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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得如化不开的墨,黑暗仿佛吞没了世间的一切。
伏在黑暗之中,季禾心中所念皆是如何取下定王的首级为父兄报仇。不觉之中,忽然他只感到脑后生风,耳畔边呼啦啦有一种轻响由远及近,待他反应过来扭头看时,早已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眼前所见到的一切,巨大的恐惧深深攫住了他的心。只见一只巨大的雪鸮正张开翅膀向他扑来,如钩锋利的巨爪已经伸到他的胸前。那雪鸮之巨大实在是世所罕见,磨盘大小的圆脸上,金黄色的两只巨眼如明灯闪亮;褐色弯钩状的喙几乎被旁边刚毛一样的须羽遮住,只露出锐利的喙尖;双翼展开足有十数尺长,看似能轻易地将五六个成人附在羽翼之下;通体雪白,银翼白羽显得纯净剔透,闪着泠泠寒光,如同黑暗中的白色凶神,带着血腥杀气从天而降。
巨大的雪鸮将这个鬼祟的不速之客当作了猎物,悄然飞临,呼啸而至。其形迹之诡秘,季禾竟全然没有察觉。
说时迟那时快,利爪已到近前,倘若真被抓到这一下,必定是开膛破肚,命丧当场。季禾哪里见过这般景象,只有下意识的用短刀拼了死命地奋力横挡。情势紧急,季禾感觉自己使出了毕生之全力,短刀都没来得及出鞘,就结结实实地猛击在那雪鸮的脑袋上。此一击猝不及防,且力道十足。那怪兽逞凶惯了,显然也是没有经历过这般凶狠的打击,怪啸一声,扑腾飞起。
那声凄厉的怪叫陡然划破夜空,如猛鬼嚎哭,似恶灵怪笑,在寂静无声的深夜里像一声炸雷惊响。季禾被吓得就地一滚,哪里还敢与它缠斗,就势躲进旁边的假山之下,慌忙隐蔽起来。
那怪物好像气急败坏一般,却又找不见季禾的身影,落在地上到处张望,一边扑扇翅膀,一边用利爪四处乱抓,钩爪轻易便将假山捏碎,碎石烂木如雨点般四散飞溅开来。
雪鸮这一闹,立即惊动了定王府的守卫。侍卫们点起火把,将寝宫四周团团围住,十多个壮汉各持刀斧拥上,竟完全喝止不住这头巨鸟。
就在一阵喧哗吵嚷之际,忽然寝宫大门四开,一队内侍簇拥着定王若利走了出来。只见定王身披金线锦袍,灯火一照,熠熠有光;须眉翯然,白发并未挽髻,四下披散着随夜风飘动。他手挽长刀,口打长哨。那雪鸮听到呼哨,竟收起翅膀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似有不满地张着大嘴,歪着头用一双明晃晃的巨眼盯着面前高举刀矛的侍卫们。
定**似洪钟,白须颤动,刀尖直指,朗声对巨鸟喊道:“我养你这畜生好好的,你今又为何在此喧嚣?即刻速归,否则孤王定斩了你的脑袋,挂在吾之床头!”
那巨鸟似懂人言,竟逡巡扭捏起来,定王将刀往前一掷,大喊一声:“速去!”
长刀掷地有声,那雪鸮倏地振翅扶摇,腾空而起,在院落上空旋了一圈,怪叫着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黑暗中的季禾看见定王,两眼喷火,牙关似要咬碎,恨不得立即冲出去将其碎尸万段。但是此刻寝宫中侍卫林立,明灯火把照如白昼,如何下得了手。侍卫们为防意外,开始细细搜索宫中各处。季禾浑身打颤,含泪从假山的空隙之间退走。
经过这一番折腾,定王行宫彻底热闹了起来,寝宫加了岗,来了个守卫森严。四处巡视的卫兵们也各执火把,往来穿梭,如临大敌。季禾被困在假山一角不敢妄动,一时间进退不得。
他懊恼不已,姜端之前就与他说过,定王豢养了一只巨大的雪鸮,名唤苍梧。苍梧之巨,覆屋盖宇,以人为食,嗜血贪婪。此鸟昼伏夜出,每夜立于寝宫之巅,彻夜不眠不休,是为定王身边最恐怖的守卫。季禾刚一进入寝宫,就被苍梧发觉了。而季禾只顾查看四周地形却未想起这巨鸟之事,险些犀利糊涂地命丧在苍梧的利爪之下。
如今定王行宫草木皆兵,季禾只得暂行躲避。更要命的是,刚刚慌不择路,又为躲避守卫而不断逃亡,季禾如今已然迷失方位。虽说未受到苍梧的伤害,但它还是彻底打乱了季禾的计划。如今季禾迷失在这偌大的定王行宫里,可谓危如累卵,步履维艰。倘若耽搁到天光大亮之时,想要潜出定王行宫更将实如登天之难。季禾心有不甘,想到父兄枉死,自己的心就如碎裂一般。
季禾是桓历最小的儿子,他生在观和十一年,那时经过十余载的苦心经营,百户氏族已在子归东部站稳了脚跟。父亲对他的要求极为严格,甚至可以说是苛刻。季禾总觉得自己是最小的一个,那些家国大事是不用自己上心的。世袭王位有长兄伯梁,南征北战有二哥仲平,运筹国事还有“智囊”叔兰。
他还记得,当年他第一次学习骑马,从马背上重重的摔下来,摔断了手骨。父王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蹙成一团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没有安慰,没有呵护,没有抚慰,他仍旧远远地看着疼得哇哇大哭的季禾一言不发。季禾在哭声中隐约可以听到父王摇头的叹息之声仿佛在述说内心的失望与无奈,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竟成了一个纨绔。
季禾就在那种复杂的目光中走过自己的青葱岁月,他问自己恨这样的父亲么?严厉,刻板,过于强势,近乎冷漠。但他同样畏惧和崇拜这个高山一般挡在他前面的男人,那是他心中也是百户人心中的王。于是,他也努力地想讨父王的欢心,他当众将自己所做的《幽咽曲》献给父王,他看见父亲的眼中有泪光,那是对这个儿子的欣慰,还是对故土的难离,是对百户处境的忧思,还是对的征伐岁月的厌倦,他也不得而知。只是父王赏了他不少金玉,然后宣布在百户的公开场合再也不准演奏《幽咽曲》。
他还记得,那年初秋围猎,他第一次凭着一己之力猎得了一头花鹿,父王当众就将鹿赏了他,还大宴了群臣三天。而如今他打了胜仗,父王却再也无法得知他胜利的消息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季禾从假山下的暗径转出,前方豁然出现一座寝宫,灯火黯淡,他决定去打探一番,再做定夺。
潜行匿影,季禾悄无声息地伏于雕梁之下,顺着后窗缝往里观瞧。只见屋里灯火摇曳,一对男女似在欢愉。那美艳女子纤腰袅娜,柔声细语呢喃道:“吾王寝宫那边一番喧嚣,侯爷不用去护驾的么?”
