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搜索 人生烟雨中 天涯 人生烟雨中 天涯在线书库 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

周大权正在村口的商店里买盐,刚出商店就见到一个天仙般的漂亮姐姐往村里走,似乎在那里见过,这是谁呀,李家垭绝对没有这样好看的姐姐,他的记忆突然回到了三年前,当时和父亲到双峡镇上给国家交公粮,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走不动路了,身上连买个馍的钱不够,父亲就拿出身上仅有的一毛二分钱买了一碗烧酒,一人喝了两口,回家时在黄龙峡口正是这个姐姐给了我们三大张大饼,那大饼的香味至今还在口中回味着,记忆犹新,那是今生再也忘不掉的味道,常常在梦里还慢慢的嚼着香甜四溢的大饼,更让周大权忘不了的是那个美丽的姐姐是如此的善良,他后悔当时自己没有胆量,在她面前害羞又猥琐,竟然连个谢谢都没有说出口,后来他一直期待能发生奇遇,再次见到那个好心肠的姐姐,那怕是当面说声谢谢也好,今天梦想终于成真了,这个天仙姐姐又出现了,而且她来到了自己的村上,周大权心里十分激动,他冒失地走上前去叫了一声:“大姐。”
向燕心里有事只顾着往前走,猛然听到有人叫大姐,以为是在叫别人,就没有理会,头也没回还朝前走,接着又听到一声,见四周没有别人就把头回过来朝这个矮个子小伙看看,一脸的茫然,向燕早已把三年前的事忘记了,另外周大权这三年来也变化不少,所以就没认出来,燕子只对他摇摇头,以为他认错人了,转身走了,周大权有点失落,但是他不怨这个姐姐,突然相遇谁会记起来几年前的事呢?他看见燕子朝学校走去,就跟了上去,不过他离开一段距离一直在观察着,心想这个姐姐也和杜老师认识呀?周大权的妹妹叫周慧芹,杜新平来时在学校读过一段时间的书,由于家里困难,需要人手,就让十岁的周慧芹回家干活了,现在弟弟周二权在学校读书,已经两年多了,听妹妹和弟弟说杜老师是个好人,对学生特别好,懂的也多,很有水平,周大权没有上过学,他最羡慕会识字,有知识的人,所以没事时以找弟弟的名义去学校听杜老师的课,每次去新平把他也当个学生来教,渐渐他与这个大自己四五岁的老师混熟了,没活干时就到学校来让杜老师讲故事给自己听,讲山外面世界的新鲜事,他对这个大哥哥是神一样的崇拜,见到这个姐姐坐在教室外面,周大权也不敢上前去问,正在纳闷时,就见到学校放学了,他接到弟弟后问他,二权说老师的同学来了,他们有事做,叫我们回家做作业,大权听后就觉得不能打扰她们说事,拉着弟弟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他给弟弟说:“到学校后先给老师说,让他和他同学中午到咱们家来吃顿饭,下午饭也行,如果老师答应了,你就快点回来说一声,我们好准备饭菜。”二权去学校不久便回来了,大权心里高兴,想着杜老师还是瞧得起人,虽然家里穷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客人,但这是自己的一片心意呀,可听弟弟说老师有事要办,把我们都放了,还说这几天都不去上学了,大权一听坏了,他们这是要走哇,好不容易遇到一次,连个谢字都没说一声,今后又要多久才能遇见呢?于是他立刻放下手上的活,想着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人,平时在山上干活采的一些晒干的野山菌他拿了一些,准备送给那个姐姐,不管她喜不喜欢,就是自己的一点心意,出门后就急着向学校走去,刚好看见杜老师和这个姐姐穿戴整齐从学校出来,杜老师手里还拿着一个铁锨,大权又纳闷,这样子不像是回去的架势,但见她们朝虎跳崖方向走去,到虎跳崖去那个铁锨干什么呀?他不理解,处于好奇他就一直跟在后面,离一点距离,观察着她们的行动。
她们这是在干啥呀,直到最后她们每人喝了几口瓶子里的药水后他才感到不大对劲,又见她们躺在坑中盖好树枝在身上,大权害怕起来,不能再躲着了,这时他跑上前去,捡到杜老师扔掉的瓶子一看,大吃一惊,这个瓶子他见过,里面是农药,喝了会死人的,天哪,她们这是要寻短见呀,当时大权惊慌失措,忙跳到坑里拔掉树枝,把两人拖出坑来,自己也没遇过这种事,不知道该如何办,情急之下他就在虎跳崖上大声叫喊:“救命啦,快来人救命啦。”
这凄惨的声音穿透了整个峡谷,刚好省地质大队的几个年轻人正在峡谷中游玩,听见这样的叫声后就顺着声音方向爬上山崖来,听大权说是一对青年男女喝了农药殉情,深表同情,立刻进行了简单的抢救,用手掏他们的咽喉部,击打他们的胃部,让他们先呕吐出来,然后几个人台上他们下了山,大权路熟悉,一人背着燕子在前面跑,其他几个台这新平在后面,到了一户人家找了一个架子车,拉上他们往双峡卫生院去抢救。
小小的双峡镇上传来了一个爆炸性新闻,一对青年男女喝农药在医院抢救,没事的闲人纷纷跑到卫生院去看热闹,李秀菊也听说了,但她没往自己家里想,忙的不亦乐乎的,那有那个闲心去管这些闲事,街上的人也不敢给她讲,报喜不报丧嘛,谁也不愿意去讨这个没趣,哑巴在后院忙着根本没有听见。
这件事镇上的干部基本都知道了,没人敢去告诉李书记,大家唆使一个干工作不久爱巴结领导的小伙去给书记汇报一下,李秀洪正在办公室里和一个女干部窃窃私语,门突然撞开了,当时吓了两人一跳,小伙也不管不顾的就大声说:“李书记,有两个男女喝了农药正在医院抢救哩。”
李秀洪的气就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你他妈的一点规矩都不懂,门都不敲一下就闯进来了,这点大的屁事都来给我汇报,人要不想活了办法多的是,我能管的过来吗,去去去,给老子滚出去。”
本来想在书记大人面前显个殷勤,没想到挨了顿骂,小伙没趣的往外走,快出门时才想起来主要的事还没说出来,于是转过身说:“听他们说其中一个女的好像是你姐家叫燕子的姑娘。”讲完后立刻就跑了。
李秀洪如当头挨了一闷棒,坐在那里半天没换过神来,一会他发疯似得起身就往卫生院跑,大夫见到他来了都往后退,只有院长慢慢站到他面前,低声对他说:“李书记,人送来时已经不行了,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但是没能救过来。”
李秀洪揭开燕子脸上的白布,见她就象睡着了一样,双目微闭、面容安详、静静地躺着,他问院长:“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一会了,不行了,李书记,节哀啊。”
“不是说两个人吗,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男的,现在还在抢救之中。”
李秀洪突然暴跳如雷地喊道:“还抢救个屁呀,一块死了算了。”
在场的人十分震惊,李书记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大家面面相觑,他什么意思呢?是不是气糊涂了?院长和几个镇上的干部把他扶到院长办公室坐下,他吩咐两个人说:“你们两个到我姐家去看看,如果她们不知道就先别提这事,再安排一个人到我家和我哥家去报个丧。”安排完后就拿起院长办公室的电话给县城中学拨了电话,不敢给向怀德说,把这事告诉了向涛。
他又问院长:“在哪里喝的药,谁发现的,怎么送来的?”
