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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十月,花如锦。
太师府宾客如云。有的人在沉湎太师府的华美富态,有的人在欣赏名画的优丽典雅,可是让大多数人最感兴趣的还是—个人。
蔡京就这样静坐在太师椅上,好象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他半闭着眼,淡淡的看着来往的宾客;李清照.梁红玉.王嫣月三女正观摩唐代张旭的真迹《率意贴》,不时发出阵阵惊叹声。
楚卫东终于见到了种师道,这个年已七旬的老将似乎找到了久违的快乐,这个老人的手是粗糙而温暖的。现在他正握起了楚卫东的手,微笑道:“你用不着介绍自己,我知道你。”
楚卫东道:“可是老将军你...”种师道淡淡一笑道:“千万不要称我老将军,到了这里,你就是我的忘年挚友。”
楚卫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客气。被老人这只手握着,他心里忽然也有了种很温暖的感觉。种师道微笑着,又道:“能够在场旷世盛宴中,和一个像你这样的后辈游弋聊天,实在是件很偷快的事。”
寿诞缓缓展开,宾客纷纷斟酒举杯,一时间触筹交错,欢笑四起。
种师道静静的看着他们,忽然道:“这座太师府邸还是宣和二年筑成的,那时正值方腊七贤村谋乱,宋江借机崛起,一时间中原烽烟四起,只可惜世事无常,时过境迁,唯有这府邸至今都没有一点改变。”他的声音中也带着些感触:“可是这里的人却都已改变了,改变了很多。”
楚卫江静静的听着。他当然听得出这老人心里的感伤,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苏紫瑜的情形,那时她仍是无忧无虑的名门淑女。
种师道又道:“你应该知道老夫无妻无子,半生都在策马驰骋沙场!”
楚卫东道:“晚辈也知道,老将军年时就曾割大辽名将萧剑锋的首级于贺兰山下。”种师道幽幽叹息:“萧剑锋的武功,并没有传说中那麽高,而且也太骄傲,恨本没有将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看在跟里。”
楚卫东缓缓道:“一个人对阵临敌,绝不能轻视任何对手,绝不能太骄傲,骄傲最易造成疏忽,任何一点疏忽,都足以致命。”
种师道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只凭这一点,就足以成为一代将才,红玉没有看错人,你的确是年轻一辈出类拔萃的人才。”他又在叹息,慢慢地接着道:“老夫平生最大的错误,也许就是杀戮太重。很多甚至是不该死的人!”楚卫东也叹道:“也许这并不是老将军的错!”
种师道目光闪动:“不是!”楚卫东道:“也许老将军并不想杀人,有时候杀人,是因为没有选择的馀地。”
沙场厮杀,本就没有太多的是非对错,一个人身处沙场,有时做很多事都是身不由主的,杀人也一样!
种师道的目光又落在他的脸上,眼眸里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忽然道:“好!老夫向你引荐两名西军悍将!”
种师道并没有带他的成名兵器龙虎紫金刀,但他却随身带着另外两把好刀。胞弟种师中,江湖中从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自十五岁跟随种师道南征北战,其武功尽得胞兄真传,一把狼牙刀斩将无数,辽人闻风丧胆;大将韩世忠,一介寒门布衣,短短数年间身先士卒纵横南北,威震三军,建业赫赫功勋,成为种师道麾下头号猛将。无论谁的身边有了这两把刀,都已足够应付任何紧急局面。
