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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婉的月色洒落在静谧的庭院下,缀缀花瓣在秋夜的映衬下,愈发显得芳香醉人!虞允文走进亭楼的时候,嘴角仿佛还带着一缕笑意。
檀木桌上摆着一局残棋,两樽碧玉雕成的盘龙杯,杯中还留着些酒。段誉一个人正专心于棋局,一手举杯,慢慢地啜着杯中酒,另一手拈起粒黑棋,正沉吟未决,欲落还起。似乎没有发现有个人走过来。
风吹花叶,溪水呜咽,天地间一片安详静寂。段誉的神情也仿佛变得悠然自得。虞允文缓缓地走过来,凝注着黑白交错的残棋,内心立若惊涛骇浪,翻涌连绵,久久难止。
段誉没有抬头,整个人仿佛都沉寂在虚幻的棋意中!隔了片刻,忽然举酒一饮而尽,虞允文不动声色,提壶倾注热酒!段誉痴痴地凝视着残局,宛若老僧入定般,物我两忘。虞允文躬身静立一旁,连指尖都没有动,就这静静的站在那里,任凭夜风吹拂脸颊,隐隐生痛,他的腰身却始终稳如磐石,一动不动。
一个时辰已过。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寂静中悄然流逝!虞允文只觉得身躯重逾千斤,手臂由酸而麻,由麻而疼,疼的宛如被千万根针在刺穿,冷汗早已湿透浑身衣襟。但他还是咬紧牙关,忍耐着,尽力使自己心里不去想这件事。因为他知道绝不能动,至少现在还不能!
段誉的神情本来很安详淡然,目中本来还带着一丝戏谑之意,但现在却却已渐渐有了变化,变得有些惊异,有些复杂。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惨淡黯然,凄然而笑,忽而吟道:“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晚凉新浴。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渐困倚、孤眠清熟,帘外谁来推绣户?枉教人梦断瑶台曲,又却是,风敲竹。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秾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又恐被、秋风惊绿,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一首苏轼名词《贺新郎》,凄婉缠绵,情韵动人。
虞允文恭恭敬敬的道:“父皇不以彬甫卑微,下嫁爱女,彬甫感激涕零!”段誉举杯在手,眼眸中始终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凝视着他,又过了很久,忽然笑了笑道:“朕愿意将女儿下嫁给你,是因为你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朕只希望女儿在这乱世中能够平安幸福,而你,就是这个可以给她平安幸福的人!”他的话虽平淡祥和,声音中蕴含的慈爱和怜悯,无论是谁在这一刻都能听得到,也都能感受得到!在这一瞬间,这个威严的男人已不再是勤政爱民的一国帝王,不再是身怀天下的一代枭雄,他只是一个父亲,全心全意呵护儿女的好父亲!
虞允文眸中透出一缕感动之色,随即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段誉凝视着他,忽然又道:“我大理皇室世代痴于棋道,这棋残局名曰‘北斗棋局’,传闻乃我大理开国先祖文经帝机缘偶得,迄今已近两百年,历代大理皇室竟无人破局,朕自登基以来,二十年博极棋源,精勤不倦,奈何天不佑朕,多年辛劳终究付诸东流。但朕却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你知道这其中缘原么?”虞允文躬身道:“彬甫愚钝,请父皇不吝赐教!”
段誉悠然道:“一个人要想成功,必须先要学会忍耐,而棋局博弈,首先要知道如何布局,其后阻.围.截.杀,步步惊心,殚精竭虑,才能最终成为王者,是最有耐力的体现!”
虞允文静静地听着,仿佛要将每句话.每个字都牢记在心,因为他深知这些话每个字都是从无数次痛苦经验中得来的教训。
段誉道:“你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才,但却并不是一个好的棋手,因为天下间真正懂棋的人并不多!”虞允文目光闪动,忽然伏身一拜,恭恭敬敬的道:“求父皇赐教御棋之道!”
