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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要想走三、六、九。八月十九,天还没亮,燕英豪就套上大车,顶着满天的星星,轰隆轰隆地往官道奔去。大车上拉着谷美良的棺材,棺材的两边放着三个人的铺盖、煎饼和牛饲料。从扶棺材到准备上路,费了一个多月的功夫。别的不说,光燕苗氏烙煎饼就烙了五天,烙少了根本不够吃的。从峄县到山西文水县至少有一千多里的路程,跋山涉水,没有两个多月的功夫回不来。这次去送谷美良,除了燕英豪和儿子燕如意之外,又叫刘木匠的徒弟李秋千帮忙,多去一个人,路上好有一个照应。
大车一拐弯,往北一行没多远就到了检查门。这个检查门是官府设的,也是南北交通要道上的一个门户,只有过了这个门户,才能四通八达地走到外边的世界。平常,这个检查门没有人,只有发生了重大事情,官府才派人来检查。
大车刚到检查门,突然,几个人将一个粗木棒拦在了前边。燕英豪赶紧地一声吁,大黄健才停了下来。紧着着就是一声喝问,干什么的?
燕英豪从大车上跳下来,朦胧地看到喝问的人是张歪子,他顺口答道:“赶路的!”
张歪子靠近了燕英豪,假装不认识,继续盘问:“大车上装的是什么?”
燕英豪说:“拉的棺材。”
张歪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拉棺材干嘛?”
“运死人唄!”
运的谁?”
“一个亲戚!”
张歪子一招手,几个人呼啦一下子将大车围了起来。张歪子走了两步说:“货郎,没听说你家亲戚谁死啊?”
燕英豪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我儿子的干爹死了,死之前没必要给你禀报吧?”
“没必要!”张歪子说:“没有听说你儿子有干爹呀?”
这时,坐在大车上的燕如意一听,赶紧地戴上了孝帽子,哇啦一声哭了起来!并且边哭边道:“干爹,你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死了呀?从今往后我没有干爹了呀!呜呜——!”他的哭声,立马淹没了张歪子的问话声。
“哭什么!哭什么!烦死人了?”张歪子徃马车上看看,不耐烦起来。
燕英豪瞅他一眼,说:“孩子的干爹死了,他能不哭嘛?你要是烦?放我们走不就听不到了?”
燕如意的一个真干爹范七,在半个月之前收豆子时,掉到沟里淹死了,这事谁都知道,就连张歪子也听说了。他问:“范七的殡不是早就送完了吗?”
“没有!他光棍一条,老家里只有一个老娘。最近几门亲戚给凑了一点银子,前几天才把棺材做好,这不我们爷俩今天才给送去。”燕英豪不紧不慢地说。
张歪子似信非信的样子,鼻子哼了一声,说:“想走行,让我们查查棺材里装的是谁?如果不犯忌讳的话,就可以放你们通行。”
燕英豪哪敢让他们检查,一旦棺材盖打开,事情就会败漏。一个多月前谷美良被杀,他是冒着生命危险,花了十两银子贿赂赵师爷之后,采取调包计,为谷美良收的尸,把他偷偷地运回了峄县,找皮匠缝上头,藏在了他家的地窖子里。如果现在谷美良的尸体被发现,自己的人头落地不说,谷美良还会被鞭尸。张广泗狠就狠在这里,杀谷美良之前,他让人放出口风,囚犯不管是谁,只要人头落地,家里人或者朋友都能前去收尸。燕英豪听说这事之后,就专程赶到峄县找赵师爷询问。赵师爷一听,赶紧地摆手,对他说,千万不能来给谷美良收尸,这是张广泗放的烟幕弹,目的是把谷美良的家人骗来抓捕,斩草除根。燕英豪一听明白了,千恩万谢地赶了回去。回到家,他一连几天睡不着觉,想,人被杀了,哪能不留个尸首,到时候说什么,都要把谷美良的尸体给收了。主意一定,第三天他就揣上十两银子到了赵师爷的家,让他帮忙,到时候将谷美良的尸体给收了。当时赵师爷收下十两银子也没敢打保票,只是说到时候尽量帮忙。杀人那天,燕英豪就早早地赶到杀场等候了起来。也是巧了,县官让刑名师爷李人翁负责行刑,让钱粮师爷赵光壁负责收尸。正好有一名囚犯家里没有人了,长得又和谷美良相像,这就有机可乘了。在侩子手行刑之后,李人翁正忙得验明正身的时候,赵光壁将谷美良和那名囚徒的亡命牌子换了过来,并向站在不远处的燕英豪招了招手。于是,燕英豪立马带着人围到了谷美良的尸体前,用白布一盖,抬着就走。接着,又把那名囚犯的尸体挪到了谷美良的位置。就这样,他将谷美良的尸体偷了回来。
燕英豪为了不让张歪子检查,嘿嘿一笑,说:“张伍长,你知道死人成了恋,是不能再打开棺盖看的?”