那青年男子嬉笑说道:“那苍梧贪食又吃不饱,时不时就闹起来,习惯就好啦。就算真有事,有若墨和众将护驾,用不着我的。”
他一把揽过女子,伸手探入锦被中大加挞伐,口中说道:“更深露寒的出去搏杀,哪比得上这芙蓉帐暖的惬意。难得你今日不用陪我父王,我的美人儿,春宵一刻啊!”
女子那里经得起这般抚弄,嘤咛一声,浑身轻颤起来,如梦似呓地吟着,跌进男子的怀中,雪缎般的四肢便缠上了对方的身体。
就在此时,一个内侍慌慌张张的从内室转出,“侯爷,不好了,据下人密报,大公子带人正往这边来了!不多时就要到了!”
那男子身子一震,脸色大变,骂道,“若墨这贱婢生的崽子又来坏我的好事!真他娘的扫兴!”
那女子惊呼,“侯爷,你我之事万不可外泄啊。况且今夜本该是你当值,事有危急你若不露面,怕是被他抓住把柄,不可莽撞啊!”
男子拉住女子说道:“我的美人儿,你先去偏室暂避,待我片刻打发了他,我们一会再行欢好。”
女子轻拢衣衫笑骂道,“侯爷,你太过轻薄啦,”晃着两条雪白如玉的腿,随着宫人退下。男子吩咐侍者熄灯,只说自己身染风寒,早早睡下了,外事一概不知。侍者退下布置不提。
季禾已经看得清楚,殿中男子乃是定王的次子,安乐侯若青;而侍者口中所说的大公子想必就是定王的长子,威侯若墨了。
长子若墨为定王与婢女所生,次子若青则是先王妃所生,所以若青处处鄙视这个兄长,对父王专宠若墨大为不满。二人不睦已久,积怨颇深。
季禾见此刻侍者暂时退下,殿中一片安静,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于是趁着夜幕,摸到门前,轻咳一声。屋里的若青惊觉,似有疑惑,但随即说道:“王兄前来,有失远迎,只因近日偶感风寒,身子抱恙,卧床休养,不问外事。”
季禾一言不发,推门进屋。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随即反手带好,昏暗中却见若青背向房门,躺卧在锦被中,全无反应,一动不动。
听见门声,若青并未回身,但言语中已颇为不满,大声道:“我身子不适,早已睡下,有事去问内侍,王兄请回吧!”
季禾还是一声不吭,悄然走进,离若青的床榻只有三步。
见对方毫无反应,直闯进屋,若青大怒道:“若墨,你擅闯我的寝宫,究竟是何意思?”说罢将被子一掀,陡然而起,直奔来人。
季禾已有防备,早就提刀在手,见若青起来,顺势而为,跨步进刀。锐利的刀锋顷刻划破了若青的喉管,血流如注。季禾怕若青出声,一手捂住对方的嘴,将其按倒在床,一刀直剜进了若青的前心。
可怜若青刚翻身而起,却见一个黑影横刀袭来,忽觉颈下一凉。他双手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脖颈,不敢相信若墨竟敢对自己下此毒手。待要叫人时,才发现面前这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并非若墨。等他反应过来,当胸处已被连插数刀。
形神皆散,热血尽凉,生命正快速从这个年轻的躯体里被抽离。最后的时刻,若青脑海中反复放映过无数的面孔,他也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人,正是曾经跟在百户王桓历身边,曾经与他歌酒吟诗,对谈音律的翩跹公子,可他永远都没有机会将这些告诉其他人了。
云竟在此刻开了,雪白的月光透过精美的雕花窗洒进来,将床榻也映得一片洁白,若青的斑斑鲜血如雪中绽放的腊梅,冷冽而娇艳。季禾手刃若青,面无表情地将尸体暂且隐匿,又在床上蛰伏起来。此时的他没有任何感想,没有任何动摇,仇恨未减,他的杀戮不会停止。
他还有下一个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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