只可惜他不愿惹别人,却已有人惹上了他,敢惹种师道的人并不多,枢密使孙傅却恰巧是其中一个。种师道摇头苦笑道:“没想到哪里都能见到孙疯子。”楚卫东奇道:“疯子?”种师道叹道:“若有一个人通常在监牢里招待客人,喜欢在棺材里睡觉。你说这个人不是疯子是甚么?”楚卫东未及说话,一个淡然的声音传来:“监牢会友证明这人极重情义,不忘落难之交;高卧木棺,足见此人居安思危,它日必成大业。”众人循声看去,孙傅身后静立一位中年书生,折扇轻曳,面容儒雅之极,一剪眼眸弥漫着深邃的睿智光芒,在烛火下闪烁不定。
种师道哈哈大笑道:“不想数年不见,孙疯子门下竟有如此人物,着实令老夫敬服啊!”孙傅回笑道:“此乃小弟账下幕僚,姓郭名京字奉德。精通兵事,尤擅阵法。的确堪称难得一见的人才。”种师道眼眸忽然射出了刀锋般的光:“精擅兵事阵法。”那中年书生郭京微笑道:“兵阵韬略起于春秋时奇士鬼谷子,汉末诸葛武侯创‘八阵图’将兵阵推极到极致,直到隋末唐初,名将李卫公创‘六花阵’所向披靡,几近无敌于天下。奉德不才,兵略不及武侯万一,种帅取笑了。”
种师道霍然长身而起,大步走过去,目光炯炯,满脸赞赏之色。郭京却颔首轻笑,躬身退立在孙傅身后,说不出的儒雅悠然。
种师道见状叹息道:“你是一个骄傲的人。”郭京道:“我是的。”种师道道:“你的确值得骄傲。”郭京道:“我是的。”
种师道正待说话,恰在这时,府外忽然钟鼓齐鸣,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太师寿诞,本王姗姗来迟来迟,太师切勿怪罪。”蔡京双目微睁,脸上全无表情,目中迸发一丝精光。楚卫东循声望去,就看到康王赵构微笑着走了过来,身后紧随两人,却是苏少英.苏紫瑜兄妹。当前一人手持巨斧,一马当先,赫然竟是结义大哥牛皋。
蔡京脸色从容,抱拳作礼道:“老臣年迈,上无功于君,下无为于民,虚度残年,蒙康王陛下亲临贺寿,不甚惭愧。”赵构正待答话,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没想到蔡太师虽已年迈,却并没有胡涂。既知无功社稷,无益黎民,何不速速去相请辞,亦不失一桩佳话。”众宾客闻声大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中年儒生目如寒霜,满面冷笑,他的人正一动不动的倚靠在雕柱上。蔡京脸色铁青,显是惊怒之极,咬牙冷哼道:“李纲,殿下亲临,百官当面,你安敢如此。”李纲幽幽叹道:“没想到讲真话也会惹人生厌,真不知天理何在?”
蔡京脸色转缓,悠悠道:“敢问在李少卿眼中,除了少卿大人你,天下又有哪位朝臣不是误国贼子?”这句话含沙射影,暗藏杀机。李纲毕竟历经宦海,见众臣用一种奇特的眸光投射而来,心下暗暗叫苦,怔怔良久,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楚卫东心叫厉害。他还是首次接触一代权相蔡京。
此人手腕如狼,心若狡狐,城府之深,世所罕见,莫怪先后四次任相,执掌朝政达十七年之久。
楚卫东眸光又落在李纲脸上,心里忍不住在叹息。
‘以李纲之贤,使得毕力殚虑于靖康,建炎间,莫或挠之,二间何至于北行,而宋岂至为南渡之偏安哉?夫用君子则安,用小人则危,不易之理也。人情莫不喜安而恶危。然纲居位相仅十七日,其谋数不见用,独于黄潜善.汪伯彦.秦桧之言,信而任之,恒若不及,何高宗之见,与人殊哉?纲虽屡斥,忠诚不少贬,不以用舍为语默,若赤子之慕其母,怒呵犹敫敫焉挽其裳据而从之。呜呼,中兴功业之不振,君子固归之天,若纲之心,其可谓非诸葛孔明之用心欤。’