张歪子干脆利索:“知道怎么样?特事特办!快打开盖,让我看看!”
燕英豪两眼一忽闪,说:“伍长,尸体已经臭了,熏着你怎么办?真熏着了,你得到茅房里趴到臭屎上闻三天三夜,那罪你能受?”
张歪子一听不是好话,嘴气得更歪了,说;“我不怕臭。熏着了,我就是闻十天十夜臭屎累你蛋疼?”
“好!好!好!好心当作驴肝肺。”燕英豪说;“你不怕,我们怕!熏着孩子怎么办?”
张歪子冷笑一声说:“怎么样?害怕了吧?”
燕英豪一拍胸脯说:“我走得正站得直,怕什么?”
“不害怕,就让我们看?”
“我丑话说到前边,熏着孩子你负责?”
“我不光负责你的孩子,还负责你老婆呢!你摸摸你头上长了几个蛋?”张歪子讪笑起来。
燕英豪一下子抓住了理,他是一个得理不让人的角儿,指着张歪子说:“你身为伍长,怎么能骂人呢?难说我们老百姓能随便骂吗?”
张歪子一时理倔词穷起来:“我……我……!”正当张歪子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这时,连光贵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只见他穿着长袍马卦,头发梳得油光。叫人一看,就知道刚刚起床。
半个时辰之前,张歪子一把燕英豪的牛车拦下,就差一个手下去给连光贵报信。正做美梦的连光贵一听,热被窝也不恋了,赶紧地起来梳头洗脸,换上长袍马褂。自从他当上了乡保之后,穿戴越来越讲究了,穿衣要穿新衣,梳头要梳亮的,就是他骑的小毛驴,也是有专人给它撸毛,经常给洗澡。他觉得只有这样,才像一个当官的样儿。县官杜怀仁不也是这样的吗?穿上官袍是官样,不穿官袍也是官样,关键是衣服穿的好孬!要不人家就说了,人是衣服马是鞍。他今天穿的这身衣服是第一次上身,一是想叫人看看好看吧,二是想给燕英豪一个下马威,先让他从外表上知道乡保是什么形象,然后再从内里让他知道乡保的厉害。他不信,治不了一个摇货郎鼓的人。昨天晚上,连光贵一听说燕英豪往大车上装了一口棺材,心里就乐开了花,觉得治燕英豪的机会来了。前一段时间,就风言风语,说朝廷的一名要犯在峄县被砍了头之后,尸体让人调了包。这调包之人是不是他燕英豪?他想,一个货郎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不会和朝廷命官挂上钩。又一想,如果能捕风捉影,就腿搓绳也很好,于是,在昨天夜里,他就令张歪子带了六个人守在了检查门,想有枣无枣打一杆。
连光贵走到大车跟前充起了好人,说:“怎么了?庄亲庄邻的有什么事啊?有话好说嘛!好说嘛!”说完,看看张歪子又看看燕英豪。
燕英豪瞅他一眼,没吱声。
张歪子毕恭毕敬地往连光贵跟前走了走,说:“禀报乡保,我们例行公事检查,燕英豪不让检查。”
连光贵看向燕英豪,说:“燕英豪,是这样吗?”
燕英豪说:“我大车上拉的是一具发臭的死人,有什么可查的?”
连光贵一笑,说:“你不能这样说,最近这一段时间,有一些不法分子贩***,什么地方都藏,装作送殡的,装作运尸体的,什么法都用……我看这样吧,你打开棺材盖,让我们看一眼就行。”
连光贵这一套不软不硬的话,令燕英豪不好再说什么。他想,再硬着不让检查就说不过去了,是长是短,听天由命吧!他一个箭步跳到大车上,说:“乡保,既然你说话了,就上来打开棺材盖吧!”
