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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水客把换来的粮食给儿子送到学校去,走时他对新平说下来家里该农忙了,下个月你自己回家取粮吧,新平愉快地同意了,并给父亲说家里事多以后也不用他跑这一趟路了,今后的口粮都自己回家取,这一周他的计划的粮食吃完了,该回家取了,学校对山区的学生有特别的照顾,允许他们在星期六上午放学后回家去拿粮食,下午不用到学校上课了,这样周六回家住一晚,星期天就可以到校了,这天早晨杜新平多加了一把米满满地蒸了一碗饭,这是他平时省下来的米,准备上午放学后吃得饱饱的,然后要走几十里山路回家,刚放学回到宿舍正准备去学校食堂端回自己的米饭时,就听见同学说外面有一个女生找他,新平不知道是谁忙跑出去,就见到向燕站在一墙角处,脸庞绯红、有点害羞地问他:“你是不是这周要回家拿粮食呀?”他很少与女同学说话,此时也腼腆地回答:“就是,吃完饭就走。”
向燕接着又问:“那你和谁一起走呀?”
他说:“他们都还有粮食,暂时不回去,就我一个。”
向燕心里十分高兴,但她显得很沉稳试着问:“我也要回去,能不能咱两一块走呀?”
他马上说:“行到是行,可我不坐班车,是要走着回家的,你看···”
向燕笑容灿烂地说:“我也不坐班车,那你吃完饭后在哪里等我一会,要不这样吧,就在河边木桥边等我行吗?”
杜新平有些紧张,但没有理由拒绝她,只好说:“好吧。”见她蹦蹦跳跳地远去,杜新平想着为何要在河边等呢,难道有什么事?
他也没再多想赶快去端饭回来,最近学生的饭经常丢失,他怕去迟了自己的饭不见了那就得饿肚子回家了,今天可是满满的一大碗饭,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取到饭后也没什么菜了,就把剩余的辣子酱瓶子用水涮了涮倒进碗里很快吃完了,洗好碗筷收拾好行李就出发了,来到阴水河边见独木桥上行人来来往往,边上不见向燕,就坐在沙滩上等她,上次为了自己和章志武的事,向燕受到了班主任的严厉批评,虽说是她的亲生父亲,可那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进行的,为此杜新平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总想着找个机会当面对她说声谢谢的话,但却没遇上合适的机会,在吃饭的时候他就想好了,今天正好,见面后一定要把心里谢谢的话说出来,没多久只见向燕换了一件花格子的确良衬衣,一条浅兰色裤子,脚上一双球鞋,推着一辆加重的飞鸽牌自行车来到桥边,新平便起身走过去,向燕先开口说:“你会骑自行车吗?”
他不好意思地回答:“不会、这车子一般人家没有,我都没有摸过,更别说骑它了。”
向燕大方地说:“那这样吧,你把它扛过桥去,到了大路上我带你走。”
杜新平似乎接到命令一般,扛上自行车就上了独木桥,过了桥上了河堤,向燕接过车子便问:“是你先坐上呢,还是我骑上后你再坐?”
新平心中慌乱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算了吧、你带着我这样不好,我还是走路,你骑车先走。”向燕明眸传情、脸颊飞彩带点命令却又柔声细语地说:“你还讲究这些呀,快点别啰嗦了,咱们一起走,这样快些。”
杜新平的脸也羞红了,他就象一头被牵着绳子的牛,乖乖地跟着向燕走了,
河堤上是一段较平的沙面公路。杜新平没有与女生单独相处过此时心里紧张极了,向燕问:“我骑上去后,你能上来呀?”新平傻傻地看了她一眼说:“我没坐过,不知怎么上?”
向燕停下来细心地教他,说多试几次就会了,然后向燕骑上车后让他坐,新平心跳的很快、他笨手笨脚的向前一冲,力量太大就把向燕骑上的车子摔倒了,向燕被压在车下,手还擦破了皮留着鲜红的血,新平虽然心痛但不敢上去扶她,就把车子往起来提,向燕的脚被夹在里面痛得大叫一声:“哎呀、别管车子,先扶我起来。”
新平慌乱中也没管那些男女之事就放下车子,两手抓住向燕的双臂往上一提,她这才站了起来,接着才去扶车子,向燕说他:“看你学习那么灵的,怎么坐个自行车就这么的笨呢。”
新平把车子停好还看了看说:“对不起,我、我就是笨,把车子摔坏了吧。”
向燕说他:“车子摔了算啥,你看把我手摔的都流血了。”
新平很内疚,他低头说:“那我带你到医院去看看?”
