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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落魄王孙雄奇壮丽的宫殿下,陈列着五张雕着巨龙的金椅,五位身着貂裘.腰系玉带的五旬老人正依次而坐,现在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眼神也都很犀利。
项少明端坐主位,极目宫殿铜像,目光闪动,淡淡一笑道:“五圣王多年来为光复圣教大业,奔走中原番外,耗损心力,此次不远千里召五圣王返教,实乃关乎圣教兴衰大事。”
龙无极微微颔首,率先恭敬地道:“请教主明示。”
摩尼教五圣王“龙.虎.鹰.狮.狼”,其中赤龙圣王龙无极居五圣王之首,身份崇高仅次于项少明,威慑摩尼教上下。
项少明欣然道:“西夏易剑铭独生爱女易竹雅温柔贤淑,仁孝贞烈,本座意犬子少真即日奉娶成婚,结秦晋之好。”
此言一出,五圣王面面相觊,俱脸色骤变。
龙无极恨恨道:“自十五年前与“魔武山庄”易剑铭联盟后,泰山武神台一役,圣教精锐几近伤残殒尽,自此不容于天下,被武林视为邪道魔门。”季淮安抚须颔首,接口道:“大圣王言之有理,请教主三思。”
项少明目中寒芒大盛,正待说话,英俅已冷冷道:“此言差矣,现下天下大乱将起,岂可因昔日私怨而树西夏劲敌。”虞定国冷眼旁观,这时缓缓起身作礼道:“自十五年前泰山武神台一役,赖教主英明果敢,诸圣王殚精竭力,历尽近十余年休养生息方挽颓势,实不以因昔年旧怨而废天下大事。”
项少明沉吟半响,脸色肃穆不定。
正在这时,龙无极又冷冷道:“自古成大业者必上下协力,兵将归心,武神台一役将士命断他乡,若此怨不断,岂不令圣教上下将士心寒,萧墙之内尚祸乱难平,又何论天下霸业。”英俅怒道:“昔年东吴肆杀蜀将关云长,尽破先主举国精锐数十万,武侯不计前嫌,仍致力联吴抗曹,今圣教获罪于武林正道,势孤无援,若仍深怀旧怨微恨,结怨于天下,大事休矣!”
项少明游目环顾,见钟莫离双目轻闭,脸色淡然,一言未发,迟疑道:“虎王淡笑自若,想来早已胸藏定计。”钟莫离瞑目微睁,见所有人的目光环顾而来,当下儒雅一笑,恭敬地道:“禀教主,五圣王禀历代先祖遗训,奉历代霸王后裔为主,世代皆不可违。“他面向楚霸业和楚国五上将铜像,忽然伏跪泣道:“历代先祖遗训,唯教主之令是从,违者当受焚裂之刑,公等莫欲行背祖之事!”
众圣王对视一眼,英俅.虞定国忙伏跪在地,齐声道:“先祖遗训岂敢违逆,愿为教主鞠躬尽瘁,肝脑涂地!”龙无极.季淮安满面寒霜,相视半响,终于伏跪于地,朗声道:“愿为教主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明月皎洁,繁星满天。
深邃而潮湿的甭道是没有月光的,项少明走得很慢很沉稳,王嫣月.项少真如影随形,他们甚至步伐都完全一致,前面一人停下脚步,几乎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后面两人的脚步也立即随着停下。
因为甭道不仅绝对阴森、凶险、神秘,更重要项少真.王嫣月兄妹自幼生于圣教,却从来都没有来过这条甭道,甚至都不知道圣教会有如此诡异的地方。
莫半个时辰,道路渐平,到后来更听到了淙淙水声,一袭月色洒落,终于走到了甭道的尽头,一轮幽冷的清泉映入眼帘,耸立奇险的瀑布飘然飘逸,沿九天银河熙熙而下,项少明嘴角逸出一丝诡异的笑意,然后就纵身跃入泉中。
三人屏风潜水而行,《霸王图决》气劲在经脉中随泉水蜿蜒漫行,令人感到说不出怡然自得。
又行了一柱香时刻,越走眼前越亮,终于在一个山洞里钻了出来。项少真.王嫣月兄妹游目四顾,但见浓荫匝地,花光浮动,心下惊骇难已。
项少明淡淡道:“这里不仅有一百零处机关暗器,更蕴含上古阵法相合,危机四伏,步步杀机,任何人都休想活着走到这里。”他轻笑一声,接着道:“此地乃我项氏先祖留下的秘殿,非项氏子孙不得擅入。”王嫣月沉吟道:“机关阵法从来都不是绝对安全的...”
