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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实现。经过湘江突围和渡过乌江之后,尤其是对黔北地域顺利占领。令北渡长江与红四
方面军会合的可能性突然显现,这给全体红军官兵带来了极大的振奋。可是,红军每一次试
图向长江靠近的战斗都未能取得突破,现在中央红军又重新回到了“到底要走向哪里”的起
点。
其次,接连失利的战斗令中央红军损失严重,尤其是主力军团损失更为巨大。红三军团
四师十团在掩护师指挥所的战斗中,一营和二营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其中七连最后使用
了预备队,到战斗结束时,全连活下来的只有连长一人,太多的牺牲令这个五尺高的汉子大
哭不止。为了保持作战能力,彭德怀对部队进行了整编,九连解散了,九连连长黄荣贤被降
到班里任班长。到了班里,黄连长才发现,这个班的九名战士竟然全是各连的连长。十名连
长彼此相互看着心里直发酸,最后他们把手拉在一起说:“咱们早晚要重新拉起一个团来!”
中央红军从突破乌江直到土城一战,在黔北的遵义地区留下了不少伤员,他们被红军托
付给当地的贫苦百姓收留看护。红军撤离遵义地区后,土豪劣绅在国民党军阀的支持和怂恿
下,对拥护红军的百姓进行了疯狂的报复。他们封山封路,到处搜查,以“杀一个红军伤员
或掉队者给一块大洋”的悬赏,大肆捕杀掉队和受伤的红军和曾经帮助过红军的人。黔军师
长柏辉章在遵义城内连续屠杀三天,城内有六百多人遇害。在红三军团驻扎过的懒板凳,一
名红军伤员被搜查出来,腿被打断了也宁死不跪,牺牲的时候趴在地上面向红军主力转移的
方向。遵义城里的大地主罗徽五,不但在回到遵义后大肆抢掠,说要把他家“被**分的东
西全部找回来”,而且还提着马刀到处寻找红军伤员。他在遵义附近的新街把生病倒在路边
的一名红军战士砍死,然后抓了一名在老乡家养伤的十四岁的小红军,在把那家乡亲全家杀
尽之后,罗徽五对小红军进行了残酷的折磨。新街的老人至今还记得当时整条街都听得见小
红军的叫骂声,老人们说那叫骂声最后变成了一丝一缕的气息。国民党区长刘焕章把抓到的
二十多名红军伤员全部用大刀砍死,然后对最后一个小红军说:“只要你愿意当长工就可以
不死”。小红军用清脆的江西话破口大骂:“我给你们当爷爷!”这位至死带着八角帽的小
红军被砍倒在水沟里时依旧怒目圆瞪。在一个叫蒲家洞的地方,刘焕章的手下从老乡家搜出
了十名红军伤员,红军官兵像在战场上一样拖着负伤的身躯与敌人进行搏斗,最后全部被害。
其中一个大个子红军,头被砍了一刀后依旧扑向刽子手。当地的百姓数十年之后依旧说,红
军把脑袋抱在怀里和土豪们拼命。在遵义东南有个叫桑木垭的地方,红军驻扎在那里的时候,
红军小卫生员被一个孩子叫走了,因为这个孩子的母亲生病就要死了。红军小卫生员看完病
回到桑木垭时,部队已经撤离了。小卫生员一个人上路去追赶队伍,没走多远就被国民党保
长拦住杀害了。当地的百姓们把红军小卫生员的遗体洗干净,埋在了路边,那里从此被百姓
们叫做“红军坟”。一些百姓生病了,就到“红军坟”边去祈告,回家后果然会觉得好了些。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那里的百姓都说红军小卫生员死后变成了“包治百病”的菩萨。后来,
国民党军队来了把坟平了,但是第二天,“红军坟”就被百姓重新堆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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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叙永往西,中央红军在四川、云南和贵州交界处的荒凉的山区中整整徘徊了十二天。
这是中央红军面临的又一个危急时刻。
毛**走在茫茫的风雪里,他知道,土城战斗的失利必会引起部队官兵的议论和不满。
这是他恢复军事指挥权后的第一场战斗,战斗指挥确实存在着问题,北渡长江的企图没有隐
蔽性,打的是红军不擅长的阵地攻坚战,而且更重要的问题是:中央红军始终没有摆脱被国
民党军“追剿”的局面。从战略战术上讲,在过去的日子里,红军能够取得战斗胜利的原因
是什么?是机动灵活,是行踪不定,是动作突然,是出其不意,是在运动中打击敌人。
雪后初清,朗月高天悬挂。
中央红军刚进遵义的时候,毛**曾说:“走呀,咱们进夜郎国!”所谓的夜郎国,并
不只存在于传说中,它在中国的历史上确实存在,虽然位置不断游移,但至少从战国到汉朝,
此刻毛**脚下行走的地方就是那个叫“夜郎的小国”的领地。
一九三五年二月六日,大年初四,中央红军在天寒地冻中到达云南东北部的扎西镇。扎
西镇孤悬于云南的东北角上,全镇仅三百户人家。毛**宿营的那个村庄叫做鸡鸣三省。
中央红军在这里停下了一直向西的脚步。
因为是春节,中央纵队和红军各军团负责民运和筹粮的干部们四处奔走,试图尽一切可
能让官兵们能够吃上一顿饱饭。
在中国西南部的荒山野岭中,共产党中央的领导人围着火盆,吃着烤山芋,又一次召开
了政治局会议。
扎西会议实际上是遵义会议政治局会议。
这次会议发生的一个重要事件是:博古彻底交出了共产党总负责人的权力。关于这一事
件,所有的史料都记述简单,即使当事人的回忆,也存在着很大差异。但是,有一点是确定
无疑的: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在军事上,博古自此没有了决策权。应该特别说明的是,博古将
党中央的领导权交给了张闻天。周恩来后来回忆说毛**当时对他讲:“应该让洛甫做一个
时期”。权力的交接形式很简单,让那几副一直跟随博古行军的装有党内文件,中央档案和
印信公文的担子,从此跟随着张闻天行军。
扎西会议急于解决的问题是:被围困的中央红军要到哪里去?哪个方向才是敌人最预料
不到的方向?
