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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从山东到山西又从山西到山东,历时两个半月,终于回到了家!燕英豪难受了几天,没有办法,就将谷美良的棺材给坵了起来。然后,盖了八间草屋,拉了一个大院子,开起了鸿运大车店,目的是想招揽客人,打探山西的情况,以便与谷家联系!
燕苗氏一看男人改弦易辙,这天就问燕英豪今后那货郎鼓不摇了?他先说把货郎鼓交给如意,一会儿又摇起了头,说以后有时间他摇,没有时间就拉倒。燕苗氏一听闹不明白了,什么叫有时间就摇没有时间就不摇?开大车店,难说还能用着爷俩?她有心再问一问,可这时燕英豪拍拍腚走了。其实,他不好给媳妇回答。原本,他想把货郎鼓交给儿子让他去摇,但是儿子不干,一句话把他说住了,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承诺!
承诺是他在刘霍氏的院子里许下的。那天晚上,爷儿俩面对面地坐在一个碌碌上,天上的月亮像水一样倾泻下来,照得爷儿俩清清亮亮。燕英豪望着天上的月亮,对儿子说:“如意,等咱从山西回去,我一定叫你去读书,你想读几年就读几年。”
当时燕如意一听,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起身跪在了地上,说:“爹!您真好!我一定头悬梁锥刺股地学,绝不负你对我的期望!”
那天到了很晚,爷儿俩才从夜凉似水的月夜回到屋里。
躺在床上,燕如意怎么也睡不着,老想着他爹刚才对他说的话。最令他激动的是回到家他就能背上书包去上学了!
今晚上,是他最为高兴的一晚。刚和刘狗蛋玩完回到小屋,他爹就又有把他喊了出来。也不知为什么,他爹今晚一点也不像爹倒想他娘,说话柔声柔气,满眼带情,一下子感动了他。他爹问他是怎么学的字,他一五一十地说了。他爹又问他怎么知道鸦片那些东西,他就把去说书场去听书那些事毫无保留地讲了。讲完,他以为他爹得熊他,可他爹没有,却嘿嘿地笑了!然后说他有毅力有能耐,像燕家的后代!
这么一夸,觉得他是世界上一个最幸福的孩子!爹也不是过去的爹了,特别伟大,特别慈祥!一下子打破了过去心中的块垒,好像没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了,感觉交到了一个新朋友,以后不管什么话都能对他说了。
这时,燕英豪也没睡着,心里高兴!一是高兴认了干亲,从此在世上又多了一门亲戚!二是高兴摸清了儿子的过去。他对儿子那种好学敏思的精神特别赞赏,预料儿子今后会比他有出息!虽然儿子给他提出了上学的要求,但他觉得并不过分。现在他特别后悔过去没让儿子去上学。如果他进了学堂,肯定要比现在强。说什么回去之后,都要让儿子去上学,把过去的损失补回来!
由于没把谷美良的事情弄好,燕英豪回到家里就难受,并把主要精力都集中到了谷家。几经折磨,他想出了一个点子,决定盖屋开一个大车店,通过住店的人收集谷家的情况,说不定就能打探到谷家的人。八间屋一盖好,燕英豪就没有时间摇货郎鼓了,自然地想到了他儿子。这天,他把儿子喊到跟前说了交班的事,如意一听问他承诺的话还算不算数?儿子一问,他才突然想起自己的承诺,照自己的头上猛拍一巴掌,说自己忙昏了头,一下把他上学的事忘了。接着停下手里的活,就去找马先生。
闺女如兰一听爹要叫哥哥去上学,她一下撒起了泼!说什么也得和哥哥一样去上学。
望着躺在地上的女儿,燕英豪踌躇起来!虽说眼下有女孩子去上学,那毕竟是大家族的女儿,自己穷门小户,哪能与人家相比,说:“闺女,咱不上!你在家学绣花!”
“我不学绣花,我就上学!”说着,如兰大哭!
燕如意看着妹妹,说:“爹,你让妹妹去吧!我好有个伴!”平常姊妹俩很好,这时,他不想把妹妹撇下。
燕英豪想了想,思想有点松动,问:“她娘你说呢?”