她话没有说完,因为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扇门,一扇以竟是七尺厚大理石铸成.重逾万斤的石门,仿若泰山的奇峰耸立天下,坚不可摧。
项少明凝视着巨门,一声龙啸冲破天穹,貂裘无风而起,浑身气劲瞬间迸出,山洞乍时寒意密布,项少真.王嫣月瞬时如坠冰窖,全身经脉仿似已被冰封。项少明已将《霸王图决》推极到极至,洞中森冷更甚,他忽然怒吼一声,他浑身霸王真气向巨门席卷而去,气劲相交,仿若如蛟龙嘶吼,天地俱焚。
“锵!”,震耳欲聋一声响,巨门骤然开了。
王嫣月直到现在才明白,这巨门纵使削铁州泥的刀剑亦未必能劈开摧毁,何况那种神兵利器也只有在神话传说里才能找得到。万斤大理石当然也绝没有任何人能举起来。《霸王图决》以神力称雄于天下,昔年先祖楚霸王项羽力拔山河,气吞天地。也许天下间唯一能开启万斤巨门方法便是将《霸王图决》练至第六阶,所以天下间纵使有人深通奇门遁甲之术,尽破机关阵法,也同样不可能进入秘殿的。
石门后有几十级石阶,通向宫殿,三人还没有走下去,已有一片珠光宝气映入眼帘!
殿阁方圆数十丈堆着扎扎的战场长枪,四周的兵器架上,有各式各样奇异的外门兵刃,弓弩.箭夭,军士精良盔甲,有的甚至连王嫣月都没有见过。还有一箱箱的黄金珠宝。
项少真这生中,也从没有看见过这么繁多的刀枪和珠宝,可是最令他惊异的,却并不是数不清的珠宝的刀枪。
一百零八处精巧绝伦的机关暗器,天下无双的神妙阵法,固若金汤的万斤大理石,这里本就连一只死蚂蚁.死苍蝇绝不可能出现。寒冷阴森的宫殿中,一个盛满珠宝的铁箱上,竟赫然有一个人,一个活人。
这人约二十四五岁年纪,身着布衣儒服,面容憔悴,眼眸暗淡,说不出的忧郁悲伤。
这人是谁?又是如何进来的?项少真.王嫣月兄妹脸色大变,怔怔的看着忧郁的年青人。他们忽然间有一种想杀了这个年轻人的冲动,可是却并没有这样做,因为他们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这个落魄的年轻人已经醉了,烂醉如泥。满箱黄金就倾洒在他的浑身,他仿佛想从珠宝中站起来,却似已没有站起来的力量和勇气。他努力想站起来,却又倒了下去,倒在项少明的脚下。
项少明的目中透出一丝怜悯,一丝悲愤,他一只手扶起了年青人,温声道:“三个月期限已过,该是王孙离开的时候了。”年轻人又举杯饮尽,眼眸空洞暗淡,茫然道:“离开?”
