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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刚在阳山县派出所上班后,曾给孙小茹做工作让她回来,说归来后咱们一起去找我余叔,叫他给你在县上安排个喜欢工作,咱们在县上工作多好啊,孙小茹发现他只是嘴上说得好,对他已经失去了信心,觉得他干事情有些不靠谱,并且这段时间在陇中市里又认识了两个青年,她们相处的还不错,小茹还想通过他们给自己市上安排个工作,就暂时没同意向刚的要求,说在陇中市待习惯了,不想回那落后的小县城去,向刚没有办法,谁让他那么的喜欢小茹,离开她真有些不甘心,现在也只能用金钱来满足她,所以每次到陇中市来都要给她带许多礼品,为此向刚在外面还借了不少的债。
上次他从胡世英那里讹来的钱始终藏着没有敢动,在这期间他一直在观察思南和针织厂的动向,不停地试探思南的口气,见她的确不知自己拿了胡世英的钱这一情况,针织厂的事也尘埃落定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把钱拿出来,还清了外面所有欠账,拿了部分到陇中市,带上孙小茹花天酒地的吃喝玩乐,给她买漂亮的衣服,花了向刚的钱她自然对他又热情起来,向刚喝点酒后一高兴就说:“你只要这样一直对我好,别跟其他男人在来往,我就带你去全国各地旅游一圈。”
小茹撅着小嘴不削地说“你就是嘴上功夫,说了几次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从没见你行动过,再说了,就你挣那几个钱还吹牛去全国各地哩,去西安玩一趟都够呛。”
“你瞧不起人,我啥时候骗过你呀,只要你有时间,咱们过几天就走。”
到全国各地去旅游那可是孙小茹多年的梦想,她立刻说:“向刚你可不要叫我小看你,过两天我就去给我们领导请假,到时候假批了你别说身上没钱啊?”
“放心,两人五六千块钱够不够哇,不够我就拿上一万块钱好好潇洒一回。”
孙小茹疑惑地看着他,这可是他多少年工资不吃不喝也挣不来呀,就问:“真的吗,向刚你哪里来这么多的钱呢?该不会是偷别人的或者是拦路抢劫的吧?”
“说的什么话?我能干那种事吗,是我做生意赚的,真的,你也不要说我骗你了,我明天就回去请假,到时候咱们电话约好,直接就走怎么样?”
向刚回去后上了两天班,然后装着自己病了,就到所长那里去说大夫要求到陇中市检查看看,要请了几天假,身体有病所长也只好同意了,于是他到陇中后便带上孙小茹买了车票出发了,他们两人先到西安,再到郑州,又到武汉,再去广州,最后去了海南岛,这一路她们花天酒地挥金如土,住高档宾馆,尝遍各地的美食,看歌舞表演,海边去坐豪华游船,两人俨然一幅阔佬阔太的做派,逛累了连脏衣服也懒得洗直接扔掉,买一身新的换上,轻装上路,潇洒自如,原来计划十来天时间,结果玩疯了便忘乎所以,竟然跑了一个来月,等向刚兜里的钱见底后这才劳燕归巢,回来时才感到没法给单位领导交差,两人在车上就编些理由欺骗单位领导,孙小茹是临时工,回去后给领导买点礼物认个错,单位批评一顿再扣些工资和奖金也就完事了,向刚就不同了,本来他请假时所长就不高兴,但是由于他后台硬,领导不想得罪他就糊里糊涂给他批了,没想到他这一走就是一个月,下面的同事意见很大,所长当然很生气,借民意就给局里打了报告把他退回局里,局里很多同志对向刚这种行为意见很大,但都不敢直说,夏元友便召开会议商量决定先暂停他的工作,再给一个严重的纪律处分,他把会议精神告诉了主管书记余哲林,征求他的意见,余哲林马上要离开了,为了自己的影响也不想多管事,又把球踢给夏局长,说组织纪律还是要保证的,你们已经开会了,怎么定的就怎么执行吧,夏元友为难了,想着如果余哲林书记有指示那按他的要求处理上下也好有个说辞,他现在不阴不阳不吐口,我如果处理了向刚,到时候章锦山和向家人会说我不给他们面子,把怨恨把记在我头上那就不合算了,于是他拖了一段时间把这事轻描淡写的做了处理,过段时间把向刚调到离城稍微远一点刚成立不久的王道镇派出所去上班。
这几年来,县上为了加强经济发展较快的乡镇治安管理,打击犯罪分子,新成立了几个派出所,王道镇就是其中之一,刚成立经费紧张,局里便租了原镇卫生院的一个小院办公,开始立只有两人,年龄大点的老魏,在县公安局也干了二十多年了,在干几年也该退休了,局里为了照顾老同志就把他排到这里当了派出所的指导员,级别提高了相应的待遇也高点,还有夏元友的儿子,夏小刚高中毕业后去当了兵,三年回来就安排在公安局刑警队工作,夏元友把儿子调来王道镇派出所当代理所长,准备在基层锻炼几年混点资本,到时候局里若有好的位置再回来,王道镇离县城有十来公里,而且还是省道柏油路,交通很方便,半年后又安排一个,龙港镇镇长的儿子李树明,这次向刚一来,派出所就有四个人,向刚心里很不高兴,怎么调整的越来越远了,他去找了唐阿姨,思南笑着教育他:“你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你不知道吗?放在一般人早就开除了,你这样让余叔都为难死了,象这样的事你该早点给我说一声嘛,我去给你们领导说说也不至于搞得这么被动,你可好先斩后奏,出了事我们才知道,这会儿来找我们有啥用呢?公安局也不是谁家开的,光是给你安排工作多少人在背后说闲话哩,你也不自觉点,老实在那里呆段时间再说吧。”
向刚虽然很不情愿,但是好在代所长夏小刚以前认识,老魏资格老,一般没事都回家了,三个年轻人脾气相投,每天热热闹闹混的挺开心,夏小刚对他讲:“我是你爸的学生,和你姐姐向燕还有你嫂子的弟弟章志武都是同学,上学时关系都不错,这李树明的对象又在你嫂子家里干活,咱们三个就象亲戚一样,我在这里管事,也不会为难你们,你们呢也别为难我,安排的工作起码要干个差不多才行,这样咱们都能过得去。”他两人都说没问题,一定支持夏所长的工作,基层单位一般没什么事,三人脾气相投,常在一起喝酒、打牌,工作上相互帮助,自由自在也挺开心。
深秋一天,山里早晚寒气逼人,夏小刚一个朋友叫黄占良,在县粮食局工作,两人关系很好,黄占良带了一个同事骑上摩托车来他这里玩,两人很久没见面了,老朋友相见格外亲热,当然要搞几个菜喝几杯,他叫李树明去准备菜,小镇上也没什么好东西,李树明就让饭店老板把自己家的大公鸡杀,又拿了一块腌肉煮了一大锅,用一个大盆端到派出所来,提了一箱白酒,夏小刚拿来大碗说今天谁也不准耍滑头,不醉不休,五个青年人就用大碗喝了起来,不一会四瓶酒已经下肚了,李树明身体最好,他接着又开了两瓶,向刚吓得忙说:“几位哥哥,我把你们都叫哥哩,我说一句,咱们能不能喝慢点,先吃点菜,烧水喝点茶后再接着喝,要不咱们都喝翻了,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了,也都想歇歇,夏小刚让李树明去烧水泡茶,然后一只胳膊搭在黄占良肩上聊上了:“老黄、你今天来看兄弟,我特别高兴,我的这两个兄弟也十分高兴,老黄、你知道他是谁吗?”