不知燕苗氏哪里来的胆,平常油盐不沾,男人说几乎就是几乎,谁知这回说了话,她说:“一个牛是牵,两个牛也是放!”
“好!就这样定了,恁姊妹俩都去上学!”燕英豪最后拍板。喜得如兰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第二天,姊妹俩都背上了书包。
此时,峄县的围墙已经建了一半高,将燕庄隔在了城的外边。过去没建城墙时,燕庄与城里的住户连在一起,不显孤单,一拉墙,就显得孤单和渺小了。正像人们说的,事情都有两面性。虽说燕庄被隔在了城外,但是燕英豪建的鸿运大车店却近水楼台。因为它南靠月河,涛声的码头就在南面,客人下船很快就能到达那儿。
大车店仅仅开张半个月就人满为患,通常要加铺。这天上午刚过,就看一个穿着长袍,打着裹腿,脚蹬百纳鞋的男子,赶着一辆马车进来了。燕英豪一看来了客人,就赶紧地打招呼。客人四十左右,个子不高,小圆脸,白白净净,跳下大车,便问:“掌柜的,有单间吗?”话声伊哩哇啦,说第一遍时燕英豪没听懂,待说第二遍之后他才听明白。原来是个蛮子。
燕英豪笑笑,说;“有!有!单间和大通铺都有。”说完,用手一指西边。接着又问;“掌柜的怎么称呼?”
蛮子一笑:“免贵姓于,名有水,南方人,多多关照!”
“不客气!不客气!宾至如归吗!”燕英豪说;“店小,请海涵!有事尽管说!”
“我必须把马车上的东西放进单间,它怕雨淋。”
“放到可以,只是那是两个人的包间。”
“我明白!多加一个人的银子就是!”
燕英豪点点头算是同意,接着往西引他。于有水跳上马车,鞭子一扬,枣红马走了起来!三十多步,马车停在了那个单间的门前。
马车停稳,于有水往下卸货,他先把铺盖卷拿下放进单间,然后就往单间扛起一袋袋的东西。
燕英豪站在那儿,一时愣了起来,他不知道是帮忙好还是不帮好。虽然他开大车店时日不长,但是规矩还是懂的。假如住店的客人拉了私房货,怕别人知道,那就不能帮忙。俗话说,礼多不伤人。不妨问问他,于是,便问道:“于掌柜,还需要我帮一帮吗?”
于有水正热得满头流水,巴不得有人帮忙才好,笑笑说:“谢谢!劳驾你了!”
一听,燕英豪用手一指他,说:“你上去发给我,我给你往屋里扛。”
于有水高兴极了,迅速地爬上马车,他知道发东西比扛东西轻巧的多。一想,这么多的东西,怎么能麻烦人家呢?但他一看燕英豪真诚的样子,就把客气咽了回去,感激地说:“大米挺沉的。”说着,发起一袋放到了燕英豪的肩上。
大米,燕英豪听说过,可没见过,更没有吃过。他走到屋里,将肩上的袋子放下用手捏了捏,觉得大米粒与小麦差不多。但是,他闻着大米要比小麦清香!他有心将袋子弄开看看,但一想不妥,就快快地走了出去!一趟,两趟……扛了几十趟,一车大米让他给扛到了屋里。
干完活,燕英豪刚想走,于有水把他喊住了,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他:“大哥辛苦你了!抽支烟!”
燕英豪接过去,觉得挺稀奇,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一闻好香!便问:“这是什么玩意?”
于有水笑笑,问:“你见过吗?”
燕英豪摇摇头!
“它是洋烟,德国货!”于有水说着,划着了手中的洋火,给他点上了烟。
他猛吸了一口,慢慢地品着味,觉得香香的味道不错,一点也不冲,问:“德国在那儿?”
于有水笑了,其实,他也不知道德国在那儿,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德国在那儿,可能很远很远吧!”
尽管蛮子不知道德国在哪里,但他还是佩服他,人家手里有外国烟,他手里只有旱烟袋。人家知道德国,他只知道中国。人家吃大米,他吃地瓜干……说什么都比不过人家。他吐出一口烟又问:“这洋烟挺贵吧?”