项少明凝视着他,过了良久良久,忽然叹道:“王孙贵为帝室之后,地位尊崇,可知道何以落此田地?”那年轻人一怔,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了摇头。
项少明又叹道:“你不知道,你当然不会知道。”他脸色黯然,续道:“只因为王孙本该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只可惜现在已失去了。”年轻人双目迷离,喃喃道:“失去重要的东西,是怎样的东西?”项少明冷冷道:“权势。”他的目光已忽然变得锐如刀锋,冷冷道:“如果一个人得到了天下,天下所有的财富.女人.生杀大权任予任取。若一个失去了天下,那这个人的所有财富.女人.甚至生死都已不再属于自已。”
那年青人仿佛完全没有反应,他的人他的心在这一瞬间似已完全麻木。项少明微笑着,淡然道:“所以只有得到属于你的权势才能挽回尊严,光复先祖未竟霸业。”那年轻几乎已醉了,他的意识正惭惭离他而去,可是他的心中还有疑惑,他一定要知道。
他用尽浑身所有的力劲,仰天大吼道:“为甚么?你为甚么要把这些事告诉我?”项少明淡淡一笑,嘴角逸出的笑意更加诡异,淡淡道:“只为在这个世上,只有本座才是你真正的朋友,也只有本座才能最终挽回你失去的一切。”
他并没有再看那年轻人一眼,就踏步走进了另一个殿堂,因为他移步的时候,年轻人又倒了下去。
庭院的花香醉入心靡,巍巍高耸的假山雄奇眩目,后花园中菊花盛开,秋色如锦,令人怡然畅意,如置身玉楼琼阁。
项少明背负着双手,观赏着满园花景,目中仿佛多了一丝忧郁,过了良久,才缓缓道:“你们是不是很奇怪,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出现在我项氏秘殿。”王嫣月沉吟道:“女儿只是很好奇,这个看似穷困潦倒的醉鬼究竟是何方神圣,竟使得父亲如此劳心费神。”
项少明凝视爱女,脸上又浮现出种奇特的神色,他的话更奇特:“这年轻人就是月儿的夫婚夫婿,本座的未来乘龙快婿,这也是为父召你回教的原因。”王嫣月脸色大变,怔怔道:“父亲...”
项少明脸色黯然,叹息道:“自三皇五帝以来,草莽起事谋逆者不可胜数,诸如秦末陈涉.东汉黄巾.后唐黄巢俱一时枭雄,拥兵百万,势卷天下,我圣教比之如何?”王嫣月黯然道:“不及。”项少明叹道:“然纵观千百年来王朝兴衰更替,却从未有草莽终主神器者。”
王嫣月思索半响,幽幽道:“自古天下不若四体:皇族.世家大族.官宦仕子.平民商贾,草莽者,诸如张角黄巢之辈,借乱世而起,虽挟百万之众,然王朝立国百年,民心大都归附,世家大族.官宦仕子多心怀忠义,圣贤所授根深蒂固,多不屑从贼,大义无存获罪于天下,虽拥兵百万,却多孤民妇孺,兵备不修,其心难济,若败则一溃千里,大势难复。”
她轻叹一声,续道:“草莽之辈,擅兵戍而略政要,荀富贵而失雄志,纵主神器,必不久远。”
项少明抚须长笑道:“得女如此,夫复何求!”项少真一直在静静的听着,这时忽然道:“所以若圣教兴兵逐鹿,青史不过又多了一个张角黄巢罢了。”项少明颔首道:“自夏商周以来,如魏晋取汉,隋代陈,唐定隋,宋谋唐,历朝成帝业者必以家臣而谋立。”项少真道:“风云乱世,以护国忠君之身据大义,皇族寄望.世家大族.官宦仕子归附,养兵待时,挟天下以伐不臣,待羽翼丰满,即可废主自立。”王嫣月嫣然道:“曹孟德.隋文帝都是这样做的。”“不。”项少明嘴角逸出的笑意更浓,淡然道:“应该说历朝历代的开国君主也都是这样做的。”
王嫣月叹道:“欲取之必先予之,圣教若取天下,当然也必先做宋室的臣子。”项少真大惊道:“父亲莫非决意归附宋室?”