毛**建议:向东,再渡赤水,回到遵义去。
一九三五年春,中央红军离开云南东北部荒僻的扎西镇重新进入贵州北部,为摆脱纠缠
已久的国民党军的追击而连续进行的游动作战,即使从最苛刻的角度评价,也可以称得上是
世界战争史上的奇观。
所谓“奇观”,并不是指战争的规模。一九三五年发生在中国的国民党人与共产党人的
武装对抗,如果仅从兵力规模上看,于人类战争史中似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就其在以追逐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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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为主要内容的作战过程来讲,双方军队的任何一位优秀的军事参谋,都无法在地图上清
晰,准确而又完整地标出其密如蛛网的游动路线和瞬息万变的战场态势。这一作战过程险象
迭出而又绝处逢生,山穷水尽而又柳暗花明,悲痛欲绝而又欢喜若狂,极其生动地把残酷的
战场作战演绎成了一部战术对抗的精彩大戏——严格地说,中央红军第一次渡过贵州北部的
赤水河,是战斗失利后的被迫转移。而在其后两个月的时间里,中央红军连续在那条大河的
两岸来回穿越。且不论中央红军第一次渡过赤水河是否神奇,但是之后的每一次渡河,无不
令中央红军一次又一次地化险为夷——一九三五年二月十一日,毛**人生经历中一个重要
的时刻就从哪个晴朗而又寒冷的早晨开始了。
这一天,按照中革军委的命令,中央红军各军团和中央纵队开始从扎西镇向东进发。这
是一个让红军官兵心绪复杂的早晨,脚下的路几乎就是十几天前走过的路。为什么一路打过
来现在又要回去?红军官兵心中有了挥之不去的困惑,因为无法清除地了解往回走的理由,
也就不能预测未来的前景是什么。
那个早晨,毛**对中央红军的未来并没有更远的预测,因为眼下中央红军被敌人合围
的态势已经越来越严重了。
毛**还有另一件令他焦虑不安的事:贺子珍临产了。
走在长征队伍中的女红军生产是一个悲伤的历史话题。
红九军团二十二师师长周子昆的妻子曾玉在红军翻越老山界时临产,孩子在战火中出生
后被丢弃在草丛里。共青团书记凯丰的妻子廖似光也经历了相似的苦难。由于严重的营养不
良和长时间的奔波劳作,只有七个月身孕的廖似光在红军翻越一座大山时早产了。警卫部队
冲上来阻击追击的敌人,廖似光在激烈的枪声中把孩子生下来后,用一件衣服裹上孩子抱起
来就跑。她在上海工作的时候曾经生过一个女儿,因无法带着孩子通过封锁线去中央苏区,
她就把孩子送给了上海的一家红十字会医院。此刻,廖似光不愿意再一次丢弃自己的骨肉,
可是,究竟无法抱着孩子长途转战。当部队遇到第一户人家时,廖似光还是把自己的孩子留
给了老乡。国家政治保卫局局长邓发的妻子陈慧清的生产更是险象环生,那时中央纵队正以
急行军的速度通过贵州境内的一个山口,二十六岁的陈慧清却要分娩了。她被抬到了路边一
个草棚里,董必武和休养连连长侯政焦急地守候在一边。陈慧清因为难产在剧烈的疼痛中打
着滚。枪声越来越近了,董必武对警卫员说:“去,告诉董振堂,这里在生孩子,让他把敌
人顶住。”董振堂把三十九团团长吴克华叫来了:“生孩子需要多长时间,就给我顶多长时
间!”三十九团的红军官兵在距离陈慧清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与敌人展开了殊死的战斗。拼杀
中,不断有官兵问:“生了没有?生了没有?”整整两个小时后,孩子出生了。董必武立即
命令把已经昏迷的陈慧清抬走,然后他抱着孩子掏出了一张纸——年近五十的老红军董必武
在这张纸上用最恳切的话语写道:收留这个孩子的人是世上最善良的人。写完了,他把字条
放进包裹着孩子的衣服里,把孩子轻轻放在了弥漫着硝烟的路边。担负后卫任务的三十九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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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撤离了阻击阵地。当董振堂听到有官兵埋怨说为了一个孩子让一个团阻击不值得时,这
位红军军团长火了,董振堂说:“我们今天革命打仗,不就是为了他们的明天吗?”
从扎西出发的第四天,是贺子珍与毛**结合后的第四次分娩。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一个女孩儿,一九二九年出生在红军第二次攻打福建龙岩的时候。
因为部队要撤离,出生仅仅二十天的孩子被托付给了当地的一户老乡。三年之后贺子珍回到
那里去找女儿,老乡说孩子早已经不在人世了。一九三二年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毛毛在苏区出
生,红军军事转移前夕被留给了毛**的弟弟毛泽覃,现在已是音讯全无。在毛毛一岁的时
候,他们还有过一个男孩,但是由于早产而夭折。此刻,在路边残破的空房子里,贺子珍在
**中不断地念叨着:“第四个……第四个……”天下着雨,格外寒冷,女红军们撑着雨衣
为她遮挡寒风和冷雨。贺子珍的生产依旧不顺,在极度的疼痛中,她透过残破的屋顶看见了
阴云密布的天空。两个小时后,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儿。警卫员给孩子擦了身子后,用一
块土布把孩子包了起来,然后大家都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沉寂了好一会,贺子珍说:
“中央有规定,行军不能带孩子,你们想办法送人吧。她长大了如果参加了革命会来找我们
的……董必武立即把孩子连同三十块银元一起交给了警卫员和毛泽民妻子钱希均。两个人抱
着孩子转身就跑,跑出去了好远,才在一座山坡上发现了一户人家。进去一看,里面只有一
个年迈的瞎老婆婆。四周荒无人烟,只能留在这里了。钱希均回来小声地对贺子珍说:是个
阿婆,人还面善”。一直没掉眼泪的贺子珍突然嚎啕大哭。