黄占良摇摇头说:“向兄弟年龄小,不太熟。”
“他你不认识,但是他们家里的人你一定知道,向校长,中学向校长就是他爸爸,也是我的班主任,他姐姐是我同班同学,还有他哥是····”
黄占良兴奋的叫到:“噢,向校长就是你爸呀,知道知道,阳山县谁不晓得嘛,你哥是向厂长,是县委书记的女婿,还有你姐姐的事在县上传遍了,你也是赫赫有名呀,为了美人连学校都不上,你们一家人在咱们县谁不知道呀?哎呀今天有幸总算见到真人了,来兄弟哥哥我敬你三杯。”
向刚听了这话心里酸溜溜的,感到他有些挖苦的意思,但毕竟是领导的客人也不好发火,忍着端起杯子与他碰了三杯,黄占良一饮而尽,向刚见没人注意把酒倒在地上,夏小刚见后心里就不乐意了,但是也不好说破这事,就借酒劲胡说起来:“小向,你这人不错,真的,还有你姐姐,虽然上学时我和她吵过架,但是我佩服她,在班上还佩服和你姐姐好的那个杜新平,那可真是学习好哇,人家有本事你不佩服不行呀,你们说对不对?但是那个章志武,别说他老子是个大官,我就是不服他,他凭什么就能考上重点大学,我们都是同班同学,谁不知道谁呀,不是你老子做的手脚才怪哩,你哥和章志武的姐姐成亲听说就是他们交换的条件,你哥算是捡了个大便宜,官职上升的噌噌的,象他妈的发春芽一样快,唉、向刚你爸爸也没说给你弄个这样的好事干,搞得你还跟着我们在这里吃苦受累的。”
黄占良抢着问:“唉,还有你姐姐的事,当时闹的可凶了,都说是那个姓杜的小伙子为了报复你爸爸,有意骗你姐姐喝的农药,是不是真的?”
向刚气得脸红脖子粗,夏小刚忙反驳黄占良:“那是造谣,这个我知道,与杜新平无关,他两人是自愿殉情的,地质队的人亲眼所见,再说了两人在上学时关系都好,而且是向燕主动追求的杜新平,同学们都知道这事,不过说来也怪,你们家当时准备好了去砸杜家人的房子的,公安局都做好了防范的准备,预防两个家族人打架,怎么突然就停止了,有人传言说你爸和杜新平的妈那个··”
李树明端着茶杯进来看见向刚十分的羞愧的样子,觉得夏小刚说的太多,恶语伤人,就劝向刚:“你别听他胡说,他今天喝多了。”
夏小刚觉得李树明当着战友说自己脸面不好受,就反过来冲着他说:“你还好意思劝别人,看你长那么高的个子其实就是个怂人,见个漂亮女人退就发软,那个夏小蓉是个天仙,看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今天别说哥喝多了说的醉话,李树明你给我听好了,和那个妖精玩玩可以,要想取回来当老婆,你小伙就等着戴绿帽子吧,章家人我可比你了解,你去打听一下都是些什么货色,章志武和他老子是一丘之貉,听哥一句劝吧,别到时候给人家章家养娃哟。”
李树明被他奚落的恼羞成怒,他气血上冲,脸红耳赤,握紧大大的拳头正要发作,黄占良见了觉得这头蛮牛发起火来后果不堪设想,忙扑上前抱住夏小刚,对向刚和李树明求饶的说:“我这兄弟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喝酒,稍微多一点这嘴里就乱跑火车,全是些瞎话,事后你问他啥都不记得了,我替他给两位兄弟赔情道歉,别把他的醉话当真,今天就到这里,都回去休息一会,改天到城里去我请兄弟们喝酒。”说完和他同事把夏小刚扶到他的屋子里睡了。
李树明这点酒不算什么,本来想歇息一会再来好好的喝一会儿,没想到遭到他这一番奚落,差点与他闹僵起来,毕竟他是自己的领导,他老子又是局长,又带点亲戚关系,后来还是强行忍住了,夏小刚走了之后,两人静静的在那里坐了半天,憋了一肚子气,又瞅瞅对方觉得实在没意思,便各自散去。
天已经黑了,黄占良见夏小刚也醒来了,觉得在这里待也没什么意思,就推说晚上要加班,和同事要回去,夏小刚再三留他们,说今天没喝好明天从新来,可黄占良执意要走,夏小刚只好起来迈着醉步送他们出门,黄占良来给向刚和李树明告别,向刚对他今天在酒桌上的言语十分反感,装醉就没起来,李树明虽然也不高兴,但他觉得与黄占良无关,何况又是酒话,便没放在心上,起来和夏小刚一同出去送客人。
夜幕已浓,黄占良骑上摩托车带上同事告别了他两人,发动车子歪歪扭扭的朝县城方向走,他两人转身也往回走,突然听到‘扑通’的碰撞声,接着就有人‘哎吆’的叫喊声,他们感觉出事了,转过身来往回走,见黄占良两人正在扶摩托车,夏小刚上前去问怎么样?黄占良说没事,然后坐上车发动着一溜烟的跑了,借着微弱的光线发现路边还坐着一个人,看样子是和这人撞上了,李树明问:“你是干啥的?”