大夫叫来了周大权和三个地质队的小伙子,他们给李秀洪讲了事情的经过,所有人听后都低下了头表示惋惜和同情,李秀洪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李秀菊感到诧异,平时镇上的干部也常来家里坐坐,但是一般都有事才来,今天平白无故的来了两个,表情严肃就这么坐着,问他们都说没事,但也没见要走的意思,当李秀洪和一帮干部面目冷峻的来到家里时她才恍然大悟,她扔下东西撒开腿就往卫生院跑,几个人都没有拦住,刚出门没跑几步就重重地摔了一跤,李秀洪在后面还说:“快拉住她,不能让她看到燕子的尸体。”
几个人把她太近屋里放在床上,她已经昏死过去,哑巴见到这么多的人来到家里,问情况谁也不肯说,他急的哇哇乱叫,邻居们比划着告诉了他,一听懂后他就发了疯一样冲向卫生院,看到燕子后抱起来便晕了过去。
向涛接到舅舅的电话后真的不敢相信,事情怎么会发展的了这一步,一时也顾不上考虑太多的事,先给章一文去了电话,意思是想叫她在**里要一辆车,出了这么大的事,父亲坐班车回去不方便,一文立刻给父亲去了电话,章锦山听后马上安排了一辆面包车,想着拉的人多,并且让司机就在向家跑几天,等事情办完后再回来,车到学校大门口时,向涛向刚兄弟两人架着向怀德上的车,司机和一文见后怕他承受不了路途的颠簸,忙找来几个海绵垫子,放在他清瘦的身子下面,让他躺在车坐上,向涛让司机先送一文回家,然后再走,一文说:“我和燕子妹妹虽然只见了一面,但就象是老相识一样,她怎么能走这条路呢,真的太可惜了,我无论如何也要去送她一程。”
黄昏之时车子到了双峡镇上,李秀洪兄弟两人和镇上的许多干部早早地在路口迎接他们,向怀德力孱气馁,已经没了以前那种神气,大家扶他一下车就问:“现在人在哪里?”
李秀洪小声说:“我姐在家里躺着,有人照看着,燕子还在医院里,哑巴在哪里,叫他回来硬是不肯,我也安排人在那里照顾着,姐夫你们也将别到医院去了,你这身子骨怕受不了,万一想去就让向涛代替你去看看就行了。”
向怀德弱弱地说:“也好,向涛你去看看燕子吧。”
向涛很不情愿地说:“哎呀、我头晕的很,还是——”一文忙说:“转一转就不晕了,走我陪你一同去看看燕子妹妹。”
回到家里,稍坐一会儿,李秀洪李秀兵兄弟来问向怀德:“姐夫,我们就等你拿主意了,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这事应该叫杜家所有的人来给燕子披麻戴孝,不能轻饶了他们。”
向怀德思考一会说:“这样有些不妥,影响不好,外人会说我们闲话的,放一放再说吧,先处理后事,燕子虽说是小辈、也是个女的,但她并没有出嫁,还是我们向家人,就在屋里设个灵堂,去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材,按正常的规矩办,另外在西坡向家祖坟里选一块好地方给她吧,最好离我们近一点,这生前没有照顾好她,以后我们还能帮助她一点,这事就让向涛协助你们去办吧。”
向怀德定了大调之后,李秀洪便安排人连夜去办理,别的都好说,唯有这好棺材却一时不好找,下面人找了几个看过后都觉得不行,最后打听到二龙滩下方石嘴子村一个姓张的老汉家里藏了一副上好的柏木棺材,张老汉今年已经七十多了,这是几年前他花了一生的积蓄为自己准备寿材,是他的心肝宝贝,多少人看上了要来买,出的钱再多他死活不出手,张老汉有一个儿子在镇上工作,李秀洪知道后就找了他谈了话,为了讨好李书记,他回去动员了亲戚们一块来做父亲的工作,大家都来劝说老汉:人家李书记只是拿来应个急,马上到山里去选上好的柏木回来,给你做一个比原来还要厚实的寿材,绝对不比现在这个差,张老汉拗不过这么多人的劝说,他想了,自己到时候去世了,还得靠儿子们送上山,现在闹得太生分了,万一哪一天走了,他们不管自己了,就是留个再好的寿材又有什么用呢?最后老汉提出条件来,这个棺材不卖,到时候你们得给我做一个不比这个差的好寿材来,算是达成了协议,棺材连夜找人拉回镇上,抬进向家,大家一看果然是个好东西,材料和做工都堪称一流,黑色的土漆一看就下的是水磨石的功夫,漆色匀称光亮照人,能当镜子用,向怀德瞧过之后十分满意,心想这也算对得起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了。
次日一早向家人把燕子抬回家里,哑巴一天都没有吃一点东西了,向怀德叫人把他也抬回家来,放在后院的屋子里,找人给燕子净了身,换上了寿衣入殓,就在大客厅里设了灵堂,燕子就摆放在这里,一般来讲灵堂前面要跪孝子,前来吊唁的客人孝子要给客人叩拜回礼,可是燕子辈分小,最后决定让向刚向萍两个披麻戴孝跪在灵前,还找来了两个舅舅家的子女陪着,这两个小家伙一脸的不情愿,但是又不敢反抗,只好在这里应付了。
丧事的程序理顺之后,向怀德憋了一肚子气没处发泄,他叫来了李秀洪兄弟两人,还有向涛到自己屋里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该如何处理,向涛来时一文也跟着进来了,向怀德又不好让一文出去,只是一脸的不高兴,想说这姑娘也不会看人的脸色,都是男人说事,她来干什么呀,真不懂事。
一文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阴森恐怖的事情,刚来时还不以为然,想着燕子妹妹很可怜可惜,前两天还和她一起说说笑笑,共同吃饭来着,她敬佩燕子的直率、真诚、睿智,一文并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她还幻想着以后与燕子成为可以倾诉心声的闺蜜哩,没想到这么突然就阴阳相隔了,真是人生无常啊,她一定要和燕子告个别,当到医院去看了一眼燕子的尸体后她就吓了她个半死,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一个可爱的妹妹,死了之后就这么让人感到害怕,似乎燕子的尸体附在自己身上一样,让她不停打寒颤,所以燕子入殓时她再也不敢去看了,而且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一直跟在向涛后面,寸步不离,还不停地拉拉他的手,想借用向涛的力量来驱散自己心中的恐惧,她看出来他们几个男的要说事,但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只有紧挨着向涛这心里才会温暖点,才不会害怕。
没办法她来就来吧,向怀德还是开口说了:“一个大活人,没病沒灾的就这么走了,总得有个说法吧,不然我们如何向外人交代,对燕子也不服责任呀。”
李秀兵抢着说:“这事明摆着的,就是姓杜的那个坏怂骗了咱们燕子,燕子心好、人善良,上了他的当,不然燕子死了,他怎么还活着呢?”