数十年后,经当地部门的详尽调查,确定当时收留孩子的老人是家住白沙河边的张二婆,
老人还给孩子取过一个名字叫王秀珍,孩子在三个月时因身上长毒疮死了。
虽然妻子生孩子的消息会再第一时间被飞报给毛**,但是史料中没有毛**在得知他
的又一个女儿被丢弃在深山里时的记述。
二月十六日这天,距离中央红军最近的川军发现情况似乎有点异样,刘湘赶紧给薛岳打
了个电报,电报说:“南窜之匪,经我滇军压迫,有回窜蔺叙之模样。电请薛总指挥,饬驻
古蔺部队出击。”虽然川军的情报已经晚了,但是薛兵的回电竟然是:“古蔺附近阵地,职
已配备完全,俟其到达,彼劳我逸,可操胜算。”——此时,中央红军从古蔺南侧悄悄越过
了薛岳“配备完全的阻击阵地,已经再一次到达了川黔交界的赤水河边。”
事后证明,在中央红军离开扎西向东移动的七天之内,除了川军发现了红军移动的一丝
迹象外,国民党军兵没有弄清楚中央红军的行动意图,其各路大军依旧在向扎西方向急速推
进。于是,在中央红军第二次渡过赤水河之前,其东进的举动已经具备了出其不意的前提。
中央红军近三万官兵经过七天不停顿的行军,终于在国民党军重要包围一个缝隙间穿过,
走到了包围圈的边缘。
二月十八日,中革军委发布了“为东渡赤水对我军十九日行动部署致各军团”电,要求
中央红军各部队“须在【十九】后两天以最迅速坚决行动确实取得并控制渡河点,架好浮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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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迟要二十夜及二十一上午全部渡河完毕”。
二渡赤水河的作战行动依旧是两个主力军团担任开路前锋;红一军团为左路,占领太平
渡附近渡口;红三军团为右路,占领二郎滩附近渡口;中央纵队在后卫红五军团的掩护下从
中间通过。
红一军团先头部队二师迅速到达了太平渡,控制了渡口和河岸边的船只,并以一个团抢
先渡过赤水河,占领了河东岸贵州境内的高地。接着又派出另一支部队,在土城附近渡过了
赤水河,对土城,猿猴的黔军进行侧击,以掩护主力部队渡河。在两支红军部队的攻击下,
黔军只是朝天放了几枪就跑得无影无踪了,致使红军的工兵部队在相距十公里的太平渡和九
溪口两个渡口同时架起了浮桥。
右纵队红三军团的先头部队是十三团。十八日晚十三团抵达了二郎滩渡口。这是一个坐
落在川黔两省交界处的繁华小镇,集镇沿着赤水河西岸延伸开来。就在红三军团到达二郎滩
渡口的时候,黔军犹国才部的一个团也正向这里急速推进,并占领了河东岸的一个制高点,
其一部已经开始向赤水河西岸赶来。对于十三团的红军官兵来讲,争取到先机就是胜利。虽
然只找到了三只木船,但红军还是开始了强渡。每只木船最多可容三十人,由于河水水流湍
急,船只一个来回很费时间,这让团长彭雪枫万分焦急。好容易渡过去一个营,彭雪枫立即
命令占领滩头阵地。突然,不远处传来了枪声,原来向这里开进的黔军和一支闻讯前来助战
的游击队顶上了。黔军这才知道二郎滩渡口已经来了红军主力,于是赶紧停下脚步,在山腰
上开设了阻击阵地。十三团渡过两个营后,立即对黔军发动了攻击。彭雪枫说:“这是背水
一战,又是向上仰攻,要勇猛冲锋,坚决把敌人打垮。”两个营的红军官兵鼓足了勇气,迅
速展开了攻击队形,以决死的态势向山上的黔军阵地扑了上去,红军的呐喊声刚一响起,黔
军没有抵抗丢下阵地就跑了。敌人一跑,红军官兵马上意识到这是黔军,于是大胆地开始追
击。黔军为了逃命纷纷从河谷悬崖上往下跳,因摔伤不能动的在一个小山窝里就挤了三四十
人。红军官兵不能往下跳,只能绕着山路追下去,弯曲的山路上到处都是黔军丢弃的背包,
手**,子弹和枪支。黔军逃跑的时候有脱下军装再跑的习惯,于是黔军的军装也被扔得到
处都是。
当晚,二郎滩渡口的浮桥架设完毕,红三军团的后续部队陆续渡河。十九日早晨,渡过
河的红三军团主力部队向当面的黔军阵地发起了攻击。防守这个阵地的是昨晚增援而来的黔
军的一个团,由副师长魏金荣率领,阵地修建在通往遵义的一个叫把狮坳的山口上。红三军
团分兵几路,正面进攻,左右迂回,一支小部队甚至翻越大山,跑到了黔军阵地的后面。魏
金荣发现后路已被截断时,立即带着几名卫兵率先逃离了阵地,结果引发了黔军不可收拾的
大溃逃。
左纵队的红一军团一部在土城附近渡过赤水河后,立即向土城和猿猴发动了进攻。驻守
这两个据点的黔军象征性地抵抗了一阵后,就向北撤退到葫市等待增援。驻扎在土城附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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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军教导师第三旅五团借口没有防守土城的任务,也即刻撤离了。五团二连的书记官许俊陶
刚回家过完元宵节,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红军包围了。营长徐定远从中
弹的马上摔下来,在许书记官的搀扶下拼命奔跑,好不容易才逃出红军的火网——“我团损
失很大”。许书记官回忆说:“被打死打伤的士兵遍地都是。是的无人掩埋,伤的无人救护,
伤亡者的枪弹全被红军缴获了”。
攻打土城的红一军团官兵心情是复杂的。因为十几天前,就是在这里,他们的许多战友
们付出了生命。占领土城后,他们站在依然能够闻到的血腥味的战船上,不禁百感交集。
红一军团扫清了黔军的阻击后,向桐梓的北面直插过去。
同时,红三军团也开始向桐梓的南面疾进。
二月二十三日,红一军团到达了习水县新罗坝,红三军团达到了桐梓以西的花秋,红五
军团到达了习水附近的良村,红九军团到达了习水附近的碗水,中央纵队到达了吼滩。
当晚,中革军委命令红一、红三军团对桐梓县城发起攻击。
此时的桐梓基本上是一座空城。黔军在慌乱中调度出了问题,原来驻扎在这里的部队被
调往了北面的松坎,城里只留了两个连,说是等待黔军杜德铭旅前来接防。结果杜旅长的部
队没有等来,却等来了红军的猛烈进攻。
黔北重镇桐梓就这样再一次被红军占领了。
顷刻间,桐梓县城内写满了红军的标语,路上还立着不少路牌,上面写着:“前面打了
土豪!快去分谷子!”