“算了,没什么的,你有手巾吗?拿出来包住就行了。”
他又内疚地回答:“我没有、从来没用过那东西,我把衣服撕一条下来给你包吧。”正要动手时向燕说:“别动、衣服多贵呀,我这有。”说着就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块手绢来自己把伤口包上,新平说:“这样行吗,要不还是到医院去看看吧。”
“没事,就擦破一点皮而已,回家后上点药就好了,走吧,现在慢一点呦。”她又去推上自行车要走,见新平站着没动就问他这么不走了,新平说:“我还是走路吧,这个洋玩意我坐不了,谢谢你向燕,噢、还有上次我和章志武的事总想当面对你说谢哩,一直没机会,现在一并谢你了,真的非常谢谢,你先走吧。”
向燕说他:“都是同学谢什么呀,快走,还是我带你,坐车比走路快得多。”
新平迟迟没动:“还是你自己先走吧,我怕再把你摔一跤可就···”
向燕生气地说:“你怎么这么难说话呢,坐车摔一跤那是正常的事,你不试着坐几次永远不敢坐,哎、我看你学习上那么用功,再难的题你也能解了,怎么坐个车这样胆小呢,快点,还是我先骑上你再坐,这次慢一点。”
看着向燕骑上车在前面叫着自己,新平也不好再推辞,他鼓足了勇气细心地跟着车子,这次两人配合的很好,他脚一垫就坐到车上,虽然不是很完美,他只坐了半个屁股,车子也左右摇晃的厉害,可向燕用力把车子稳住了,新平坐在后面心里忐忑不安,大气也不敢喘,但这种飞驰的感受让他兴奋,特别还是一个漂亮的女同学带着自己,这让他既紧张又有点坠入云里雾里的感觉。
走了一会向燕便问:“哎,杜新平、你咋不说话呀?”
他真不知说些什么,嘴里吱唔着,向燕说:“我家在双峡街上,把你带到双峡后,你回家就走十来里路,这样省了时间也不累,还省了坐车的钱,合算吧。”
新平说:“当然好了,就是让你受累了,要是让向老师知道了可咋办?”
向燕问:“怎么了,你怕我爸知道吗?你害怕他?”
“毕竟他是我的老师,知道我们在一起不太好。”
“放心吧,他很忙不回家,让我回去拿些米面和菜来,所以就把车子给我了,就是让他知道了也没啥,同学嘛、顺路捎一段又有什么关系,你说呢?”
从县城到双峡是上行路,在遇到平路和慢坡时向燕一直用力骑着,坡度太大了就让新平下来走,有时也让他推一把,看到他笨拙的样子向燕觉得好笑:“看你平时不是这样呀,今天怎么就这样笨手笨脚的,动作看着滑稽可笑,哎、你学习上的机灵劲怎么不见了?”
新平羞红了脸,他没法回答,向燕又说:“杜新平,你想不想学骑自行车呢,等到了平路时我教你。”
新平没有正面回答,心里是多么期待能学会这个技能,但车子那么精贵又不敢奢望,他只说:“我要是上不了高中的话,我爸就让我去学修理自行车了。”
向燕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打算哩,你不读高中真是太可惜了,等这个坡下去你就来骑,我给你扶着车。”
到了平路上向燕下了车让他学,新平犹豫着说:“还是算了吧,我现在不想学,等以后再说。”
“为什么不学呢,你学会了,以后可以带我走呀,总不能叫我一直带着你吧。”
他说:“不是,我这人笨,怕把车子摔坏了,我可赔不起,还是算了吧。”
向燕笑着说:“摔坏了不让你赔,这都是铁做的,那会一下就摔坏了呢,刚才和你开玩笑,其实你很机灵的、腿又长,只要掌握要领一学就会,快来。”
杜新平拗不过向燕就顺从地试着骑上,他由于心里紧张,动作放不开,向燕讲的要领一时联系不上,没一会就狠狠地摔了一跤,吓的他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赶快扶起车子,一边检查一边问:“你快看看车子,摔坏了没有?”
向燕瞅着他直笑:“瞧你这样,人重要还是车子重要,先看你有没有摔伤?”
