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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绵千里的大运河,漂浮着衣袂破碎的尸体,放眼望去,千里江水尽赤,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
许叔微深吸一口气,怔怔的看着随波浮沉的尸体,脸色变得苍白而森冷。燕临天抚刀笑道:“自洛仙子洛河一别,许兄弟便神游大虚,灵智不复,想不到兄弟也是难得的痴情人!”许叔微苦笑道:“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人!天下兴亡,受苦的却永远只是千万黎民,只可惜晚辈不过一介书生,文不能治国安邦,武不足平定天下,空怀济世之心,终究一事无成!”燕临天冷笑道:“南朝君昏臣庸,纵许兄弟负武侯之才,亦不过枉作这烽火乱世的一缕冤魂罢了。”许叔微正色道:“若天下得以重复太平,晚辈甘愿横尸这茫茫运河,守侯这烽火中的寸寸净土。”
燕临天不以为然,冷哼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芸芸众生,命运或许早已注定,许兄弟又何苦逆水行舟,覆没在这无边无际的苦海中。”许叔微肃容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挽社稷于倾覆,扶天下于太平,诸如武侯.祖逖.谢安之辈,晚辈虽不敢自比先贤,却也不敢做那乱世偷安的陶渊明!”
血腥味越来越脓,萦绕不散。天地间一片漆黑,幽幽的荒野仿佛有缕缕残光传来。破屋口躺着九具尸体,五具尸首分离,遍地可见**内脏,地上到处都是流淌的血水。
越过门槛,尚未凝结的鲜血顿时蔓延开来,在昏黄的灯光映衬下耸目惊心。邋遢的草床上下横列着十多具全身**的少女尸体,脸上满是说不出的痛苦的恐惧,血液正一滴一滴随着板床缓缓流淌,迸起“叮叮”的响声。
恰在这时,一股雄浑的声音自河畔传来,但见两艘船舫如飞般划来,许叔微凝目远望,见前面船梢上两名青年书生正操桨急划,船身在激流中摇摇飘浮,仿似随时沉没在这运河滚滚浪涛中。后面一艘船舰横坚静立着十余名军官,那船舰破风而行,驶流奇快,过不多时,两船相距越来越近。只见那舰台将士弯弓搭箭,但听得羽箭破空声响,船梢书生以木桨为盾,将来箭一一挡开击落,挥手间甚是迅捷精纯。许叔微心道:“此人精气内敛,显是身负上乘内力!”猛听得“啊”的一声惨呼,船首书生左肩部中一箭,青衫儒服立时被鲜血渗湿。那持桨书生脸色大变,俯身去看时,乱飞羽箭,瞬时已洞穿了右肋.肩胛。
许叔微大惊失色,厉喝道:“住手,休得行凶伤人!”话音未落,燕临天身形微动,大鸟腾空般横过八丈许的河畔,掠向后随船舰。儒服书生的惊呼声和众军官的怒喝声同时响起,“锵锵”,龙吟声洞天彻地,破天刀迎浪而起,刀气如落花般漫洒河畔,将满天羽箭纷纷击落。
众武官见状无不惊惧,领头的武官喝道:“京东西路兵马钤辖孔彦舟麾下左将军,奉命擒拿洪州反贼余孽,包庇反贼等同谋反,罪当诛灭九族,伏望大侠自重!”许叔微心下一怔,心道:“难道是李成的部属?”
只听燕临天仰天长笑道:“燕某是西夏人,又岂会忌禅大宋朝的铁律国法?”
“锵!”笑声未毕,破天刀霍然离鞘,森寒剑气,挟铺天河浪席卷而去。那领头武官历尽沙场十余年,杀敌无数,但从对方出手气势,便知遇上平生未遇最可怕的绝世高手。只要一给对方有施展手脚的余暇,自己立时性命不保。当下怒喝一声,剑气迸发,转眼间已刺出十八剑,每一剑刺出,都像是勇士挥戈,泣血沙场,招招都是不惜与敌共归於尽的杀手。其悲壮惨烈,绝没有任何一种剑法能比得上。
燕临天的笑声冲天而起,衣袂飘飞,说不出的洒脱恬意。凛冽的杀气,立时弥漫十余丈漫漫河畔。
“当!”剑刀交击,一股凌天巨力透剑而入,仿若千层峰峦压扑而来,那领头军官胸口如被雷击,一口鲜血涌喉而出。燕南天冷哼一声,化出百千刀芒,鬼魅般在众军官兵戈间从容进退。
那领头军官脸色煞白,强忍胸口彻痛,霎时间又刺出十五剑。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要这个人死在他剑下。十余年厉尽沙场的血泪历程使他明白一个道理:对战沙场,若对手还有一口气,死的那个人必定是自已。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现在还活着,活的很好!