占领桐梓后,红三军团开始向桐梓以南的遵义方向疾行。十三团团长彭雪枫回忆说:红
军官兵对第一次占领遵义时的印象太深了,“繁华的街市、热情的群众、鲜红的橘子、柔软
的蛋糕”所有这些记忆无不令官兵们一路上兴致高涨。沿途贫苦的百姓都出来看红军的队伍,
每天都有近百名贫苦农民加入红军。
红三军团到达回龙场的时候,毛**来了,他号召红军官兵一鼓作气,消灭王家烈和周
浑元的主力,打一个漂亮的大胜仗。毛**说:敌人就向五个手指,咱们要一个一个把他们
割掉。怎么割这些指头呢?现在关键是一面“牵牛”一面“宰猪”。“牵牛”就是派一支规
模不大的部队往北口,装成红军的主力,用打了就跑的办法与川军兜圈子,给敌人造成中央
红军主力还要北渡长江的错觉,至少要在桐梓以北把川军牵制三天以上。同时,红军主力大
军南下去打遵义,大刀阔斧地去“宰”黔军这头“肥猪”。红军官兵们都被毛**的话逗乐
了。
毛**这个奇异的作战设想,基于这样一个基本事实:中央红军突然向东二渡赤水,虽
然出乎敌人的预料,把敌人甩下了至少四天的路程,但是目前的处境依旧不能乐观:南面,
黔军正向桐梓和娄山关方向增援,国民党中央军吴奇伟部第五十九、第九十三师正从贵阳地
区向遵义开进;北面国民党中央军上管云相部已从重庆南下,进至綦江、松坎一带,再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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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守在那里的川军,中央红军很可能会处于敌人的南北夹击中。此时的中央红军必须毫不犹
豫地朝着一面的敌人冲上去。但是,往哪一面冲呢?蒋介石的判断有一定的道理:中央红军
经过突然机动后,必然会再撕开的缝隙之中,再次尝试向西北方向北渡长江去与红四方面军
会合,或者向东北方向去与红二、红六军团会合。这两条路红军必选其一。但是,中革军委
发布的命令却是:向南,冲过娄山关,再占遵义。
二十四日凌晨,红三军团攻打娄山关的突击部队十三团和十二团冒雨从桐梓出发了。三
连连长邹方迪带着一个排在一个叫南溪口的地方遇到了几个背煤的人,因为行色可疑邹连长
把他们扣留了。红军官兵把煤筐里的煤一倒,倒出了驳壳枪,原来是黔军的侦查兵。经过审
问得知,黔军主力到达了板桥,其中两个团已经上了娄山关,杜肇华旅的指挥所在黑神庙,
黔军在娄山关关口至黑神庙一线设置了阻击阵地。
晚上,十三团团长彭雪枫给侦查连连长韦杰下达了枪占娄山关山口的任务。侦察连立即
开始急行军,一个晚上换了三个向导,二十五日早晨到达了距娄山关约两公里的红花园。在
这里,红军官兵看见娄山关左右夹峙的山峰云雾缭绕,一条公路自关口盘旋而下,山下的一
个小客店冒出了缕缕炊烟。尖刀班向韦杰连长报告说前面发现几个敌人,韦杰立即命令手枪
排化装成国民党军上去把敌人围住。被围住的黔军里有个少校军官,手枪排缴获了他的枪和
公文包。一看公文才知道,黔军柏辉章,杜肇华部的四个团已先于中央红军到达了娄山关。
韦杰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命令全连火速前进。侦察连很快就和黔军的前卫部队遭遇了在黔
军措施不及地向后退去时,侦察连马上开设了阻击阵地。而这时候,在红军阻击阵地南面的
公路上,黔军的大部队密密麻麻地开来了。
突破娄上关的先机已失,只有趁敌未稳强行夺关了。
红三军团的官兵在冷雨中草草吃过午饭,军团长彭德怀下达了夺取娄山关的作战命令。
这是一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作战命令,是一个令红军官兵没有任何退路的作战命令。彭德
怀一反作战常规,令红三军团仅有的四个团全部参加进攻,不留任何一支预备队——扎西整
编的时候,红三军团由于连日作战损失严重,取消了师一级的建制,部队缩编成四个团,原
来的师长和师政委都当了团长和团政委——现在,以彭雪枫为团长,李干辉为政委的十三团
和以谢嵩为团长,钟赤兵为政委的十二团担任正面进攻,以张宗逊为团长、黄克诚为政委的
十四团和以邓国清为团长,张爱萍为政委的十一团左右迂回。下午四时,彭德怀亲临十三团
的阵地,命令在天黑之前务必要拿下娄山关关口。
娄山关,海拔一千四百四十米,向北距桐梓县城十五公里,南接遵义县境,一孔之道,
险峻异常。川黔公路盘旋其中,两侧群峰并立,绝壁千仞。关口两侧是主峰,陡峭不可攀登;
东侧山峰俨如巨锥,名叫点金山,是控制关口的制高点。
彭雪枫和李干辉一声令下,十三团在细雨中瞬间消失在了关口下的沉沉雾气中。
十三团决定由三营先把左侧的一个高地拿下来,然后由一营主攻制高点点金山。三营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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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攻击,就遭到了黔军第六团杨国舟营的火力拦截。黔军居高临下,用机枪封锁了通向关
口的公路,给进攻的红军造成了严重杀伤。三营派出了一个连,迂回到黔军阵地的侧翼,突
然发起了攻击。黔军两面遭袭,最终无法支持,开始向点金山撤退。三营占领了左侧高地,
为攻击点金山建立了一个有利的出击点。随后,一营的进攻开始了。在点金山上阻击的是黔
军第十团,他们凭借着险峻的地形和构筑好的坚固工事拼命抵抗,同时也得到了身后黔军火
炮的火力支援。一营分为两个梯队向山顶轮番冲击,但是都以失败告终,最终与黔军形成了
僵持局面。眼看天就要黑了,团长彭雪枫焦急万分,他对连长们说,如果最重要的制高点点
金山拿不下来,中央红军全面突破娄山关就等于一句空话,咱们十三团决不能给第三军团,