府邸的庭园桃花如画。楚卫东已沉醉在这迷人景致中,他并不喜欢寿诞的虚华,也厌恶朝中腐儒的愚昧,所以寿诞仍在继续,楚卫东却一个人静静的躺在桃花中。
酒尚温,冷风萧瑟,花香迷人,酒香更醉人,楚卫东缓缓轻吟:“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你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豪迈激奋,愤世孤高,好诗,妙作。”忽然耳畔传来一个赞叹声。
一阵冷风吹过,空气中一丝诡秘的气息迎面扑来,楚卫东慢慢的转过身,面对着黑暗最深处,道:“前院满载美酒佳肴,此地空留寒风残月,想来阁下定是走错了地方。”过了很久,黑暗尽头果然真的有了回应,道:“这里虽没有佳酿甜酒,却有很好的朋友,对于我这样的老头子来说,美酒佳肴远没有朋友重要。”
冰冷的声音,嘶哑而低沈。一个人年约五旬须发早白的老人慢慢的从黑暗中走出来,他整个人仿佛都沉寂在夜色中,只有一双漆黑的眸子在迸发着刀锋般的光芒。他走得很慢,就像是黑暗中的精灵鬼魂。
楚卫东的瞳孔骤然收缩:“我俩认识?”老人微笑道:“从未蒙面。”
楚卫东忍不住又问:“谁是你的朋友?”老人道:“当然是你。”楚卫东奇道:“你认识我?”老人面色一沉,淡淡道:“楚卫东.年二十二岁,出身背景.武功来历均不详,一月前完颜宗峻率军擒拿天祚帝耶律延禧,两军会战于夹山神枪庙,恰在这时,楚少侠横空出世,击杀大将刘彦宗,并成功生擒完颜宗峻。金人被迫退兵。”
楚卫东虽心念电转,但表面却是好整以暇,悠然道:“你还知道甚么?”森冷的声音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杀意,天地似乎都为之一动,老人却仿佛不为所动,微微一笑道:“天下很少有事能瞒得住我诸葛流尘。”
楚卫东脸色终于变了。每个江湖人都有自已的秘密,每个人都有想知道的秘密。天心阁正是江湖中最盛名的隐秘聚集之地,势力庞大令人难以想象。天心阁主人或许并不是最具实力的人,但却一定是天下间最神秘的人物。他若想了解一个人,无论这人多么神秘;不出三天出身背景.武功来历.家世朋友都会呈上他的书案。
当你认为你需要天心阁,而天心阁也认为它需是你的时候,它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而江湖人当然也都知道,天心阁的主人正是诸葛流尘。
楚卫东强压心下的惊骇,淡然道:“天心阁主人素以诡秘闻名于江湖,只是楚某似乎并不需要买别人的秘密。”诸葛流尘凝视着他,目中闪过一丝赞赏,淡淡道:“你当然不需要买别人的秘密,只因为现下有人重金欲买你的秘密。”楚卫东并没有问买主的身份,他知道诸葛流尘绝不会说,行有行规,这本是“天心阁”在江湖中生存的法则。
楚卫东道:”你还知道甚么?”诸葛流尘道:“到目前为止只知道这些,但老夫坚信,世上绝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比老夫多。”他的声音带着种傲视天地的意味,只有对自已充满自信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气势,楚卫东从没有见过如此有信心的人。
楚卫东沉默着,忽然:“是不是世间任何人任何秘密,在天心阁都能找到答案。”“凡事总是会有例外的!”诸葛流尘缓缓摇头,他凝视楚卫东良久,叹息道:“天心阁掌控天下隐秘,老夫惭愧,执掌天心阁半生,倾尽全部心力,终有两件隐秘一无所获。”楚卫东奇道:“哦?”