新平说:“我没事,小时候摘果子从大树上掉下来都没事,车子可别有伤了。”
向燕把车停在路边说:“车没事,你歇会再骑,我爸这车也是买别人的,新车要凭票才能买到,别人骑了两年了他才买回来,也摔过好多次了,光我就摔过四次,修好后与原来的一样,以前我在双峡上初中,每周六下午我就在二龙滩下面的木桥口等我爸,然后他就带着我回家,每次回去后他就叫我擦洗车子,后来我就和他讲条件,想让我给他擦洗车子,就要教我骑车,我爸同意了,以后星期天早晨就带我到双峡学校操场去学,几次都会了,好学。”
听她讲得津津有味,显然向燕的童年是快乐幸福的,她们父女感情很深,不由得想起了向老师在全班批评她时的严酷无情的样子来,觉得那时她的心里一定很受伤、很委屈,再次说:“向燕上次我和章志武的事让你爸在全班同学面前批评你,真的对不起你,我想你爸也不是真心要批评你的,你别放在心上。”
“你怎么又提这事,早已过去了,我爸就那样,我了解他,以后别再说了,怎么样,好些了吧,起来再骑一会。”
他怯怯地说:“今天算了,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回去晚了家里人操心,我还有几里的山路要走。”向燕觉得有理也没再要求他,就骑上车带他走了。
阳山县通过双峡公社到玉龙公社去的公路不进双峡街道,它绕北面山坡而行,到双峡街道要从阴水河二龙滩下面的木桥而过,遇到涨大水时,就把木板拆了拉回两岸,洪水过后再架上,杜新平回家就不用过木桥了,他把自行车给向燕扛过桥后两人就此分开,向燕走时约他,说明天中午饭后在桥边等他,还是带他一块回学校,开始他不敢接手向燕的盛情,但是在向燕再三催促下他才接受。
杜新平走到家时太阳还高高的,大黄狗很远时就摇着尾巴跑来跟在他后面,跑了半天又渴又饿,桂芝给他端了半碗羊奶,他没喝说要给雪儿留着,桂芝说现在羊子产的奶雪儿喝不完,多余的我和你爹都在喝,听了这话他才一口把奶喝了,接着又给他吃了一碗苞谷面糊糊,碗一放下就到窝窝去看看雪儿,桂芝说刚睡下你别动她,他又到房前屋后转了一圈,一切都有久别重逢的新鲜感,羊也肥了一点,雪儿也长大了,啥都挺好,唯独父亲的脸上没有一点的喜悦之色,他了解父亲,按说自己回来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新平猜想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就去问母亲:“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啊。”过了一会桂芝又说:“前段时间唐姑娘来咱们家了。”
新平忙问:“她一个人来的?雪儿的爸爸没有来吗?”
桂芝叹气说:“来什么呀,听唐姑娘说她父亲出车祸死了,可怜的娃儿,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没见上一面。”
新平惊愕:“这么巧?那雪儿咋办?还是放在咱们家养着?”
桂芝摇着头忧伤地说:“唐姑娘说她一个人没法带孩子,让咱们吧雪儿送人算了,她不要雪儿了。”
新平顿时有种难以言表的难受,似乎自己被人抛弃了一样,他原来对唐姑娘的好感一下消失,反而憎恨起她来了,他在边上说:“送给别人可惜了。”
留下雪儿是水客两口决定的,还没与儿子商量,怕他不高兴,于是桂芝就问儿子:“要不我们把雪儿留下来,给你当个妹妹怎么样?”
新平高兴地要跳起来了连连说好,其实他早就把雪儿当成自己家里人看了,如果唐姑娘真的把雪儿领走了,他才真的不高兴哩。
桂芝见儿子欢喜的样子心中也十分欣慰,这也是她所希望的,几个月带着雪儿她早已产生了割舍不了的感情,她也把雪儿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待了,但她有些担心,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她怕水客承担不了这个担子,如果抚养雪儿而耽误了新娃的学业那就是最大的遗憾,她小声给新平说:“咱们家穷,我怕养不好她,另外也怕误了你上学,你爹现在不象以前了,地里的活干起来也吃力了,身子越来越弱,你看瘦的,万一哪天倒下了那可咋办呢?”