给军团长丢脸。
彭雪枫命令一营组织突击队,不惜一切攻下娄山关。一营要求三连承担突击任务,三连
连长血脉贲张,大吼一声:“跟我上”!红军官兵跟着一声吼,发起了最后的攻击。他们冒
着黔军的弹雨在陡峭的山崖上往上攀爬,不断有战士中弹坠落,但是三连的吼声一直没有停
止,直到吼声沙哑。一排的三名战士充当了开路前锋,他们叼着匕首,背着手**,沿着绝
壁的缝隙一点点地向山顶靠近,在他们翻上山顶的那个瞬间,黔军向他们蜂拥而来,三个红
军战士背对绝壁投出了一排手**。手**的销烟还没散尽,三把尖刀寒光凛冽地向敌人刺
了过去,随着黔军发出的惨叫,三连向山顶的最后冲锋开始了。前沿的黔军被迫向后压缩,
但是整整一个营的黔军又反击上来。三连连长大喊:“咱们没有退路!往前冲击啊!”为冲
击山顶付出了巨大牺牲的三连再次迎着增援的黔军冲过去。这时候,一营一连二连和重机枪
连也翻上了山顶,四个连的火力向黔军开始了猛烈射击,黔军最终被赶下了山顶。但是,红
军立足未稳,黔军第十团在团长宋华轩的督战下,再次向山顶反扑过来。天已经逐渐黑下来,
双方在山顶上展开了残酷的搏斗。最后的时刻,红三军团炮兵营把仅有的几发炮弹用在了这
个方向,排长张量来不及架设炮架,凭借着娴熟的射击技巧在斜坡上杵击发射,炮弹在黔军
中准确地爆炸,黔军出现了撤退的迹象。十三团的官兵乘胜发起冲击,点金山主峰被红军占
领了。
点金山的后面就是娄山关关口。
身上血迹未干的一营、三营和重机枪连的干部们组成了临时指挥部,紧张地商量着夺取
关口的作战方案。最后决定由一营巩固点金山阵地,阻击黔军的反击,三营在重机枪连的掩
护下抢关,九连在前,七连,八连跟随。六挺重机枪开始了掩护射击,九连在连长廖九风的
率领下,向退守关口的黔军发动了冲击。他们很快占领了关口一侧的制高点小尖山,接着三
个连队分为三个方向一齐向关口冲锋。冲锋中,替代负伤的三营营长指挥战斗的营教导员冲
在最前面,黔军的子弹暴雨一样密集,红军官兵看见他们的教导员身体晃了一下,然后栽倒
了。
从关口阻击阵地撤退到南部山腰的黔军连续发动了四次反击。红军官兵发现黔军的冲击
500
队伍中有个手提马刀的军官,凡是后退的士兵都会被他砍倒。于是红军官兵挑选了四名射手,
寻找时机一齐向这个黔军军官开了火。最后,黔军在发现侧翼出现了迂回的红军之后,从关
口阵地全部撤退到了南面的阻击阵地上。
娄山关关口的夜晚冷雨霏霏。
团长彭雪枫率领二营上来,他们带来了晚饭。
在查看了一营、三营的损失情况后,彭雪枫派出了一支小分队,小分队的任务是点燃火
把满山移动,以震慑黔军;同时在公路两侧的悬崖上堆积大量的石头,准备应付黔军的反扑。
彭雪枫对干部们说:“明天定有恶战”。
十三团的红军官兵神情严峻。
晚二十三时,彭德怀决定由十二团代替刚刚结束苦战的十三团担任正面主攻,张宗逊和
黄克诚率十团由左侧迂回攻击黑神庙,邓国清和张爱萍率十一团迂回板桥断敌退路,十三团
休整后从点金山出发侧击黔军右翼。
当晚,十二团前进到娄山关关口接替十三团,并命令三营把守关口阵地,一营为第二梯
队,二营在山腰作为预备队。
二十六日拂晓八时,大雾,黔军向娄山关关口的反击开始了。十二团政委钟赤兵和参谋
长孔权都在即将迎接苦战的三营。三营营长杨威一直到敌人距自己的枪口只有五米远的地方
才下令开火,黔军的第一次冲击很快就被压下去了。这时,带领小部队在西侧准备攀登悬崖
给敌人以侧击的参谋长孔权回来了,因为悬崖上林木太密根本无法锁定目标在哪里。上午十
时,黔军发动了更大规模的进攻,军官全部在后用手枪督战,前面的士兵黑压压一片向娄山
关关口蜂拥而来。
钟赤兵想起了彭德怀的话:“现在,王家烈到了遵义,薛岳,周浑元和吴奇伟已北渡乌
江,必须迅速夺取娄山关,不然中央红军就被合围了”。
三营官兵在黔军冲击最猛烈的时候,迎面而上发动了反冲击。
两股力量瞬间便撞击在一起。
这是中国工农红军战史上惊心动魄的一幕:军号声在瞬间嘹亮地响起,令整个娄山关群
峰间缭绕着不绝于耳的号音,红军士兵跟在向前冲去的干部们的身后,端着刺刀或举着马刀
呐喊着冲出了掩体,英勇无畏的身躯向着黔军潮水般地推了过去!黔军的冲锋队形霎时间混
乱起来,然后就开始顺着公路向深谷中撤退。
这时,作为预备队的干部团在上干队队长肖劲光的率领下,也冲到了关口的南面,在连
续占领了几个山包后,协同三营把黔军压在了山谷中。
沿着公路追击黔军的速度太快了,他们冲在了红三军团所有部队的最前面,黑神庙,黔
军指挥部所在地,当三营追击到这里的时候,黔军蒋德明旅第四团突然从山谷里冲了出来,
三营瞬间被压回了几十米,官兵出现了大量的伤亡。十二团团长谢嵩立即命令二营火速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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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营,二营在营长邓克明和教导员谢振华的率领下向黑神庙扑了过去,再冲到黑神庙半山坡
的时候,前卫四连指导员丁胜报告说,跟随三营冲击的丁政委受伤了,谢振华说,四连给我
冲上去,无论如何要吧丁政委抢下来!谢振华一边说一边跟着四连冲上了山坡。在路边的草
丛中,他看见了负伤的钟赤兵。一名警卫员和一名参谋正在给他包扎,鲜血从他的左腿往外
涌,染红了身下的草丛。警卫员说,包了十层血还是冒。悲痛一下袭击了谢振华。谢振华还
记得在中央苏区万年亭战斗中,他在五师十四团任政委,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五师政委陈阿金
牺牲,接替陈阿金的新政委就是钟赤兵。钟赤兵深受官兵们的爱戴,他作战时身先士卒,总
是冲在最前面,不管什么样的恶仗,战士们跟着他就会生死不顾。谢振华命令六连指导员陈
福太立即组织人把钟赤兵抬下战场,然后他举起了驳壳枪:“同志们,跟着我,冲啊”!