“棋者,生死之弈,存亡之道也!落子之时,须人棋合一,棋即是人,人仍然是人,如此才能做到棋为人用,成为真正的御棋之人!”段誉正色道:“天地万物,殊途同归,正如沙场点兵,比武论剑一样,只有做到兵由心发,剑为人用,方能成为兵中之圣,剑中之王!”
“剑为人用,剑即是人,人仍然是人。”虞允文喃喃自语,灵海仿佛烁过一丝空明,却又瞬时变得朦胧不清,宛若北斗星辰,转眼即逝...
项天诚眸光遥远,那是一双饱含情感的眼眸,清澈透明,却又模糊不定,在这一刻,任何人都可以感觉他内心深处蕴含的复杂情感,痛苦.悔恨.悲伤.怜悯...楚卫东从没有见到过,一个人的眸光,竟可以同时拥有如此复杂而奇妙的情感!
“舒雅的心意,老朽完全明白。”项天诚说:“‘霸王图决’至刚至阳,若修至巅峰极阶,的确可疗愈天下毒伤!只是...”
楚卫东正色道:“天下间本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很久以前晚辈便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要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必定越多。所以前辈不妨提出条件,晚辈洗耳恭听!”
“每个人都有理想,老朽也不会例外!不同的是,十八年前的项天诚是摩尼教教主,身负先祖复国宏志!而今天这垂暮之年的老人,只是一个泯迹尘世的丈夫.父亲!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妻子的心愿也正是老朽的心愿!”
“江湖传闻,十八年前天下第一高手项天诚为觅武道至境,独闯‘幽灵塔’,自此再也没有踏足天帝峰。有人说,‘幽灵塔’机关密布,前辈中伏身死,也有人说,塔中蕴藏惊天纬地功法,前辈痴迷武道,不慎走火入魔,经脉尽断而亡,否则三年后泰山武神台一役,以前辈绝世奇功,贵教又何至于伤亡殆尽,一败涂地。”
项天诚微微一笑道:“自本座离世后,五圣王居功自傲,各自殚精竭虑,暗藏实力;犬子少明年少威薄,功微无以服众,武逊无以慑位,那时急赖奇功威慑教众,只可惜却遇到了秦静观!”
楚卫东轻叹道:“更可惜的是,瑶池圣宗三流一派,八百子弟,秦静观新登高位,和令郎项少明一样,功微武逊,同样须赖奇功威慑瑶池;那时正逢瑰宝‘璇玑图’为贵教所夺,梦心宗主惨死江东,如此血海深恨,静观宗主唯一的选择,便是联络龙门.中原七大派,击溃摩尼教!”
项天诚脸色阴沉,忽然动容道:“你知道龙门?”
“我不能不知道。”楚卫东叹了口气,黯然道:“因为晚辈本就是龙门的人!”项天诚身子霎时僵硬,心里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恐惧,他没有说不出,别人却能看得出。
甚至连楚卫东都已看了出来,忍不住问:“你在害怕?怕什么!”项天诚道:“一入龙门深似海,老朽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楚卫东脸色沉重,道:“甚么事?”项天诚冷冷道:“你既已入龙门,就绝不能做出背叛龙门的事,甚至想都不要想,除非...”
“除非甚么?”“除非你能击败圣佛!”
“圣佛?”楚卫东凝视着他,皱眉道:“若不出晚辈所料,那圣佛定是昔年击败前辈的人,也正因为此人,前辈涅迹江湖十八年,因为像前辈这般的绝世高手,天下间值得尊敬的人并不多!”
“你的确是个聪明人,龙门是你永远无法想象的!”项天诚苦笑道:“龙门最可怕的并不是它的庞大势力,而是它的神秘,从来没有人知道龙头的真实身份,更没有人知道龙门的真正实力!”
楚卫东冷笑道:“但龙门的事业,也是人做出来的,龙门能够雄霸天下,摩尼教为甚么不能?”项天诚一怔,随即仰面大笑:“好,说得好,老朽也希望看到这一天!”