刚好这话让进来的水客听见了,他责怪桂芝给儿子说这些:“好好的说这些干啥吗,我的身子没啥问题,啥活都能干,再说了一个小娃娃她能吃多少呀,人家唐姑娘也给了不少钱嘛,新娃上学也不成问题,一切有我顶着哩,你们就别操这个心了。”
新平也接着说:“我爹说的对,我两三年就毕业了,万一有啥事我不上学了回来干活,娘你就别担心什么了。”
水客说儿子:“你又想啥哩,咱们既然去读书了,就要坚持到底,别三心二意的,家里啥事不用你管,还有你以后别再想东想西了,雪儿已经留下来了,咱们就一定要把她养大成人。”水客很少有这样口气说过桂芝,虽然生硬些,但听起来舒服,心里暖暖的,她低头不语。
次日一早桂芝起来做好饭,一家人吃了过后,新平去逗了一会吊在房梁上摇篮里的雪儿,水客把二十多斤大米还有咸菜给他装好,桂芝另外又多给了儿子一块钱说背这么多的米,还要走几十里山路太累了,拿上钱坐班车进城,新平没要,说自己只要走到双峡就有同学骑自行车带着进城了,这钱留着以后用,水客听后说儿子不要占别人的便宜,还是自己坐车去好,新平没听只说让他们不要管了,他的心早已飞向双峡小镇了。
见儿子远去的身影桂芝说:“新娃大了,你以后别总管着他,同学之间相互帮助是好事。”
水客说:“哎,咱们家穷,你想一个上学的娃娃就能有自行车骑那一定是富人家的娃,我怕新娃跟着人家欺辱他。”
桂芝说他:“着你就别操心了,他心气高能知道好歹的。”
双峡公社在这大山之中算是比较大的镇了,虽然归属阳山县管,但比县城的历史悠久,它是由西面的青龙峡和南面的黄龙峡相聚而得名,两峡流出的水在此汇合,由于长期冲刷在这里形成一个大滩,深不见底,人们叫它二龙滩,在丰雨季节,黄龙峡上游含泥土较多水陈黄色,青龙峡多为石山水为青色,常常看到黄水与清水在二龙滩融汇,站在远远的山坡上观看犹如一条青龙和一条黄龙在此处交合,蔚为壮观,在二龙滩北面有一峭壁,上面是一大平坝,双峡镇的老街就建在这里,它地势险峻却十分秀丽,这里气象万千,夏天从两峡谷中吹出山风十分凉爽,是个悠闲避暑的好地方,但遇到上游下暴雨,从峡谷中喷涌的山洪咆哮而出,声音震天动地、十分吓人,冬季的双峡小镇恬静又凝重,常常被一层浓雾笼罩着,这雾霭一般还分着层次,以黄龙峡顶为界漂浮着一层犹如天界的祥云,小镇中间只是带点湿气,能见度很好,偶尔也会飘来一片团雾,犹如神仙架云路过似的,瞬间就去了,小镇下面的二龙滩上却是重雾笼罩,显得深滩更加神秘莫测;青龙峡出口比较平缓,两边各有一座圆圆的山包,犹如女人的双乳,有的人也叫它双乳峰,进出青龙峡的人就从**中而行,而黄龙峡口则是百米高的峭壁,中间有一十几米的垭口,人们要进黄龙峡只能从这走,在夏天时进黄龙峡得有经验的人看天象,判断上面是否有大雨,否则若遇上暴雨山洪瞬间就会流出,如果你正在峡中而行,又不会避开山洪,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从双峡走青龙峡到玉龙公社,它是陇中地区通向甘肃南部的必经之路,双峡向南走黄龙峡到天台公社,是进入四川的最捷径的路线,现在国家有了铁路,又修了公路,人们到四川和去甘肃南部地区就不走双峡小镇了,但这也就是近十几年的事,过去长江的小船可通过嘉陵江再走阴水河直接开到二龙滩来,那时候双峡镇可是商贾云集、经济繁荣、人文汇聚的繁忙小镇,光亮如镜的青石条铺成的街道,雕梁画柱的戏楼,目前还保留完好,还有镇边残壁断垣的古刹、以及破败的四川、甘肃、湖北等各地的商界会馆都还记录着往日的辉煌,双峡这地方比较偏僻,山高皇帝远,来这的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据说在清末民国初期,这里光是青楼妓院就有十几处,勾栏女近百人,盐商茶商不计其数、走私贩毒的多如牛毛,响马土匪有名号的在这近处就有四五个队伍,小的单干的那不计期数,在这方圆百里的地方盘踞着,相应又产生了许多的镖局,经常打打杀杀的,搞得民不聊生,最大的一支刘彪子的队伍就有几十号人马,老巢就在黄龙峡中间一山腰的山洞里,还是解放后,来了一支解放军的小分队上山打了几天,最后架上了小钢炮把山洞炸塌后才攻了上去,刘彪子是被炸昏后抓住的,往阳山县押送时怕他跑了,听说用的铁丝从脖子下锁骨中穿过才把他捆好,脚上绑了几十斤的铁块,从双峡街道过时喊杀声连成一片,小镇就象过大年一般的热闹,在县上开了公审大会就被枪毙了,从此双峡平静了,人们过上了安祥的生活,现在双峡基本没有外来的客商了,过去那些大批的马队早已绝迹,只有在逢集时少数的山民背着背篓到镇上来采购一点自己家里所用的物品,显得十分的冷清幽静。