向涛说:“我问过我妈和哑巴叔了,她们喝的药是从咱们家里拿的,燕子走时骗我妈说是到城里去找我爸认错的,没想到却跑到李家垭村去了,看来他们两个早就计划好了。”
李秀兵说:“这也不能说那小子没骗燕子燕子呀?反倒说明他这是诱骗。”
李秀洪开口说:“我哥讲的有道理,要是两个人都死了,那没啥好说的,现在是咱们的人死了,那小子却活着,这不能不怀疑姓杜的是在骗燕子,他这是谋杀呀,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干脆把他弄死算了,这样就扯平了。”
向涛说:“现在他在医院里,怎么弄死呀,这不是犯法吗?到时候咱们还得再搭上一条命进去,我看咱们不如咱们报个案,让公安局的人插手解决为好。”
李秀洪说:“向涛呀,你才工作,又是个文化人,社会上有些事了解的不多,叫这些人去处理那等于是靠屁吹灯,不仅要送礼给他们好处外,还要跟着受他们的气,他们这才去调查呀、取证呀等等折腾多半年,到时候再定个燕子是自杀,你说咱们冤不冤,现在咱们是受害一方,就来硬的,叫人到他们家去,砸了他们的家、烧了他们的房子、把那个坏怂打个半死,卸他一条胳膊一条腿再说,让他下半辈子不得好过。”
向涛说:“这样干,公安局不来找我们吗?”
李秀兵说:“这事不怕,你们别管我来办,我一个农民公安局能把我怎么样,去的人多了就法不责众,最多把我们几个关几天就出来了,燕子的仇一定要报。”
大家相互看看,这时一文听不下去了,她开口说:“爸、两个舅舅,我的想法正好与你们相反,前两天我还和燕子妹妹谈过,她告诉我她和那个姓杜的小伙是真心相爱的,从上学时都好上了,而且她还说什么力量也不能把他们分开,可见他们爱的很深,他们为什么要殉情,这个原因我们应该反思一下,现在一个死了,另一个救活了,这个结果肯定不是他们想要的,燕子死了,现在咱们无论做什么她也活不过来,咱们家里人若真心对燕子好的话,就应该让她早点安息吧,又何必去为难一个燕子喜爱的人呢?何况这件事与杜家的老人没有任何关系,更没有理由去砸他们家,烧他们的房子了,相反我们如果对他们客气点,燕子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这也是我们对死者最好的告慰了。”
一文讲话时,向涛拉了她几下,想让她别说了,可是一文今天不知怎么了,她没有理会向涛,一口气把心里话全部倒了出来,这事她这一生中第一次超常的发挥,说完后感到心里舒服多了,向怀德还是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没有吐一个字来,屋子里安静极了,半天没人言语,还是李秀兵打破了沉寂:“外甥媳妇,你这叫什么道理吗,噢杜家人把咱们家的人逼死了,还要咱们对他们客气点,天下哪有这样的歪道理,这不是敌我不分吗,你向着谁在说话呀?”
一文正要和他争辩,被向涛拦住了:“行了,别说了,你不懂这里面的事,我们家的事,还是长辈们决定吧。”
李秀洪坐在那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他眼珠子四下乱转,心里在骂章一文胡说八道,放在别人他早就发作了,但是对面前这个县委书记的女儿他十分的忌惮,讨好都来不及,更不敢乱讲而得罪了她,搞不好回去给她老子说上几句话,那可是干多少成绩、送多少礼都弥补不回来的损失,他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最后他才开口说:“还是看看姐夫的意见吧,你怎么说,我们就这么办吧。”
向怀德也不敢在一文面前乱说一起,到这个份上他只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了:“唉——一文讲的有道理,我们应该以宽待人呀,但是一文你也想想,我们养个女儿容易吗,燕子学校刚毕业,正是花样年华,活生生的就这样没了,现在躺在冰凉的棺材里,白发人送黑发人,叫我们如何受得了呢,一文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哇,杜新平已经承诺过我们不再和燕子来往了,他出尔反尔,不守信用,竟然还做出这等下流的事来,他这是在报复我们呢。”
一文说:“爸,你们无冤无仇的怎么能说是报复呢?”
向涛一把拉着一文就往外走:“行了,你别说了,管你啥事呢。”
一文不服向涛的做法:“你怎么不说话呢,首先要搞清楚燕子为什么而死呀?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向涛说:“行了,省省心吧,我都不想管这些闲事了,你还争个啥呀,走我们到坟地去看看,散散心吧。”
见他两人出门后,向怀德狠狠地说:“没规没矩的,少家教,行了咱们不用听她的,我是这样想的,无论他是什么人,犯了错就要受到严惩,要让他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样也是给燕子一个交代,给我们亲人一个交代,否则没了规矩,以后谁都可以来欺负我们向家人了。”
李秀兵说:“姐夫你放心,你们就装着什么也不知道,一切由我来办。”
向怀德说:“花多少钱找你姐姐要就是了。”
李秀洪说:“花什么钱,我们人都没了,要让他们杜家出钱,否则真的把他们的房子砸到算了,说真的,这口气不出来会把人憋屈死的,以后在镇上说话都不管用了,姐夫你就别管了,就是万一有什么事的话,你到时候在县上找关系疏通一下就行了,量他们杜家没有胆量上告的,在县上也没什么关系。”
把新平和向燕送到双峡镇医院后,地质队的小伙给医院和李秀洪做说明情况后下午就回去了,周大权见燕子没救过来心里十分自责,后悔自己应该早点上前去阻止他们愚蠢的行为,也许这个漂亮的姐姐命还能保住,他不理解心底这么善良、家里又富裕的大姐姐怎么会走向这条绝路呢?见到杜老师还在昏迷之中,身边又没一个人照看他,大权就不忍心离开,这一夜就在边上陪着新平,半夜里新平慢慢地醒来,他恍恍惚惚的不知在何处,大权就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了他,新平听后悲痛欲绝、放声大哭起来,他情绪激动的责怪大权不该救他们,说自己不能独活在世上,要和燕子一同去,说着就要下地去找燕子,但是新平的身体太虚弱了,用尽了力气只摔在地上,自己爬不起来,大权急的叫来大夫,给新平打了一针,他这才又睡了过去,大夫对大权说你快去把他的家里人叫来,只有他们才能阻止他轻生的念头,否则醒来后还会去寻死的,大权知道杜老师的家在磨子沟,见他现在睡着了,天不亮就出发了,找到新平的家后,他急忙把发生的事给两位老人说了,水客和桂芝一听如五雷轰顶,当时就瘫软在地上,大权又忙着服侍他们,好一阵子他们才缓过劲来。
水客一醒来就一边哭一边责怪自己:“哎,都怪我不好,早就看出来她们不会有好结果的,我就该狠狠心断了她们的念想,没想到现在闹到这个地步,竟然去寻短见,还搭上一条命来,造孽哟。”
桂芝接话说:“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别怨她们了,但凡有一点办法她们也不会走这样的绝路的,该死的,一对好姻缘非得要逼成这个样子,老天爷瞎了眼,咱们还是快想法子把新娃救回来吧,晚了怕是再出事呀。”
“是呀,我们赶快往双峡走,你把家里的钱拿上,去了要付医院的钱,还不知道要给向家人多少钱才能了事呢?”
