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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睹国家尝变更三舍之法以取士,意谓皋稷契皆自此途出。卒之迫于月试,剽窃时文,罔有稽古者,是三舍不足以取士也。又尝尊崇道教以奉真,亦谓神仙庄老皆自此途出,卒之诞谩谲怪,污争权成风,罔有成就者,是道术果不足以奉真也。又尝进贡花石以昭享上,卒之骄淫浮夸,徒耗财计,无有纪极,是贡花石果不足以享上也。又尝结好敌人,欲以息民,卒之邀迎二圣,劫京侵欺,靡所不至,是守和议果不足以息民也。当时行之,固有阿意顺旨,作为歌颂,以叨富贵者;其间亦有毅然独立,不厢诡随,以鲠亮获罪者;陛下观之,昔富贵者为是乎,被罪者为非乎?百僚中倡为异议,不欲陛下归京师者,不过如张邦昌等奸邪辈,阴与贼虏为地耳!今之言迁幸者,犹前日之言四事为可行,阿谀馅佞,动为身谋,更相助成;今之言不可迁幸者,犹前日之言四事不可行,而罹其罪者也。”“今两河虽未敉宁,犹一手臂之不伸也,而乃遽欲去而之他,非唯不能疗一手臂之不伸,并与腹心而弃之,若避敌东南,致骇四方之群昕,则本根斯弱,华夏奚安?倘敌人乘之而纵横,则中国将何以制御?
“臣欲乘此暑月,遣王彦等自滑州渡河,取怀.卫.浚.相等处,遣王再兴等;自郑州起直护西京陵寝;遣马横等,自大名取洛.赵.真定;杨进.王善.丁进.李贵等诸头项,各以所领兵分路并进,既过河,则山寨忠义之民相应者不啻百万,契丹.汉儿亦必同心歼殄金人。”
“伏愿陛下念河东.河北.河西.京东.京西诸路生灵,驾回东京。上顾太祖太宗基业,下抚千万黎民疾苦,克服金虏,永延宋室,臣当身率诸道之兵,直趋两河之外,喋血北廷,非特生缚其帅,直迎二圣以归,庶雪靖康一再之耻,然后奉觞玉殿,以为圣天子亿万斯年之驾。”
“愿陛下命将出师,邀迎二圣,平荡丛夷之窟,保全疆场之封;属臣之子,记臣之名,力请回銮,亟还京阙,上念社稷之重,下慰黎民之心,命将出师,大震雷霆之怒,救焚拯溺,出民水火之中。”......
建炎二年,公元1128年六月,以黄潜善.汪伯彦为首百官,上书还都南迁,宋高宗赵构从其言,改江宁为建康府,移驾建康。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六月的江南,沥沥淅雨带着晚春的暖意。紫荆院花圃里盛开着风仙.百合和牡丹,在微风中熏熏飘荡,任何人置身花中,都不由迷醉花丛,宛若梦中。
无论谁都不会想到,宋高宗赵构所缔造的神将门总坛,竟会在这个鸟语花香.如诗如梦的庭院。
当参政知事苏少英迈步长廓的时候,密室碧谭椅上坐着三个人,三个名满天下,叱咤风云的人,宋高宗赵构.太子少傅柳子云.御史中丞虞允文。
青藤桌上堆满了厚厚的奏折,二十五本奏折。待苏少英坐定后,赵构终于打破了沉默:“这二十五本奏折都这里,只因为有一点共同之处,那就是上书的是同一个人,宗泽。”苏少英皱眉道:“一年前的奏折?”虞允文微笑道:“那只因为直到昨天为止,前二十四份奏折仍滞留在黄.汪之手。”苏少英愕然道:“前二十四份?”赵构沉着脸,道:“因为这第二十五份奏折,是由除权户部员外郎赵鼎连夜呈上御案的。”