于有水点点头,说:“比我们的烟叶贵多了,一包两豪银子!”
一听一包两豪银子,燕英豪的心里咯噔一下,乖乖,两豪银子够吃一顿饭的啦,怎么洋烟这么贵啊!便说:“洋烟太贵!我们卷一支喇叭筒该多少钱?是不是洋人骗我们了?”
“嘿嘿嘿嘿……!”于有水笑起来,说:“骗不骗我不知道,我觉得洋烟比我们卷的喇叭筒好吸!”说着,将烟焗灭撕烂,轻轻地拿出几缕烟丝给燕英豪看:“你看看人家的烟丝切得多细,我们没法给人比吧?听说烟丝里边掺了香精、丁香、胶黏剂等多种东西,叫人一吸觉得喷香,吸了之后还想吸。”
燕英豪吸了两下鼻子,说:“真香!挺好闻的。你一说,两豪银子值了。”
于有水嘿嘿地又笑起来!待燕英豪吸完,他又给了他一支。两个人在一块过足了瘾,这才想起去做饭。
南方人的肚子怎么这么小啊?北方人做饭都要添两瓢水或者三瓢水,可是于有水只叫添了一瓢半的水就不让添了。燕英豪一边给拉着风箱一边纳着闷,难说蛮子吃猫食?
一小会儿水开了。于有水将锅盖掀开,将淘好的两碗大米倒进锅里,接着盖上了锅盖,对燕英豪说:“大哥,你把火弄小一点,焖一会就好了。”
燕英豪将两根劈材抽出来,剩下了一些没燃尽的小木头,锅里开得汩汩滔滔。这时,于有水不管锅的事了,转身切起自己带来的油菜。待一切准备好之后,他用另一个小锅炸起了葱花,添了一点水烧开,然后将青菜倒进了锅里。一会儿,他又拿着一把粉条放进去。菜快要好的时候,他又往锅里磕了几个鸡蛋。
米饭冒出了香味!油菜飘出了香气!于有水看也不看的说:“大哥,停火!饭菜都好了。你洗洗手,咱一块吃。”
燕英豪看看锅,想:大米这玩意怎么熟的这么快?没烧多会儿就好了,比煮地瓜快多了,但不知它好吃不好吃?他正想入非非,于有水又催促起来:“大哥,你拿碗去!愣什么?”
燕英豪一笑走出去,洗洗手,拿来了一个小盆和两个碗。于有水接过盆和碗,麻利地盛起来!
望着他盛菜的背影,燕英豪犹豫起来,想:人家是来住店的,开店的人怎么能跟住店的人吃饭呢?不行!不行!于是,他就往外走!于有水将菜放到桌子上,一把抓住了他,说:“大哥,你不能走,你帮了我的忙,咱俩一块吃顿饭有什么不可?我看你人实在,想和你交个朋友!”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如果自己再走就不像话了,燕英豪只好又退了回来!于有水将一碗米饭端给他,接着给他舀菜!燕英豪也不客气,坐下吃了起来!第一口米饭下肚,他就觉得香,咬在嘴里懦懦的,是北方的主食比不了的味道。吃着吃着,他赞叹起来:“大米好吃!大米好吃!”
于有水望着他大口满腮的吃相,一下子笑了:“大米口感好,软糯!比你们北方的小米好吃多了。”
燕英豪咽下一口米饭,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大米怎么种的?树上结的还是地上种的?”
“哧——!”于有水笑得喷出了一口饭,他把碗放到桌子上给讲了起来:“水稻不是树上结的,是在水里栽的,一年可以栽一次,也可以栽两次。一次的叫单季稻,两次的叫双季稻,产量很高,比你们北方种的谷子能打多了。”
燕英豪一听水稻是在水里种的,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放下碗问:“我们这里也有水,是不是也能种水稻?”
“能!肯定能。”于有水又端起碗,边吃边说起来:“水稻的种植很简单,春季育苗,小苗长到一扎多高的时候,再往田里栽。栽的时候很简单,七八棵一敦,栽到泥里就行。”
燕英豪听得很仔细,他想把水稻的种植技术一下子了解清楚,又问:“具体在我们这儿,什么季节栽水稻好?”