大权扶她们起来,说:“杜老师身子弱,怕是走不来路,得找个架子车把他拉回来才行。”
他们觉得有道理,于是水客去邻居借车子,桂芝烧水做点吃的,一切准备好后,水客让桂芝在家里待着,自己拿上钱带点干粮要和大权走,桂芝不放心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块去,水客犟不过就同意她去:“也好,新娃听你的话,只有你能劝住他,就一起去吧。”
看见儿子躺在病床上,胳膊上还打着吊针,老两口潸然泪下,桂芝站在床边说:“真不知道我们前世做了什么孽,报应到你身上来了,让你吃苦受罪。”
新平知道父母来了,真的无脸面对二老,他紧闭双眼把头转向墙,此时他更加觉得自己是一个无用的罪人,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燕子和她腹中的孩子,活着真是没有意义,哎,老天爷怎么就不让自己死了呢?
大夫悄悄地给水客讲:“现在他没什么大碍了,就是情绪不稳定,你们把药钱交了,早点把儿子接回去好好调养几天就好了,在这里怕向家人找你们麻烦,再惹出事来,那家人有钱有势的,真要是闹起来谁也不敢阻拦,早点走吧。”
水客谢谢了大夫,过来后他对桂芝说:“新娃现在躺在床上,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替她去祭拜一下燕子姑娘?”
大权听后忙劝说:“这会儿千万不能去,人家正在气头上会打人的。”
桂芝说:“人家生气是应该的,养那么大个女儿不容易啊,咱们不去就是咱们不对了,再说了燕子姑娘对我们多好啊,实在舍不得她就这么走了,我们一块去,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几下出出气,这样也算对得起燕子姑娘了。”
水客不让她去:“我一人去就行了,万一他们要出气,就处在我一个人身上,你还可以照顾新娃嘛。”
桂芝说他:“你这叫什么话,就冲着燕子姑娘对新娃的一片真心我也要去吊唁一下,其实我早就把她看成我们家的人了,你说我能不去吗?”
水客见桂芝决心要去,就没在阻拦,他们请大权再坚持照看一下新平,两人出了医院,到街上买了些香烛和纸钱,打听着来到向家就进了屋子,跪在燕子的灵前,进香磕头烧纸钱,屋子里没人认识他们,既然是来吊唁亡灵的,向刚和向萍等人就给他们回敬了礼,水客在烧纸时嘴里念叨着:“燕子姑娘呀,你可真是想不开呀,世上的路有千条万条,为什么偏偏选了这条路走呢。”
桂芝面对向燕的灵柩触景生情,悲恸欲绝,她哭泣地说:“姑娘啊,看你是个活泼开朗懂事的好人,怎么突然的心就迷了,这么的想不开呢,新平他不值得你用性命来爱啊,这叫我们情何以堪呢。”
她们两人的悲伤之情大家为之感动,但是桂芝提到了新平时这才让边上的人猜出他两人可能是姓杜的那小子的父母,这下群情激愤,大家吵闹开始谩骂指责起来,向刚站起身来就去给父亲汇报情况。
向怀德接待了一些朋友后感到十分疲惫,就上床半躺着,突然听到外面人声鼎沸,不知出什么事了,正想问时向刚从外面跳进屋来:“爸、那个杜新平的爸和妈来了,怎么办?”
向怀德惊讶:“他们来干啥?”
“不知道,来了一会了,开始不知道是谁,磕了头烧完香和纸后才知道。”
“他们没说要干什么吗?”
正在此时李秀兵和几个人把水客和桂芝揪到屋子里,扔在地上,并叫他们两个跪在向怀德的面前,大声喊道:“给我们老爷子磕几个响头,敢说磕的头没有响声,就打断你们两条老狗的狗腿。”
向怀德让向刚出去了,他当时没有准备,一时不知该处理此事,水客和桂芝跪在他面前,但是没有磕头,水客说道:“燕子她爹,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我们没有把儿子管教好,害得你们失去了女儿,今天我们一是来祭奠一下燕子姑娘,二是来给你们认个错,你们有气就尽管往我们身上撒吧。”
向怀德还没有说话,李秀兵恶狠狠地说:“说的轻巧,你吃根灯草,光是认个错就完了,我们可是丢了一条人命啊,姐夫,咱们就把这两个老东西绑在燕子的灵位前,叫他们给燕子守灵。”
说话时,向怀德见到面前跪着的女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目光异样,这引起了他的注意,猛然间他觉得这个女人似曾相识,虽然岁月洗去了韶华,她已显老态,但是那与生俱来的气质却和一般的农村没有文化的妇女截然不同,俗话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桂芝到现在还有种与众不同的高贵气质,慢慢的向怀德的记忆被唤醒,她俊俏的脸庞和精致的五官多么象以前的一位故人啦,莫非就是她?她还活着,而且几十年来就生活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向怀德已经有些恍惚,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他用足了力气撑起身体,双腿往床下一伸,身体前倾细细地看了看,桂芝早已经认出了向怀德,她十分惊讶,心里慌乱不由得低下头来,没想到向怀德也同时认出了她:“你是不是叫赵茹兰?”