项少明摇头叹道:“若处汉唐,这也许是一步绝对精确的妙棋,只可惜自本朝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以来,宋室再不复曹操了。”
项少真.王嫣月兄妹相顾恍然。自宋太祖赵匡胤立国以来,为杜绝后唐武将割据,五代十国纷战不休的混乱局势,对统兵武将的打压不遗余力,近乎残酷。致使自有宋以来,近两百年间从未有过武将谋逆自立之事。
项少明目光闪动,续道:“所以投效宋廷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幸好圣教还有更好的方法。”项少真心中一懔,忙问:“甚么方法?”项少明淡淡道:“联盟。”
穷则变,变则通,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天下间能令两个陌生人在一瞬间牢牢结合在一起的,通常只有利益。
王嫣月眼眸慧光闪动,沉吟道:“这个人必须有着显赫的地位,一呼百应的声望,足以令天下臣民仕子归附的大义,当然这些都并不是最重要的。”项少真诧异道:“最重要的是甚么?”王嫣月肃然道:“至死不渝的谋逆野心,只可惜这样的人并不多。”
项少明怪笑道:“世上能令一个人下定必死决心做一件事的,通常只有两样东西:信念和仇恨。很多人都仇恨宋室,欲起事自立,但这些人有的是为了功名富贵,有的是为了生存,有的是为了实现个人私欲野心,有的则为了所谓的救民大义,但这些都不足以令人破釜沉舟,奋死一搏。”
功名利禄.私欲雄心.黄金美人,当一个人濒临生死绝境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仇恨.也许只有仇恨,才能彻底摧毁一个人对死亡的恐惧。天下间谁才是对宋室仇恨根深蒂固的人?西辽.金人.草莽枭雄.还是拥兵武将?也许都不是?
凄冷的月色笼罩着苍茫大地,也投映在雄奇壮丽的秘殿里,当它照在一个人心底最深处的的时候,这个人的灵魂是否也同样冰冷。
项少明悠步顿止,忽然道:“你们一定听说过洪州郑王?”
项少真.王嫣月兄妹当然知道,自有宋以来,几乎已没有人不知道这位异姓王。
后周显德六年(959年),周世宗柴荣病危托孤,七岁恭帝即位,次年殿前都点检赵匡胤谎报契丹联合北汉大举南侵,借“镇定二州”之名领兵北伐,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代周称帝,建立宋朝,定都开封。
为掩天下人悠悠之口,封恭帝称郑王,子孙袭替,世受皇恩,永享富贵。
然柴氏终是皇族后裔,赵宋猜忌之心日益惭盛,柴氏子孙当然亦非易与之辈,深通韬光养晦之道,世代既不入仕途,也不从兵事,至今已逾百余年。
项少明道:“中原本是后周的天下,赵匡胤以家臣谋取神器,家仇国恨虽已逾百年,天下许多人或许都已忘记这段历史,但柴氏子孙是绝不会忘记的,没有一刻忘记先祖遗训,兴复大周,夺还江山。”王嫣月点头叹道:“亡国遗民,留取性命,已属大幸。”项少明轻笑道:“后周虽覆,然感念世宗皇帝圣恩,世代效忠柴氏子孙的前朝后裔不乏其人,逾今这些人中很多都已身居要位。”
项少真踌躇道:“纵使郑王怀凌云大志,我圣教又何以取信于柴氏。”项少明微笑道:“郑王已逾垂暮之年,壮志早已不复当年,幸好他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儿子。”
柴叔夏的确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他是老郑王唯一的儿子,也是前朝世宗皇帝仅有的后裔,身份尊崇显赫,家财亿万,可是他却将珠宝都偷出来酗酒豪赌,王府娇妻美妾无数,可是他却宁愿夜泊秦淮,醉卧青楼。
短短不到五年,王府亿万金银几近挥霍一空。有人说他是无可救药的纨绔子弟,也有人说他是风流豪迈的盖世侠客,有人说他是穷凶极恶的罪魁祸首,也有人说他是稽康谢安之流的魏晋名士。
王嫣月静静的看着迎风轻扬的芬香菊花,目光落在逸落花瓣的蜻蜓身上,忽然心下懔动,眼帘仿佛又涌现了那个落魄醉汉的身影,父亲的话再次在耳畔响起。
“王孙”,那个落魄的年轻人,莫非就是视功名富贵如粪土的小郑王柴叔夏,前朝世宗皇帝柴荣唯一的嫡亲后裔。
项少明深邃的眼眸透出一丝笑意,道:“昔年吕不韦奇货可居,借秦国落魄王孙赢异人,以一介商贾卑身荣登相位,权倾天下,他能做到的事,圣教一样能够做到。”王嫣月幽幽叹道:“只可惜过刚易折,流星易逝,吕不韦终究还是壮志未酬,纵使那小郑王乱世逐鹿,一朝登基称帝,乾坤独掌,自古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介时圣教又如何自处?”项少明冷哼道:“本座既然养了毒蛇,又怎么会没有克制这条毒蛇的方法呢?”