黔军在战斗中的表现出乎了红军官兵的预料,以至他们有点怀疑眼前的对手是不是曾经
不堪一击的贵州“双枪兵”。
二营越过三营继续向黑神庙冲锋,在接近一个山弯的时候,遇到了黔军严密的火力封锁。
营长邓克明和教导员谢振华召集三个连长开会,决定由五连担任突击队。团参谋长孔权挺身
而出决定亲自带队。
十二团团长谢嵩率领一营开始了火力掩护,二营五连在弯道中分成三个梯队迎着黔军的
射击前行。在突破了几道障碍后,距离黑神庙只剩不到一百米了,可是黔军的又一批增援部
队赶到了战场,并且迅速向红军反扑过来。被压在公路两侧的五连利用黔军修筑的掩体顽强
抗击。在黔军的连续冲锋中,排长宋福朵,班长王誉桥和战士殷福希先后牺牲。五连连长高
书官带领机枪班死守前沿,增援上来的四连和六连占领了公路左侧的制高点,以阻击增援的
黔军。两军在狭窄的山路上展开了殊死的对抗。五连的伤亡越来越大,副指导员和二排长先
后牺牲,团参谋长孔权的子弹打光了,就在他试图在阵地上找子弹的时候,黔军的一颗子弹
集中了他,他的胯骨被打碎了。
二十六日下午四时,红三军团各路迂回部队均已到达指定位置,彭德怀随即下达了总攻
的命令。正面,十三团,十二团和干部团向被压在黑神庙谷地里的黔军发动了最后的进攻。
而这一刻,黔军的背后也响起了枪声,迂回的十团和十一团的攻击也同时开始了。
黔军开始溃散,沿着山间小路向遵义方向逃去。
彭德怀和杨尚昆站在板桥附近的公路上,在他们的身边,蹲着一片被截住并被俘虏的黔
军官兵。
娄山关一战,红三军团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十二团政委钟赤兵因身负重伤被锯掉了一条腿。十二团参谋长孔权负伤后被留在当地的
老家乡,从此没有了任何音信。十几年之后,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的黄克诚有一
天接到了一封来自遵义的信,信里写道:“老师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孔权,打娄山关的那
个孔权……”孔权活了下来!在黄克诚的过问下,孔权成为遵义纪念馆的馆长。从此,他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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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一年地向来这里参观的人们讲述娄山关战斗,讲述那些至今还游荡在险峻大山中的年轻而
勇敢的英魂。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
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
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海,
残阳如血。
娄山关,硝烟将散,血迹未干,寒风凛冽,林涛怒号。
傍晚时分,毛**随着中央纵队通过了云海苍茫的娄山关。
二十六日晚二十时,中革军委以朱德的名义发出了“关于我军乘胜夺取遵义致红一、三
军团”电。电报表明:黔军的约六个团已被红军击溃,目前遵义城内空虚,薛岳的国民党中
央军二十七日前无法到达遵义。因此中央红军各军团须“乘溃敌喘息未定跟踪直下遵义”。
按照中革军委的命令,第三军团于二十七日凌晨发布了攻打遵义的作战命令:十团、十
一团向遵义新城,老城攻击;十三团阻击懒板凳方向的来敌。同时,第一军团也发布了作战
命令:如第三军团在前面追击,则跟随前进;如第三军团停止追击,则要超过,他们继续追
击。两个军团作战区域的划分是:以遵义城北的公路为界,路东为第一军团作战区域,路西
【含公路】为第三军团作战区域。
从娄山关败退下来的黔军第四、第六、第十五团在连夜逃到高坪附近的时候,遇到了军
长王家烈和师长柏辉章,他们率领着第一、第五、第八三个团正准备去增援娄山关和黑神庙。
当听说娄山关已经失守,红军就要追过来的时候,王家烈和柏辉章甚至都没商量一句,两个
人不约而同地立即往回跑,沮丧的王家烈心情极其复杂。他知道遵义守不住了,因为薛岳已
经掌握了贵州的财权,不但不给黔军发军饷,同时也不让他集中指挥黔军。现在,他能够指
挥的部队只有四个团。在遵义的时候,他就对那些恳求他坚守城池的豪绅们说,你们还是各
自逃命去吧。但是,当他收到薛岳关于中央军的两个师正在疾驰北进,顷刻就可以到达遵义
解围的电报之后,他的心里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于是他决定固守遵义等待中央军的到来。
可是,增援需要时间,至少还要两天。
王家烈和柏辉章跑到遵义城北约七公里处的十字铺一带停了下来,在公路两侧大约五十
米高的山头上仓促建立起防御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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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团政委张爱萍认为在这里阻击的黔军是一支掩护部队,于是立即率领先头营向阻击
的黔军发起了攻击。可是很快,攻击的红军就被黔军强大的火力所阻挡。十一团又投入了两
个营再次发动进攻,黔军不但没有动摇,阻击的火力反而更加猛烈了。由于后续部队还没有
赶到,十一团的两个营开始边打边撤。冲锋时政委张爱萍在最前面,撤退时他走在最后面。
张爱萍的身边有个小红军,刚才冲锋的时候,他和他的哥哥并肩向前,但是哥哥中弹倒下来,
小红军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跑。现在他也走在了十一团的最后,和政委张爱萍一起。黔军越
追越近,喊着:“小**不要跑!你被捉住啦”,小红军提着一支短马枪,回头喊:“你来
呀!你捉我呀!”
十一团刚撤出不远,军团主力就到了,十一团立即把攻击改为围歼,两支队伍分别向黔
军阵地的两侧迂回,然后发动了进攻。在进攻中,黔军旅长杜肇华和副旅长江荣华负伤。柏
辉章发现黔军已经腹背受敌,急忙下令全师撤回遵义城内。
十一团紧追不舍,一直追到遵义城的一片开阔地前。
这时,黔军第五团已经从鸭溪赶到遵义,黔军在湄潭的部队也在向这里疾行,薛岳的国
民党中央军第九十三、第五十九师距离遵义只有两三天的路程了。因此,中革军委认为占领
遵义的时机稍纵即逝,要求第一、第三军团务必当日拿下遵义城。
一九三五年二月二十七日下午,久雨初晴,列日当空。位于前沿的红三军团参谋长邓萍
心急如焚。在安排部队休息之后,他带着十一团政委张爱萍、参谋长兰国清前出到遵义城墙
下的一个隐蔽处观察敌情。邓萍建议先派一个营向前接近城墙,提前隐蔽起来,等主力到达
发起总攻时,这个营可以首先冲上去。张爱萍随即向三营下达了潜伏命令,同时派出一个侦
察排秘密向前控制要点。在继续观察的时候,三个人突然发现有人在爬城墙,仔细看去,似
乎是派上去隐蔽的三营。“哪个叫他们爬城墙,乱搞”。邓萍说,“看看带头的是哪个?”