苏少英铁青着脸,怒道:“自黄.汪当政以来,用人唯亲,党同伐异,私扣奏折,蒙蔽圣听,其心当诛。”
赵构沉默着,道:“你们是朕的心腹智囊,宗泽上书诸事,爱卿以为如何?”苏少英立刻道:“宗泽大功于社稷,数败金人于北地,上书万字千语,字字情真义切,赤胆沥沥。多年来外联义军,内合民心,金人难以南下一步,方有这江南半壁天下。现下宋室内忧外患,官家当效法光武帝,还都东京,重拾天下之心,收复失地,成名垂青史的中兴伟业。”
虞允文沉吟道:“宗泽所书万语千言,其意不逾十六字:回銮东京,重收失地,奉迎二圣,中兴宋室。”
赵构沉默。沉默的意思,往往就是承认。
虞允文道:“自太祖太宗以来,历代先皇多有迁都东都之意,洛阳四周群山环绕,背负邙山,面临洛水。东有成皋,西有崤函,北通幽燕,南对伊阙。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且有雄关天险拱卫,固若金汤,为百年长治久安计,必还都洛阳。”他顿了顿,续道:“宗泽沥沥赤胆天下皆知,微臣不能否认也绝不敢否认,只是开封直临北地,金人铁骑南下一马平川,一路罕有雄关坚城,无险可守,难以御外,纵使如宗泽所言回銮东京,重拾天下民心,暂时击退金人,却时刻面临女**骑再次南下,且中原战马稀缺,宋军战力腐溃,败多胜少,实非良策远谋。”
赵构眼眸绽放出刀锋般的光,道:“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宗泽忠君爱国之心固然可敬可嘉,然回銮东京尚需从长计议。”
苏少英愕然道:“只是北地将士日夜乞愿官家回銮东京,北伐中原,收复失地。官家若置北地亿万黎民生死于不顾,岂不令南北军民寒心,士大夫离弃,如此又如何安坐于天下?”虞允文轻笑道:“宗泽诸将所求者,不过是北伐师出有名,官家心向抗金大业,只需亲下一道渝令,稍施励慰,足可令北地将士归心,用命抗金复地。”
柳子云一直在静静的听著,这时忽然道:“回銮东京实非远谋,迁都洛阳亦非良策!”他很少开口,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绝对精确不效。
赵构三人同时动容,每个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柳子云淡淡道:“回銮东京绝不可行,正如彬甫所言,自石敬塘献燕云十六州于大辽以来,无险可守,难以御外,常驻百大军以代替山河之险。徒耗钱粮无数,开封早已非百年久安之所,太祖皇帝曾力主迁都洛阳,只可惜却遭到太宗群臣反对,功败垂成,太祖曾叹曰:‘不出百年,天下民力殚矣!’今靖康之变,足见太祖皇帝昔年深谋远虑。”
众人不由同时想起靖康之变,金人铁骑一马平川,攻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百万军民竟不能挡,不由相顾慨然叹息。
苏少英沉默着,道:“昔年太祖皇帝意欲迁都洛阳,起居郎李符上表“陈八难”,即‘京邑凋敝,一也;宫阙不备,二也;郊庙未修,三也;百司不具,四也;畿内民困,五也;军食不充,六也;壁垒未设,七也;千乘万骑盛暑扈行,八也。’其后太宗皇帝亦以‘安邦在德不在险’为由谏阻。”柳子云轻叹道:“迁都洛阳若在太祖太宗之始,的确是大宋百年长治久安的谋国良策,只可惜如今天下大势,依云愚见,此策已不可行。”