楚卫东沉思着,喃喃道:“龙门势力遍及天下,圣佛无敌于天下,何以多年来未曾一统江湖,逐鹿天下?”
“圣佛虽武功绝世,却不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世人面前。”项天诚略微思索了一下,一字一字道:“因为他是天竺人!”
“天竺人?”楚卫东眼眸透出森冷的杀机。
“呵呵,你不要忘记,达摩也是天竺人。”项天诚戏谑道:“天下武功出少林,而少林奉为镇寺瑰宝的秘典,也正是达摩的天竺武功。自达摩东渡以来,留传中原的武学很多早已涅灭,然而天竺本土却留有达摩真迹原本。”
“他的武功真的那么可怕?”
“佛门‘易筋经’.‘洗髓经’.‘金刚不坏体神功’。每种都是冠绝古今的奇功绝技,其玄奥精深,绝不再当世三大秘典之下。”项天诚说:“更可怕的是,这三种奇功还不是圣佛的至巅功法!”
楚卫东怔住。这句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他—定会以为他是个自大的疯子,可是从江湖第一人嘴里说出来,楚卫东只能选择沉默。
“天竺重生功!一种连昔年达摩菩提都没有练成的天竺第一奇功。”项天诚说:“十八年前,老朽与圣佛苦战七个时辰,他一共使用了七种不世玄功,包括‘易筋经’.‘洗髓经’.‘金刚不坏体神功’。”
他轻叹一声,续道:“自古以来,江湖中往往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杀人,另一种是被杀。当你目睹天竺重生功的那一瞬间,你的心中将只有一种想法,你必定是被杀的那个!”
“不管怎样,前辈还活着,一个人只要还能活着,就必定还有希望!”
“那只因为本座遇到了欧阳甫!”
“欧阳甫?绝杀盟的盟主欧阳甫?”楚卫东脸色一变。
“也是天帝峰‘幽灵塔’的主人。”项天诚叹息道:“老朽对他曾有活命厚恩,他不能不舍命相报。”
“所以昔年江湖传闻,前辈独闯天帝峰,葬身‘幽灵塔’的汛息,想来也只是前辈精心策划的惊天骗局罢了!”
项天诚悠悠道:“对于一名出色的杀手来说,信义往往比性命贵重的多!这件事天下间本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因此本座也绝不会担忧秘密被泄露出去!”
楚卫东迟疑道:“一种达摩都没有练成的奇功,若圣佛修至大成,其武功恐怕已远远超越了昔年达摩菩提!”
项天诚居然并没有否认!
“这么说,我们就更没有机会了。”楚卫东黯然道。
“不,以前是没有,现在或许也没有,但这并不代表永远不会有!”项天诚忽然目透精光:“你应该明白,天下间本就没有永远不败的人,无论是多么强大的人,都必定有他的弱点,圣佛也是人,当然也绝不能例外!”
楚卫东又怔住!
项天诚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老朽应该感激圣佛,感激这位击败老朽的天竺不世高手,十八年来,老朽得以潜心修练,才慢慢悟到了人生妙谛。终于明白了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要道,达至天人之境。”
“何为天人之境?”
项天诚肃容道:“天下之水,莫大于海,万川归之,不知何时止而不盈;尾闾泄之,不知何时已而不虚;春秋不变,水旱不知。此其过江河之流,不可为量数!庄子以河喻海,认为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只可惜他却不明白,大海虽千万里,广纳天下江河,却仍不是无穷无尽的。”
楚卫东疑惑道:“仍不是?”
项天诚轻轻一笑道:“从前有一个叫夸父的人,为了追逐大阳,竟然喝干了黄河水,可惜最后他还是渴死了。人终究是人,都有其极限,没有人可以例外,圣佛当然也不能。”楚卫东沉吟着,道:“所以大海虽大,却仍无法容纳天地苍穹,只因为相比天地,万里海域仍不过只是沧海一粟!”