张爱萍在望远镜里看了好一会儿,说:“那个带头爬的好像是七连指导员蔡爱卿。这个家伙,
胆子大得很。”三个人正说着,又看见那些人从城墙里爬了出来,不一会儿,三营派来的通
信员到了,报告说:“一个连爬进城又爬了出来,都看清楚了,是两层城墙。”邓萍说:“告
诉营长,不要回来,也不要爬墙了,就在那里隐蔽,等到天黑,攻击命令一下,再往前冲”。
城墙上的黔军似乎发现了这里的动静,团参谋长兰国清建议换个地方,但邓萍认为这里
视野开阔不肯移动。兰国清的话音刚落没一会儿,城墙那边突然响起了枪色,邓萍身子一歪,
倒在了张爱萍的肩膀上。
十二团、十三团的突击队成立了,几个突击队各带轻机枪一挺和云梯两架,突击队员每
人一支驳壳枪,一把马刀和五支手**。晚上九时三十分,突击队队员开始向遵义城墙靠近。
二十八日零时三十分,突击队员悄悄地爬上了城墙,杀死了哨兵,他们在城墙上吹响了军号。
山城遵义又一次在梦中被惊醒。红军官兵们高喊着“为参谋长报仇”冲了进去。黔军没能组
织起任何抵抗就丢弃了一切从城南夺门而出,开始了一路狂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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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义城重新被红军占领了。
彭德怀给邓萍买了一口棺材,将他安葬在城外山坡上一棵沙棠树下,年仅二十七岁的红
军参谋长邓萍从此长眠在了遵义城下。
二十八日上午十一时,毛**一直期盼的打一场胜仗的时刻出现了。
中央红军自二渡赤水重新进入贵州以来,从黔北的桐梓地区突然南下,突破娄山关继而
占领遵义城,打垮了黔军的主力,现在最凶险的敌人就是国民党中央军了。如果按照中革军
委的设想,红军要在遵义地区暂时落脚,以拥有一块获得休整喘息之地,那么就必须如同毛
**说的那样,将国民党各路大军的一部甚至是几部给予重创——目前是打击吴奇伟的国民
党中央军的绝好时机:川军和滇军虽然依旧在向遵义地区压来,但是贵州终究不是他们的地
盘,他们并没有强烈的作战积极性,且红五、红九军团正在桐梓以北死死地阻击着川军和滇
军。而受到严重打击的黔军目前分散在各地,由于受到薛岳制约,王家烈已成了没有指挥权
的空头司令,黔军部队要恢复战斗力需要相当的时间。那么,在贵州境内,只有国民党中央
军是红军的最大威胁了。现在,吴奇伟部的两个师已经孤军深入到红军的眼前,这个战机万
分宝贵且稍纵即逝,如果能够在国民党中央军其他各路大军到达之前,彻底把眼前这两个师
的敌人吃掉,那么就可以在遵义南部创造了一个军事上相对宽松的环境,使中央红军始终被
追击的被动局面在一段时间内得到缓解,还可以避免北上的国民党中央军与南下的川军和滇
军再次对中央红军形成大军合围的态势。
二十八日零时,中革军委发出了作战命令:“第一、三军团应不顾一切疲劳,马上乘胜
南下,坚决猛追该敌。并部署在新站地域与敌决战……这一追击的决战关系全局胜负,无论
如何要扩张战果到灭其全部,不得丝毫动摇”。
彭德怀和杨尚昆立即作出了作战部署:十团、十三团在遵义西南的红花岗,老鸦山一线
构筑防御工事,十二团担任迂回包抄的任务。
林彪和聂荣臻也命令第一军团各部队在遵义东南修筑工事,等战斗打响之后,一师包抄
敌人的后路,二师准备追歼。
同时,第三军团的十一团和第一军团的三团分别南下接敌,采取边打边撤的战术,将吴
奇伟的国民党中央军逐渐向北引诱。
接近中午时分,两军相峙于遵义城南的红花岗和老鸦山。
在江西中央苏区反“围剿”战场上,红军多次与国民党中央军吴奇伟部交手,现在两军
骤然在贵州的偏僻一角相逢,战场气氛格外异样。
向红三军团十一团红花岗防御阵地进攻的,是国民党中央军第五十九师韩汉英部。红花
岗,主峰九百九十一米,地形险要,是扼守遵义的南大门。十一团首先抢占了红花岗主峰,
他们的任务就是死死地阻击,把敌人拖在这里。第五十九师的进攻从一开始就是猛烈的,军
官们给每个士兵都发了两块银元,并且在散兵线的后面布满了持枪督战的战场督察队。和黔
505
军不一样的是,国民党中央军的炮火十分密集,并且有飞机的支持。第五十九师的两个营在
炮火的掩护下,反复向十一团的阻击阵地冲锋,双方都出现很大的伤亡,尤其是进攻的国民
党中央军,担任主攻的两个营“官长伤亡殆尽”。十一团很快就发现敌人出现了动摇,在团
长邓国清和政委张爱萍的带领下,红军官兵高举着马刀喊:“不要跑!缴枪就活命!”但是
敌人撤退的趋势已经不可遏制。敌一营三连连长宋少华肩膀负伤,他一边组织几个老兵掩护
撤退,一边向后奔跑,奔跑中他听见一声大喝:“站住!缴枪不杀!”向他怒吼的是一名腿
部中弹正坐在草丛中包扎的红军战士。宋连长愣了一下,随即被追击而来的几个红军扑倒在
地。
对红花岗主峰的进攻受阻之后,吴奇伟调整了作战方案,集中兵力向由十团防守的老鸦
山阵地发动了进攻。参加进攻的不但有第五十九师,第九十三师唐云山部也投入了战斗。在
炮火的轰击和飞机的轰炸下,老鸦山山头上的树木和野草都燃烧了起来,一个整师的国民党
兵黑压压地向红军的阵地前沿蠕动而来。十团的官兵连续几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但是敌人
的进攻规模越来越大,一部分敌人已经冲到了主峰上。急了眼的团长张宗逊决定立即发动反
击,他让政委黄克诚留在主阵地上,自己和参谋长钟伟剑率领官兵开始了反冲锋。红军官兵
反冲锋主要武器是刺刀,在小小的山头上,双方展开了空前残酷的肉搏战。一次次的肉搏战
一直持续到下午三时,团长张宗逊负伤倒下,参谋长钟伟剑牺牲。老鸦山阵地遂被国民党中
央军占领。
这是一个危险的时刻如果中央红军在遵义以南的阻击战被突破,不但红一军团向敌人两
侧的迂回包围失去了依据,而且中央红军将面临两面受到夹击的处境。更严重的是,中央红
军自突破;娄山关以来的所有努力都将毁于一旦。
彭德怀上了最前沿。组织部队夺回失去的老鸦山,十一团三营的两次进攻都失败了。十
团的进攻同样受挫,九连在连长黄思沛和指导员丁三的率领下曾经冲上了主峰,但是遭遇到
敌人猛烈的反击,九连在伤亡过半的情况下退了下来。
朱德也上来了。他在电话里对十一团政治处主任王平说:“这是背水一战,如果失败,
我们就得到乌江去喝水”。十一团再次组织部队强攻。甚至在加强了一个连的兵力后,进攻
依旧没有效果。
双方都知道失败意味着什么,于是无论进攻还是阻击都决一死战的态势,投入了最后可
以使用的最大兵力——重兵对垒,冲突的顶端在一个小小的山包上。战斗进行到这个时候,
双方中的任何一方哪怕出现一丝一毫的动摇或者放弃的迹象,都会如同岌岌可危的大堤出现
一个小小的裂缝一样,瞬间就会兵败如山倒。
中革军委命令:干部团上。
土城战斗之后,干部团再次出现在战斗最危急的时刻。
干部团由北向南正面进攻,十一团从左侧助攻。这次进攻,红军所有的机枪都开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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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们不顾一切地蜂拥向前。这时,迂回的红一军团在敌人的后面已经打到了吴奇伟指挥部
所在地忠庄铺,而向另一侧迂回的红军也已经突破了黔军的阻击阵地正向纵深发展——王家
烈在红军的再次打击下一跑就无影无踪,致使中央红军对吴奇伟部的合围趋势已经形成。
最后时刻,吴奇伟的信心首先动摇了,
红军的枪声离忠庄铺越来越近,突然,吴奇伟命令第九十三师掩护,指挥部立即向南转
移。于是,几乎是一瞬间,在前面与红军血拼的第五十九师终于垮了,洪水般地溃退了下来。
战局的突变令彭德怀和林彪几乎同时下达了一个命令:追!