赵构道:“哦?”柳子云淡淡道:“太祖太宗之始,天下初定,民心思安,北辽息兵,若那时迁都洛阳,以关中之要而统中原,三年内天下必定。”他眼眸仿佛多了一丝无法形容的哀伤,接着道:“洛阳居‘天下之中’,雄关天险,虽可助官家立鼎王霸之业,却反而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天下盗贼皆纷纷欲据洛阳而定中原,故隋炀帝宁可避祸江都,却不愿意北狩心腹王世充驻守那固若金汤的洛阳城。此其一。”
虞允文居然没有否认:“他的确是难得的果敢之君,只可惜生不逢时。”
柳子云又道:“关中战乱日久,洛阳民生凋敝,三十年来,天灾频频,水.旱.雹.风.蝗.饥歉.疫灾.霜雪接踵而至,百万黎民皆匪寇,千里良田尽荒草,若官家迁都洛阳,百万黎民衣食无以足,数十万禁军粮饷无所依,此其二也。”赵构黯然道:“广积钱粮,开垦漕运,修民养兵,筑城固关,此非二十年不可为,二十年啊!只可惜贼匪不会给朕二十年时间,金人更不会给朕二十年的机会。”
柳子云凝视着他,悠然道:“洛阳士族门阀云集,占据大量良田宅院.垄断药材.丝绸.漕运.茶叶.盐等诸般暴利商道,纵使军政亦有他们强横的势力渗透,陛下百官立足东都,必极大削弱绝大多数门阀利益,这是关中士族门阀不愿看到的。此其三。”
自魏晋南北朝以来,世族门阀云集,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门阀占据土地,垄断仕途贸易,主宰国家军政大事,控制经济命脉,其势力之大,影响之深,纵使天子亦不敢轻逾。
直到隋文帝杨坚一统天下,以科举取仕,世族门阀垄断一切的局面才稍被打破。然门阀仍余势未消,李唐即是以关陇大族的身份入主关中,在关陇世家的支持下,逐鹿中原,终成帝业。即使至两宋明清,门阀在政治.经济乃至武林中仍有庞大的影响力。
一阵沉默,沉默得令人窒息。凭这三条理由,洛阳城也许已不再是大宋王朝的中兴之域。
过了良久,赵构才仰首叹道:“诚如所言,天下间又有何地可中兴我大宋?”柳子云肃容道:“普天下,只有两个地方可作中兴之都。”他的眸光比刀锋更利, 一字一字道:“建康和杭州。”
众人耸然动容,道:“江南?”柳子云颔首道:“天下大乱江南安,天下未治江南定。江南富庶甲天下,中原赋税重地,鲜累兵祸,借大运河交贯南北,洛阳.长安.开封诸镇钱粮尽赖于此。故自秦以来,强汉盛唐定都于长安洛阳,以关中而定天下;而东晋.南唐等偏安国邦多定都于建康金陵,以天险而修兵养民。北地金虏擅骑射而略水战,江南倚长江天险而守,昔日周公谨赤壁破曹操,谢安淝水灭符坚。官家若迁都江南,则百万黎民衣食得所依,数十万禁军生计得所养,外结西夏大理,内修军政民生,待天下有变,则诏令天下臣民,北伐中原,收复失地,诚如所言,则天下可定,宋室必兴矣!”赵构霍然起身,缀泣道:“构生逢乱世,甘老陵泉,天降房杜之才于构,何幸如之!”柳子云.虞允文.苏少英大惊,同时伏拜在地,道:“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陛下知恩之恩,臣等必以死相报。”
“好!好..”赵构热泪盈眶,窗外仿佛绽开呜咽的声音,是不是连上苍都已被感动?