项天诚凝视着他,眼眸迸出一缕赞赏之色,道:“你是个聪明人,屈然依附龙门,为的也只是成为武林第一人,老朽看你有这个机会?”
楚卫东愕然道:“我有机会?”
“本座很少看错人,一个人要取得不世功业,往往需要一些不可或缺的条件,最重要有三点:天赋.勤奋和机遇!”项天诚淡淡笑道:“你拥有非凡的天赋,超乎常人的勤奋,所欠缺的只是绝佳的机遇。”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语气一变,飘飘渺渺,如吟似唱,听在楚卫东耳中,只觉分外柔和动听。
朦胧中,只听得项天诚隐约在喃喃叹息:“果然跟先祖项羽年轻时候,生得一模一样!”
“道修独善其身,魔求逍遥自在,三千红尘,声色世界,人若无欲,生眼耳口鼻何用?人若无欲,勤勉终日何用?顺乎天者,心也,欲也,魔也!以千万人之心,逞一人之欲。若欲达至天人之境,必先无心,无我,无喜怒,无天地,以神行于道魔之中,忘游无穷,是为天道!”
“是啊,道又如何!魔又如何!成王败寇,天下人重视的只是一个胜利者,无论我用甚么方法,或许有人可能否认我的人品,却绝没有任何人可以否定我的成功,我始终是一个胜利者。”楚卫江眉头紧皱,喃喃自语。
“以我心逞我欲,何愧之有?以我欲证我道,何错之有?老子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富人嫉,我贫人笑,我死人存,人而于我何益哉?”
楚卫东茫然自语:“是呀,我只不过是一个孤儿,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情;当忍饥受寒的时候,谁关心过,当染病受伤的时候,谁体贴过;当失恋绝望的时候,又有谁安慰过;二十年来,穷困潦倒,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没房没车没存款,同事鄙视,领导冷遇,爱情就宛若镜花水月,甜蜜而遥远。凭甚么别人生下来,就豪宅名车,美女流连,天地万物任予任取,而有些人却注定劳碌终生,潦倒绝望,凭甚么,我不甘心,绝不甘心...”
项天诚嘴角忽然逸出一丝诡秘的笑意,也不知在什么地方轻轻一拨,一扇重逾千斤的石门就奇迹般滑开了。一股阴森透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门里面是间宽大的石屋,壁上已长满了青苔,映入眼帘的是一樽长约五丈.宽约三丈的阔大石池,池中注满了水,赤色的血水。
灯光也是阴森的,宛如鬼火。血水在灯火映衬下显得异常森冷而诡秘,无论是谁到了这里,都会心生畏惧的。
楚卫东却没有任何感觉,仿佛甚么都没有看到,甚么也都没有感觉到。因为就在这一刻,他双眸空洞,露出一双寒气森森,仿佛燃着九幽冥火般的眸子,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缓缓起身,朝向血池一步步走近...
灯火通明,亮若星辰。
梁舒雅静立月下,看着叶子正一片片落下来。
梁红玉迟疑道:“娘亲,那楚公子...”梁舒雅幽幽叹道:“他已经走了。”梁红玉霍然色变道:“走了...走了?为什么要走?”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已选择的,无论是开心还是痛苦,都不可以怨人,更不能后悔!”梁舒雅轻叹道:“所有人都有追求心中理想的权力,不同的是,有些人拥有非凡的理想,所以也必须付出的非凡的代价!”
“可是...楚公子会回来么?”
梁舒雅没有回答,却俯下身,拾起一片残叶。她怔怔的凝视着这片残叶,良久良久,眼波里仿佛又充满了那种无可奈何的痛苦和悲伤。树叶又何尝愿意被秋风吹落。一个人的命运,有时候岂非也正如这片落叶一样...
楚卫东已走到血池中央,半个身子慢慢地浸入赤水中,眼神涣散,如同行尸走肉,而水位还在不断上升...
“法欲灭时,五逆浊世,魔道兴盛,魔作沙门,坏乱吾道,著俗衣裳,乐好袈裟,五色之服,饮酒啖肉,杀生贪味,无有慈心,更相憎嫉...”