这是中央红军在长征中第一次大规模地追击敌人。
在五里堡第一军团指挥所里,林彪把各师师长、政委和参谋长都找来了。干部们一进到
林彪的那间大木板房里,就发现满墙都是地图,于是立即预感到部队要有大行动了。林彪开
会的目的就是命令各部队不惜一切地追击:一师沿着公路东侧,向白蜡坎方向追击;二师在
公路上追击,最后以乌江为界聚歼。聂荣臻对干部们说:“我们没吃饭,敌人也没吃饭;我
们疲劳,敌人比我们更疲劳。追击的成功关系全局,要不顾一切追下去,力求全歼敌人,这
个决心不能有丝毫动摇”。有干部请示追击的范围,林彪说:“给我追出一百里”。
一师参谋长耿飚率领二团沿着公路追击。开始的时候部队还比较集中,但是跑着跑着部
队就散开了。因为吴奇伟的部队跑得到处都是。二团的一个班追到了一个小镇上,发现跑到
这里的敌人正在百姓家抢食物。红军班长当街吹响了哨子,喊:“集合!集合!”敌人果然
乘乘地集合了,然后稀里糊涂地被缴了械。二团沿路抓的俘虏太多,其中不少是黔军官兵,
不断有战士被留下来看管俘虏。师部特务排的一名小战士追得高兴,竟然一头跑进了敌人的
队伍里,细看才知道这是敌人的一个团部。他只好装作系鞋带落在后面,直到把耿飚等来了
作了汇报。耿飚说别的先不管,把那个团长抓了再说。结果这个小战士又追了上去,一把把
那个团长拉住了说:“别跑啦,到家啦!”
晚上,二团追上了黔军的一个师部,师部的官兵挤在一座大庙里,横七竖八地睡了一地。
红军官兵先把哨兵抓了,哨兵说这伙人里最大的官是一个副师长,于是红军让他带着去找。
哨兵在庙里的大供桌上捅了捅一个蒙着大衣睡觉的人,说:“副师长,他们来啦。”副师长
翻个身说:“叫他们到树林子里去睡!”红军的一个侦察参谋一把把副师长揪了起来,说:
“我们是红军!”谁知这个副师长抡起胳膊打了红军参谋一耳光:“开什么玩笑?这是闹着
玩的吗?”红军参谋被打得火星直冒,他抽出马刀架在这个副师长的膀子上,然后举起一盏
桐油灯说“你小子好好看清楚老子是谁!”
跑在二师最前面的是五团,五团追到一个叫螺蛳堰的小镇时,把吴奇伟的中央军追上了。
当时,吴奇伟的第九十三师一 0 七团正在挖工事准备阻击。五团侦察排报告说,封锁公路的
是十几挺重机枪,工事也修得十分坚固,挖了好几道壕沟,每条壕沟里都配备了很强的火力,
还设置了大量带刺的竹桩。五团决定团长带一营正面攻击,政委指挥二营、三营左右迂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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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营三连在一连、二连的火力掩护下分成三个梯队,第一梯队砍倒竹桩,第二梯队疏通道路,
第三梯队掩护。一个多小时后,道路基本疏通了,迂回的部队也已经到位,最后的战斗打响
了。一个团对一个团,在这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中,五团勇猛地向敌人冲上去。在一条壕沟里,
红军和三十多名国民党兵展开了肉搏,七连的一个班长连续刺死了两个敌人,在身负重伤的
情况下,扑向敌人最密集的地方拉响了手**。战斗结束后,除了少数逃脱的国民党兵之外,
国民党中央军第九十三师一 0 七团几乎被全歼。
五团迅速打扫战场,然后进入螺蛳堰,发现一 0 七团做好的饭菜还热着。官兵匆忙吃了
饭,然后继续追。在追击的路上,一个当地的农民来给红军报信说,一伙国民党军正住在旁
边的村子里。于是五团的两个侦察排全部换上国民党中央军的军装,在那个农民的带领下摸
进了村庄。他们先解决了哨兵,然后在一个寺院里把正在睡觉的敌人全部俘虏了。在清点俘
虏的时候,报信的农民说,那个穿呢子大衣的长官不在。于是,全村的贫苦青年都出来了,
农民们高举着火把,带领红军官兵开始搜查,最后在一户地主家把那个穿呢子大衣的长官捉
着了。一问,竟然是被红军歼灭的那个一 0 七团的团长。
漆黑的夜色中,吴奇伟的汽车被挤在溃兵之中无法通行,无论卫兵们如何开枪恐吓,就
是没有人给他的汽车让路。吴奇伟焦急万分,不断地嘟囔着:“这真是老天安排好了让我死
在这里。”最后,他只好放弃汽车,在卫兵的搀扶下,和混乱的部队拥挤在一起,向乌江边
逃去。
天蒙蒙亮,终于跑到了乌江边的吴奇伟接到了薛岳的电话,薛岳说增援的第九十师已经
开到了乌江南岸。吴奇伟立即命令第九十师渡江阻击,但是他的命令被第九十师师长欧震拒
绝了。欧震在电话里对吴奇伟说:“北岸现在兵败如山倒,过江增援十分不利,在南岸稳住
阵地才是上策。”吴奇伟一听,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不止,一边哭一边说:“我不过江了,
就在这里死了算了。”红军追击部的杀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军参谋长是吴德泽历声命令卫兵
把吴奇伟拖过乌江。
吴奇伟一过乌江,在南岸还未立稳,即刻命令道:“把浮桥砍断”!
有人提醒他说:“还有不少弟兄在桥上呢。”
吴奇伟说:“砍”!
浮桥被砍断了。
桥上的国民党军随着浮桥的断裂跌入了滚滚乌江。
乌江北岸,在红军的追击下终于跑到了江边的一千八百多名国民党军发现,他们已经跑
到了溃逃的尽头。
红一军团二师最先追到乌江边的官兵大约有九百多人,师长陈光和政委刘亚楼跑在这九
百多名官兵的最前面。
两个年轻的红军将领在乌江岸边蹲了下来,掬起了一捧清凉的江水,洗了一把汗津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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