得忧从中来,苦自心生。
察哥退军数十里,途中默思破城之策,心想有名将曲端吴玠在彼,襄阳果是难克。部将任得静道:“秦州城高墙厚,那曲端坚壁清野,军民合心,若冒然强攻,只恐徒耗军力。”察哥道:“此战成败,悉决于金兵。现下金人尽据黄河以北大片土地,若南侵行利,大宋颠覆,这西北城池必将不攻自破,若金人大败,我西夏南侵再不可为。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坐待眼下宋金之役的成败。”他沉默着,又道:“本王相信,那刘豫此刻也和我们一样,冷眼旁观,坐等这趟战役的结果。”任得静蹙眉道:“伪齐皇帝刘豫?”察哥道:“是的。”
任得静不以为然,但不敢反驳,只道:“但愿如殿下所料。”
西夏兵退,秦州城转危为安。宣抚使晁过大喜过望,又在经略府大张筵席庆功,一时间众人觥筹交错,举城同庆。
镇江位于运河与长江交汇处,西临建康,北枕长江,东西有焦、金二山可控附近江面。
建炎四年(公元1130年)正月,韩世忠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亲至秀州过元节,张灯结彩,歌舞欢庆。旋乘金军不备,率军八千、战船百余艘急趋镇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占金山、焦山等要地,严密封锁沿江渡口,用破船堵塞运河入江口,试图切断金军退路。
二月十三日,金兀术获悉,恐归路被截,率军自临安沿运河北上,谋划由镇江渡江北归。三月十五,十万金军经明州.跨越州.沿运河抵达镇江。
此刻离江乘十里许处的一座小山岗上,韩世忠和梁红玉静立江畔,目光投往快没入西山下的夕阳。
韩世忠苦笑道:“十万金军距此已不过三十里,旦夕即至,现下黄河以北大片土地尽被金人所据,今趟若不能成功截阻金人,这江南半壁江山,也不知能够延续多久了?”
梁红玉道:“事实上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千载难逢的战机,金军虽十万众却不善水战,正如昔年曹操八十三万大军南下东吴,只要夫君运筹帷幄,必可成就周公谨之业,赤壁一役,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韩世忠颓然道:“只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周公谨的,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却身逢乱世,完全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梁红玉温声道:“自夫君从军那一天起,便注定失去了选择的自由。奴家明白你的心境,但此刻天下命运尽系于夫君一人之手,若一战功成,必可激发千百万宋抗金信心,如此中原才会有希望。”
韩世忠满怀感触的道:“是的,天下之乱始于民心丧乱,只是那权位愈重,责任愈巨,三军将士荣辱,亿万黎民生死,我怕我真会发疯!”
梁红玉明白他的心情。
在三军将士面前,韩世忠必须装出英明神武的模样,以掩饰其脆弱的一面。只有面对梁红玉,他才不用隐瞒,可以尽泄心中情。
韩世忠道:“统帅三军又如何?对于一名军人来说,男女之情始终只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直到拥着红玉的一刻,我才终于发现自已终究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
梁红玉凝望他好半晌,道:“因为对夫君来说,红玉不仅是妻子,也是朋友!”韩世忠回想着道:“我们第一次相见是在十里亭,那时我生出高高在上的天星的奇异感觉,只能抬头观看,但永远没办法把你摘下来。只是那时的红玉,心里只有一个楚卫东罢了!”
梁红玉见他双目泪光闪动,不由思起过去种种,黯然道:“楚都统的确是百年不遇的人才,只可惜他野心太大,其志不在匡复社稷,中兴宋室。”韩世忠点点头道:“所以你离开了他。”
梁红玉叹息道:“奴家接近他,只因为有人要红玉这样做。”韩世忠蹙眉道:“这个人是谁?”