一听这话,连光贵愣了。原本他想,燕英豪会硬得像橛子一样,一招一立楞,如果那样就好办了,给他安个不服从检查的罪名,带回去狠狠地揍他一顿,打个腿断胳膊折也不要紧。没想到这一次,他这么顺从听话?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没法收回来的,于是,他朝张歪子一努嘴,说:“伍长,你带人上去检查。听听人家燕英豪多么通情达理。”说罢,往后退去,等着奇迹的发生。
张歪子一招手,率先跳到大车上,接着一二连三,跳上了那六个人。
燕英豪走到棺材前边,看了看棺材,又看了看儿子和李秋千,说:“你们到下边去,这儿没有你们的事。”接着,他又对张歪子说:“你们听着我的号子,我喊一二三,听到三时,猛地一使劲,棺材盖就能掀开。”
张歪子点点头,给那六个人安排了一下,然后看向燕英豪,等着他喊号子。就在燕英豪刚要喊号子的时候,突然,燕如意在下边大声吼了起来:“慢!慢!慢!”
随着他慢慢慢地喊声,大车上下所有的人都看向了他。这时,只见燕如意爬上大车,伸手向一个口袋摸去。由于天黑,他究竟去摸什么谁也没看见。一会儿,他将两件东西揣进怀里,跳下大车,向连光贵走去。他走到连光贵的跟前,一把把他拉向一边,将那两件东西从怀里掏出来,放到他的手上说:“乡保大叔!你看你们要查的东西是不是这样的鸦片?”
连光贵将手往上抬一抬,仔细一看,眼睛立马放出了光,忙得一把把它揣进怀里,拍拍燕如意的肩膀说:“好孩子,我们查的就是这样的鸦片,大车上还有吗?”
燕如意得意地一笑,回头看看站在大车上的他爹,然后点点头。
连光贵一看燕如意点头,真是喜煞了自己。想,这不是日思夜想的东西吗?俗话说,小孩嘴里讨实话!我得问问他,大车上还有多少这玩意,如果只有三个两个可不行?想到这里,他问:“你知道大车上还有多少鸦片吗?”
燕如意没有搭理他,又朝大车上看看那些人。
连光贵一下明白了,知道小孩很聪明,会使心事。既然大车上有鸦片,何必再费那个事?就冲大车上喊道:“鸦片找到了,你们都下来。”
大车上检查的七个人,一听乡保喊,呼呼啦啦地都跳下了大车。这时,燕英豪纳闷了,心里埋怨道:儿子,你搞的什么名堂?明明的乡保带人查鸦片,干嘛还说自己的大车上有鸦片,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真是个不知道头轻蛋重的东西,那瞎话能说吗?这下完了,我非得进大牢不可。按说十三岁的孩子,也该有点心眼了,怎么能这样信口开河?他刚想给乡保解释一下,就看连光贵一把又把儿子拉到了一边。一时,他站在大车上不知如何是好。
连光贵把燕如意拉到一边,两眼直视着他,问:“小爷们,大车上到底还有多少鸦片你得给我说实话?要不,我把你和你爹送到县衙大牢里去。到了那里,就不是好玩的了。弄不好咔嚓一声,你的头就没有了。”说完,朝着燕如意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别看燕如意年龄小,但是他的胆子可不小。他听着连光贵的话,一点都不感到害怕,两眼直对着他说:“乡保大叔,我给你说实话,但你不要给我爹说。那大车上的鸦片多了没有,还有一拧子口袋。”
连光贵一听再次追问:“真的?”
燕如意一跺脚,指指天,发起了毒咒:“我要说瞎话,不是俺娘养的,是大姑娘养的。你要不信,你也是……”
连光贵一摆手,不叫他再往下说了:“好了,好了!别说了。爷们,我信你的行了吧!”转脸朝手下的人说:“张歪子、小麻子,你们两个人留下,其余的人都回去休息!今天夜里大家很辛苦!个个干得不错。白天,你们在家歇着,就不要过去值班了。”
燕如意听着连光贵的话,一下笑了起来!
此时,天已经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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