这个名字怕是现在连水客也忘记了,当向怀德叫起这个名字时,桂芝已经承受不起往事的回忆,她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上,水客忙扶住她,老办法掐住了她的人中,一会儿桂芝睁开双眼,已经三十多年了,当年要不是这个忘恩负义的人骗了自己,现在——唉真是不堪回首哇,俗话说的太对了,不是冤家不碰头,原来燕子姑娘竟然是他的女儿,罪过呀罪过,他这个衣冠禽兽怎么可能生养出来这么善良的女儿呢?看来燕子是来替父还债的,当年的孽债由这么个善良优秀的姑娘来还,真是老天爷瞎了眼,桂芝心里十分的鄙视他,现在她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她心一横站了起来,对他冷冷地说:“我叫赵桂芝。”随后对水客说:“行了,我们走吧。”水客没有多问,两人相互扶起对方,搀扶着离开了向家。
屋子里的人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水客他们出门时李秀兵急得开口说:“姐夫,他们自己送上门来怎么让他们就走了呢?你抹不开情面我们去办。”
向怀德如梦初醒,他有气无力的说:“秀兵、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让她们走吧,听我的话千万不要再去闹什么事了,想想没什么意思,燕子走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也是她的命呀,咱们还是认命吧,她们喝的药是从咱们家里拿的,与那个杜新平关系不大,更与他父母没有一点关系,还是一文说的有道理,要慈悲为怀,千万不能再惹出别的事端来了,这样大家都省心。”
李秀兵几个忿忿不平,出门时刚好李秀洪进来了,他见到向怀德便问:“姐夫,听说杜新平的父母来了,他们狗胆包天竟然还敢闯到家里来,人啦?”
“人我让走了,秀洪我是这么想的,虽然我和杜新平的母亲以前认识,但这个不是主要原因,老两口来我才发现,他们身体都十分的虚弱,咱们稍微做点啥事就可能要了他们的性命,到时候会有**烦的,不仅社会影响不好,你我还有向涛都有一定的地位,会受到外人的非议,影响政治前途,咱们没有必要和这些人计较,还有万一把事情闹大了,传到章锦山的耳朵里,他若是问起一文来,你说一文会怎么说呢?昨天谈话一文是在场的,她的态度你也听见了,所以还是算了吧,退一步海阔天空,咱们给燕子办个体面的丧事也算对得起她了。”
向怀德这样说了,虽然大家不太理解但还是依着他的意思办了。
水客和桂芝在众人的谩骂声和仇视的目光下离开向家,完好的回到医院,大权和医院的大夫都感到吃惊,院长问:“就这样回来了,你们没事吧?”
水客回答没事,刚才的情景他看在眼里,猜测桂芝和燕子的父亲定发生过有一段伤心的往事,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他没有问,不想去戳她的伤疤,结完医院的费用后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水客给大权一块钱:“你救了新娃一命,这个大恩我们不知道怎么才能报答你,以后你就和新娃认成兄弟,没事时到家里来耍,我们就当是个亲戚吧。”
大权激动地说:“大叔、这太好了,能和你们这样的好人家攀上亲戚我求之不得,你们是好人,还有杜老师、燕子姐姐都是世上最好的人,我妹妹和弟弟杜老师都教过,只可惜我太笨了,只救了一个,大叔这个钱我不能要。”
水客硬把钱塞到他手里:“这钱不是谢你的,你的情意我们一辈子也谢不了,忙前忙后也饿了一天了,买点东西吃饱了再回去。”
“大叔那也要不了这么多的钱,你给我两三毛钱我买个馍吃了就行了。”
桂芝在边上说:“傻孩子,正长身体哩,一个馍那能够哇,吃饱了再走。”
大权去告别新平时对他说:“杜老师今后你就是我哥,回去后好好养身体,有时间我再来看你,还有学校你一时也去不了啦,要不我把你的东西先拿到我家里去放着,在学校没人管怕是会丢的。”
新平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的点点头。
他们把新平抬到架子车上,水客在前面拉,桂芝在后面推着走进了青龙峡。
向燕的去世很快传遍了阳山县城,一时成了新闻焦点,人们众说纷纭,小巷内谣言四起,这对向怀德的压力很大,他现在才真的认识到自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后悔晚矣,几天来伤心欲绝、悲痛万分,他与李秀菊已经卧床好几天了,茶饭不思,每天只能吃一点维持生命的食物,恹恹之态,十分的凄惨,与之相反的则是镇上热闹非凡的在给向燕办的丧礼,章锦山觉得亲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必须要表示一下,自己不好亲自去,就让李秋芸去一趟双峡慰问一下亲家,李秋芸当然要叫上思南了,她们在**要了一辆小车就出发了,她们要来的消息传到双峡镇上一下炸开了锅,接待档次和规模就不一样了,特别是李秀洪再次紧急组织全镇的干部行动起来,做好接待工作,现在向家这么红,谁不想攀上这个高枝呢,于是县上稍微能与向家扯上关系的领导和干部纷纷找车来到双峡小镇,吊唁一个从未见面过的姑娘,向家当然无法接待如此多的人员,来的人在燕子灵位前敬三株香后,马上就接到镇**里休息喝茶、打牌娱乐,喝酒聊天,各方面来的人时间不同,只好又开了流水席,从早到晚不停,谁也不认识谁,这时候向家人觉得面子比成本更重要,只要来的人饿了就上席去吃,而且还要热情他招待,原来计划燕子的灵柩在家停放三天,后来改成五天,由于不停的传来消息,县城的某某领导要来只能等着,现在看来只好再拖两天,停放七天后下葬了。
思南陪着李秋芸来到向涛家里后,送了礼,给燕子上了香,两人又去了向怀德的屋子里,见到他孱孱弱弱的样子心里深表同情,但是她两个实在受不了昏暗的光线和阴森森的感觉,说了几句宽心的话后就出去了,李秀洪来接她们到了镇**里去,安排了一等的房子休息,一文和向涛也来陪她们坐着。
几个人喝着茶、嗑着瓜子便聊起来燕子殉情的事来,向涛就把自己了解的给她们象讲故事一般的讲了一遍,李秋芸听后感叹到:“所以我们要引以为戒,当父母的一定要在儿女的婚姻问题上格外地小心,千万不能主观行事,否则就会酿成大祸,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呀。”
思南这次没有附和李秋芸,她若有所思的问:“那个姓杜的是哪里人呢?”
向涛回答:“听说是玉龙乡磨子沟的,他和燕子是同学,还是我爸的学生,家里很穷,听说学习还行,燕子也就看上他这一点了。”
思南脸上出现一种少有的难堪的表情,她半天没说话,李秋芸见她不太对劲,便问:“你怎么了,怪怪的样子,没啥事吧?”