夜,万里无风,月色笼罩着江陵府,浓雾弥漫了整个大西湖畔。
嚅嚅流水,一扁轻舟顺流而下,“铮”“锵”,大西湖畔上缓缓响起了一片琴声,音韵时而如清泉甘甜,时而若万马齐腾,时而似极北怒霜。天地间忽然充满一股苍凉肃杀之意,仿佛有种说不出的在繁华中带上凄凉的味道。
凌凌夜空中,楚卫东身疾如电,不过数息人已身置孤舟,一个身披儒服的年青人端坐舟首,素手抚琴。星月相映下,只见他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长发飘漓,说不出恬淡儒雅。
楚卫东目光落在年青人的身上,淡淡道:“自屠虎塔一别,丁兄别来无恙!”韵镣一声,琴音骤顿。丁鹤看了楚卫东一眼,展颜笑道:“数月不见,楚兄光采依旧,委实可喜可贺!”
楚卫东微笑道:“丁兄位高权重,不想竟得闲暇游幸五湖,着实令在下钦服,湖畔孤舟,若能与丁兄共谋一醉,实为平生快事。”丁鹤叹道:“若说平生快事,煮酒纵论天下最多只能位列第三。”
“哦!”楚卫东奇道:“愿闻其详。”
丁鹤指翼微微轻拂,寂静的湖畔洞起一缕幽幽的乐韵,惊醒了归林的乌鹊。轻叹道:“对于江湖人来说,能与绝顶高手一决高下,远比品尝美酒佳酿痛快百倍。”楚卫东脸色一沉,从容道:“莫非丁兄欲与天下英雄一决高下?”丁鹤眼眸忽然掠过一丝无法形容的痛苦和无奈,道:“只可惜位列第一的,是与心中伊人泛舟游湖,相忘于江湖。”
襄王有意,流水无情,莫非以他的身份地位,竟也有心仪却又得不到的女子?
楚卫东遥望苍穹星月,苦笑道:“如此良夜,你我却只是谈些俗事,岂不辜负了这清风明月?”丁鹤叹道:“你我本是一介俗人,又如何能避开这纷乱尘世?”他沉默着,目光又落在楚卫东的身上,淡淡道:“如果有可能,希望有一天楚兄能为丁鹤做一件事。”楚卫东也在看着他,他的目光清澈如水,冷漠中却又带着一丝无法形容的悲伤,过了良久良久,才缓缓道:“有心之人诚于天下,上苍绝不会有负丁兄宏愿。”
丁鹤目中闪过一丝感激,道:“能与楚兄相识,无论为友为敌,都可算足平生快事!”他顿了顿,接着轻叹道:“浩月当空,待丁鹤为楚兄再弹奏一曲。”
迷雾满江中,琴音渐渐高亢,若金戈铁马球,鸣声洞天,时而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增回肠荡气之意。楚卫东心里忽然有了已多年未曾有过的恬适安静,脑中仿佛涌现了一个倩影,冷月笼罩下,洞庭湖畔中,一扁轻舟顺流而下,董秀琰纤指抚琴,宛若凡尘仙子。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顿止,楚卫东抬起头,才发现孤舟空无一人,丁鹤不知何时早已悄然而去。
幽深冰冷的宫殿寂静无声,柴叔夏只觉得身子软绵绵的,仿佛身处柔水之上,他虽然缓缓醒转过来,却宛如还在梦里,他早已习惯醉卧梦乡的生活,可是偏偏醒后又回到了痛苦无奈的边缘。
正在这时,只听一个飘渺的声音传来:“王孙醒来了么?”
