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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年底,施总被调到监狱狱政二科做了个一般科员。不要说升职连平级调动都不算,很像是退休前的闲职工作,可施总才四十多岁,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二中队的管教中队长王中被提拔顶替施总做了大队总管教,由王中变为了王总。
王总是一个很严肃的队长,脸永远板着从来没有见他笑过,但我总觉得他的这种严肃与刘大让人敬畏的严肃完全不一样,说不清楚。后来吴大告诉我说他是狱政一科科长的小舅子。
原来是这样!看来施总的调走更像是让位。
1999年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直接关系到明年何时释放回家的问题,以前施总在我很放心,现在换成了王总,关系又没有施总那么熟悉和亲近,谁知道会怎么样!
我还没有从施总离开的忐忑中安定下来,没想到两个月后吴大也调走了。
吴大是高升,调任市监狱管理局政宣处副处长。三中队管教中队长梅中升任管教大队长,就是当初那个不肯借工具给我的梅中。这让我心里更没了底。
怎么办呢?没办法好想,还是自己小心点吧。
和吴大施总相处久了也熟悉了,现在他们两个一下都走了,让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和陌生感。
我原本计划是1999年争取一个市劳积,这本来好像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现在这如意算盘就有点说不清楚了。
一个大队的市劳积总共只有七八个名额左右,一般来说大队劳役事务组每年都是一个市劳积和一到两个监狱劳积,这已经是远超大队犯人的整体比例了,但因为这里都是大队的关系户,又是大队直接管理,下面虽不服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现在大队事务劳役组连我在内一共是六个犯人,这一年紧盯着市劳积名额的除了我,还有刘寻东和一个叫张建方的劳役犯。
别以为张建方一个普通劳役犯跟我和刘寻东没有竞争性,错了,据说他是王监狱长的关系,因为没有文化才放到一大队来,这关系真是够牛了,所以张建方平时一向目中无人,对我也有点爱理不理,但还没到敢跟我拎不清的地步。施总曾跟我说过,对这个人眼开眼闭算了,不好弄。
杠着监狱长这杆大旗,谁敢说张建方今年的市劳积会没有他的份?
刘寻东是刘大的人,身居大队事务犯,又是梅大三中队出来的人,也根本不比我弱势!
可是大队事务劳役组是不可能同时出三个市劳积,两个都绝无可能!
更为诡秘的是,王总上任总管教两个月以后,从他原来的二中队里调了一个叫黄晓刚的犯人到大队事务室来,让他跟着我和刘寻东做一些杂务。
准确的说王总不是给我们派来了一个杂务,而是在大队事务室安插了一个他的耳目。耳目就耳目吧,这也就算了,要命的是黄晓刚是王总在二中队时就已经决定今年要给他拿市劳积的人。
事情变得越加的复杂和令人难以捉摸!
黄晓刚确实是王总的耳目,他的最大爱好和“杂务”就是三天两头给王总写思想汇报。把他在事务劳役室看到听到的,有的没有的,加上自己猜想的通通汇报给王总,小到谁晚上几点睡觉,聊了什么天,大到哪些人昨天买了什么菜带进来,哪些人今天抽了几根烟,真是活脱脱一个躲在阴暗角落里告密的人渣!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队长用什么样的人,王总欣赏重用这样的人,其人品也已可见一斑!
我曾认认真真地跟黄晓刚谈过一次话,希望他不要做这种下三烂的事,做人总要有点人品有点底线,哪怕你是一个犯人!
但没有用,黄晓刚我行我素,事务劳役室的人都很讨厌他,天天有人跟他吵架。“大头”周勤山几次要揍他都被诸新抱住,尽管这样第二天“大头”还是被王总叫到办公室训了一顿。
我也很想抽他,但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他对我又很识相,考虑到自己今年的市劳积,想想还是算了。黄晓刚还才来大队事务室没多久,便已在整个大队臭名昭著,走到哪都被人骂“垃圾”。但黄晓刚我行我素只当没听见。
监狱这种地方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大概对自己市劳积的评选越来越没底,紧张之余,刘寻东的思想汇报也开始写得频繁了起来,他要汇报的队长就是梅大队长。受恶劣风气之影响,我知道事务劳役组还有人也在写思想汇报。
自改造以来,我连一份这样的思想汇报都没写过,天生就厌恶这种行为!除了满嘴假话和告密,不知道他们还能写什么!