那人带着怨气的说:“我正往家里走,见那摩托车七拐八拐的躲都没有躲过去,把我撞在地上,你们怎么把他们放走了,哎哟。”
夏小刚头晕看着这人长相不正,带些鬼鬼祟祟的样子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人,他一定有问题,便小声对李树明说:“大晚上的一个人啥也不拿,一定有问题,把他带回去问问。”
李树明大手一抓把那人提了起来,接着就往所里走,那人没办法跛着腿被警察拽着走,嘴里吵吵着:“又不是我撞的车,你们为啥不叫撞我的人去派出所,叫我去干啥呀,把他们放走了,我这医药费谁出呀?”
李树明说:“我们回去问你几个问题,说清楚了就让你走。”说着回到所里把他关在一间房子里,自己口渴了便去喝茶水,那人就在里面吵闹着,说他们办事不公,不抓撞人的摩托车,反而把受害者关起来,要去告他们等等,夏小刚听烦了,晕晕乎乎的就让李树明去审问一下,如果没啥事的话就把他放了,说完自己去睡觉了,李树明正去时,向刚出来尿尿,听见吵闹就问这人咋回事?听他一讲后向刚便说:“唉,这么晚了一个人走路肯定有事,我跟你一起去问问。”
李树明当然也同意,于是两人一起去开了房门,把灯打开,见一个穿着十分普通,面色枯黄形象猥琐,年龄有三十多不到四十岁的瘦男人,两认观察一会便开始询问起来、
这人叫贾东成,正是杜平安的姐夫,王道镇贾家村人,他是独子,从小身体虚弱,体力活干不了,农闲时就学着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过去贩过粮食,但是没有本钱,背上背下的身体也吃不消,这两年来就在下面走乡转户的收点活鸡和鸡蛋,买了个旧自行车驮着到城里去出售赚个差价,生意略有盈余,家里的农活全靠翠萍操持,一家人的生活勉强可以维持,在贾家村算是比较穷的困难户了,贾东成一般早上起来吃点饭后再带点干粮和水,驮着前一天收来的鸡和蛋到城里去出售,卖完后吃点干粮喝点水,再转到各家农户去收购一些,赶到天黑前回家,只要不下雨他天天如此,今天也活该他倒霉,在市场卖鸡时遇到一大妈,他便在称上做了点手脚,斤两上沾点便宜,多收了大妈两块钱,这个大妈也是个心细之人,回家去用自己家里的称一称,发现少了斤两,气愤不过就提上鸡到市场去找他,大妈的儿子见母亲提着鸡又出门,怕母亲出事就一路跟着过来,见这个卖鸡的不仅不认错,反而和母亲吵闹起来,一气之下就挥拳打了他几下,谁知道贾东成体弱不经打,没两下就瘫坐在地上,这大妈见儿子打了人,加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怕儿子出事,就提上鸡拉着儿子偷着跑掉了,等贾东成缓过劲来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自行车又不见了,当时他就想疯了一样,也不知道疼痛,四处哭喊着找车子,这是同村一个长辈的六成新永久牌自行车,新车买不起,经过几轮的还价最后以五十块我卖给他,先给了长辈三十块钱,答应年底前再给二十块,这个宝贝是他赖以生存的最值钱的生产工具,没了自行车这个生意就做不成了,他以为是那个大妈的儿子推走了车子,就到处打听,见人便问那母子的住处,但都说不认识,最后只能用笨办法在街道上挨家挨户的找,有同村的人见到后就劝他,丢了就丢了,快回家吧,但他不愿放弃,直到天黑了,彻底没希望了,他这才绝望的往家里赶。
听完后向刚问他:“那你卖鸡的钱那?”
“丢了,等我醒来时啥都不见了。”
向刚一笑说:“编瞎话,你就给我们编,那你当时为啥不报警呢?”
贾东成瞅瞅他两人后说:“当时急着找车子就没有报警。”
李树明说:“看你这个怂样子也有辆自行车,还有自行车呀,你会骑吗?一定是趁着天黑出来想偷鸡摸狗的吧?”
贾东成急了:“你们冤枉人,我是王道村的贾东成,不信你们去调查呀。”
两人见问不出什么来,就出来把门一锁灯一关,离的远一点商量,李树明说:“看他这样子不像说的谎话,要不放了,省点事算了。”
向刚说:“就这样放了也不好,这家伙黑天里一个人走路肯定有问题,看他那样就没说实话,一定是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干脆罚他点钱再放回去,让他以后晚上不敢随便出来。”
向刚和李树明虽然是平级的,但是向刚的家庭背景和势力比他强,加上向刚的脑子比他灵光一些,所以向刚说的话他还是比较听,李树明就去试试,此时贾东成心里十分害怕,真要是把自己在这黑屋子里关上几天,家里着急不说,怕是这条小命也保不住了,他也在思量着怎么才能出去,突然灯又亮了,门开后就进来说:“这样吧,你交点罚款,我们就放了你,早点回家去。”
“罚款,那要罚多少?”