恰在这时,一股彻骨森冷透入他的背脊,他忍不住回头,整个人如坠冰窒。船舰已多了十六具尸体。
每个死人的脸上都铭刻着恐惧.痛苦和不信。十六名历经沙场的悍卒.十六位生死相依的兄弟,竟在一瞬间就都已死在对方刀下。
领头武官只觉得一股彻骨寒意直透心尖,他抬起头,才发现燕临天已静立在两名青年书生身前,破天刀已入鞘。
领头武官青筋凸起,额颊冷汗如豆,咬着牙道:“你为甚么不杀我!”
“因为你的武功异于当世任何门派,却浑然天成,足见你武学天赋极高。”燕临天说:“我很少看错人,天下间像你这样的人并不多,所以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我也不会看错自已。”那领头武官眼眸忽然绽放着刀锋一般的光:“十年,给我十年时间,我必能名满江湖,二十年必能无敌于天下。”燕临天大笑道:“我果真没有看错人,你的确和燕某一样,狂妄.骄傲。”
那领头武官道:“是自信。”燕临天道:“我忽然很想知道二十年后,武林第一人的尊名。”领头武官道:“山东历城辛赞!”
“辛赞!好名字!”燕临天又笑道:“我会记住这个名字!”
暮色更深,黑暗已将笼罩大地。
阑阑箴火悠悠燃起,许叔微察色按脉,思付良久,才缓缓道:“羽箭刺入肩胛肋下,延伤手少阴心经.足厥阴肝经。致其经脉阻塞,气血逆乱,非半旬难愈。”他沉默着,忍不住问道:“只是黄典级.晁兵曹既为宋臣,尽忠宋室,何以交恶于孔彦舟,以致性命相加,水火难容。”
晁过颓丧道:“靖康一役,钦宗皇帝亲下罪已诏,我等奉圣谕广招天下兵马赴京勤王,不想那孔彦舟麽下兵将残虐无道,遗祸天下。”
燕临天沉着脸,冷笑道:“传闻孔彦舟以秦法练兵,破城后十日不封刀,城中金帛女人任意掠取,故麾下将士多暴虐嗜杀,战力冠世!”
黄仁东脸色惨白,咬着牙道:“孔彦舟之害胜金人胡虏百倍,以绞匪为名,招降纳叛,沧州城围困反贼三个月,将士粮尽饥迫三个月,竟以妇孺孤民为粮,运河上下,尸骨尽填沟壑,千里河畔俱赤,天良泯灭,其罪罄竹难书!”
