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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东方如血的云边突然出现了一骑暗红色的战马,卷起烟尘飞驰而来,身后似有北契铁骑在追赶。
守城官兵认得这是一名数日前派出去的禹贡斥候,忙用弓箭射住敌军,接应其入城。那斥候一入城便伏在马上一动不动,精良的百户战马双蹄一软,满身血污倒毙于地,将那斥候跌落马下。再看那斥候身上插着数支断箭,浑身上下尽被血渍染透,鲜血还在从数不清的伤口里汩汩地往外涌,整个人已如个血葫芦似的。身经百战如桓历者,一见此情景也不免心惊。
桓历赶紧命人将其抬入自己营中,亲自看视。这名禹贡斥候伤的实在是太重了,军医看着鲜血淋漓的身躯,连连摇头,已经回天乏术了。尽管如此,这名斥候还是拼死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北契的精锐轻骑由畴山父子率领,奔袭穿插,将子归大军包围……”斥候断续地说着。
“畴山毁其粮道,断其归途,快马扬尘,旌旗蔽天伪装成北契主力,大军合围……”
“那定王担心自己被北契主力所围,于是下令全军撤退。本就惶恐的子归军队毫无战意,他们与北契交战后一触即溃,全军退走,三万大军被五千北契骑兵一路掩杀,大败而回……”
桓历闻听,只觉得气血上涌,眼前发黑。这意味着云阳如今已彻底成为了一座孤城,自己日夜期盼的子归王师哪里还有踪影。定王如何畏敌避战,如何被五千敌军吓破了胆,如何狂奔百里逃回埋骨关的种种行径就像梦魇一般瞬间将桓历拖入深渊。他脑中嗡嗡轰鸣,一片空白。
但桓历很快就令自己冷静下来,他咬紧牙关,声音颤抖,扬天长叹:“非是天要亡我百户,是定王害我一族啊!若得生还,我必不轻饶这竖子贼臣!”
这名斥候用尽最后的气力指了指自己怀中,之后呕血而亡。甲胄里的绢帛上详细记录着北契在城外的防线部署和军力分布。这份珍贵的情报就是桓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他伸手将斥候圆睁的双眼缓缓合上,面前仿佛已是万丈深渊。
如今已是危机存亡之际,绝不能坐以待毙,现在想要脱身只能靠百户自己。桓历即刻升帐,召集众将议事。众人闻听定王已溃退埋骨关无不怒目愤然,但是一说到当前形式,又都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如今已是绝境,云阳这一座孤城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的。
桓历和众将仔细研究了斥候带回来的北契军图,决定立即突围。他唤过金鼓与季禾,道“令你二人为先锋,率领精锐骑兵三千破开防守,从防守最为薄弱的南门突破,并引开敌军,转进折柳泉。叔兰会领兵两千在那里接应。”又伸手拍着季禾的肩膀说道,“此番恶战,可以意气纵横,壮怀激烈,但切记鲁莽行事,切不可恋战,务必以保全大军为重。”季禾满眼垂泪,声诺领命。桓历又命伯梁、兰蘅率各部突围跟进突围,仲平率一部以为策应,自己亲率大军押后。
他拉过蚩伯,说道:“决战在即,云阳已成孤城,断是无险可守。吾军将即刻突围,城破之日,此间必是尸山血海,云阳一族无可挽救。还请蚩伯率族人一同退往关内,或可得人丁保全,余脉续传啊。”
蚩伯朗声笑道:“我云阳一族世代居此,此山曾见先祖开拓,此矿曾炼重器百戈,云阳香火不可断于北契铁蹄。老朽已老迈无用,惟愿镇守祖灵与城共存,绝不拖累大军突围。只是有一事相求……”
桓历感怀蚩伯的节烈,忙道:“何言相求,有事但说无妨!”
情绪激动带起一阵剧烈的咳嗽怀过后,蚩伯从怀中贴身之处取出一份绢帛,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对桓历说道:“此乃是我云阳一族世代相传的典籍《天火要术》,记载了冶炼一事的诸般工艺与要务,老朽将此书与云阳余脉人丁皆托付与你,从此云阳与百户便是一族,死生之谊,永世不灭,还望百户王保我一族周全啊。此术日后可助百户成就大事。”
桓历难掩伤感,叹气道:“若非乱世,云阳之技艺,物阜民丰必是一片乐土,只可惜兵连祸结,世间万物皆如灰烬。”
他接过《天火要术》,小心抚卷,复又拉起蚩伯道:“先生放心,我辈拼死必带云阳余脉出城,信义传道,不负所托。”
桓历拉着蚩伯对众将厉声疾呼道:“各部突围后至埋骨关前的帝江山汇合。主将阵亡,副将统领;副将阵亡,以队为战;队长阵亡,伍长当先。各军马不停蹄,切不可恋战。凡将帅弃兵者,斩!凡兵卒弃将者,斩!”桓历环视众将,目光冷峻如刀。
“各军整备,今夜三更,死战突围!”
听闻消息后,城中伤重的百户士兵为了不拖累大军突围,竟皆自尽而亡,一时间伤病营中伏尸遍地,血流成河。人们发觉无不痛号悲哭,其声传动百里。
深夜,百户将士含泪将牺牲者的尸身推起,举火而焚,烈焰腾起达数米高,烟柱直冲云霄,将整个云阳城被照得亮如白昼。火光中百户众将无不咬碎钢牙,顿足恸哭。
烈焰吞噬英魂,热浪将铁甲刀戟烤得滚烫,火光中映出一张张被悲愤扭曲得狰狞的面孔。
桓历跨马逡巡,看着面前众将,厉色道:“百户的儿郎们,吾辈随王出征,纵横疆场,从不曾有负君恩。然如今已是置之死地,负伤的同袍已经先行上路,吾等不求同生,惟愿戮力杀敌,共浴烈火。城门一开,即为吾等死战之时!先祖庇佑,尔等随我破敌,凡挡我百户者,必杀之!凡挡我百户者,必杀之!凡挡我百户者,必杀之!”