向家在双峡老街道的中部,有三间青砖墙、木板门面的青瓦房,这样的房子算是大户了,这是向怀德的爷爷在世时租的一家大户的房子开的药房,后来这家人遇上了事,就把房子卖给了向家般走了,在向怀德父亲手上又在后面的院子里盖了三间瓦房,还有一间伙房,老爷子就两个儿子老伴在解放前去世了,二儿子向怀仁在五岁时得了一场怪病,老爷子是个郎中只救了儿子的命,可落下了病根,儿子成了哑巴,这是老爷子一生最大的遗憾,在他活着时也没能给哑巴儿子娶个媳妇、成个家,兄弟两一直没分家,老爷子去世时把向怀德两口子叫到病榻前,指着哑巴让他给哥嫂磕了三个响头,再三叮嘱要他们善待这个兄弟,向怀德夫妻两也在父亲床前发过誓,一定会对哑巴好的,老爷子也私下给哑巴交代说今后在家里要少管事、多干活,听说老爷子作古后哑巴在父亲的坟头哭了三天三夜不回家,后来是向怀德找人把他抬回家的,向怀德两口子对这个哑巴兄弟也是出了名的好,家里再怎么困难,每年李秀菊都要给他做一身新衣服,每顿饭好后她先要给哑巴满满地舀一大碗白米饭,剩下的加上一些杂粮其他人才吃,做嫂子的就怕人说自己不厚道,为此向怀德还说她,没必要这么的特殊,都是一家人大家吃一样的就行了,后来她也不这样做了;向怀仁也就是说不出话来,其实他啥都明白,身体也结实,也许是小时候那场病把一生的药吃完了,从此后再也没得过病,在生产对上干活从来不偷懒,天天上工,回到家后挑水、劈柴等家里的重活几乎全是他干,街上的人都说向家多亏有这么一个哑巴,是个不要钱的长工。
向燕与杜新平分开后推着自行车回到家,门口刚好遇上哑巴叔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见到向燕累成这样忙放下锄头替她把车子扛到家里,又把她扶到她的床上躺下,烧水给她洗脸洗脚,端来一碗糖水喂她喝了,又坐下来给她揉揉腿,李秀菊到自留地里摘了一些菜回来,见到哑巴正端着洗脚水出来就说:“燕子就你一个人回来的?瞧你叔把你惯得,你爸呢?他也放心你一个姑娘家的骑个自行车跑这么远的山路。”
向燕说:“我爸学校有事回不来,叫我回来拿东西,一个人骑车有啥不放心的,赶快去做饭,肚子饿的不行了。”
哑巴听见后急忙去了厨房洗米蒸饭,李秀菊算好了今天男人要回来,早就煮好了一大块腊肉放在锅里,现在只要做两个小菜就行了,哑巴偷偷从锅里拿出腊肉切了两块拿去喂到向燕的嘴边,闻到肉香她睁开大眼一口就吞进嘴里还说:“香、真好吃,二叔你也吃。”哑巴摇摇头手比划着示意自己不吃都让她吃。
吃饭前大儿子向涛回来了,见到向燕就问:“爸没有回来吗,那好明天我骑车子带你一起进城。”
向燕马上从床上坐起说:“不行、车子已经有人坐了,你坐不成。”
向涛说:“是谁呀,我还坐不成了?”
向燕认真地说:“我一同学,已经和他说好了,你进城去干啥?”
向涛说:“下半年听说要高考了,我要到学校去复习一段时间,是爸带信回来让我去的,给你同学说一声,明天叫他坐班车走,车子我要骑。”
向燕求哥哥:“哎呀不行,他家在玉龙的磨子沟,还要走十多里的山路,到这里后就跟不上班车了,哥明天你坐班车吧,到学校后我给你洗衣服,怎么样?”
“那要洗到高考完才行,不答应就算了。”说完向涛把车钥匙一拔装进了自己的衣袋里,向燕见哥哥来这么一手,也没办法,生气地说:“那好吧,我同意,不过你先把钥匙给我。”向涛看看她便从衣袋里拿出钥匙给她手上。
哑巴从街上拉回来小女儿向萍,李秀菊给她洗了脏手,端上饭菜正准备吃时,听说大哥也要到县城去,一生气把筷子往地上一扔就不吃了,李秀菊忙劝说:“谁又惹着你了,听话快吃今天有肉,你不吃他们一会都吃完了。”说着就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碗里,向萍气性大她把碗一下推倒在桌子上,哭着脸说:“你们都到城里去玩,留我一个在家里,我也要去。”
向燕拉过她说:“谁说我们到城里去玩了,我们是去上学读书的,等你长到我们这么大了也要去城里上学,那时候不去的话还要挨打哩。”
小萍噘着嘴说:“我现在就要到城里去上学,明天我就跟你们去。”
向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再胡闹小心我打你,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快吃。”
在家里向萍也就怕这个大哥,他可是真的敢打,便撅起了小嘴委屈的眼泪从眼角唰地就流了出来,李秀菊马上拉她抱在怀里安慰地说:“咱小萍不去城里,跟妈在家里,过些天妈带你到城里去玩,买好吃的,咱们谁也不带,就咱们两个去,怎么样。”一边说着抱起她到街上转转,把他们分开,向涛还责怪母亲说:“你就好好地惯她吧,看以后谁能管的了她?”