诸葛流尘迟疑着,道:“楚少侠初涉江湖,可曾听闻过龙门?”楚卫东心下一动,蹙眉道:“阁主是说龙头的身份。”
诸葛流尘脸色微变,压低声音道:“龙门成立虽不过百年,却是江湖中最神秘.势力最庞大的组织,老人曾竭数十年心力探寻龙门隐秘,终至功败垂成。”他叹息一声,人仿佛老了许多,接着道:“第二个隐秘便是你。”楚卫东道:“阁主是不是已得到答案。”
诸葛流尘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少侠比龙门更为神秘,搜取天下隐秘是天心阁数百年来安身立命的根本,少侠几乎是百年来最神秘.最不可思议的人,身世武功.师门来历天心阁竟无法探知皮毛。仿佛你这个人忽然出现在这个世界。”楚卫东道:“这就是阁主亲临的原因。”诸葛流尘道:“世上本不该有你这个人,但你的出现却引起太多势力的嘱目。”
楚卫东道:“哦!”诸葛流尘叹道:“《霸王图决》是摩尼教项少明的独门秘典,非项氏嫡系子孙不传。一合击杀刘彦宗,非《霸王图决》大成不可为。”他微笑着,脸上透出种奇特的笑意,道:“越是不传隐秘天心阁就越想得到,老夫也知道答案绝不会轻易到来,不过老夫并不着急。”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慢慢接着道:“因为在得到你一切隐秘之前,老夫会一直跟随在你身边。直到得到老夫想知道的一切为止。”
楚卫东皱眉道:“你不怕在下杀了你。”
“绝对不会。”诸葛流尘说:“因为乱世将至,像你这样的人注定不会平凡,而天心阁对你却绝对有用。”
日盛当空,庭园百花争放,迷人的花香醉人心靡;
楚卫东并没有醉意,他静立月下,遥望着满天星斗,诸葛流尘也没有醉,醉的是蔡京,也许是年事已高,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今日出奇的高兴,在与康王赵构饮尽最后一杯佳酿,他已双目迷蒙,一头倒在诞席上,管家蔡维暗叹口气,向众宾客告罪一声后,忙命人将老太师扶入庭院休息。
诸葛流尘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壶美酒,倚驻一旁自斟自饮,满面淡然之色,优雅之极。恰在这时,忽然一个矫健的脚步声自步廓传来,一个年约二十,剑眉星目的英俊少年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
月色惨淡,四周笼罩着一种凄凉的氛围。
那英俊少年踏着铺满银白色月光的小径,谦恭作礼道:“公子英姿逼人,仪容不凡,定是楚卫东公子当面,奉太师之命恭请公子相见。”诸葛流尘双目精光一闪,怔了一怔,不知在想些甚么?楚卫东盯著他,忽然道:“我以前好像没有看见过你。”英俊少年道:“没有。”楚卫东道:“你又是何人?”那少年态度恭敬:“学生蔡行,蔡太师嫡孙。”
庭院书房尽头,花丛绿叶,景致动人。
蔡京正醉卧床塌,不时有鼾声传来,塌前一年约十七八岁,秀发披肩.清丽绝美的少女正在作画,管家蔡维正低垂着头躬身一侧,一动不动。  
楚卫东近前看去,少女画的是秦末巨鹿之役,霸王项羽破釜沉舟大败秦军四十万的场景,画面气势磅礴,项羽手持天龙破城戟一马当先,霸气冲天。所书却是楚卫东所作《鹧鸪天·着意寻春懒便回》,书连壁钩,字痕苍劲有力。书房瞬时一片寂静,唯听到落笔声和蔡京不时传来的鼾声。
楚卫东忍不住轻轻赞叹:“好画!”那少女嗪首轻抬,嫣然一笑道:“好词!”言毕两人相顾一笑。
楚卫东正待说话,恰在这时,一阵森冷的剑气扑面传来,空气中瞬间已疾射数枚流星刃,直射醉卧床塌的太师蔡京,楚卫东大惊,霸王真气疾转,正待出手,但见白影一闪,蔡京的身形疾动,人瞬间已在三丈之外,数枚流星刃尽数死钉在床塌上,过眼处刃锋寒光四射,显是淬有剧毒。
蔡京静立塌前,负手冷笑,满面竟无丝毫醉意。一个人慢慢走进来,但见那人约二十一二岁年纪,白衣如雪,手持长剑,一身儒生装扮,衣袂无风自动,说不出的儒雅悦目。
众人尽皆骇然,手中长剑骤然握紧。