“不多,就二百元。”
一听这个数字,吓得他闭口不言,向刚进来见状口气放软点说:“二百块钱是上面的规定,你如果觉得多了我们可以给你少点,交一百也行。”
贾东成气得说:“别说一百元,我身上一块钱我都没有。”
向刚说:“这没有关系,你给我们打个条子,我们通知你家里让他们送来。”
“我们家里老爹老娘有病在床上药都吃不上,两个娃儿衣服也没钱买,哪来的钱给你们交罚款,不信你们去家里看,再能找出十块钱来我就不活了。”
向刚见没结果,气愤的说:“一看你就是不是个正经人,还是个干豇豆还油盐不进的家伙,跟你好好说你耍癞皮狗,那好把你这个守财奴先关几天再说。”说完把门一甩出来了,他叫李树明出来锁了门关了灯,先凉他一阵子再说,两人睡觉去了。
贾东成在黑屋子里越想越气,今天接二连三的事他很委屈,想不通,他也豁出去了,就在屋子里放开嗓子大叫大骂起来,还捡一块砖头猛砸铁门,:“你们凭什么罚款呀,讹人都不要脸啦,没活路了。”夜深人静之时,那砸门和谩骂声把睡梦中的夏小刚吵醒,竟然把有人关到所里这事忘记了,睡眼朦脓起来问他们是怎么回事?他两人就给他说是晚上你让带回来的那个刁民在闹,夏小刚听了也生气,没有多问就对他们说:“这样闹着影响不好,想个办法叫他别闹了。”接着又去睡觉了。
向刚鬼点子多,他对李树明说:“你去把他嘴给堵上,铐起来就砸不了门了。”
派出所院子里有一棵碗口粗的槐树,李树明想把他铐在树上不就闹不成了嘛,于是他进去把贾东成拉出来叫他双手抱着槐树,贾东成害怕挨打只能照做,然后把手铐带上,又找块抹布塞进他嘴里,他还说:“你好好在这里反省反省吧。”见他没有再闹了,便回房间睡觉了。
凌晨时分,向刚内急,山区里半夜寒气逼人,他不想起来,但是憋得实在睡不着,就披件外衣跳下床去厕所,不禁的打个寒颤身体一抖,猛然想起昨夜那个人,便跑到院子里看还在不在,来到树下见人抱着大树,双腿半蹲着卷缩在那里,脑袋歪在右肩上一动不动,象是睡着了,他疑惑这么冷的气温竟然能睡过去,他用脚踢了一下还是不动,他细细一瞧直见贾东成面目狰狞,样子十分恐怖,又踢了一下这才感到人已经僵硬,向刚吓得魂不附体,转身跑回宿舍,忙穿好衣服,想想昨夜发生的事,不觉得害怕起来,他不敢声张,悄悄地来到李树明的房间轻轻地敲开门,把事情给他讲了,李树明吓得就往外跑,向刚一把拉住他问:“你干啥去,别去看了,人都硬了。”
李树明紧张的全身都在哆嗦:“完了、完了,这可咋办呢?”
向刚盯着他小声说:“你急什么呀,天塌下来不是还有领导嘛,咱们只是听领导安排干事嘛。”
李树明反应过来了:“对呀,咱们就是按领导指示做的,走给他汇报去。”
向刚又说:“别急,是不是你把他铐在大树上的?”
“是我铐的,这不是你昨晚上让我这么做的吗?还叫我把嘴塞上。”
向刚忙说:“你这话不对,我只是让你把他铐起来没让你把他铐在树上呀?”
见李树明吓得够呛向刚又说:“你别急,咱们都是听夏所长的,是他让咱们这么干的,他睡觉起来后嫌那人太闹了,怕影响不好就让咱们这么做,你再好好想想。”
李树明似乎更明白了,他伸出大拇指来,向刚接着说:“事情是这样的,昨晚上,那人把夏所长的朋友黄占良的摩托车撞翻了,夏所长生气就叫你把他带回所里关在屋里,然后又叫咱们两人去审问,在审讯室里他乱砸东西还乱骂人,后来夏所长嫌他太吵,这样影响不好就让咱们把他铐在树上,还让用东西把他嘴堵上,整个过程是不是这样。”
李树明觉得这样说自己的责任就减轻了不少,毕竟都是在执行领导的指示,想起来昨天喝酒时夏小刚奚落自己的情景现在还忿忿不平哩,就应该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他问:“咱们就这么说,不过他会同意吗?”
“同意不同意不由他,这是事实呀,只要咱们两个口径一致就行了,到时候就说他喝醉了糊里糊涂说的醉话,酒醒后全都忘记了,放心吧,他爸爸是局长会全力保他的,只要他保住了咱们也就没啥大事了。”
“你说的没错,咱们就是按领导的指示办的事,走现在给他汇报去。”
两人来到夏小刚门前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叫到:“夏所长,出事了,昨晚你叫押回来的那个人死啦,你快起来看看吧。”
夏小刚还在熟睡之中,隐约中听到敲门声,还有人在喊叫人死了,慢慢苏醒过来,急忙穿好衣服开了房门,他两人领着到槐树下让他瞧,我的天啦,差点没把他吓趴在地上,他从没见过死人,更不要说这么令人毛骨悚然的样子,惊恐至于忙问:“这事怎么回事,他是谁呀?你们谁把他铐在树上的?”
向刚一脸不解地问:“夏所长,不是你下命令叫我们这么做的吗?”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的,给谁说的?”他盯着李树明质问。
李树明不慌不忙把和向刚商量好的情况给他细细地讲了一遍,他听后不相信,但是自己的确对昨晚上后期的经过记不太清楚了,两人口径一致说是他下的命令自己也没法辩解,也许自己真的这样说了,他已经乱了方寸,向刚忙说:“夏所长,现在别再争这个问题了,咱们应该想想如何处理这事,天马上就亮了。”
如何处理他怎么知道?过去虽然常常出一些事,但都是小事情,从没有惹过这么大的祸事,人命关天啦,他急的团团转,向刚又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所长你也别急,要不先把他抬到屋里去,然后给老魏打个电话,让他给上面汇报吧,咱们等着上面的指示就行了。”
指导员老魏叫魏胜利,还在床上和老婆睡的正香,电话铃声惊醒了她们,这个时间来电话肯定是单位有事,他拦住老婆自己爬下床接听电话,听后他脸色都变了,赶快穿好衣服骑上自行车就赶到所里,详细询问了经过,觉得这里面漏洞百出,便问他们:“你们没打人吧?”
李树明说:“没有,绝对没有,看他那样子也经不住打,谁敢找麻烦呢?”
老魏说:“没打人他身上怎么会有伤呢?这瞒不住人,不管谁来一瞧都清楚了。”
向刚忙说:“我们绝对没打人,他身上的伤是他自己说昨天卖鸡时耍称干被买鸡的老婆的儿子打的,自行车还被人偷了,另外也有可能被摩托车撞伤的。”
老魏想想说:“这可麻烦了,别人打伤了,人却死在咱们所里,讲给人听谁会相信呢?”