柳子云犹豫片刻,道:“只可惜战舰越快,所遇风浪也越大,迁都江南关乎中原兴衰.社稷存亡,当然也不会例外。”苏少英眉头深锁,道:“是甚么障碍?”柳子云正色道:“至少有两个障碍,其一是黄潜善.汪伯彦,此二人身居相位,力主和金,自排斥李相以来,江南仕子皆视黄.汪如国贼,其害甚至已越六贼之上,三军将士欲食其肉.饮其血者不可胜数,故迁都建康.杭州之地,黄.汪必不肯从。”虞允文点头道:“我大宋自立国以来,天子与仕大夫共治天下,若百官上书谏阻,迁安势不可为。”
柳子云沉着脸,冷冷道:“这第二个障碍,便是宗泽。”赵构三人大感意外,苏少英大急道:“宗..宗泽...”柳子云不待他说话,断然道:“若说黄.汪居相位而统百官,宗泽则领百将而策三军,多次御金塞外,收复失地,威慑中原。时至今日,天下将士皆视宗泽为北伐中原.誓复中原的武侯.祖逖。故三军但知宗泽而不识陛下。”他悠悠一叹,续道:“宗泽一意陛下回銮东京,故北地将士黎民多日夜伏面以盼,若陛下迁都江南富饶之地,介时不满朝廷者绝非宗泽一人。”
值此国难之际,亿万黎民饥寒交迫,日夜伏望王师北还,若赵构执意迁都江南,天下黎民又将如何看待这位帝室后裔?
无德无仁,弃北地亿万黎民生死若草芥?不孝不义,漠视太祖太宗陵寝如鸡犬?骄奢淫逸,一心贪恋千里秦淮烟花地?
众人都是聪明人,很快都想到了这一点,却谁都没有说出来。
赵构脸色煞白,浑身已不自主微微颤粟,咬着牙道:“朕,朕不是,绝不是...”他一个人喃喃良久,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虞允文沉吟着,咬着牙道:“任何路,只有平坦才能走的更舒适,更快捷,也更安全,而只有没有障碍的路才是真正平坦的路。”他看着柳子云,又补充道:“少傅当然已有了清除这些障碍的办法。”
柳子云唇边逸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道:“我只能保证一件事,无论是黄.汪二相,还是宗泽,都绝对活不过十天。”虞允文居然面不改变,仍在微笑道:“宗泽毕竟是一代名将,忠心耿耿,有大功于社稷,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取他性命。”柳子云淡淡道:“放眼天下,当然只有黄潜善.汪伯彦这等奸相佞臣,不思报国,结党营私,谋害忠良,上负陛下圣恩,下失天下民翼。虽万死难赎罪之万一。”虞允文微笑道:“皇子犯法,与民同罪,陛下纵使仁义无双,依太祖圣律,亦只得将黄.汪二人罢官去相,迁徙三千里,子孙永世不得录用!”
柳子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却忽然改变话题:“二桃杀三士,能死在晏子这位绝代名相之手,这三士死的并不冤!”
苏少英冷笑道:“宗帅忠心赴国,官家若用此计,毒杀忠良,纵使它日定都江南富饶之地,北伐中原,收复失地,必被天下人所唾弃,又有何脸面见历代先皇于地下。”
柳子云将桌上奏折反反复复又看了数遍,才幽幽叹道:“书痕华而不坚,飘逸而无神,笔钩形散而凌虚,想来宗泽必病入膏盲,时日无多。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以将死残躯为天下.为陛下.为黎民苍生尽最后的忠义,我想这也是宗泽的心愿。”
虞允文道:“二桃杀三士固然是天下无双的妙策,只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仍是取三士性命的桃子。”他的笑容更诡异,续道:“以少傅的运筹帷幄,当然早已备好为他们上路的香甜蜜桃。”
柳子云淡淡道:“蜜桃是宗泽亲手挑选.摘取的,天下间往往只有自已亲手选取的蜜桃,才是最香最甜的。”赵构忍不住问道:“宗泽甚么时候亲手挑选的蜜桃?那蜜桃现今又在何处?”