“你们这儿栽水稻的时间,也就是夏至之前!但是越早越好。”于有水算了算时间。
燕英豪点头,高兴地笑了:“种水稻,我们没有种子。”
“哎!种子还不好弄吗!我们那儿有的是,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燕英豪一连吃了三碗米饭才吃饱,这是他四十多吃得最好的一顿饭,也是他第一次吃米饭。由于他的心情好,再加上他今天知道了过去不成知道的事情,觉得他的眼界比过去宽阔多了。为了想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吃过饭他又与于有水拉了起来。这回拉的大都是风土人情,物产买卖。
通过拉呱,他知道了于有水是浙江湖州人,家中四口,媳妇能干,一个闺女,今年十三,儿子才刚十岁,是一个很好的家庭。于有水说完他家的情况,燕英豪又把自家的情况说给于有水。他听罢,也对燕家赞不绝口。
为了赶好明天的早集,待燕英豪走后,于有水就捣鼓起了大米。他将袋子里的大米倒进两个萝框,又将一些粗麻劈开拴好,以备明天买主扎口袋用。至于价格,他还不甚清楚,因为这儿不产大米也没有人卖,只是从燕英豪那里知道了小麦的价格。这时,他正要上床睡觉,就听外边传来问话声:“店掌柜,我们来住你的店,请问你这儿有大米吃吗?”话音是南方口音,显然,来人是南方人。
于有水停下了解扣子的手,将精力集中到了外边。这时,就听燕英豪说有大米!
“好!那我们就住下啦!”那个南方人说。
于有水慌得开开门往外看,只见住店的人是两个,一胖一瘦,身上都背着褡裢撘。
燕英豪迎了前去,弯腰施了一礼,问道:“二位先生,是住大通铺还是单间?”
胖子一笑,和瘦子一嘀咕,明确了态度:“我们住单间。”
燕英豪一打手势说:“里面请!”两个人跟着他往一个单间走去。
两位客人落下脚,洗把脸,就喊肚子饿。燕英豪忙得把他俩带到于有水的单间。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几句话,三个人就说到了一块!于有水也不啰嗦,寒暄之后,就给称起了大米。
胖子将半袋子大米交给燕英豪,燕英豪赶紧地给升火做饭!由于晌午他看了于有水做米饭的过程,一小会儿,就把一锅米饭给做了出来。接着,就用大白菜炖肉,吃得两位客人开开心心,一个劲地打嗝。
两个人吃完饭分别付了起火的钱和买米的钱,于有水接过钱一看太多,就问胖老乡。胖子嘿嘿一笑说没给多,价钱是按照在徐州买米的价格给的。于有水回去一算,可了不得了,一斤大米比在老家多卖两豪银子。看来,一马车大米在这儿有赚头了。
第二天,于有水的大米卖得风快,一晌午就卖掉了三担。罢集后,燕英豪问于有水,大米都叫谁买去了?他笑笑说,大部分叫南方的买卖人买走,一小部分让你们本地人买去了!
燕英豪听罢,心又惭愧起来!过去自己真是傻到家了,连南方人喜欢吃大米的事都不知道。要不是人家于有水来,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大米是南方人的喜爱。看来,坐井观天真不行!
也不知道是大米好吃,还是蛮子会做买卖?于有水的摊子前竟排起了长队。连一些刚刚能吃上饭的人家也去买米。这天,燕英豪拾掇完,就快步往粮食市走去,他要看看市场怎么样。
到那儿一看,人们就像蜜蜂采花一样,紧紧地围在于有水的面前。买米的有外地人有本地人,有买多的也有买少的。不管买多买少,于有水都卖。燕英豪一看于有水自个忙不过来,就袖子一挽,辫子一缠,挤进人丛帮起忙来!