思南这才回过来神,她已经猜到了是谁,这是千万不敢声张,免得扯出自己那些丑事来,脑子一转便嘴凑到李秋芸耳边小声说:“姐姐,我想那个小伙子就是向校长安排替志武考试的学生吧,你说巧不巧嘛。”
李秋芸心里一惊,脸马上阴沉下来,把手上的瓜子往桌子上一扔,一文见到母亲奇怪的表情就问:“妈,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思南忙着解释说:“没什么,你妈怎么会认识他呢?我刚才给你妈说了另外一件事,是我们单位同事的事,与这事无关,你别多想。”
一文知道思南没有说实话,但是她没有再问,向涛也看出她们一定隐瞒着什么,既然连一文都不给说,自己也就装着没事的样子,给她们去换茶水,李秋芸突然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走,思南马上附和说自己回去还有事要办,向涛说半天了也饿了,吃了饭后再回吧,李秋芸说没胃口吃不下去,并且要一文陪自己一块回去,一文为难的看看向涛,向涛见状就劝一文说你就陪你妈回去吧,这里一忙我也顾不上照顾你了,这两天闹哄哄的,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一文很不情愿地陪着母亲和思南就回县城去了。
向燕的葬礼在近几十年来方圆百里内都算得上是最隆重最气派的了,坟墓也修得十分豪华,还请了县城边上有名的石匠雕刻了一块巨大的大青石的墓碑,向家人这次十分的舍得花钱,出殡时送葬的队伍挤满了街道,从头到尾一眼望不到头,鞭炮放了七八箱子,纸钱撒瞒了道路两旁,向家坟地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向怀德两口子没有去,李秀菊坚持要去送女儿一程,被大家强行拦住了,怕她过于伤心晕到在坟地,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般的老人是承受不起这份悲伤。
对于早就吵吵着要到磨子沟去找杜家人讨要说法这件事,突然间偃旗息鼓了,而且杜家老两口送上门来后却又毫发无损的放他们回去,这在双峡地界上还是少有的现象,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死了,就一般的家庭也会让对方赔些钱财出来方可罢休,这样的结果在镇上就成了一个难以解开的迷,众说纷纭,有一种说法比较合理,心地善良的认为向家是书香门第、圣人门徒、知书达理,当然和普通人家想法不一样,他们若是去闹怕丢了脸面、失去了身份,所以这才饶恕了杜家人,这样的传说对向怀德当然是件好事了,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圣人,心里的苦楚只有自己清楚,他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他心里受的煎熬不亚于下地狱所承受的酷刑,待他身体稍微恢复一点后便匆匆离开双峡家里,回到学校去了。
家里的事一忙,大家便把那个能吃能干不会说话的哑巴忘却了,自从他知道燕子去世时,他便精神有些恍恍惚惚的,整天的不吃不喝,守在燕子的灵柩左右悲痛欲绝,家里人知道他与燕子的感情很深,以为他悲伤一段时间后自然就会过去了,一忙起来就把他忽略了,进进出出没人理会他,似乎他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在燕子下葬一周后的一天早晨,街上的一个放牛的老人急匆匆的跑来向家敲开门说,你家的哑巴在燕子的坟头死啦,我早上放牛走那里过,很远就看见一个人趴在燕子的坟头上,我还奇怪里,开始以为他在那里睡着了,跑上去一看是哑巴,当时就叫不醒来,一模人都冰凉了。
真是祸不单行,向家人再一次受到沉重的打击,这不光是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残疾人,对于讲究因果报应的人来说,接连死了两个人就是一种不祥的预兆,一时间阴影笼罩在向家人的头上,更重要的是社会舆论给向家人带来的压力,双峡镇里人们私下议论说这是向家人应该有的报应,是老天爷给他们的惩罚,哑巴的丧事他们不敢声张,办的十分简单,和燕子的葬礼简直是天壤之别,向怀德知道后也没有对谁说,急忙回来次日就匆匆忙忙的下葬了,墓地就选在燕子坟地的旁边,也没有立墓碑,丧事办完后第二天他就回到了学校。
家里就留下李秀菊和小学马上毕业的向萍母女两人守着偌大的房子,为了不至于让他们母女害怕,李秀兵一家人搬到向家来住着,一是陪着她们母女,二是帮着照看一下生意,很长一段时间,李秀菊神情一直恍恍惚惚的,虽然现在饭量好一些了,但是没有恢复到燕子在时的状态,她常常一个人坐在那里说话,这天她突然又在自言自语:“这下好了,你们父女两个可以永远在一起,都不孤单了,我也省的操心了。”李秀兵听见后,吓得忙去捂住姐姐的嘴:“姐,你怎么胡乱说话呀,这要是被人听见了,传出去那还得了,千万别再乱讲了,你现在还有向涛向刚两个儿子,都那么优秀,女儿还有小萍呢,还愁什么呀。”
其实对于这件事,多少年前在双峡镇上就有传言,只不过这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没有实际的证据,更何况这是向家兄弟之间的事,人家都没有计较,外人更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渐渐的这事就被人们淡忘在时间的长河之中了。
水客和桂芝拉着儿子到家时天马上要黑了,黄狗一直在门口等着她们,瓜娃饿得嗷嗷乱叫,她们把新平抬到床上后,也顾不上休息,桂芝忙着烧水做饭,水客便去给邻居还架子车,饭好后给瓜娃端上一大碗让他先吃,新平一直闭着眼沉默不语,老两口再怎么劝说也不吃饭,只好作罢,等一切忙完后她们也精疲力竭了,看看新平睡了,也只好去休息。
两三天来,桂芝一直耐心的劝说、精心地调养新平稍微的喝些水吃点东西,脸上看起来也有点血色,能下床了,可就是情绪低落,整天的不说话,问他话只用点头和摇头来回答她们,呆呆地躺在床上就是大半天,水客也是整天的闷闷不语,没事时就一个人到坡上僻静之处抽他的旱烟去了,家里的气氛异常的沉闷,似乎一下的都成了陌生人一样。
自从那天见到向怀德后,桂芝的心里波澜起伏,沉积了三十多年的疑惑再次被翻了出来,过去总以为他当年出了什么大事,或者就是死了,才害得自己在举目无亲的阳山县内陷入绝境,桂芝现在更加地恨这个人了,真是一个人渣,既然活着,作为一个男人当初无论如何就该来通知一声自己,当面讲明原因好说好散,不是非得要赖在你向怀德的身上,让自己糊里糊涂的过了几十年,那天突然地见到他,要是放在当年,桂芝非得要上前扇他几个耳光,起码也要骂他一顿,但是几十年的风雨早已将仇恨冲刷殆尽,现在打他骂他甚至于杀死他又有什么意义呢?但是这段尘封的往事既然命运将它翻腾出来,就不能不提了,特别是这个与自己同舟共济一直呵护自己的男人更应该让他明白这一切,否则对他不公平,同时也应该给儿子交代清楚自己的身世,他了解一下母亲坎坷的经历后也许就会勇敢地面对人生,有助于他走出情感的泥沼来。