这声音是如此温柔,如此关切,柴叔夏只觉得自已仿佛又回到了魂牵梦萦的琼楼玉宇。
他微微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绝美的脸,脸上带着一种最温柔的笑容,眼眸里蕴含着最真诚的暖意。
王嫣月柔声道:“王孙若想大醉一场,嫣月甘愿舍命相陪,只是这也许已是王孙最后一次饮酒了。”柴叔夏愕然道:“最后一次。”王嫣月又柔声道:“饮完这场酒后,嫣月陪王孙回家。”
“回家。”柴叔夏脸上茫然更甚,道:“我还有家?”
自从老郑王病倒后,王府的亿万金银早已挥霍一空,他再也没有回过家,从此流浪天涯,至到他遇到麾尼教主项少明。
王嫣月眼眸中带着一丝寒芒,冷冷道:“回本属于王孙的家。”
父亲项少明视这小郑王为赢异人,仿效吕不韦全力扶植,甚至不惜付出圣教数代心力,珠宝相映中,王嫣月的目光看着圣教数代教主留下的财富和起事兵枪,又落在柴叔夏的脸上,目中的忧郁更甚。她知道项少明素来果敢善决,一经决定一件事,从来都是果决独断,可是这个醉生梦死.穷奢极欲的小郑王真能成就大事么?王嫣月不知道,也许只有天知道。
古道一望无际,草地苍茫廖寂。
小郑王柴叔夏坐在宽大舒服马车上,仿佛是踏步水平如镜的大明湖畔画舫上那么平稳,甚至感觉不出来良驹在奔驰。王嫣月的目光落在车窗外的驰流风景上,眼波忧郁而动人。
柴叔夏沉默着,忽然道:“亡国遗民,蒙圣教倾力扶援,不胜感激,若复先祖社稷,必不敢负!”王嫣月转过头,凝视着他,道:“宋室谋郑王基业,今赵宋无道,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跨江连郡者不可胜数,王孙身份尊崇,大下大义所归,旧部忠附者无数,圣教又岂能不顺天命,尽绵薄微力。”
柴叔夏目光闪动,忽然问:“圣女可知道小王是个怎样的人?”王嫣月沉吟道:“酗酒豪赌,穷奢极欲,夜夜醉卧秦淮河,不过数年亿万金银挥霍一空。”
柴叔夏静静地听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嫣月嘴角忽然逸出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又道:“但奴家也知道小王爷并不是这样的人,数年间能挥霍亿万金银的人并不多。”她轻叹一声,道:“昔年越王勾践尝粪称奴,孙膑疯癫离魏,小王爷以为如何?”
柴叔夏一直空洞的眼睛在这一瞬间忽然精光大盛,随即又回到了那种麻木混浊。过了半响,才缓缓道:“直到现在,小王才终算见识到圣教实力雄厚,令尊座下人才济济。”王嫣月又叹道:“奴家做过三年的青楼花魁,能成就大事的人却不过两人。”柴叔夏淡淡道:“能被圣女钦服的人当然必非常人,只是圣教为何却弃此人不用?”
“因为小王爷你的出现。”王嫣月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窗外叠重秀山,黯然道:“这人叫楚卫东,和小王爷一样,是当世难得一见的人才,只可惜...”她再次轻叹一声,却没有再说下去。
柴叔夏黯然不语,低声念了'楚卫东'的名字,浑身的血液立时沸腾起来。
王嫣月身居摩尼教圣女,地位极为尊崇,名门娇女为甚么自谪凡尘,委身青楼?这其中必定隐藏着一种极为可怕的秘密,柴叔夏没有问,因为他知道王嫣月也绝不会说,对于有些人来说,有些秘密的珍贵甚至已远远超越了这个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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