老魏想想这三个小子仗着后台硬平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现在出事了让自己来出面处理事情,我才不惹这个麻烦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好啦,但是再一想毕竟是上班时间自己私自回了家,所里出事自己要负领导责任,再过两三年就退休了,何必得罪这些纨绔子弟呢?于是就让他们先等着,自己亲自去局里汇报,等我回来后商量处理。
没等上班时间,老魏直接去夏局长家里做的汇报,夏元友听后先是吃惊,接着思考片刻后对他说:“老魏、虽说那人是被人打伤之后没有及时治疗而死的,但是毕竟死在咱们所里,要给家属把情况讲明白,做好工作,再别惹出更大的事来,你是老同志,经验丰富,这件事你要带头来处理好,还要把他们年轻人管好,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我一会给镇上协调一下,让他们也出面做做家属的工作,另外我马上组织人员一定要把那个买鸡的老婆儿子找到。”
贾家村离王道镇有四五里路,杜翠萍一家人当天等到半夜也没见贾东成回家,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想着一定出事了,翠萍焦急的熬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让婆婆照看着孩子,自己先去村里在城里做生意的人家去打听,听说在街上见到过贾东成,他把自行车丢了,好像还和人打过架,见他时在街上到处找车子,也许没找到,太晚了就随便在那里待上一夜,今天可能就回来了,翠萍虽然很不高兴,但是知道男人的基本情况,只要人没事就会回来的,一直到中午也没见男人回来,翠萍还嘟啷说怎么还不见人影,婆婆劝他说,东成把东西看的紧,可能还在城里找车子里,没一会儿,村长来到家里说东成出事了,让翠萍跟自己一块到派出所去一趟,不就是自行车丢了吗,他是不是去派出所里叫警察给找呀,她也没多想,放下手上的活,换件衣服跟着村长小跑着去了,东成的父母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放心媳妇一人去,她们一走就去求两个侄儿去镇上看看,翠萍走了一身的汗,一进派出所的门老魏就出来迎接她们,把她请进屋里,还到了一杯水,以前听说警察厉害的很,现在见了觉得还可以,但是她的心里发慌,就问叫她来什么事?老魏停了一会才说贾东成昨晚死了,一个死字犹如晴天霹雳当时让翠萍蒙了,脑子停止了工作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接着老魏就把事情给她和村长讲了一遍,贾东成的本家兄弟也来了,村长几个也不知该怎么办,就说要见见人,李树明就带着她们到那间房子去,先开的灯再开了门,他们扶着翠萍进门,角落里有一张门板,上面放着尸体,整个人被一张床单盖着,李树明揭开单子,贾东成在与死神极度抗争而形成的狰狞的面目展现在她们眼前,胆子下点就不敢正视着景象,翠萍只感到眼前一片黑暗,扑通一下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贾东成的叔伯兄弟一时也手足无措,先把嫂子抬了出来,老魏和村长商量过后就让他们兄弟借了辆架子车先把翠萍拉回家去,噩耗传来犹如天崩地裂一般,一家人哭成一团,村上也炸开了锅,贾家是个大家族,几个有名望的长辈们觉得这事蹊跷,看着东成家里老人卧病在床,小的未成人弱不禁风,就媳妇一个实在是可怜,这人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这么死了,几个商量一下,在族里找了两个见多识广的人去镇上了解一下情况,回来再看如何解决,黄昏之时派去的人回来说派出所的警察和村长讲的一样,他们也看了东成的身体,的确有外伤,也听村上人说昨天东成在城里和人打过架,派出所的人态度很强硬,让咱们赶快把尸体拉回来,否则他们就会自己处理了,但是他们也了解到,镇上很多人都听见昨天夜里派出所院子里打闹的很厉害,有骂人和砸东西的声音,还有镇上传言有人半夜爬在围墙上看见贾东成被铐在槐树上,嘴里塞着东西,说不出话来,贾家人分析派出所的警察编瞎话骗咱们,这些情况合他们讲的根本不一样,东成即便不被打死,这么冷的天人被铐在院子里也会被冻死,消息一传开,族里的就来了几个人到派出所去讲理,开始他们三个还给贾家人解释,说见到贾东成时倒在路边,就把他带回所里问了一些情况,根本没有打贾东成,但是贾家人不相信,就问他们贾东成犯了什么罪要把他铐在树上,他们解释说当时他很狂躁,想让他冷静下来才这样做,两边人争论起来一时也说不清楚,后来他们三个干脆从侧门全部溜走了,就留老魏一人在所里给人解释。
贾家村的支书和村长都姓贾,和贾东成同辈,支书听说贾东成的事后,知道这是件麻烦事,自己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干脆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当夜就悄悄地进了城躲了一夜,次日一早坐了早班车去陇中市走亲戚了,镇上领导只好叫村长去给群众做工作,有事通过正当渠道解决,不要闹事,但是贾家村的实际权力在村支书手里,镇上领导这么说他表面答应,回到村里便把镇上领导的意思传达后就回家去了。
两天来夏元友搞得焦头烂额,他十分担心,这要是闹大了不仅儿子要倒霉,自己这个局长怕是要到头了,他反思自己太大意了,没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听儿子讲当时他也是喝点酒前前后后已经记不大清楚了,但是肯定绝对没有打那个人,至于他们两个打没打就说不清了,这两天发动局里的关系找那个买鸡的老婆的儿子,但是一直没有结果,他就想要是万一找不到事情还真是不好解决,局里安排法医去检查尸体,回来说贾东成是由于体弱多病,一天没吃东西加上生气劳累等等因素晚上受凉,身体乃受不了死了,死亡原因与被打有一定关系,但关系不大,夏元友听后觉得这样说的话那儿子他们三个的责任就大了,现在一定要找关系为他们开拓责任,起码少负些责任,他想着其中有向校长的儿子,章锦山不可能不保向涛的兄弟,此时余哲林调动工作基本定了下来,只是没有公开宣布,夏元友装着不知先去找他,余哲林说明自己的情况好言推辞了,夏元友就直接去找了章锦山,他不承认是自己儿子做了错事,而是巧舌如簧地把事件的主因推给了向刚和李树明,章锦山虽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但是他了解夏元友这个人,说出这两个人来明显是要自己成为他遮风挡雨的一把伞,针织厂事情还没有完全平息下去,这件事再传到上面去那自己就真的完蛋了,他给夏元友的指示是:这件事出在你们派出所,你就应该秉公办事把事情处理好,你是局长,他们出了事你也应该负责,我要求尽快把这件事平息下去,否则你这个局长就别当了。