梁红玉沉默着,一字一字道:“叔父种师道。”
韩世忠怔住!脑中不由涌起种师道临终前的声音:‘老夫观楚卫东乃狼顾之相,若生于盛世或为治世能臣,只可惜现下身逢乱世,若此人他日心怀二志,你们定要为宋室除此奸贼。老夫早料...料有此一天,已暗谴一名...一名代号为“毒蛇”的亲信...潜藏在楚卫东身旁,若有此一日你等可里应外合共除此贼。’心道:“想来红玉就是种师计划中的‘毒蛇’。”
梁红玉仿佛甚么也没有看到,只是幽幽道:“叔父没有看错,夫君是一个直正忠于大宋的人,也是最有希望匡复社稷.拯救万民的人。”
韩世忠迟疑着,忍不住问:“那曾几何时,你有没有喜欢过楚卫东。”
“我不知道。”梁红玉眸光遥望着远方:“喜欢过么?”
此时百艘战船从银山驶出,在江畔两边布阵。
这百艘战船乃神宗朝名臣文彦博亲自督建,名为百牙大舰,甲板上楼起四层,高达八丈,每舰可容将士四百之众。
五桅布帆张满下,舰群以快似奔马的速度,朝运河上游镇江开去。
韩世忠感伤神情一扫而空,取代的是凌厉锐利的眼神,道:“金兀术的主力大军半个时辰即可抵达银山,金人船小械重不善水战,可令工匠赶制大批铁绳铁钩。全力阻截金兵。”
梁红玉也目注前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愿上苍赋予我们好运气,保全这江南半壁江山。”
此时镇江溢口已是杀声震天,显示部将苏德一千五百名精锐组成的五艘战船,已向金兵发动猛攻。
今次的伏击,韩世忠经过精心的计算,对附近的地势环境,仔细探查,选取的时间场地也很精准,金兀术部将斜卯阿里、韩常于午前起行,从镇江下游出发,到这里走了近三十里路,正准备扎营休息,再无力对抗养精蓄锐的突袭部队。
金军主力在约十万之众,形成逶迤达数里的队伍。只要把金军大小船只首尾截断,那么任对方如何人多势众,也难发挥应有的战力。
在韩世忠和梁红玉的领头下,银山龙王庙的部将苏德二百精锐,伏于山下江岸五百将士,一齐杀出。前方火光处处,官道旁的丛林多处起火焚烧,在火光掩映下,斜卯阿里船队最先不支,队不成队,阵不成阵,而宋将苏德的部队则四处冲杀,杀得金人四散溃逃,再无反击之力。
金兀术此刻正卓立战舰指挥台之上,极目镇江两岸。
当第一线曙光出现在镇江河畔的天边,整座关溢尽落于手上。
一夜之间,韩世忠扭转了整个形势。斜卯阿里.韩常率领的部队,南离江乘便被韩世忠亲率奇兵伏击,梁红玉亲自擂鼓助战,一时间宋军士气大震,围歼两千余金人,截获军械物资无数。
韩世忠急令部将扼守关溢,金人始终首尾不得相顾,变成了苦战之局。
梁红玉借战舰之利,赶上金将韩常,亲手斩杀韩常于战船之下。
斜卯阿里独自逃回镇江府,伏跪在金兀术面前,痛泣请死。
金兀术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策马登上镇江城头,遥眺江畔宋军的方向。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叹息:“南人善水战,战舰快似奔马势不可挡,且多大批铁绳、铁钩之利,现下已扼守住北返必经关溢。我大金俱为北人,不习水战,多操轻舟,天时地利人利尽在南朝,焉有不败之理?”他凝视着斜卯阿里,淡淡道:“所以这趟战事失利,过不在将军。”
斜卯阿里跪拜道:“谢元帅不杀之恩!”
金兀术沉吟道:“据银山传来的消息,韩世忠正大量赶制铁绳、铁钩,百艘战船列阵扼防,冲破防线北返已无疑难于登天。本帅意欲向宋军求和,愿尽还所掠人畜.财物.甚到名驹,以求借道渡江。”
斜卯阿里霍然色变道:“元帅...”