第二天早上向燕还在熟睡时,哑巴早已把自行车擦洗一新,还在链条上加了一些机油,李秀菊忙得不亦乐乎,进到向燕的房间大叫:“燕子,快起来,都要拿啥说清楚我好准备,不然一会慌慌张张的跟个鬼赶集一样、丢三落四的。”
向燕迷迷糊糊地说:“米、挂面、肉、还有菜,你看有啥就拿些啥。”没说完便又睡去了,李秀菊做好了饭先让大儿子吃起来。
向涛从阳山中学高中毕业后也快两年了,因为是农村户口那时叫返乡青年,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安排正式工作的,向涛心高,他又不愿意在家里干农活,一直也没个好营生做,两年来就在家里游荡着,没事看看书,很少干活,家里也不缺他这个劳动力,由着他去了,他二舅李秀洪在双峡公社当文书,提出让他去当兵,说当几年兵说不定在部队好好干能提干,也就吃上商品粮了,万一不行回来也是个复转军人,有点资本,瞅个机会托托关系在公社找个临时工作,以后也可以转正,向怀德觉得也是个出路就同意他去当兵,结果到县城去体检时他大腿上有一个大脓包,没过关,他当时急的叫父亲去找找自己的学生走走关系,向怀德比较清高说在教育系统还能说上话,可卫生口的不太熟悉,怕人家不给面子丢人,就没有去,为此向涛很不高兴,回来后向怀德劝他没征上也好,你以为在部队提干就那么容易呀,干的再好没有关系照样不行,回来后还得修理地球,刚好现在国家恢复了高考,向怀德早早地就给向涛带信让他复习功课、准备参加考试,开始向涛不以为然,想着中国那么大,又是全国统一考试,咱这山沟里的怎么可能考的上,真是天方夜谭,后来向怀德再三做他的工作,说这可是你娃最后的希望了,错过了高考你就只能拿锄头挖地球了,他这才同意去试试;向涛以前在学校时学习就不错,向怀德又给他找了不少的复习资料,近段时间他一直潜心地准备着,前几天向怀德又带信回来说学校组织了个复习班,让他去学校复习,他这才决定去县城学习,想今年碰碰运气,如果不行明年再考;因为昨天和燕子讲好了,所以他早早地起来吃了早饭带上自己的行李就出了门,母亲准备的米、面等东西他一样也没拿,说让燕子捎在车上,自己赶早班车就走了。
向燕从梦中醒来,睡眼惺忪看看外面太阳已高高升起,感觉两腿酸痛,还没下床就听见母亲在唠叨,说老大也真是,这么多的东西自己一点也不拿,全叫燕子一个女娃儿拿,当的什么哥嘛,向燕到是很高兴,她又让母亲去给自己烙了两张大油饼,说路上饿了吃,要多放些油,她责怪女儿不早说,可心里还是乐滋滋去做了,哑巴听说燕子要吃忙去帮嫂子生火。
李秀菊这辈子最值得骄傲就是生养了四个优秀的儿女,一个比一个健康、长的漂亮,在这方圆几十里内没哪家比得了,辛辛苦苦为儿为女,娃儿们要啥只要有她绝对满足,眼看这一个个将要长大成人了,她心里那个美呀真是没法说,闲下来时她就幻想着以后儿子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女儿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到时候儿孙满堂的多幸福呀,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向燕偷偷地跑到厨房拿了一个罐头瓶子,把煮好的肉装了一瓶,放在自己包里,她又让妈煮几个鸡蛋路上要吃,李秀菊说这么多东西你在路上吃的了吗,嘴上这么讲但还是去做了,自己家里只有三个鸡蛋,他又让哑巴去邻居家借了几个,一次煮了十个,装在燕子的包里,可不能你一个人都吃完了,去了给你哥和弟弟都要吃,哑巴叔把车子扛到街上,把她所带的行李分装好一个一个地捆在车子上,李秀菊害怕小女儿见姐姐走闹事,就领着向萍串门去了,向燕吃饱了中午饭后,又细细地梳洗打扮了一番,这才出门接过哑巴叔手中的车子,哑巴比划着要送她过桥,向燕说有同学等她,就没让他去,向燕推着车子来到二龙滩下的木桥边上。
杜新平背着二十多斤的行李跑出了一身大汗,他就怕自己迟到,紧赶慢赶的到了木桥边见向燕已经在那坐着,走在路上他就想今天一定要大方点,同学之间既然她一个女生主动接触自己,那自己也该坦然对她,可见到向燕后不知不觉的又害起羞来,脸也红了,见他这样向燕也有些尴尬,话也没问拿过他的米袋用提前准备的绳子捆在车子后架侧面,新平这才感觉应该自己来做,可是她已经绑好了,然后推上车子就走,新平跟在后面,上了大路她便骑上后让他坐,今天新平的技术比昨天强多了,上车时车子没有一点摇晃,从双峡到县城大部分是下行,向燕骑起来也比较省力,遇到上坡时新平马上下来给她推车,配合默契。