没想到碰了一个钉子,后悔不该来找他,但是先来给章锦山汇报一下也好,也给他传递一个信息,夏元友断定章锦山绝不会站在贾家村民的一边而不来保护向怀德的儿子,现在他和章锦山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不过章锦山的态度让他也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回去后他亲自带上手下去给贾家村的人解释做工作,当面承诺一定要组织人员彻底清查这件事,给大家一个说法,这样一来对立的情绪得到了缓和,但是事情还得想办法解决。
有人给他说,贾家村书记的大儿子前两年在城里做生意和人发生纠纷,双方动了刀子,他把对方致残了,后来法院判了几年现在还在陇中市监狱里服刑,看能不能从这里下手,夏元友记起来了,这件事他是知道的,马上派人去了趟他们家里,贾支书老婆说他不在家,去的人就说:“我们局长找他有事,就立刻到局里来一趟是关于他儿子的事。”
贾家村支书当天晚上就回来见了夏局长,夏元友黑着脸没好气的对他说:“你村上出这么大的事,作为村上领导你竟然躲起来,你在这样不负责任小心章书记生气,你知道王道派出所那个向刚吗,那是向校长的二公子,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是明白人,厉害关系自己掂量吧,我找你来也不是让你去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你作为村上的领导也该回去实事求是的做做村上人的工作,你儿子的事局里可以给上面做做工作减点刑,让他早点出来。”
来时你就想好了对策:“夏局长,工作我一定做,现在不管是谁的责任,毕竟是一条人命啦,光凭我去几句话没人听,起不了多大作用,这局里好坏给点安葬费,家里太穷了,老人娃儿给些抚恤金什么的,这样我回去也好开这个口哇。”
“现在事情还在调查之中,那个买鸡的老婆的儿子还没找到,等找到后才能定责任,那是候再商量解决的办法,我们局里的意思是先把人拉回去安葬了,安葬费局里可以适当给点,在责任没有完全搞清楚之前其他费用暂时没法解决,如果糊里糊涂给些钱那不等于承认说的我们干警的错嘛,这样吧,等事情处理完了之后,让家属提出申请,公安局处于人道主义适当给点补助,但没有多少,一次性给每人一百元吧。”
村支书觉得夏局长讲的有一定道理,同时为了儿子能够早点回来,他便同意夏元友的条件,走时他说了活话,回去尽量办成,有啥问题随时汇报,回到村里,他先去了翠萍家,见到两位老人就对他们讲:“叔、婶子,这天灾人祸谁也防不不了呀,都是命,就认了吧,事情已经发生了谁又能反转过来不成,公安局的说了等把那个打人的小伙找到后一定会处理的,眼前最重要的事要让东成兄弟的后事办了,再放两天人都臭啦,死者为大,还是入土为安吧,再这么乱哄哄的闹着也不会有啥结果,现在没有一点证据说是人家派出所打的,咱们听到的都是些小道消息,信不得真,有些人别有用心唯恐天下不乱,所以你们二老要拿个主意,再拖几天别说你们受不了,东成媳妇也受不了,后面的日子还得过呀,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孙儿孙女养大成人,这才是你们家最重要的事,千万别再出什么乱子来啦。”
老两口老泪纵横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觉得书记讲的有一定的道理,现在家里重担全都落在翠萍身上,一切要看她的,不时地瞅瞅儿媳,一个农村妇女没多少文化,但是翠萍认死理,她对支书的话语不完全认同:“书记你讲的倒是挺好,可是这一个好好的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们也要给个说法呀?”
贾支书又对翠萍说:“东成媳妇,社会上不明不白的事多了,谁都要搞个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公安局的领导说了,要等到把打东成兄弟的凶手找到了才能一并解决事情,你看村上这些天的人为了给你们讨个说法放下家里的活不干,结果啥用也不管,渐渐的人也没信心了,这样还能坚持几天呢?这些人情你们承受的起吗?人情你们还不起的,要我说你们还是主动点,吧东成兄弟拉回来入土为安吧,村上知道你们为人和善,以后有啥难事也会主动来帮你们,大家一块帮忙把东成送上山,让他早点安息吧,我出面到派出所去给你们协调一下,叫他们把丧葬费先出了,后面咱们再协调一点补助费,以后好好教育娃儿,安生过日子才是正道。”
翠萍也没理由反驳他,支书走后老两口就和翠萍商量说支书讲的在理,没有结果的闹下去还不如早早算了,还是听支书的话,另外支书既然能这样讲说明他已经和上面的人沟通过了,咱们如果不听他的话,不仅事办不成,怕是他讲的丧葬费也拿不到手,翠萍虽然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同意,接着翠萍陪着公公到几个长辈那里去谢恩,顺便讲了支书的意思,她们也觉得还是算了,既然主人家都不愿意再闹了,其他人也没话可讲,第二天贾家去了几个小伙把贾东成的尸体拉回来,贾支书去所里拿了八百块钱的丧葬费回来交给翠萍,给东成花了三百元买了口棺材入殓,次日就抬上山下葬,本来翠萍家里商量着要办几桌酒席请村上帮忙的人,看着家里凄惨成这样谁又吃的下去呢,族里的长辈们要他们别糟践钱了,帮忙的人都各回各家吃饭,省点钱好好过日子吧。
事情总算过去了,派出所四个人又回来上了班,夏小刚蔫头蔫脑没一点精神,老魏组织他们把所里打扫一下,整理完后便开个小会,他说:“这件事不仅对咱们所里影响不好,更给局里领导脸面抹了黑,我倒是老啦,过几年就退休了,但是你们还年轻,还要工作几十年,名誉很重要,今后要引以为戒,一定要按局里的制度来做,还有给贾家的丧葬费局领导明确指出局里经费紧张,肯定拿不出来,要咱们所里想办法,夏所长你看看怎么办呢?”