项天诚语声袅袅,如颂梵呗,楚卫东眼帘似乎出现了一股奇特而玄妙的情景:十万铁骑策马江畔,一个男人负戟对峙,仰天长啸,一股睥临天下的傲然气势缓缓散发开来,天地间瞬时弥漫着一股森冷的肃杀之气。漫无边际的江浪边,十万将士噤若寒蝉,竟皆畏惧不前。
霸气,气吞天下的霸气,天下间竟有如此傲绝天地的霸气!楚卫东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体内霸王真气霍然冲天而起,就宛若蛟龙出海般,在九天苍穹中破雷冲电,一时间天破地惊,鬼神丧胆...
正在这时,天地间仿佛洞响起一声莫名的叹息,楚卫东只感到深身真气又变得婉约.恬静,才忽然发现蛟龙已悄然入海,电闪雷鸣也不知甚么时候早已涅灭无踪,天地间又恢复了一股寂静祥和之气。
那个男人手抚长戟,很慢很温柔,就好像在抚摸初恋情人的脸庞。过了良久良久,才仰天悲吟:“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声音凄怆而痛楚,远方的碧波霎时变得汹涌澎湃,浪浪叠连,久久不绝,是不是也在为这位盖世英雄致最后的敬意?
项羽!赫然竟乌江自刎的楚霸王项羽!
楚卫东如遭雷轰,整个人如临其境,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昔我圣尊,来此世界,道逢中土,适彼苦民,日夜劳作,往复不息,乃作五色,以遂其目,乃作五音,以娱其耳,乃作五味,以充其腹,又作琉璃万宝树,树分三千六百枝叶,每叶一华,华开实落,出三万六千天女,裸衣袒臂,遍挂珍珠,操琴作歌,与众欢喜,饥劳全忘,不知昼夜,无爱,无恨,无人,无我,无天地,由无到有,因虚返无,以化无穷,是为天人至境...”
血水已经淹至楚卫东颈下,只留下一双眼眸在水上摇曳前行。
恰在这时,随侯珠的极灵玄气自丹田枭枭腾升,直冲清窍,混沌之气慢慢蔓延开来,楚卫东脑中终于恢复了一丝莫名的清明。
“魔气入胸,神识再难回头,怎会如此,莫非出现了难以预料的变故!”项天诚暗暗纳罕:“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楚卫东微微一楞,身体顿住,感觉着随侯珠续续弥散的玄劲,这一刹那,双瞳骤然收缩,双拳攥紧,整个人如被点穴了般全身僵硬住,霎时脑中一阵莫名的昏沉袭来,然后他就倒了下去,倒在了这血池中。
恍然中,血水忽然疾速旋转,形成了一股股莫名的漩涡,愈旋愈急,石板裂出了一个深黑而诡秘的洞穴。
楚卫东立刻随着血水坠了下去。
池水是森冷的!虞允文的心却并不是这样的!
段誉凝视着他,沉声道:“你是朕的爱婿,也便是朕的儿子。朕的心意,想必你已明白!”虞允文脸上又透出一丝尊敬之色,恭恭敬敬的道:“雄鹰遨游太虚,睥视天地生灵,所倚者不过坚翅利爪而尽矣;若先断其双翅,则宛若人去双臂,继之斩其利爪,则好似人失双足;诚如所言,无论这头雄鹰如何强横犀利,这个人又怎样雄才伟略,结果却只有是一个!现在高氏篡权,皇室倾颓,主弱臣强,此取祸之道也!”
段誉黯然道:“可是断翅斩爪,需要有利剑在手,若杀鹰不成,必被鹰所害。”虞允文沉默着,过了良久良久,才缓缓抬头,咬着牙道:“彬甫愿作父皇手中利剑,助父皇除贼安邦!”
段誉颔首笑道:“一个想也不想就许下承诺的人,能实现承诺的机会绝不会太大!朕需要的也并不是一把利剑,而是你对公主的心意!”