“宗泽委付上呈秘奏之人,陛下昨夜才刚刚见过。”柳子云目光闪动,道:“此人正是除权户部员外郎赵鼎。”
闾门风暖落花干,飞遍江南雪不寒;独不晚来临水驿,闲人多凭赤阑干。有池有榭即蒙蒙,浸润翻成长养功;恰似有人长点检,着行排立向春风。根柢虽然傍浊河,无妙终日夜笙歌;骖骖金带谁堪比,还笑黄莺不较多。万株枯槁怨亡隋,似吊吴台各自重;好是淮阴明月里,酒楼横笛不胜吹。
这里有星月夺辉的西湖景,也有夜夜笙歌的秦淮河;有千百年来无数先贤的名诗绝句,也有一个个催人泪下的神鬼传说...
这就是江南,无数人梦回千年的江南....
汴梁却不是这样的。寒风瑟瑟,烈马嘶啼,战鼓迸裂,河水怒吼。这里有热血沸腾的金戈铁马,也有屹立千年的雄关坚城;有无数埋骨他乡的百战名将,也有荡气回肠的英雄史歌....
斩不尽的胡虏头,流不尽的英雄血。
关下纵横十余里积满了断臂残枪,满地血色在残阳的映射下疾透眼帘,宛若无边无际的赤红江水。宗泽一个人正静静的站在雄关下,就彷佛已与这大地暮色溶为一体。
一种深入骨髓的森冷和痛楚弥漫全身,他已是个老人,也是一介书生,多年征伐疆沙早已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心力。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漫无边际的疲倦袭来,浸透了浑身五脏六腑,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宗泽醒来的时候,却宛如还在梦里。在他梦里,赵构百官策马北归,百万将士挥师北伐,收河北,伐雁门,取燕云,直捣黄龙,迎归二圣。
八百里秦川,三千里山河,中原终定,普天同庆。
如果这只是一场梦,宗泽宁愿永远也不要醒来。正在这时,只听一人说:“许兄,宗帅贵体安否?”这声音是如此诚挚,如此关切。宗泽张开眼,就看到了塌前正静立三个人,当先一人,正是爱将岳飞。
许叔微肃容道:“《灵枢·痈疽》云:‘热气淳盛,下陷肌肤,筋髓枯,内连五脏,血气竭,当其痈下,筋骨良肉皆无余,故命曰疽。疽者,上之皮夭以坚,上如牛领之皮。’宗帅年迈体弱,久患消渴痼疾,近日忧虑过度,损心伤脾,复感湿热之邪,发为痈疽。今毒邪犯营入血,已非药石可愈,除非...”岳飞精神一振道:“除非甚么?”许叔微犹豫片刻,道:“在下师承仲祖,学究伤寒,同门三人,师兄刘完素,字河间,以火热立论,独创寒凉学派,擅外伤.虫咬.内伤杂病.疫病诸疾;在下居其后,经年研习伤寒,愧无所成,终日沉痴于中风.消渴.历节诸痼疾,小师妹袁梦莹,天赋奇佳,精擅天下制毒解毒秘要及丹药之术。宗帅疴疾,非小师妹独门秘制‘回春丹’无以愈。”岳飞急道:“既然‘回春丹’是宗帅唯一的活命圣药,飞只得依仗许叔竭力促成。”
许叔微知道没法拒绝他,苦笑道:“在下既已应允楚兄,自当为将军效犬马之劳,只是倚碧峰距帝都近三百里...”李曼清目光闪动,沉吟道:“水月阁的杀手神出鬼没,杳信全无,岳郎当然不会这时候轻离宗帅半步。”岳飞轻叹道:“这也正是他们最可怕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在甚么时机,选择甚么方式完成最可怕.最致命的一击。”李曼清嫣然一笑,低垂着头,道:“对付杀手最好的方法,就是制造机会引蛇出洞,一举击溃,这也正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
三人又商量保护宗泽的详细计划,种种应变的措施,许叔微才策马匆匆离开。
瞧着他没入暮色沈沈的密林深处,岳飞心中忽然多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忧郁和恐惧,他静静的看着面色昏暗的宗泽,只觉得热泪滚滚欲坠,落在宗泽的病塌上,也落在了自已那悲伤愤怒的心底深处...