小会场沉默了半天,夏小刚这才开口:“这件事我负有一定的领导责任,我想这样,从我工资中扣出二百块钱,向刚和李树明每人扣一百,其余的四百块钱由所里的办公经费里出。”
他一说出口三个人心里都不愿意,向刚觉得既然是你领导的责任那就应该由你出,与我们没有关系,老魏心里也很不舒服,你们胡来犯的错,为什么要所里来出钱,但想想这三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也不能得罪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认可了,于是大家都没反对,就这样执行了,这件事由于影响极坏,他们三人心里明白在王道镇待不下去了,后来局里陆续把他们调离开王道镇,给所里换来三个新人。
办完了贾东成的丧事,虽然村上来帮忙的人不吃酒饭,但是八百块钱办个丧事是远远不够的,翠萍心很强,想着毕竟和贾东成夫妻一场,他本来就含冤而去,下葬时不能太简单了,一切东西还要差不多才行,这样下来家里又增添了几百块钱的新债,加上又失去了一个劳动力和主要的经济来源,翠萍家的境况更是雪上添霜,老的多病,小的正吃长饭的时候,一家五口人生活的重担全部落在翠萍那瘦弱的肩上,她已经不堪负重了,为了一双儿女她只能坚强的活着,白天拼命地干活,晚上独自的落泪,两个老人也是干着急没办法,有几次想不通差点寻了短见,现在还死不起,否则又给翠萍增添更多的负担,两位老人只能拖着重病的身子帮翠萍干些家务活,好在一双儿女很懂事听话,书已经读不成了,辍学在家忙妈妈做点小事,照顾一下爷爷和婆婆,虽然现在欠人家钱的人家没来要过债,但是想去再借钱已经张不开口了,日子要继续下去还得想办法搞到钱才行,翠萍唯一有希望的只有娘家了,她安排好家里的事,独自一人去了磨子沟。
为了节约一块钱的车票,她没有坐车,早晨起来,煮了一大锅的菜稀饭,米少野菜多,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自己要走山路就多吃了半碗,余下的给老人和娃们吃了,然后一股气的走了几十里山路,下午太阳快落山时终于到了磨子沟,水客下地干活还没回来,听到黄狗在叫桂芝知道来人了,她开门远望只见一个骨瘦嶙峋的女人朝家里走来,她面似枯槁,眼窝深陷,步履维艰,已经没了气力马上就要倒下一样,想着定是个找不到家的一个落难之人,桂芝正要出去帮她一把,只听得那女人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娘’,桂芝一惊,再细细一瞧,她差一点没认出是自己的亲闺女,桂芝忙迎了出来,翠萍又叫了一声‘娘’后便铺进母亲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桂芝不知出了什么事,正要询问之时就见女儿晕了过去,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翠萍拖到床上,摸摸脉搏还正常,呼吸也均匀,看来没啥大事,一定是饿了走了山路也是累了,就让她休息一会,桂芝仔细观看女儿如此的消瘦憔悴,以前回娘家时都是女婿陪着一块的,今天怎么如此的落魄,桂芝想着莫不是贾东成欺负她了,水客从地里回来翠萍还没醒来,见到女儿这样忙问是怎么了?桂芝说还不知道,让他去谁家买几个鸡蛋回来给女儿补补,水客没迟疑立刻走了,桂芝烧了开水给翠萍冲了一碗红糖水,叫她醒来让喝了之后再睡,翠萍醒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看看床边焦急的母亲又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桂芝见她这样就问过:“有啥事你快说呀,只知道哭。”翠萍就把贾东成的事给母亲讲了一遍,水客买鸡蛋回来,正好听见翠萍说话,没进去打扰她们,坐在外面听着,气得他狠狠的抽起旱烟来,桂芝听完后心里万分难过,她也生气地说:“你这丫头,这么长时间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早点捎个信回来,前面一段时间只听村上人讲公安局的人打死人了,没想到这灾难竟然降到咱们家来了,唉,造孽哟,那你走了家里咋办呢,娃儿和她们的爷爷婆婆都还好吧?”
“两个老的勉强可以干点家务活,虎子和小莲也没钱上学,在家里能帮着干点小活,日子也算能过得去,可我就是想不通呀?”
桂芝劝她:“想不通也得硬往通的想,事情已经这样就没法改变,以后的日子还得过呀,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这一对儿女你也要坚强的生活下去,虎子和小莲才是你的希望,这人有了希望就有了盼头,日子过起来就快了,再苦几年她们就长大成人了。”
翠萍是个认死理的人,平时没地方诉苦,现在见了母亲她一下心酸起来:“日子我会过下去的,再苦再累也会把他们拉扯大的,可是娘我就是心理憋的难受,怎么也想不通,你看戏里唱的,死个人县太爷也要找个仵作来验个尸首调查一下,他们倒好,胡乱抓了人,关在他们那里又不明不白的死了,还编些谎话来骗人,啥话不解释叫我们把人拉回来一埋就完事了,谁能想的通?”
水客在外面坐不住了,推门进来便说:“想不通也得往通的想,你有啥办法呢?你还能搬块石头砸天去?你要向你兄弟学习,前几年出了多大的事呀,当时不也是钻牛角尖了吗,后来慢慢的挺过来了,没事时别总往是件事上想,否则这个坎你就过不去。”
翠萍哭着倔强的说:“爹,我就是过不去这个坎,要不是念在虎子和小莲身上早就不想活了。”
桂芝忙说她:“别说傻话了,什么活不活的,你爹说的对,别总想这件事,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啥事别发愁,现在平安也能挣点钱了,家里比过去好多啦,我们可以帮你,先在这里住几天好好调养一下,走时给你些钱,把日子先过好,等平安今年回来叫他去看你,行了我去给你煮碗鸡蛋面吃。”
在父母的劝说下,翠萍心里好受了许多,桂芝出去后她问水客:“爹,平安现在在干啥?两年多没见过他人了。”
提起儿女的事水客就是一个愁哇:“唉、具体干啥我们也不清楚,前年在河南说是背矿石,去年说又到山西去挖煤,怎么说今年又跑到广东去了,前段时间来了封信,听你娘说又在给人家修房子,我看没句实话,哄我们高兴哩,他又没有拜过师父学过手艺,哪里会干匠人干的活嘛。”
桂芝在厨房听见后就怼他:“你这人,没干过他不会学呀,总说他在哄你,你说平安为啥要哄你呀?”