“以人肉为粮!”许叔微心下剧震,瞬时面如死灭,怔怔半响,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纵如心志极其坚毅的燕临天,此刻脸色不由变得森冷铁青,只觉一股莫名寒意自足底涌入浑身脏腑经脉。
公元304年,安北将军王浚引慕容鲜卑入关,鲜卑族乘机大掠中原,掳掠数万名汉族少女,回师途中一路肆意奸淫,并将汉族少女充作军粮,宰杀烹食,行至河北易水,少女存活者不过八千,遂将其全部淹死于千里河畔,易水为之断流。
羯族行军作战从不携带粮草,专门掳掠汉族女子作为军粮,羯族称为“双脚羊”,其意为两只脚走路像绵羊一样被驱赶的奴隶和牲畜,夜间供士兵奸淫,白天则宰杀烹食。
冉闵灭后赵时,二十万中原女子被羯人随地奸淫蹂躏,随时宰杀烹食。冉闵被慕容鲜卑击败,邺城被占后,五万少女又重沦慕容鲜卑魔爪,肆意奸淫污辱,宰杀充饥,邺城城外五万少女的碎骨残骸堆成峰峦。
唐末黄巢围陈州一年,建数百巨碓,以人肉作军粮,将活生生的大批乡民.俘虏.无论男女老幼,悉数纳入巨舂,顷刻磨成肉糜,并称之为“捣磨寨”。所过之地,百姓净尽、赤地千里,纵兵四掠,自河南、许、汝、唐、邓、孟、郑、汴、曹、徐、兖等数十州,咸被其毒。
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金人入京,掳微.钦二帝北去,山东.京西.淮南等路,四十余州府,荆榛千里,斗米至数十千,且不可得。盗贼官民,乞相为食,人肉之价,贱于犬豕,肥壮者一枚不过十五千,全躯暴以为腊。
这个一个风云变幻的时代,人命如莽,千里山河尽血骨;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天下,王图霸业,万古史炳妆雄姿。许叔微静静的遥望着千里运河,悠悠道:“自应天府至此,二十余府州尸骨填壑,嚎哭遍野,千万黎民乞命苟活,试问英主何在?”黄仁东冷冷道:“天下动乱之始,在乎人心沦丧,欲平天下,必先重拾人心,孔彦舟之害百倍于逆贼,此去应天府,必以死谏官家,杀孔彦舟以平天下民怨!”许叔微沉默着,忽然道:“听闻昔年微宗皇帝在位时,康王广纳贤才,礼遇下士,投效神将门者宛若九天星雨,以期建功立业。”
“是的!”“可是你们投效的人却是太子赵桓。”“是的。”
晁过瞳孔骤然收缩,手心瞬时渗满冷汗。许叔微沉声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以前曾经有一个朋友说过,曹操唯才是举,礼贤下士,故得以灭袁术.诛吕布.除刘表.平袁绍,终成霸业。武侯虽负不世经略,却独投先主,盖以曹操麾下谋臣武将多如云雨,纵化作花中牡丹,不过锦上添花,报负难图;所以你们当然也一样。”
晁过.黄仁东两人静静的听着,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许叔微又道:“你们的确独具慧眼,钦宗皇帝虽文才武略均不及康王,却风云际会,以太子之尊荣登帝位,你们也以从龙之功而位极人臣,从此地位尊崇。只可惜圣人千虑,必有一失,许多事冥冥之中早已注定,金虏侵宋,掳微.钦二帝北去,一时间王室倾丧,康王以帝室后裔执掌乾坤,那个朋友还说过,一朝天子一朝臣,越雄才伟略的君主,越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晁过叹息道:“你那位朋友的确是出类拔萃的人才。”
“他的确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许叔微说:“以弱冠之龄统一方军政,看似平平无奇,却蕴藏着一颗洞穿人世至道的心。”
黄仁东叹道:“兵行险着,世事如棋;为官者,有时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目睹芸芸苍生嗷嗷乞命,血骨填壑,却上难以取信于帝王,下无力重整河山,还天下黎民一个太平盛世。”许叔微凝视着他,过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地说:“两位大人既非康王旧臣,必难取信于官家,想那孔彦舟虽非从龙之臣,却自靖康之役始,领麾下三万军士赴京勤王,康王泥马渡江后,又统京东西路兵马会师应天府,官家感其忠义之心,御封禁军宣抚使,要击败这样圣宠正隆之人,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晁过.黄仁东相顾一视,眼眸中不由同时泛出一丝黯然。此时星月凄冷,燕临天骤然跌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死。许叔微脸色大变,忙近前察色按脉,过了半响,才凄然摇头道:“手太阴肺经真劲妄乱,引发十四正经旧疾,如今伤势复剧,劲邪缠入五脏六腑,非药石所能及!”