行到一半路时向燕说累了要休息一会,新平下来接过车子推到河堤边上停下,选了一颗大柳树下分别坐下,两人距离有五米左右,都没有说话,见向燕累的喘着大气,脸上微微流有汗迹打湿了她那乌黑的秀发,粉红的脸庞如朝霞一般艳丽,高高的胸部一起一伏,新平也感到自己的脸也热起来了,身体也有了异动,他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看她,心里有些害怕,随即转过头向河对岸望去。
沉默了一会,向燕问他:“你怎么不说话呀?”
他吱唔着说:“我、我没啥说的,不知道说啥好。”
“哎,杜新平,你学习那么好有什么诀窍吗?”
“没什么,就是认真、安心地学,我觉得没啥诀窍。”
“你是谦虚呢、还是保密,不愿意说;我觉得我也下了功夫认真地学习,可成绩总是跟不上你们几个,你说说为什么?”
新平想想说:“这个我也不知为啥,是不是方法不对,或者知识没吃透。”
“反正老师讲的我都听懂了,作业也会,可就是考试时成绩就不理想,我自己也搞不清为啥,你给我分析分析。”
“我也遇到过这样的事,平时啥都会,一到考试就不行了,我觉得还是知识没吃透的原因,有些还是一知半解,第一老师讲的知识不仅要听懂,还要能理解透,要把它与以前学的知识联系起来,多比较、多思考,找出相同点与不同点,因为我们学的自然学科的知识它有渐进性,经过这些比较、思考加深对新知识的理解和记忆、同时也是对旧知识的复习,也掌握新旧知识的区别,这样在做题时概念就不会混淆,所用的公式也不会出错,还有就是遇上不会做的题不能一下就放弃了,或者马上去问老师,就要自己下功夫钻研,多用几种方法来试试,不要怕花时间,只要自己解开了,以后这类题就难不到你了,如果是老师给你讲解的,那是老师的思路,以后题稍微一变又解不开了,我这么想的也不一定对。”
“讲的真好,也许这就是你与别的同学不一样的地方吧,细细想来我也就差你说的这两个方面的方法吧,杜新平这些是老师给你教的还是你自己总结的?”
他不好意思地回答“老师一边教自己一边总结,我觉得学习最重要的还是要想法提炼总结成自己的东西,这样进步才快。”
向燕仰慕的目光看着他说:“你脑子真灵,真羡慕你们学习好的同学。”
新平也没刚才那么紧张和拘谨,他对向燕说:“这有什么羡慕的,说真的我还羡慕你们哩,其实我学习好点还有一个原因你不知道,象你们这些家庭条件好的同学,平时玩的东西多、买衣服、看电影、吃好吃的等等,有许多有乐趣的事做,而我们这些条件不好的在学校没事可做,在班上穷学生都有自卑心里,我们只能看书学习了,你不知道我们来读高中多么不容易吗,所以也要珍惜这样的机会多学点东西,我没事时就拿出一些难题来看解,从中找乐趣,当我解开一道难题时就很开心,时间长了对学习的兴趣也就浓了。”
杜新平今天真的把向燕看成朋友才说出这肺腑之言,向燕听得真切、也十分感动,同时也对他的自卑产生了同情,在刚到班上时她就注意到了这个不一般的同学,从开始的怜悯到产生好感直到仰慕再到今天她已经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他了,她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准备好的那一瓶肉和五个鸡蛋给新平装到他的米袋里,新平见了坚决不要,向燕说:“看你只吃腌菜怎么行,学习很费脑子的,得吃些有营养的,告诉你,这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新平还是阻拦着不能要,后来向燕生气地说:“你若再不拿着,那就把它扔到河里去吧。”
新平没法只好收着,小声说了句:“谢谢你向燕。”
“这有啥好谢的。”说着她又拿出母亲做的油饼:“哎,我饿了,吃点东西,这是我妈做的,走时带了点,给你一张。”
新平说自己不饿,但见向燕的表情他又不敢拒绝,接过来咬了一口,一股油脂与椒盐的混合香味溢满口腔,使他全身心地感受到竟然有如此美味的面食,这是他记忆中最香最好吃吃的食品,笑着问:“都用啥做的,这么好吃。”