燕英豪过称,于有水收钱,半个时辰,刚才挤得人疙瘩消了一半。一个豁了牙的老大爷挤到跟前买了十斤大米,付完钱不甘心地问:“你们以后还来卖大米吗?我的牙口不好,想经常地买点大米补补身子。”
于有水伊哩哇啦地说半天,老大爷也没听懂。
这时,燕英豪对他一笑,说:“大爷,你放心!以后您会有大米吃的。”
“真的?”
“大爷,您这么大的年龄我岂能骗您?”
“你家有大米卖?”
“我家没有,可我这位亲戚家有啊!”燕英豪不敢说大话。
老大爷笑起来!背起大米走了!喜得于有水了不得。
几百斤大米被卖光了,后边还有七八个人没买上,一问于有水店里还有吗他摇摇头,几个人哎了一声,遗憾地走了!
燕英豪给算算时间,一马车的大米仅五天时间就被卖的精光。看来,大米真是好东西!
二
于有水走后的第三天,燕英豪扫完院子,一看没事做了,就把货郎挑子从堂屋拎到院子。
他用嘴吹吹灰尘,便呼喊媳妇燕苗氏,让她拿一个筐子到院子里来。燕苗氏哪敢怠慢,拿起筐子就往外走。她一到院里,就看燕英豪蹲在那里正往外拾掇东西。
“你干嘛呀?”燕苗氏将筐子给他问道。
“桃子以后不用了,我想砸它。”
一听,燕苗氏来气了,瞪他一眼,说:“你给我说说,干嘛要砸?当初您治它,花了多少银子?”
燕英豪霸道惯了,不想多给老娘们啰嗦,可这事不给她说清楚又不行。当初治货郎桃子时,他手拍巴掌没有个,是他媳妇掏了半两陪嫁的银子帮他弄得。如果不给她一个正当的理由把挑子砸了,她会难受的,便说道:“以后我不摇货郎鼓了,也不想让子孙们再去摇。摇这玩意实在是没出息!”
“留着当个念想不行吗?”燕苗氏的脸涨得通红。
“不留!留了,说不定哪天手痒痒了又摇起了它。”燕英豪说完,一斧子劈向箱子,就听咔嚓一声,木箱子被劈成了两半。
一看,燕苗氏的脸气得像猪肝!接着,一转身向堂屋走去!她知道男人的秉性,说干什么就得干什么,谁说也是枉然!何况两个箱子已被他劈坏了一个。只是那挑子毁得太疼人了!
她刚来到堂屋,就听大门一响,接着看到如意和如兰姊妹俩背着书包进了院。一时又改变主意走了出去!她觉得亏得慌,要把男人砸货郎挑子的事情说给儿子听一听。最近她清楚,当爹的对儿子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凶了,让儿子去上学就是明证。
娘儿仨走到了一起,燕苗氏一指被劈的箱子说:“你看你爹,把货郎挑子砸了,可惜不可惜啊?”说完等着儿子的反应。
“不可惜!不可惜!”如意冲着他爹一笑道。
燕苗氏的火气再也按不住了,骂道:“你个贼羔子,刚上两天学翅膀根就硬了。我问你箱子是天上掉下来的?”
如意一听娘骂他,赶紧地改口:“可惜!可信!这回行了吧?
“我不理你!吃红肉拉白屎的东西!”燕苗氏瞪眼。
“娘!我这不向您了吗?”
“不稀罕!”
燕英豪拾掇着第二只箱子里边的东西,一听儿子支持他,笑了笑,看媳妇一眼。正好燕苗氏瞅他,刹时,两人的目光又移向别处。
如兰看看娘,小嘴撅起来说:“爹,您又欺负我娘?”
“我没有!”燕英豪边往外拾东西边说。
“没有,干嘛连箱子都砸了?”如兰弄不明白爹为什么要砸箱子又问。
“吃饭去!吃饭去!爹一句话两句话给你说不清楚。”
“是不是这只箱子您还要砸?”
“嗯!”燕英豪点点头。
“爹,您别砸了给我!”如兰央求起来。接着,又对她娘说:“娘,您帮着我给抬屋里去,以后给我放衣服用。”
燕苗氏的心里正疼着那只被砸坏的箱子,一听闺女这么说,就赶紧地去拎那只箱子。这时,燕英豪砸箱子的冲动已经过去大半,一听闺女的央求,觉得也不能再砸了,就不管不顾地让她娘俩把那只箱子拎走了。
如意看着她娘和妹妹进了屋,便问他爹:“爹,您怎么想砸货郎挑子?”