金兀术冷哼道:“战争永远只是一种手段,却并不是最终目的。只要我们能够渡江北返,人畜财物,美女军械,还不是任我们予取予舍。”
三月底,金兀术在舱厅设下酒席,简单而隆重,此刻他正和麾下部将在商量大计。
讨论过有关战争的一般安排后,金兀术忽地沉吟起来,好一会后斩钉截铁的道:“我军不谙长江水道,现下粮草将竭,非速战不可。”
斜卯阿里皱眉道:“想来韩世忠定已料定我军粮竭,故数日依长江天险而守,扼防关溢。”金兀术点头叹息道:“那韩世忠占尽天时地利,扬水军之长,数次大败我军于长江,拒绝和议。现下若不能找到出路,三军必将无粮自破。”
忽听部将察粘布怒道:“想我大金自太祖皇帝起兵反辽以来,大小战役六十余次,攻必克战必胜,靖康之役以来,南朝皇帝或擒或逃,又何时受过如此羞辱?”
这时大船忽地缓慢下来,江畔隐隐传来急剧的战舰声。
众将同时色变。
韩世忠雄浑的声音由十丈外的战舰传过来道:“宗弼元帅远来南朝,世忠未曾远迎,请靠岸停船,让世忠上船问好!”
舱房内金兀术和麾下众将相顾失色,都想不到韩世忠这么快就追上来。
此时三十余艘巨舶破浪而行,显是韩世忠恐怕已对金军形合围之势,又或以箭矢远袭。
金兀术笑声在船首处冲天而起道:“韩将军别来无恙,小王有礼了。”
此刻江畔隐隐有淡雾笼罩,韩世忠对众将道:“前方南岸十里即为黄天荡,我军只需将金兵逼入这建康东北死水港,再以船舰封锁南岸,令金兀术欲逃无路。”
雾惭浓。无尽的战舰轻舟在江畔破雾而行,韩世忠当即率水师沿北岸堵截,并出30余艘轻舟进逼南岸,待金军轻舟自黄天荡冲出,立即下令海船分两路夹击,命骁健军士抛掷铁钩将其拖翻。
一时间两军呼声大作,金人本不熟悉水战,金兀术卓立船头,遍地可见昏倒呕吐的将士,宋军每次掷发铁钩,必有一艘金兵轻舟覆没,迸发出绝望的惨呼。他黯然长叹,忽又朗声道:“韩将军大义,若借道返京,宗弼
他日必衔草以报!”
韩世忠大喝道:“还我两宫,复我疆土,则可以相全!”
金兀术语塞,自知士气已沮,遂下令退返黄天荡。
夕阳西下,暮色将临。
正值水涨之时,巨浪冲上外围的礁石,不住发出使人心颤神荡,惊天巨响,一叶轻舟自浓雾中穿梭,一个人正静立舟尾全速催船,衣袂无风自动,忽而冲上浪顶,忽而落往波谷。
守营金兵怔怔的看着这一切,不敢相信这是人为的力量。
恰在这时,那人几个起落后,已冲至峰顶的上空,轻松潇地落在三丈外的战舰之上。金兵大惊失色,正欲拔剑,剑光闪烁着来人的脸上。
“砰”!长剑落在了地上,扬起了寸寸尘烟。
夜深,雾气笼罩着整个江畔。
金兀术正在喝酒,这么多的酒,本来已足够让他完全麻木,可是现在,他眼睛里还是露出了痛苦之色。不但有痛苦,而且还有恐惧。
他的父亲太祖完颜阿骨打是英雄,起兵反辽十三役,建国称帝。他的兄弟宗望宗瀚也是英雄,攻必克战必胜,攻战黄河以北州府无数。
只有他,太祖四子兀术,十万精税被困于这黄天荡,穷途末路。
他本是个孤高而尊贵的人,现在却像是条受伤的懦夫一样,忍受着难以言齿的耻辱和痛苦,本是他死也不愿忍受的可是他一定要忍受。
因为他可以死,却不可以败。
就在这时,突听窗外有风声掠过,一种很奇特的脚步声。
枪就在架上。他一反手,已握住了枪柄。
他的反应还是很快,动作也依旧灵敏。
“用不着出手。”窗外有人在微笑着道:“有朋友远方来,岂可刀剑相向。”金兀术握剑的手骤然放松,瞳孔骤然收缩。
他已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方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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