我们大队事务劳役组犯人的奖分都是大队总管教给的,以前是施总现在是王总,大队奖分不同于班组,每月可以一次性给足10分。今年的七月份以前我、刘寻东、黄晓刚和张建方每月的奖分都是满分。其他不拿劳积犯人的奖分都是9分。
但从八月份以后,黄晓刚的奖分突然变成了9分,这好像意味着他将有可能要被淘汰出今年劳积的资格评选。
这让人感觉很奇怪,不满120分那是连监狱劳积都没有份了。
但黄晓刚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沮丧灰心的神情,除了一如既往的思想汇报不断外,对我的态度却突然变得更加殷勤了,我一下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果然,刚一进入9月份,梅中和黄中就同时到事务室来宣布:黄晓刚是下一任的大队总事务犯人选,从现在起跟着我学习熟悉大队各项事务,其他犯人要积极予以协助配合云云。
这条消息立刻在全大队犯人群里炸开了锅,几乎是一边倒的反对和愤怒。
但还能怎么办呢?犯人除了议论两句骂骂人外,也只有听天由命摇头苦笑了。
苦笑的还有刘寻东,他一直都在希望能接替我的位置,包括我也是这样想的。大队其他人如“大头”张建方等,不是文化水平太低,就是处事能力太差。
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刘寻东和一大队所有犯人一起瞠目结舌
难怪黄晓刚丢掉一个劳积名额还能如此心平气和,他的思想汇报没有白写,王总的大腿也抱对了,他的刑期还很长,得到这样一个大蛋糕,以后他拿劳积市劳积减刑的机会多得是。
只是苦了一大队的这些犯人们,也许一个比王德强品行更差的大队总事务犯将横空出世!
然而这于我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
这说明我今年市劳积人选有望,大队不是已经在为我明年开春的减刑回家安排好了接班人了吗?否则何必如此呢?
事实也正如我所愿,2000年年初,我被评为1999年市监狱管理局犯人劳动改造积极份子。刘寻东和张建方被评为北新泾监狱犯人劳动改造积极份子。
此时我总的刑期还剩一年三个月不到,这个市劳积已经完全够减去余刑了。
漫长的黑色牢路,走到今天终于离尽头已经不远了。
黄晓刚在我台子对面也放了一张台子。现在他的人品怎么样,已经不是我考虑的问题了,我现在只想脱身出来把手里的事最好都快点交给他。好在这种人虽然品行欠抽,但脑子基本都还不错加上也有文化,春节前一些大队总事务犯要写写算算的事情基本都已经交接完了。
但“大帐”的领取发放,犯人奖金分配和奖分的奖罚,与监狱其他部门关系的协调,怎么处理解决犯人的困难和矛盾。诸如这些事只能靠良心和人格的导航去做,这怎么交接呢?恐怕我连跟他说都是多余。
我现在的思绪每天都会飞到大墙外面去,心情既激动又不安,不安的是不知道王总给我的减刑材料做了没有?什么时候做的?换了吴大和施总我早就问了,他们也一定会告诉我,可现在物是人非,我心里再想知道也不愿意问。
大队每次等待减刑回家的犯人心情都一样,一直到法院来监狱开庭前一天,队长才通知你做好明天释放回家的准备,你才知道自己真的要走出大墙奔向自由了。
没有接到队长通知的,只好再继续等,等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三中队有个犯人是1998年的监狱劳积,过完1999的春节他就开始等法院来开庭,这时他的刑期还有10个月,等了一批又一批,但每一批开庭的犯人名单里总没有他的名字,一直等到八月底都已经把他给等疯了,才终于等来给他减去余刑当庭释放的法院裁定,算一算他的余刑已经只有三个多月了。
新千年的除夕夜,大队犯人都在各自中队的活动室打牌下棋看电视,也许在这一刻他们会暂时忘记思念自己家人的痛苦,监狱这天破例晚上12点关封。
过年了,这是我自踏上牢路以后过得第五个年。
关封以后,整个监区立时安静,大队事务劳役组的人都睡在对面劳役室,我关上事务室的门也关了灯,拉开西边的窗帘坐在桌前抽烟,看着大墙外的除夕夜,无尽的思绪和夜空里时不时闪亮的焰花一起在不停地升腾飞舞。
2000年3月23日,这天我终于走完了将近五年的黑色牢路被释放出狱!
知道我要走了,监区里没有出工的犯人都站在楼道里为我送行,出了三大门经过生产车间,“680”“530”机组的很多犯人也都挤在车间门口向我挥手告别。
穿过二大门,北新泾监狱的一大门旁边有一扇小门,门卫打开这扇小门,我一步跨了出去,血雨腥风八千里路云和月的牢路就此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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