“我想迈过这道坎!”燕英豪意味深长地说。
“那道坎?”
“饿不死也富不了这道坎!”
“此话怎讲?”
他看儿子一眼,蹲在地上说起了心里话:“恁妹妹出生那年我摇起了货郎鼓,到今年已经十年整了。人家说,货郎鼓摇一摇,三年就发财!可我倒好,摇了十年也没发财!他们是没干过这行,不知道里边的弯弯。凭良心说,摇货郎鼓子天天能见个活钱,油火盐钱不用愁,比种地强一点点,可要发财别想。就是这不长不短,不软不硬的货郎挑子像一个框子一下子把我给框住了,大步不敢迈,成天的东庄走西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满足于挣那俩小钱,年年月月如此。自从你南方的于大叔来了,我看着他卖的大米开了窍。他有一个脑袋两双手,我也有一个脑袋两双手,干嘛要比他穷?为此,我要给老天抗争给命运抗争,叫你们今后吃上麦子煎饼和白馍馍!光宗耀祖!”
“爹,您想干什么?”如意问。
“我想种水稻!”
“水稻是什么?”
“就是你于叔叔给咱家吃的大米!”
“那玩意好啊!”如意呱嗒呱嗒嘴说:“大米太好吃了,您如果种了水稻,我就天天吃大米,麦子煎饼也不吃了!”
“孩子!你等着那一天吧!”
一听爹这么说,如意蹦起高,大声喊道:“爹,我支持您!支持您!”
正在锅屋拉风箱的如兰,一听哥哥在院子里大喊,就跑出来观看。一看哥哥跳着圈高喊,就把她娘喊了出来,说:“娘,您看我哥喊什么呢?”
燕苗氏看看儿子,又看看蹲在那里喜形于色的男人,说:“他跟您爹学疯呗!爷俩一路货色!咱不理他们。”
如兰哈哈笑起来,大声对着她哥说:“哥,咱娘说了你是一个疯子!以后,我可不给你一路上学去了。”
“你说什么?”如意装作没听见又问。
“我说你是一个疯子!”
“你才是一个疯子呢!看我不打你屁股!”如意说着就往如兰那儿跑!一时,姊妹俩围着他娘转起了圈。
燕苗氏刚把男人砸货郎挑子的事情忘了,燕英豪又捣鼓起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来,一下又把她弄檬,连日子都不算过了。
这天吃过早饭,刘木匠和李秋千师徒俩兴高采烈地来到了燕家,喜得燕苗氏不得了,忙得又是倒茶又是递烟,觉得春天做棺材时欠了人家的请。如果招待不好,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世上什么最重要?还不就是脸面?丢掉脸面,什么都不值钱了。虽说燕苗氏的出身不是大门大户,可乐于待客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往常,不管是亲戚邻居谁来,她都是笑脸相迎,殷勤待客,为燕家赢得了面子。但是今天她却例了外,堂屋里早就没有开水续茶了,可她坐在锅屋里不管不顾。此时,她一点伺候人的心情都没有,只是想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
谁也没想到,燕英豪会给人换地。他家有地十二亩,在峄县是可圈可点的上等地,天旱了地边有井,天涝了地边有沟,因此,不管是天旱还是天涝都能获得大丰收!被人誉为伸勺子挖饭吃的好地!这样的地还能换啥样的?不能用它去换孬地吧?别说,燕英豪就是用他的上等地去换别人的下等地,要不,他媳妇燕苗氏怎么坐在锅屋里垂泪,置几个客人在堂屋里没茶喝她也不管呢!