“杀!”“杀!”“杀!”百户三军群情激奋,二目盈血,杀声震天!
桓历随即打开南门,向北契大营冲锋疾进。季禾与金鼓率众冲杀,一马当先。
季禾怒吼道,“长槊端平,死战杀敌!冲啊!”身后三千精锐骑兵,匀速抵近,然后全速冲刺,众将士长槊齐出,光寒闪烁,排成楔形阵,直扑北契大营。北契明显防备不足,他们没想到已成强弩之末的百户兵竟然会冒死突围。一时间乱作一团,人马四散奔逃,有些士兵刚被组织起阵线想要抵抗,就被高速冲过的战马撞得七零八落,血肉之躯撞上金戈铁马,顷刻间骨断筋折,断肢四散。有些躲过马匹冲击的北契士兵也纷纷被骑兵的长槊刺了个对穿,血溅如雨,惨死当场。百户骑兵冲过,弃了长槊,拔出长刀,杀散守军。烈焰照飞马,快刀斩乱麻,北契第一道防线一下子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季禾跨马持槊,左冲右突已杀红了眼。他一马当先,用臂力夹紧马槊,伏身马上,对准前方只顾冲锋,马匹冲刺带着巨大的能量,锋利的矛尖一下破开敌人的步兵阵列,将两名敌人插在一起刺了个对穿。矛尖刺穿身体,巨大的冲能将马槊的长杆瞬间折断。季禾只觉得腕子上一挫力,身子仿佛被千斤重物击中,若不是全身紧绷,铆足了力气,那向后的冲击力早已将他掀落马下。季禾弃了折断的马槊,抽出长刀,百户刀势大力沉,舞起来虎虎生风,挥砍断兵斧,横划破敌甲。
季禾、金鼓率军如旋风般扫除前进障碍,桓历亲率万余百户大军撤离云阳南去。
满身征尘,身披数创,季禾镇定指挥骑兵分进合击,马不停蹄。迎面忽遇一队敌军,依山势建营,把守隘口,盔明甲亮,队伍齐整,阵线森严。原来眼前这正是北契精锐铁狮陀的余部。
却说区脱被季禾射伤,铁狮陀遭遇伏击,损失不小,罗鼎峙命常雍接替区脱指挥铁狮陀余部,撤下休整,其部刚刚换防至此。常雍在营中看见云阳方向火光冲天,又似有人嘶马叫,喊杀之声。料定必是百户突围而走,却不想季禾这么快就已经杀到了这里。
常雍远远听见马蹄声漫天彻底而来,已知大事不妙,急令众将把营门四开,辎重铁车四下摆放,人马分散隐蔽,多备强弓劲弩,短矛梭镖。一面命人飞报中军向主帅罗鼎峙求援。
季禾见前面隘口营门大开,以为敌军闻风而逃,便高呼道:“冲过此隘口,前方便再无险阻。奋战脱困,全军冲锋!”随即率军杀入前营。金鼓求稳,想要拦他,却已拦不住了。
季禾引军纵马冲杀,手起刀落,砍瓜切菜般如入无人之境,北契营门守军一触即溃,四散奔逃,无人能挡。
冲杀前进,如入无人之境,却忽然间季禾的马前被众多车障阻住,人马一下子缓了下来。这些木车铁车巨大沉重,满载辎重,横七竖八拦住去路,骑兵无法机动,人马不得不慢下来从中绕过穿行。这不符合规制,正常的营寨绝不会如此摆放辎重车辆,季禾见状心中暗叫不好,知是中计。
果然,正迟疑间,只听得鼓声雷动,喊杀震天,四下火把亮起,藤牌高耸,埋伏好的铁狮陀以弓弩齐射。霎时间漫天飞蝗般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冲过来的百户骑兵中箭倒毙者无数,钉飞落马者无数,射如刺猬者无数,被利箭破甲穿膛者无数,须臾便如人间炼狱,尸首枕藉,死伤一片。
季禾率众人突入大营,一时拥挤,引军想要杀敌,但是车障杂物阻隔,马匹逡巡不前,人马无法展开亦无法快速通过,个个尽是箭靶。箭锋呼啸擦过季禾的耳际,他赶紧俯身躲避,却见左右尽已中箭,数支箭镞贯胸而出,惨叫连连。大军左右冲杀,竟无法冲出。季禾一时急火攻心,急叫道“身陷死地,现在该如何是好?”。
此时金鼓策马赶到,他沉着果毅,疾呼道:“务必保存势力,全军速退,全军速退!”随即传令后队改前队,所有骑兵部队全部撤出铁狮陀营寨。
百户骑兵匆匆退走,一时间伤亡惨重,刚刚喧嚣的战场,在这一瞬间又恢复了沉寂,只留下无数失去了骑手的空马,“哒哒”地踏着死尸在营中徘徊不前。它们不知道此间又是一处绝地。这鬼域一般的营寨扼住了百户亡命的去路,如同一个巨大的死亡沼泽。敌援迫近,时间耽搁得越久,百户就将陷得越深。
命,只在一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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