黄仁东骇然道:“前辈,您受伤了。”燕临天叹道:“自古历城多豪杰,那辛赞出手的招式虽不成章法,内劲却诡异多变,绝不是没有来历的人。士可杀不可辱,一个孤高气傲的人,往往地绝不能容忍乞活性命的,因为这将是一个武者毕生难以洗涤的耻辱,这种耻辱往往只有用血才能洗尽,不是我的血,就必是他自已的血。”他轻叹一声,续道:“所以它日刀剑相合,必有一人倒在对方的剑下,而倒下去的那个极有可能是我。”
晁过忽然点点头,道:“昔日韩信甘受胯下之辱,终成霸业,像辛赞那样的人,若无必胜把握,此生绝不会与前辈相见。”黄仁东目光闪动,道:“当世杏林圣手无数,前辈为救我等性命旧疾复创,学生自当遍寻名医,以报前辈活命大恩于万一。”
许叔微沉默着,道:“劲邪散入脏腑,非药石奏效,除非...”黄仁东忙道:“除非甚么?”许叔微蹙了众人一眼,从容道:“‘魔魂武录’乃上古不世秘典,功法戾毒强横,若非大侠身具上乘内力,早已性命不保,欲以化解之道,必以洗经换髓之法,方可不药自愈。”
黄仁东怔怔道:“洗经换髓,天下间果有此等奇功?”许叔微凝声道:“少林派“洗髓经”,南北朝时达摩祖师所著,详载六恐五惧之法,传闻修练者可尽去十四经脉尘杂气质,脱胎换骨,涅磐重生,摒除一切病邪毒伤;摩尼教镇教秘典“霸王图决”霸道玄奇,乃天下疗伤功法之首,若得以修习愈伤秘篇,配以奇珍异草,或可痊愈!”燕临天仰天笑道:“达摩“洗髓经”乃少林千年不传秘典,其玄奥精深远在“易筋经”之上,据说失传已逾两百余年。至于“霸王图决”,是项氏镇教神功,又岂可秘授外人。”许叔微轻笑道:“达摩“洗髓经”固然遥不可及,“霸王图决”么,据我所知,除项氏父子外,天下间尚有一人精通这门奇功,而这个恰恰正是晚辈的朋友。”
燕临天奇道:“这个人是谁?”许叔微道:“楚卫东。”
一阵沉默,沉默得令人窒息。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黄仁东:“我认识这个人,却并不了解这个人。”晁过叹道:“昔日楚梦阁一会,天下英才纵论时势变局,是时众皆黯然,唯楚卫东技压群雄,终令群英叹服,美人倾心。”许叔微颔首道:“他的确是一个很特别的人,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仿佛都平平无奇,事后往往证实都绝对正确。”他轻叹一声,续道:“楚兄也曾提及昔日楚梦阁集议,苏少英乃名门之后,与当今官家自幼相交甚笃,且其胞妹现下贵为**,门庭显赫之极,听闻两位先祖是苏门子弟,从学于东坡居士。”
晁过.黄仁东相顾大喜,欣然道:“多谢许兄指点!”许叔微淡淡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世事无常,聚少胜多,现在已该走了。”黄仁东动容道:“川蜀千里艰塞,许兄又何必如此心急?”许叔微凝视着他,悠悠的道:“八月十五,月圆之夜,楚兄将迎娶蔡氏千金,这次联姻不仅关乎燕大侠性命安危,也必将影响整个两川变局,又岂能错过?”
寒风凛凛,五月的汴梁城弥漫着一股凄凉的晚秋气息。
靖康之役那漫天的战火彻底摧残了这幅清明上河图,不仅改变了这个帝都的命运,也永远颠覆了中原万里山河的宿命;破残的城楼.萧条的街道.衷鸣的黎民,无时不在向上苍诉说着这座帝都曾经的辉煌。
岳飞卓立战舰之上,极目运河两岸。
自建炎元年六月,宗泽奉圣命任东京留守,知开封府,招聚义兵近200万,分署京郊16县,修楼橹,固城墙,开浚濠河,制“决胜战车”1200辆,建24座坚固堡垒,派兵数万驻防;沿黄河修筑纵横相联的连珠寨,分兵把守,与金兵隔黄河对峙。
岳飞目光落在汴河上缓缓驶流的商船上,那是宗泽为恢复战后帝都经济需求,令数十万军民开汴河,贯通南北血脉交通,使南方钱粮绵绵运向汴梁城。
站在他后侧的部将王贵恭敬地道:“天亮前可抵樊城,今趟倘能击溃张平寇军,当是大功一件。”岳飞叹道:“金人尽占黄河以北土地,如今羽翼已丰,数次引兵南下,赖数十万将士用命方保无虞;而今那张平贼军五万横虐汴河,扼杀河部十六关溢口,樊城截流,南北交通枢纽自此终断,汴梁城粮草竭尽,又如何阻挡金人十万铁骑?”王贵皱眉道:“那张平乃反王李成麾下第一猛将,十六岁出道,尽败山东历城各路高手,悍勇善战,只可惜明珠暗投,将军可有灭寇靖边良策?”