他凝视着虞允文,轻叹道:“心意代表的是一个人的心,因此心往往才是最珍贵的!”
虞允文道:“然而心有很多种,有乱臣贼子的野心,有胸怀天下的仁心,有口蜜腹剑的祸心,也有护家卫国的忠心!彬甫所求者,只是鞠躬尽瘁的诚心!”
“好一个鞠躬尽瘁的诚心!”段誉赞赏道:“每个人都有理想,但理想有时也是一种力量,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实现自已的理想!你是一个胸怀鸿鹄大志的人,宋皇赵构纵使赋予再大的权势,终究难以实现你心中的理想。但在大理却是可以的,大理虽兵弱将少,却少经战火,仍有十余万袍泽将士,若天下有变,未必大事不可为!”
虞允文沉默了半响,轻叹道:“恕彬甫直言,如今天下大势,已惭惭渭泾分别,大理国弱民怯,内忧外患,偏安一隅之地已属万幸,进取天下,则无异于痴人说梦!”
段誉脸色铁青,冷冷道:“诚如所言,朕岂非注定断送大理段氏江山,成为亡国之君!”虞允文仿佛浑不在意,犹自淡淡道:“自女真灭辽以来,金国势力空前强大,天下诸国莫能匹敌,唯一可行之法,便是仿效昔年六国合纵抗秦,父皇深谋远虑,是天下间难得的果敢明主,所以才会在这烽火四起的时刻,为公主招选驸马!最重要的是,寻求诸国合纵的有利契机!”
“啪啪”,远方仿佛传来一阵轻脆的拍掌声!
只听一人叹道:“世人都说中原人才辈出,今日得见驸马爷的文韬武略,果然非人能及,佩服佩服!”
暮色中忽然出现了两个人。两个人,两柄剑!虞允文并没有回头,却已听出他们的声音!
西夏晋王察哥!‘魔武山庄’易中行!
虞允文瞳孔骤然收缩,手心霎时也渗满了冷汗!他抬起头时,才发现段誉也正看着他,虎眸仿佛蕴藏的一缕高深莫测的笑意!
夜色森冷。坟墓是没有昼夜的,也没有风!
项天诚静静坐在蒲团上,看来仿佛已经很疲倦。梁舒雅凝视着他,眼色同样灰暗惨白。
过了很久很久,梁舒雅才问道:“以魔御心,魔心相融,从此物我两忘,本心难返,你为甚么要这样做!” 项天诚目光凝视着远方,过了很久,才徐徐道,“秦失其鹿,天下逐之!我先祖项籍公,领八千吴中男儿反秦,巨鹿一役,破釜沉舟,尽破章邯秦军四十万,凭借灭秦巨功分封天下,称霸诸侯!彭城之役,刘邦亲自统帅,部将为张良、陈平、韩信,吕泽,张耳,卢绾,夏侯婴以及五诸侯军,是从洛阳直接向东,直取彭城。先祖以3万江东子弟兵尽歼汉军56万,天下诸侯闻之胆寒!创下了西楚霸王的赫赫威名!迄今已逾千年,这千百年来,江东项氏的子弟,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同样受人尊敬。”
梁舒雅默默地为他斟了杯酒,等着他说下去。
项天诚叹道:“昔年秦始皇出巡浙江,先祖目睹其车马仪仗威风凛凛,渭左右曰:‘彼可取而代也。’,只可惜其兴也勃焉 其亡也忽焉!先祖的丰功伟绩也正和大秦帝国一般,璀璨而短暂!”他举杯一饮而尽,苍白的脸上已现出红晕,接着道:“垓下之战,张良.陈平上谏撕毁鸿沟和议,刘邦遂背约趁势攻楚,先祖不幸兵败垓下,穷途末路,自刎乌江!”
梁舒雅也不禁举杯一饮而尽。也不知是为项氏子孙感涕?还是在为霸王项羽的英雄末路而扼腕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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