“爹,你别操心啦,我娘说的对,好端端的哄你干啥嘛,平安聪明,啥事情一看就懂,一学便会了。”
翠萍在娘家待了三四天,父母的照顾和开导下脸上的气色也好多了,她心里很着急,牵挂着家里的事,可是这次回娘家的任务却没有办,每次将要提起时看着父母风烛残年的光景便不好意思开口,何况家里还有一个傻哥哥要养着,平安兄弟虽然现在能挣点钱,但是当年他上学时自己也没帮上什么忙,的确难以启齿,她想还是别提借钱的事了,可是就这样空手回去接下来的日子咱们过呢?她给母亲提了几次要走,父母当然要留她多住几日的,可是考虑到家里有老有小需要照顾也没过于的挽留,桂芝看出来她的心思,也能想得到她的难处,在她要走的头一天晚上和水客商量拿出五百块钱给她,翠萍见到钱马上就哭了,还是父母贴心呀,她对桂芝说:“娘你们存这点钱也不容易,可是我现在也的确急着要用,就不推辞了,这个算我借你们的,将来一定还你们。”
桂芝斥责她:“说什么傻话,从娘这里拿东西还好意思说还,要分这么清你这辈子还的完吗,回去后好好过日子,有啥困难就说,千万别憋在心里。”
翠萍感动地说:“还是娘好,按说我应该照顾你们二老才是,现在却反过来叫你们为我操心,我知道这些钱都是我那个兄弟的钱,平安回来后你告诉他以后我一定会还他的。”
“你怎么又来了,一家人别说这么见外的话了,平安这人心地善良,爱帮助别人,他对外人都挺好的,何况自己的亲姐姐呢,以后就是见他面再也别说这样的傻话了,否则他会不高兴的。”
家里又给翠萍准备了一块没吃完的腌肉,拿回去给两个娃儿吃,本来水客说要送她到双峡镇去坐班车的,但是桂芝执意要自己亲自去送,她找个理由说要到双峡镇去顺便给平安寄封信,让水客在家里照顾呱娃,水客也就同意了,并叫桂芝多带点钱再身上,到了双峡镇后再给两个外孙买点吃货带回去。
桂芝坚持一定要亲自去送女儿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深知女儿的脾性,这个本不该来到杜家的小生命自从生下来就不受水客的待见,自己也觉得她是个多余的人,从小与家里人不太亲,因此她就养成了孤僻倔强的性格,渐渐的长大以后才和父母有了感情,水客也接受了她,翠萍只当是爹娘重男轻女的思想作怪,农村人家这种现象很普遍,见怪不怪,这次回来桂芝发现翠萍对贾东成的去世钻了牛角尖,虽然几天来一直劝解她,但是怕她一回到那个穷困潦倒的婆家后,繁重的生活压力让她不堪负重,她心中憋着的这口气一直也没有顺过来,从而失去了生活的勇气,走了极端去寻了短见,桂芝几天来一直琢磨,如果有办法把贾东成的死因查清楚,还翠萍一个公道,她这心里的积怨也可以消除了,让她对人生和社会抱有希望,这样她才能更好的生活下去,桂芝这么盘算着,不禁的又勾起了那尘封多年自己不愿面对、饱受羞辱却又真实存在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似乎是很久很久的事了,桂芝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不清了,当年水客被大队派出去修路,她在家里一人带着大儿子,那时候的呱娃十分机灵,公社来了两名干部住在村上,其中一个就叫章锦山,他当时很年轻,喝些酒后便控制不住自己,晚上偷偷地摸到家里,强行的和桂芝发生了关系,后来又来了几次,不久后桂芝便发现自己怀上娃娃了,她心里十分害怕,觉得对不起水客和儿子,那段时间桂芝的心情坏到了极点,真是祸不单行,不久后大儿子突然发高烧,一个女人家又是黑天半夜的不敢出门,一时她也没了主意,只好给儿子喂点开水,期盼着天明,可是这一夜儿子烧坏了,也算章锦山还有良心,第二天早晨安排了一个社员和桂芝一同把儿子抱到玉龙卫生院去,大夫给诊治后说孩子的命是救下了,但是小孩子高烧这么长时间可能会出问题,以后要多观察娃儿的情况,没想到渐渐地大儿子就成了现在这样。
很快水客也早早地回到家里,离开家里已经有七八个月时间了,见到儿子病的这样厉害心里悲痛万分,但是生病是抗拒不了的事,想着自己走后留桂芝一人在家也为难她了,此时的桂芝也有三四个多月的身孕,水客明白桂芝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跟着自己已经让她承受了天大的委屈,现在自己不能保护她叫她受到了这样的痛苦,不能再在她的伤口上捅刀子了,所以水客也就默认了她肚子里的娃儿,正因为有这档之事,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家里的麻烦少了许多,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能够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已经是他们最高的期待了,几个月后,桂芝又顺利地产下一个健康的女婴,取名叫杜翠萍。
这段屈辱的往事每次从记忆里回想起来桂芝的心就会疼痛不已,这些年来她尽量在忘却它,这次要不是翠萍家里出了这等事她也不会挖出女儿身世的秘密来,前几年就听说章锦山又回到阳山县来当书记了,她虽然对县委书记是个多大的官不太清楚,只听说比县长还大,这几天来她反复在考虑一个问题,也是她的突发奇想,翠萍家的冤案也许章锦山能帮上这个忙,但是一直拿不定主意,能不能让章锦山知道翠萍的身世,当初他是知道自己怀上了娃儿的,如果现在告诉他这件事,很有可能为了自己的名声不会认账,如果这样会不会继续来迫害翠萍呢?反倒对翠萍不利,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良心未泯灭,可以帮帮她这个可怜的女儿,桂芝思忖很久一直拿不定主意,最后为了翠萍的未来她决定冒一次风险,不给任何人讲,自己私下里试一试,偷着给章锦山写封信去说明情况,这样谁也伤害不到,成不成就由天命了,于是在水客和女儿都忙着时,她拿出平安用的纸张来,找了一支毛笔蘸了一些墨水,写了一封不长的信:
章书记:
请你见谅
我本不想提起那伤心的往事,但是前段时间王道镇贾家村发生了一
件冤案,人命关天的大事竟然就这样不了了之,这件事不得不让我又打开了
那尘封已久的记忆,你应该不会忘记当年在玉龙公社磨子沟村住队的事吧,我就是赵桂芝,你离开时我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我
丈夫回来后没几个月我就生下来一个女儿,取名叫杜翠萍,这件事我本
不想对你讲,因为对我来说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但是女儿没错,我们
把她养大成人,后来她嫁到王道乡贾家村,丈夫就是那个蒙受不白之冤
的贾东成,并且又生了一双儿女,目前还小,现在已经辍学在家照顾久
病卧床不起的爷爷和婆婆,贾家家境贫寒,生活极其艰难,丈夫死后,家庭的重担全部落在翠萍一个柔弱的女人身上,我怕这些沉重的打击和负担会压垮她这个不太坚强的肩膀,
不管事件是和原因造成的,你能不能替她主持个公道,还事实以清白,让死者安息,
让活人心存希望。
赵桂芝
敬书
桂芝把翠萍送上班车目送她离开后,自己来到邮电所,买了信封和邮票,一封寄给广州的儿子,另一封信便寄给阳山县委书记章锦山,还在封面上特别加注了章锦山亲启几个字,怕有什么闪失她检查了几遍,觉得没什么错误后才塞进邮筒内,然后便走着回了磨子沟,心里也不抱多大的希望,自己也只能帮女儿到这里,翠萍的运气好坏就凭人的良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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