那白衣刺客仿佛并不着急出手,他环视书房半响,目光终于落在那卷词画上,过了良久,才轻叹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想不到英雄也有末路的时候。”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种温馨的微笑,看来就像是个特地来拜访朋友的秀才,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楚卫东淡淡道:“英雄虽有末路之时,但英雄终究是英雄。就如天外流星,虽短暂疾逝,但那一霎那的光芒绝不是千百支蜡烛所能比拟的。”
白衣刺客眸光流转,凝视着楚卫东,目中已多了一丝尊敬之色。
蔡维.蔡行退立两翼,对白衣刺客形成合围之势,蔡京沉着脸,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那白衣刺客蒙天扬似乎仍沉浸在诗情画意中,惊叹道:“词好,画妙,不想我蒙天扬此生尚能目睹此等妙作。”楚卫东淡淡一笑,道:“不才劣作,本难入大家法眼,蒙兄取笑了。”蒙天扬微微抬头,双目射出一种奇特的光芒,道:“若天扬今日能生离此地,定与兄台共谋一醉,畅谈平生快事。”
蔡京冷笑道:“刺杀当朝太师,莫非你认为还能生离太师府。”话音未落,众人只觉双眼一花,一道白影闪过,剑已出鞘,一股寒气逼来,众人急退,蔡行剑光划空,两剑闪电般交击,一时间寒光弥漫剑气纵横。
剑光四起,蒙天扬剑势愈来愈快,秘布的剑气已将四周连成层层剑网。蔡行数次攻势皆被剑网阻挡,额角已慢慢渗出了啜啜冷汗。
蔡维面现焦虑之色,正待出手,蒙天扬忽然一声大喝,长剑飘淋,已刺向蔡行浑身十二大要穴。剑风疾动快得不可思议。蔡行大惊,身形不退反进,人瞬间已出现在楚卫东身前,剑气沉挥,已将剑气尽数阻封。
蒙天扬脸色一沉,剑网已向蔡行头顶罩下,剑风极挥,长剑化作七个星光刺向蔡行。蔡维虚晃一招,人已滑至楚卫东身后,蒙天扬冷冷一笑,剑光攻势不减,将蔡行的剑气一挡,掌力直击楚卫东。
夜更深,月色凄冷。
楚卫东脸色大变,正待回身疾退,恰在这时,蔡维忽然出手如电,点按他背后七处大穴,楚卫东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迎面袭来的掌力,嘴角忽然逸出缕高深莫测的微笑,笑意满是说不出的诡异。
蒙天扬大惊,他从未见过一个快死的人居然还笑得出来,手中长剑不禁一滞,楚卫东仍在笑,似乎是仙人在俯视世人的渺小,蒙天扬受不了这种污辱,所以他终于将剑狠狠的刺了过去。
剑并没有刺中楚卫东,当剑接近楚卫东胸前半寸时,楚卫东的人已如闪电般滑至蔡行身后。蒙天扬怔住,所有人都怔住。
蔡维忍不住道:“这很可笑。”楚卫东笑道:“确实可笑,天下间几乎已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了。”蔡维皱眉道:“哦?”楚卫东淡淡道:“在下不过一介草民,太师却是权势倾天的大人物,这两种人却在一起看戏,一场自编自演的戏,你说世上还有什么比这种事更滑稽,更可笑。”他凝视着蒙天扬,续道:“你为甚么还不出手?”
蒙天扬只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急。”楚卫东笑了:“你当然不急,因为你的目标并不是蔡太师,而是我。”这些话他本不想说的,却忽然有了种忍不住要说出来的冲动:“也许蒙兄本就不是杀人的人。”
蒙天扬冷冷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楚卫东道:“刺杀之道在乎一击必杀,所用兵刃须具无尽之杀气,以最短的时间击杀目标,一击不中必远遁千里。”蒙天扬居然并不否认:“若兄台愿远离仕途,定能成为天下最好的刺客。”楚卫东凝视着那少女,悠悠道:“姑娘一介弱质女流,徒然面临刺客竟无惧色,唯一的可能,就是蒙兄必是姑娘熟识之人,是这个计划中关键的一环。”
蔡京一直在静静的听着,这时忽然叹了口气,人似乎忽然间苍老了许多,身体已不自主的颤抖,他微微挥手,蔡维.蔡行.蒙天扬三人躬身作揖,缓缓退出庭院。少女微微蹙眉,忙将蔡京搀扶至床塌,蔡京深吸口气,忽然轻叹道:“老夫已过垂暮之年,原想过些晨钟暮鼓,粗茶淡饭的生活,奈何圣宠不衰,寿宴百官云集.王侯争贺,人生如此,夫复何求!”楚卫东也叹道:“富贵荣华犹若镜中月水中花,人生短短数十年转眼即逝,是否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又何苦计较太多!”