燕英豪是在三天前下定决心换的地。这事,他谁都没有给说,怕屎不出来屁出来人家笑话!那天,他吃完晌午饭,倒背着双手就遛达开了。大约走了有三里地,突然,一块平整的土地映入眼帘。他站住脚,仔细地看看,感觉面前这块地很好!一是较平整,二是四周都有水沟,并且现在沟里都有水,很符合于有水给他讲的条件。再一细看,地北头有一个坟子,他想起来了,这块地是刘木匠的,前年跟着他给他娘上过坟。真是巧爹打巧娘,巧到一快去了!但不知李木匠挨边的地是谁的?人家乐意不乐意与他换?他又往西走了一段看看,觉得西边的地都不理想,于是就回转头,想去找李木匠谈谈!
刘木匠正好在家,两个人扯了一会儿闲篇,燕英豪就将正事说了。谁知,李木匠听完却摇起了头,不同意换地。这下燕英豪纳闷了,想:我拿上等地去换你的下等地怎么不行?莫非里边有什么隐情?或者想借机敲一下竹竿?不可能,刘木匠是多少年的老朋友了,再说品行很好!一笑,便说:“大哥,我是想让您帮帮忙!”
“帮忙可以!”刘木匠说。
“那您怎么不给我换地?”
“谁不知道我家的地孬!有名的蛙子汪!”刘木匠说的是真话。刚才燕英豪看的那块地有二十亩,处在洼地,是他爹奋斗十年,开荒开出来的,十年九不收。
“我不嫌蛙子汪,正想养蛙子呢!”燕英豪笑着调侃!
刘木匠一本正紧:“那您找别人去换,我可不想赚您这个便宜!”
“为什么?”
“知道的人家说咱俩是好朋友才换的地。不知道的人家会说我不知使了什么法术骗了您。趁早咱俩别干这事,叫人说三道四。”
燕英豪的初衷是好意,他家的地好大家都知道。用孬地换好地,人只要脑子里不进水都会同意,恰好那块地又是好朋友刘木匠的,他想把好地换给他,让他家赚点便宜。一说保险准行。没想到他想的太多不行。看来再按原来的思路说就行不通了,他想了想,便说:“大哥,我想赚您点便宜!”
刘木匠一愣问:“您想赚我什么便宜?”
“就是您那块地!”
“我不明白我那块地有什么便宜可赚?”
本来燕英豪不想对任何人说他想种水稻的事。水稻是什么样子,如今他连见过都没见过,至于能不能种成功还在镜子里照着。他怕说早了,到时候种不成人家笑话!第一步想先把地换过来,等种成功了再说也不晚。现在刘木匠一逼问,他不得不说出实话:“大哥,我给您实说吧!我想种水稻。”
一听他说种水稻,刘木匠着实吓了一跳:“您种那玩意,不是开玩笑吧?”
燕英豪笑笑,说:“大哥,这事我能开玩笑嘛!关系着我家吃饭的问题!”
刘木匠沉下脸,想了想又问:“您怎么想起了这一出?说我听听!合理了,我给您换地。”
燕英豪一听,高兴起来!接着,把南蛮子于有水来卖大米他受到的启发及种稻的条件讲了!刘木匠听完,觉得他的想法不错,一拍大腿说:“您的想法很好!这地我给您换。”
“您不怕赚我的便宜了?燕英豪又调侃起来!
“您是赚我的便宜!”
“哈哈哈哈……!两人丛笑起来!
笑完,刘木匠又问:“我那二十亩地够您用的吗?”
燕英豪摇头,说:“不够!我想连您挨边的地都换过来,但是不知道是谁的?”
刘木匠笑开了,说:“还能是谁的,我徒弟李秋千家的。这回可叫您问准了。”
“大哥,这事又麻烦你你了!”
“咱俩您还客气!刘家早让我给帮忙换地,可是一直没人换那孬地,今天一说,保险准成!”
一听,燕英豪更加高兴!想了想说:“大哥,您看这样行吧?我用一亩换你们的一亩?”
刘木匠一听嘿嘿笑,说:“亩数咱先不说,我先去找李秋千商量商量!”说完,走了出去!燕英豪喝起茶来!