这天晚饭后,一天的忙碌又归于安静,水客坐在门墩上抽起了旱烟,呛得他连连的咳嗽着,桂芝叫他别抽了,进到屋里来有事说,同时也叫起来新平:“你们听好了,今天我把心里藏了几十年的秘密全部讲给你们父子讲出来,过去一直没讲那是因为不敢说,我是一个大地主的女儿,还嫁给了一个国民党军官,在那个阶级斗争的年代里,我怕说不清楚反倒给你们找来不必要的麻烦,拖累了这个家,这几年社会变了,国家也不翻这些旧账了,讲出来想是也没什么关系,也该是让你们清楚我的身世的时候了,其实我和燕子的的父亲早就认识,就是因为他我才来到阳山县的,但是到了县城后他竟然欺骗我,抛弃了我,他自己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当初我不知道原由,也不知他是死是活,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我一时手足无措,在这里举目无亲所以就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幸亏你爸救了我,才活到今天,那天在燕子家里认出了他,才知道你的那个向老师就是当年对我忘恩负义的骗子,以前我对你爸说我父母是做生意的,我到阳山县来是找我姨妈投靠他们的,那都是瞎编的谎话,当时我有难言之处,对你爸也不太了解,一个人来这里怕被人怀疑,这些都是我的不对,骗了你们几十年还请你们原谅,这些事还要从头说起哟。”
“我的老家在甘肃省凤凰县的三合镇,我父亲是一个当地的大豪绅、县参议院,兼三合镇的镇长,三合镇地处陕西甘肃省交界之处,距离四川也不太远,也是入川的一个重镇,所以当初那是客商云集,三教九流的人在镇上遍地都是,从清朝末年到民国时期,三合镇可是大烟土的集散地,我父亲年轻时当过兵,后来又回乡当起了土匪,争强斗狠,在刀尖上混日子,外号‘赵一刀’,渐渐地聚集了一批兄弟,也有了名气,当地一些其它势力都被他吞并,他一支独大,后来就在三合镇置了一份家业,也当上了镇长,家里的田地就有几百亩,房屋也有一百多间吧,看家护院的家丁就有几十号人,外面来到三合镇的客人都要拜见我父亲,那时候在当地可是一霸,风光的很。”
“我父亲娶过三房老婆,大的为他生下两个儿子,二房没有生育,我妈是三房,就生了我一个,没有儿子,我母亲以前是戏班里唱戏的,长得漂亮,镇上请去唱戏时被我父亲看上了,强娶做了三房,不过他对我母亲和我倒是挺好,他四十五岁时才有了我这个女儿,视我为掌上明珠,特别的疼我,虽说他识字不多,但是他对我的教育很是重视,小时候就给我请了先生专门教我,还叫我练琴和书画,小时候的我生活的倒也自在,我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可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他们比我大十几岁,借着父亲的势力从小就不学好,长大后在当地欺男霸女、胡作非为,干了不少的坏事,虽说我父亲也是打打杀杀的一生,但是他从不欺负当地人,后来也能主持一些公道,也拿出一些钱财来救济当地的穷苦人,可我的两个哥哥就是个唯利是图恶人,当地人恨透了他们,我父亲开始还教育他们,但是他也惯着他们,后来就他年龄大了身子也不好,无能力管得住他们了。”
“在我十七岁时候,父亲为了我将来考虑,怕自己一旦有个山高水低的事情,我和母亲受兄弟两人的欺负,还有一旦社会动荡不安,过去的仇人会把对他的恨记在我们母女头上,就想着趁他还能干时快快地给我说一门好亲事嫁出门去,以后我妈老了也会有个依靠,我父亲认识一位国民党的将军,好像是个师长,他以前在我们家里住过,和父亲关系很好,他就托这位将军给我介绍一门亲事,而且还要离家远一点的,刚好将军收养了一个义子,叫王风岐,二十多岁,在他的部队里当了一个团长,他们的军队就住在西安城里,王风岐来我们家时见到我后很满意,但是我当时不太喜欢,主要是从来没有离开过家,突然的离开父母和一个从不认识的男人到很远的地方去生活,心里十分害怕,但是父母再三地劝说我,而且还要让我尽快的和他结婚,父亲说趁他现在身体还好,家里的事还能做主,越早办事越好,多耽误一天就多一份变故,没办法我只好同意了,当时我父亲出钱在西安城的西大街给我们置办了一院子房产,结婚时王凤岐骑着一个高头大马,腰里还佩了一把战刀,一身戎装,十分威武,带了一个班的士兵到三合镇来娶亲,我坐在花轿有种说不出的难受,真是生离死别般的痛苦,不知怎么了,总感觉像是要进地狱似得,没有一丝新婚的幸福与快乐,就那一天也是我和父母永别的日子,此后再也没有见过她们,只是在梦中和她们相遇过,当时我父母给我的嫁妆摆在路上就有一里路那么长,抬嫁妆的人一眼望不到头,这些我当时不知道,她们给了我一个清单叫我收好,还专门让家里的一个亲戚赵二叔去西安替我管理安排财物,怕我孤单没人说话,叫一个从小就跟着我的丫鬟红莲随我一同到西安,服侍我的生活。”
“结婚后,王凤岐对我倒是很好,但他事多工作忙,常常不回家,结婚后不到两个月,他们的部队就调动到陕北去了,他风风火火地与我告别后就走了,这又是一次永别,此后再也没回来过,是死是活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我们到处打听他们的部队,有的说被打散了,有的说他当俘虏了,还有的说跑到四川去了,众说纷纭,我出嫁时父亲再三警告我,没有大事不要回三合镇来,如果我们想你了回到西安来看望你的,所以我就一直待在西安家里,哪里也不敢去,西安城在解放前那会儿特别的乱,我们家里就让人抢了好几次,其中一次那帮土匪还拿着枪,差点要了我们的命,这次还把赵二叔打伤了,我和红莲把他送到医院去,住了十几天医院,最后还是没救过来去世了,当时十分害怕,人又不熟悉,我们请人把他拉出城去安葬了,就在出殡时候那些人还敲诈我们,本来说好的价钱那时候又说不够,他们把棺材放在车上,既不拉走也不抬下来,看我们两个女的好欺负吧,他们要再加一倍的钱,红莲和他们讲理时差点把红莲打了,后来几个过路的青年学生出来替我们说了公道话,双方各让了一步,才把事情解决了。”
“向怀德就在这几个青年当中,他当时在西安上大学,社会动荡,他们学校也乱哄哄的,也学不了什么,我们认识后,他没事时就到我们这家里来,有时候帮我们去做点事,跑跑腿,一个男的在外面办事方便点,那时候物价暴涨,他家里给他的学费也不够用,我们就接济他一点,弥补他生活上的不足。”