蔡京脸上透出种奇特的微笑,幽幽叹道:“自古天下读书人何止亿万,然则明圣人要义者却不足万一,老夫每尝思起夙夜难眠,心忧宋室。”楚卫东轻声道:“太师忧国忧君之心天地可鉴,学生佩服。”蔡京双目射出刀锋样的光,缓缓道:“以楚公子之见,当今宋室国运如何?”楚卫东沉吟半响,沉声道:“宋室难以复兴,太师难以长久。”那少女脸色大变,一剪秀眸闪烁不定。
蔡京不容置否,脸上全无半丝表情,只是淡淡道:”愿闻其详。”
“秦雄甲天下二世而亡;汉室权柄轮掌于外戚.宦官之手,以致臣强君弱诸侯逐鹿而灭;晋取秦汉亡国之训,由宗室诸侯王掌权,终致八王之乱异族入侵而亡。”楚卫东轻叹一声,接着道:“后唐武将掌政,致使祸起萧墙,五代十国群雄并起。本朝太祖陈桥兵变建宋,取历朝祸乱之由,后宫.宦官.外戚皆不得干政,宗王.诸侯亦不得掌权。天下已承平百余年。”蔡京并没有说话,他听得很认真很仔细。楚卫东说道:“宋室百年来奉行太祖皇帝治国之策,终致兵不知将,将亦不知兵,兵威尽丧军势微竭。那好比一个三岁娃娃,手持黄金,在闹市之中行走,谁都会起心抢夺了。”蔡京面静如水,忽然轻轻道:“楚公子曾言及,本相难以长久。”
楚卫东叹息道:“自四大寇之祸后,官家虽竭力平乱,但国力惨失已动摇国本,今宋室内有摩尼教谋乱,烽烟四起,外有金人虎视中原:在下料不出半月金兵必挟灭辽之威席卷南下,宋室大祸将至只在旦夕之间,太师权倾朝野数十年,多年来用人唯亲党同伐异,朝中相公多视太师为王莽.曹操,一旦金人兵临城下,太师轻则丢官流放,重则累祸三族。”那少女突然道:“太师官途沉浮数十年,深受官家器重,门生故吏遍朝,童帅麾下雄师猛将无数,即使金人兵至又能如何?”楚卫东没有理会少女,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的眸光一直停留在蔡京脸上。
蔡京也在凝视着他,冷冷道:“说下去!”
楚卫东淡淡道:“太师现下处境与大唐玄宗朝杨国忠无异,天下安定蒙天子宠信身处高位,富贵荣华尽在挥手之间,一旦安禄山兵临长安,天子百官弃京幸蜀,杨国忠终致马嵬驿之祸。即使天子宠妃杨玉环亦难脱一死,杨氏三族尽诛,姑娘莫非认为今上宠信太师远甚唐皇宠爱杨玉环。”那少女一怔,随即脸色黯然。
‘唐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鞒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起。’白乐天一阙《长恨歌》早已构画得淋漓尽致,名传千古。
从古至今亡国灭族总需有人承担罪责骂名,很不幸的是许多无辜的人.甚至功臣都不得不因此被诛杀,被后人唾骂千百年,如商之妲已.秦之李斯.唐之杨钊。这也许就是他们的命运,谁也无法改变的命运。
蔡京久历宦海,深明政治权变之道,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那少女嫣然道:“楚公子何以如此肯定,金人不过半月定会发兵南下?”楚卫东含笑不语。
蔡京思虑良久,忽然笑道:“怡儿是蔡家孙辈中最聪慧的人,平生最爱慕英雄,常言此生非英雄不嫁。楚公子才智过人,老夫有意将怡儿许配公子,结秦晋之好,不知公子意下如何?”那少女娇嗔一声,偷偷瞅了楚卫东一眼,面色立时红晕,神态极为动人。
楚卫东闻言一怔,沉吟半响,随即拱手道:“大祸将至,请太师早作打算。太师苦心劳国,上天定不会有负太师苦心。草民期盼能再次见到太师,太师珍重。”他的声音刚落,人已消失在庭园中。
寿诞仍在继续,众宾客举杯触筹皆面含醉意,赵构双目微闭,环顾满席宾客,嘴角仿佛逸出一丝莫名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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