“樊城坐拥数万贼兵,易守难攻,非十倍兵力不能下;石崇关横断汴河西流,与樊城互为倚角,且兵力不过两千,为樊城数万贼军粮草聚结要地,昔年曹操焚乌巢定官渡,一役尽灭袁本初百万河北雄师,从此北地一统,霸业终成。”“只是石崇关守军悍勇,我军数攻未下,若樊城援兵坐断汴河以北,尽锯我军退路,如之奈何?”
岳飞沉默着,忽然道:“传令三军,尽开石崇关六道!”王贵脸色大变,失声道:“将军...”岳飞道:“秦扫六国苍穹焚,千秋霸业付长城;八千山河秦川地,不尽峰峦九天齐。尽道隋亡千里河,万世中原赖通波;空叹汉唐烽烟处,满河尽填君王泪。”他轻叹一声,断然道:“北国苦寒之地,伏望二圣龙体痊健,谨侯将士饮马黄河,直捣黄龙,奉迎二圣重归故国。”王贵沉默着,叹道:“二圣被掳北地,宗室臣民含泪忍辱,血泪尽填虏地,听闻唯秦桧一人日夜躬护二圣,伏达臣道。”
岳飞皱眉道:“御史中丞秦桧。”王贵道:“是的。”
樊城横越汴河以南,贯通河畔。繁古坚固的城楼耸云傲立,无边的森冷正弥漫着这座雄关。
城楼两翼蔓生着荒草,草丛中落叶片片,阵阵轻风拂掠,洞起萧索的沙沙声响,宛若一阕凄凉的夜曲。小贾踏过落叶荒草的八角亭,穿过满生苔藓的石阶,立刻觉得一股幽幽花香扑鼻而来。入帘处百合璀璨,牡丹争艳,白兰海棠郁郁待发,马蔺石竹随风飘洒。
一条纤纤俏影静立花下,任轻风吹拂柔柔鬓发。小贾忍不住暗暗叹息:“多情自古空余恨,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却又有谁知道,女子对情的执着,也许往往比男人更加沉稳深切!”他的心忽然感觉很痛很痛,仿若毒蛇正嘶咬着他的心脏。李曼清并没有回头,她整个人仿佛正沉寂在这满天芬香中。小贾默然凝望着她,道:“三万精兵集结赤陵,只是石崇关是我军粮草重地,距今围困已逾十日,若石崇关有失...”李曼清淡淡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若对方意在剑门关,又岂容斥侯轻逾洛河,樊地才是宋军的真实战图,所谓兵贵神速,赤陵南据关翼,为樊城门户,取樊城必先取赤陵。”她的目光落在天际不断变幻的乌云上,脸色宛若江面粼粼碧波:“若不出意外,两万宋军现下已渡洛河,大将难免阵前亡,就让赤陵成为他们的墓地吧!”
小贾迟疑着,目中忽然闪过一丝无法形容的神色,仿佛想说些甚么,却又甚么都没有说出来。李曼清凝视着他,微微皱眉道:“你有话要说?”小贾沉默良久,面上露出了痛苦之色,道:“有件事,若小贾说出来,自知愧对秦王知遇之恩,若永远将它埋在心底,却又无法面对小姐。”
李曼清没有说话,她的眼眸变得清澈而忧郁。
小贾又沉默了很久,目中痛苦更甚,终于道:“小姐用计虽妙,只是敌将亦非易与之辈!”李曼清目光闪动,动容道:“这个人是谁?”小贾沉声道:“宗泽麾下名将岳飞...”
话音未落,李曼清只觉得脑中一阵晕眩,摇摇欲倒。
小贾霍然长身而起,身形微动,左手已挽扶她的纤腰,失声道:“小姐...”他两个字刚说出,李曼清纤手已闪电般点了他背俞部十二处穴道,小贾的人已倒了下去。
在这一瞬间,李曼清的脸色又满布忧郁和悲伤,她怔怔的看着小贾,柔声道:“其实我一直知道你的心意,只是一个人只有一颗心,一颗心只能装下一个人,你是一个真正的好人,我会永远铭记你为我做的一切,你能原谅我么?”她霍然转过身,连头也不回,大步走了出去。
就在这一刹那间,小贾双目缓缓张开,凝注着她的俏影惭惭消失,眸中热泪已夺眶而出,喃喃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小姐,你又何苦如此...”