过了良久,宗泽才展开双眸,叹道:“老夫很想见见要杀老夫的人,很想知道杀老夫的理由。”岳飞色变道:“末将已作好了最严密的防守,拟定了最精妙的计划,宗帅尽请宽心养病。”宗泽摇头叹道:“老夫只怕等不到这刺客出手了。”岳飞失声道:“许兄乃当世杏林名医,定可取回‘回春丹’,宗帅只管静心养病,河北十万男儿还等着宗帅康健,早日北伐中原,收复失地啊!”宗泽凄然一笑,道:“其实老夫还应该感激杀老夫之人。”岳飞皱眉,道:“哦?”宗泽掀起绵被,手中已多了两封信笺,幽幽道:“那杀手本有两次出手的机会,却留下了这两封信笺,若非如此,老夫也见不到你。”李曼清秀眸闪动,忽然道:“杀手是甚么时候出手的?”宗泽道:“午夜子时。”李曼清微诧道:“两次都是?”宗泽道:“是的。”
夜色清幽,上弦月正挂在树梢,木叶的浓荫挡住了凄婉的月色,外面有更鼓声传来,正是子时。
“砰”,六盏孤灯瞬间同时熄灭,军帐立刻陷入一片无边无尽的黑暗中。这在这时,黑夜中仿佛有一条幽灵穿窗而人,快若闪电。窗外虽有月色闪烁,但灯火骤然熄灭的刹那间,却很少有人能立时适应。
“咝”,接着,火石一响,火星闪动,灯光又立时亮起。帐内一切仿佛都没有动过,唯一不同的,是青雕桌上又多了一封崭新的信笺,字痕在阴森的灯火下宛若鬼火。
“月满之夜,将星殒落;英雄墓前,三军稿素。”信笺只留下这十六个字,字写得很工整,却又很拙劣。
三封同样的信笺,三封同样的笔迹。
直到岳飞.李曼清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宗泽又咳嗽了数声,才勉强问道:“你们看出了甚么?”
岳飞沉吟着,道:“这三封信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无论是谁都可以看出这一点,宗泽脸色苍白,道:“还有呢?”李曼清接口道:“至少还可以看出两件事!”宗泽立刻问:“哪两件?”李曼清嫣然道:“第一,杀手武功奇高,本可以随时取宗帅的性命,最终却因为某些原因却三次都没有出手。”宗泽老眸精光闪动,道:“你想会是甚么原因?”李曼清思索片刻,才缓缓道:“凭借信笺上的字意,杀手对宗帅以将星.英雄尊称,足以此人内心深处对宗帅极其尊敬。只可惜杀人的人,身不由已,所以却又不得不出手。”
宗泽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却改变话题,道:“另一件事呢?”李曼清沉默着,过了良久,才黯然道:“宗帅赤胆忠心,报国爱国,杀手内心并不愿意出手,恰好宗帅身患疴疾,危在旦夕,所以杀手选择了等待,等待宗帅重疴无医而去。如此既可完成杀人使命,又不必做违背良知的事,我想月满之夜必是杀手的最后期限。”
宗泽脸色愈加苍白,凝视着桌上的信笺,忽然道:“八月十五,月满之夜,若介时老夫还还活在这世上,杀手便必会真正出手。”
李曼清凄怆道:“是的。”
三个人互相凝视,沉默了很久,宗泽才苦笑道:“月满之夜,三天,老夫还有三天性命。”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往往却是等待死亡的漫漫过程,一分一秒,不能抗拒,也无法逃避,只能慢慢等待...
这是多么残忍的事!可是宗泽却只能独自承受。岳飞只觉得心里积满了酸楚,热泪又再次夺眶而出。
就在此时,忽听得门外砰砰两声铳响,跟着鼓乐之声大作,众人闻声同时霍然色变,这时一个雄浑的声音自帐外传来:“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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