“眼看着解放军就要打进西安城了,国民党完蛋了,王凤岐还是没有一点的消息,我们也指望不上他了,当时王凤岐就是回来了,**也会把他抓起来,那还不是一个死呀,我父亲给我的陪嫁也折腾的所剩无几了,解放后我们在西安的房子也被**收走了一多半,只给我们留了两间房子住,我和红莲想着也不能这样干等着,听说三合镇也解放了,但是我们也不敢回去,当时我们就商量,让红莲偷偷地回去看看情况,若是父母还好,她回来告诉我,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回去,给了红莲几块银元她就悄悄地走了,可是这红莲也是个杳无音信呀,我一个人在家里待了几个月,每天提心吊胆的害怕极了,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候向怀德常常来陪伴我,劝解我,还帮我做些事情,我很感激他,时间长了他还说要和我好,我告诉他我结过婚了,丈夫是一个国民党的军官,他说国民党已经完蛋了,现在说不定我丈夫早就死在战场上了,即便是还活着回来后也会被**抓去枪毙了,他说他以后可以照顾我,当时我还是没有答应他,想着万一不行我就回三合镇去和母亲一起生活,那怕是回去种地也行,但是向怀德说我不能回去,按我们家的情况,回去了也会被**关起来整天被人批斗,拉住游行,还要被劳动改造,象我这样的人是生活不下去的,他说他也毕业了,家在阳山县,离西安很远,让我跟他到阳山县来隐姓埋名没人认识我,他会替我保密,我们以后生活在一起,他保证会对我好的,我觉得跟一个不太熟悉的人跑那么远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有些害怕,但是有没有别的好办法,正在犹豫的时候,红莲突然回来了,但是带来了噩耗,在我出嫁后几个月父亲就得病医治不好去世了,他临终时告诉人不要通知我,意思是不让我回三合镇去,在安葬完父亲后母亲本来想到西安来找我,可是两个哥哥不让他走,欺辱她说要让母亲给父亲在家里守孝三年,没办法母亲在家里受到了他们非人的待遇,她一时忍受不了上吊自杀了,解放后两个哥哥被**抓住,由于身上有命案,后来被枪毙了,家产也全部分了,什么也没有了,红莲说我就是回去也身无立锥之地,真是繁华如烟云,转瞬间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红莲说他们家也分了田地,父母叫她回去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她这次专门来给我带信的,父母本来不让她来西安,她还是念着我们两人的情分不顾父母的反对强行出来见我的,看我没地方去,她让我和她一块回到她们家去,说只要有她吃的就有我吃的,我当时就谢绝了她的好意,她们家原来是我们家的佃户,她当年小时候也是家里欠我们家的钱把她卖到我们家来的,我哥哥那时候也没少欺负她们家人,现在我那有脸面去投靠她们呢,我让红莲回去成亲了,说我已经有地放去,要她不要为我操心,我们姐妹俩依依不舍的分别了。”
“红莲走后,我狠了狠心就赌上一把,相信了向怀德,我让他找人卖了两间房子,收拾好行李和他一同来到了阳山县,住进了解放招待所,这时候他才给我讲说他们家不在县城,离这里还有几十里的山路,父母十分严厉,回来时没有和他们商量,得先回去一趟和父母说一声,把一切安排好后就来这里接我,让我在这里耐心地等待,最多三四天就回来了,到了这里也只能相信他了,当时也傻,没有问清他们家在什么地方,就这样我在招待所里等了一个三天、两个三天、三个三天,他就象是一滴水化成了气在空气中蒸发了,快两个月了我带的钱也快用完了,阳山县解放的晚一些,那时候到处都在抓国民党特务,我也不敢去打听他,对人也不敢说实话,就说谎我是来阳山县找我姨妈的,见人都躲着走,那时候我感觉到一切都完了,父母去世了,丈夫是死是活不清楚,西安回不去了,阳山县也没有着落,真是走投无路了,就想着死了算了,来到城南的河边一闭眼就跳了下去,没想到还没死成,两个人把我又从河里捞了上来,既然死不了那就活下来,为了省钱就搬出了解放招待所,在王婶家里租了房子住下,这才认识了你爸爸,没有他的关心和帮助我就活不到今天,也不会有你们三个孩子呀。”
新平听得入了神,桂芝又接着说:“这事已经过去三十来年了,人一辈子能有几个三十年呢,本来已经忘得干干净净,这山不转水转,万万想不到新娃你却又偏偏的和他的女儿燕子挽了个死结,我就想啊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难道燕子是替她父亲来赎罪的吗?如果这样这个老天爷真的瞎了眼,即便是向怀德有天大的罪过,也不该让这么好的女儿来赎啊,真是罪过呀。”
水客心中的疑惑这下彻底解开了,早就知道桂芝的身世不同寻常,多少年来有各种的猜测,桂芝不说他从来没有问过,今天算是全部了解了她离奇的一生,更加对桂芝产生了敬重之情,从某种角度讲,要不是她被燕子的父亲欺骗来到阳山县里,自己怎么可能和这么好的女人生活一辈子呢?但是他心里并没有对向怀德存在丝毫的感激之情,相反他更加地憎恨这个衣冠禽兽般的人了,世事沧桑他感叹到:“唉,你也是个苦命人啦,到磨子沟来的这些年没享到一天的福,反而吃了不少的苦,我也就这么大的能耐,委屈你和娃儿们了,我对不起你们呢。”
桂芝忙说:“你可别这么讲,是我连累你们了,想起那些年的运动太可怕了,我整天提心吊胆的,就怕查出点什么来害了你们,现在好了,**不讲这些了,至少这心里不担心了,新平他们这一代也不讲什么家庭成分了,多好啊。”
杜新平认真的听完了母亲的讲述,他对自己一贯尊敬的向老师多么的卑鄙无耻没有亲身的感受,但是他那高大的形象在自己心中却轰然倒塌了,母亲坎坷的一生对他的身心带来了极大的震撼,颠覆了他的人生观,对生命存在的意义有了全新的理解和认识,母亲在如此艰难困苦中顽强的生存下来,而且好孕育了自己的生命,这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她的生命中闪耀着伟大的光芒,相比之下自己和燕子为了一点儿女私情就选择了逃避和轻生,和母亲比起来这是如此的渺小和微不足道,若是早点了解母亲一生的经历也许自己面对困境就会变得坚强起来,就会劝说燕子不去走这条绝望之路,也许两人共同在黑暗中挣扎过后就会出现艳阳高照的一天,哎、结束了生命一切都不存在了,现在他一方面觉得对不起燕子,同时也为燕子的离去而痛惜,是活着还是死去真的是一个难以抉择的人生最大的问题。

百度搜索 人生烟雨中 天涯 人生烟雨中 天涯在线书库 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

章节目录

人生烟雨中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天涯在线书库只为原作者逍齐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逍齐并收藏人生烟雨中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