夜暮惭深,枫叶随风飘洒。
马本无主,能者得之。神兵名驹,本就只属于英雄,男人对它们痴热有时甚至已超越了绝代佳人。秦王李成拥兵数十万,麾下名驹近千,‘绝影’无疑正是名驹中的瑰宝。现在这匹绝世名驹正疾驰在荒野古道上,峻岭草丛如电般烁过,李曼清仿佛甚么都没有看到,此刻她的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只希望岳飞的三万宋兵还没有抵达赤陵,只希望自己赶去还不太迟。
现在的确还不太迟。
赤陵的奇峰坚韧挺耸,绵绵脉山连天接壁,在星光里闪烁如金。
枫叶悠悠飘洒,片片残叶随风飘向峰峦.泥土.洛河...河水惭惭被枫叶染红,满江赤血挟着无尽的沧桑枯骨,蔓延着奔涌向远方...
星月凄冷,寒懔懔的迸射在铁甲上,天地间萧杀之气更盛。岳飞策马赤陵峰下,仰望着落叶在冷风中卷舞,宛如满天血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王贵倚马近前,道:“三万精兵月夜渡江,奇袭樊城,将军何以勒骑不前?”岳飞迟疑道:“此地虎锯龙蟠,峰峦耸肃,俨然间散发出一股极凌厉的杀气,故战马勒鸣不前!”王贵沉吟道:“宗帅被困汴梁,金虏铁骑饮马黄河,侍机渡江,我等兵寡粮微,此机若失,终将粮绝无功而返。”岳飞叹道:“上兵伐谋,自古狭路相逢,勇者必胜,当下之计,纵使四面楚歌,唯效法楚霸王破釜沉舟,死命一战!”
夜更深,月更冷。
“锵锵”。阵阵弩箭声划破了寂静森冷的夜空,瞬时洞穿了前翼骑兵的咽喉。刹那间,峰峦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霍安!霍安!霍安!”
“杀光宋狗!狼影必胜!”一名青年将军厉吼一声,拔出战刀奋力向前冲去,瞬时成千上万的骑兵立刻如同一股洪流一般向宋军席卷而来。
“秦王李成麾下第一战将,霍安当之无愧!”王贵动容道:“想不到今趟北侵洛河,李成竟起用了“狼影骑”。”岳飞叹道:““狼影骑”乃李成帐下百战雄兵,由霍安一手组建,据说效法昔年罗艺座下杀手王牌“燕云十八骑”,快如风,烈如火,虽不过百骑,却强弓弯刀,善骑善射,以一敌百,未尝一败。”王贵低念了一声“狼影骑”,战意立时弥漫浑身,道:“天意如此,莫若背水一战,生死成败安于天定?”
恰在这时,耳畔处忽然洞响将士们的呐喊声,仿佛已将这漫漫夜空惊碎。岳飞霍然回头,一排排战旗如海浪般展藩,金色大字在月光下显得银辉四映。“大**寇副元帅宗”。
是谁拥有如此神奇的魔力,铸就了悍不畏死的铁军?
宗泽!盖世无双.堪比范仲淹的一代名臣宗泽!
盘龙枪,长一丈八,净重为八十斤,西域精金挟海外玄铁相合,乃天下第一剑师萧治子穷十年心血所铸,一枪横越,俨然间满布睥觑天下的霸气。现在这柄绝世神兵就盘踞在岳飞的掌中,宗泽的话仿佛犹在耳畔洞响。
在他的心中,宗泽是统帅.是老师.是父亲。岳飞至今脑中仍在浮起宗帅的眼神,热切.慈爱.希冀...他绝不能辜负这位平生最崇敬的人,绝不...
“铁血战旗,展我雄心!兴复宋室,誓死一战!”
这是岳飞的呐喊,这是宗帅的呼声,这是三万将士的梦想!
“死战!死战!”三万将士的怒吼声洞彻了整个天地,瞬时星月为之色变,河水为之断流!是不是苍茫大地也在为这三万峥峥男儿惋惜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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