一小会儿,李秋千跟着刘木匠来了。他爹已瘫痪多年,现在家里家外都是他说了算。刚才,一听师傅说燕英豪要换地,当即点了头。并且师徒俩商定用五亩地去换燕英豪家的一亩好地。燕英豪听罢师徒二人的意见摇起了头,觉得地换的太多,几经商讨,最后仨人达成了一个协议,即燕家用一亩好地去换他们两家四亩的孬地,并于第二天晌午在燕家写地契。
对这些事燕苗氏哪里知道,燕英豪的嘴比裤腰系得都紧。早上起来,他只是对媳妇说了句,今天有人到家串门!至于谁来,他连个啊字也没说。待燕苗氏吃完饭,刷干净茶壶茶碗和吹子,刘木匠和李秋千结伴来到她家里,才知道串门的人是谁。她觉得今天串门的人可能就是他们俩了,谁知,她刚烧好水给泡上茶,马朝晖先生就笑呵呵地来了。接着,燕英豪的好朋友荣华贵、冯四也来了。忙的她又去烧水,她怕烧慢了不够客人喝的。一时,她的心情很好,她觉得自己的男人结交了一批这样的朋友很值,自己累一点也很幸福!而她的心情变坏,是在她烧好第二壶开水来到堂屋,听到问话才变坏的。
当时马先生正问他男人:“英豪,你愿意用恁家的上等地去换他们两家那四十亩孬地?”燕英豪听问,点了点头!
这时,燕苗氏倒茶的手哆嗦起来!天哪!他们两家的地那是什么地啊?根本不叫地,就是一片白茫茫的蛙子汪!十年九不收不说,收一年还是茅根草!五年前,刘木匠娘死的时候,她去帮忙圆坟。一到跟前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只看坟子的四周都是水,小脚女人根本过不去。没办法,刘木匠找了几个大男人,搭了一个架子,把几个女人抬过去,才把坟圆了。圆完坟,燕苗氏轻声的问了一句,这地是谁的?怎么这么洼啊?抬她的李秋千告诉她,那地是他师傅刘木匠的,挨边的地是他家的,一共四十亩。这些地,都是当年刘木匠的爹刘开成和他老爷李宝花了十年的功夫开出的!从此,燕苗氏知道了那片蛙子汪。
她一边倒着水一边在心里埋怨丈夫,您说您用好地去换那孬地干什么?别说一亩换四亩,就是一亩换十亩也不换啊!难说自己的男人疯了?她正眼看看男人,一看他正高兴地笑着,一点不像疯的样子,这才放了心!作为一个女流之辈,她不敢在公堂说话,倒完茶,就提着吹子回到锅屋。此时,她那还有心情去烧水,情绪坏到了极点!于是,灌上水,她就不管不顾了,任由炉火自个儿着着。她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自家的好地换给了人家,以后一家四口吃什么?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燕苗氏正在垂泪,如意和如兰姊妹俩进来了。一看娘哭哭啼啼的样子,如兰跑上去给擦泪,如意便问:“娘,您怎么啦?”
她擦擦泪,说:“恁爹败家,不想过日子啦!”
“他怎么败家?吃喝嫖赌啦?”如意不解地问。
“比那还难!”
“怎么个难法?”
“给人换地,将咱家的好地一下子都换成了孬地!”
“哈哈哈哈……!我当什么事呢!”如意听罢,一切都明白了,说:“娘,爹那不是败家,是治家!我告诉您,咱家要不了几年就会发家,您就等着享福吧!”
一句话把燕苗氏说楞了,她问:“好地都换给人家了,怎么去发家?你个贼羔子就会给他圆成!”
“我说您也不信。”如意说:“假如我爹是憨子,难说马先生也憨?这事,您也不想想,我爹往火坑里跳,马先生能不拦着?他们是一天半天的朋友啦?”
如意的话再次触动了她的神经,谁不知道马先生与自己的男人是老朋友,好的能在一个碗里泡烂煎饼吃!彼此能割头换颈!如果自己的男人真糊涂了,看不清路障,马先生不会看着他往火坑里跳的。也许男人换地有他换地的道理,自己多虑了。这么一想,她的心里裂开了一道缝,刹时,阳光灿烂起来!
这时,燕英豪在堂屋里喊起来要开水,正好坐在炉子上的吹子开了,于是,她拎起吹子就走!脚下好像生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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