向燕说:“就是面粉做的,具体还加了啥我也不清楚,是我妈做的,好吃吧,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这里还有你多吃点。”
他忙说:“不不不、我这就够了,给你爸和你弟弟留着,好东西不能独用、要大家分享。”
向燕听了后自言道:“看来你不是个自私的人。”
新平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向燕嫣然一笑:“没说什么。”
过了阴水河木桥,新平把车子给了向燕说:“我把米卸下来自己走,你骑着车先走吧,被同学看见了又要说闲话了。”向燕同意,于是骑上车子自己走了,回到学校,她把车子刚停在父亲门口,只见向刚一个健步飞了出来,在车子上乱翻,扯出一张油饼拿了一个鸡蛋就跑了,向燕这才把东西取下放到屋里,向怀德做的面条她吃了一碗,便问哥在哪里?向怀德说在学校里找了一间空房子让他住下安安静静地复习一段时间,在她要去教室时向怀德问:“燕子你一个人骑车累不累呀,路上没啥事吧?”
向燕明白大哥已经把自己和同学一起回学校的事给父亲说了,没隐瞒地回答:“我和杜新平一块回来的,他家在玉龙公社,刚好顺路就捎他一程,也给他省点钱,这样做没啥事吧。”
见到女儿这么坦然,向怀德心中的疑虑也消除了,女儿的性格他了解,待人热情豪爽、同情弱者、有正义感、爱帮助人,同学之间捎一段路也是正常之事,何况杜新平这个学生也是非常的优秀,谁不会喜爱这样的学生呢?向怀德担心的是怕时间长了,接触多了相互产生了男女之间那种情愫,可就麻烦了,向怀德是个保守的人,自己又是他们的班主任,到时候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搁,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让这事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可燕子的脾性他是知道的,不能强来、只能引导,于是他淡淡地说:“没什么,不过你现在要以学习为重,不能分心,想想两年的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
燕子一甩头说:“我知道。”真象一只燕子轻快地飞走了。
七七年的高考已经推迟到阳历年底底了,阳山中学是县上唯一的考场,国家管理的非常严,学校不能留有学生,所以中学就把所有学生放了假回家,向怀德是监考老师,他就让向燕带着向刚回家待几天,这段时间只要杜新平回家拿粮食她就把父亲的自行车拿来两人一块回去,一路上她教杜新平教他骑车,新平也很快学会了,而且现在也能带人走,向燕知道这个消息后就去约了杜新平一起骑车回家,他也同意,可是这向刚怎么办呢?于是向燕就私下和弟弟商量让他自己坐班车回家,可向刚就是不同意,后来向燕答应除了车票钱外再多给他三毛钱,向刚一看有利就说最少多给五毛,向燕就多给了他五毛钱成交,向刚知道姐姐带的是杜新平,拿到向燕给的钱后他又偷偷跑去找到新平说:“本来我爸让我姐带我回家,可她说要带你,让我去坐班车,你得把车费给我。”新平一想也有道理,就给了他八毛的车票钱,向刚拿到钱后小声说:“别给我姐说我找过你。”
初学会骑车的杜新平对骑车兴趣很浓,他带上向燕一路狂奔,一般的小坡都不下车,很快就到了双峡,看着马上就要分手了,向燕恋恋不舍地说:“要不你把车子骑回家吧,这两天我也不用,那天有时间再送过来。”
新平马上说:“不行,我不能骑回去,这么贵重的东西骑回家里我爸妈一定会说我的,再说了,这上去全是大坡,也骑不成,我走路一会就到了。”
向燕迟疑片刻又说:“要不这样,时间还早,我回家也没是什么事,不如我和你一起到你家去转转,下午我骑车一会就回来了。”
新平面带为难之色,半天没说出话来,向燕就问:“怎么了,看你难受的样子,不欢迎我去就直接说吗?”
新平急忙说:“不是不欢迎,你是重要的客人,家里啥也没有,等以后准备好了再请你去行吗?”
向燕责怪他:“我不是去当客人的,不吃饭不喝水,准备什么呀,只是回家没事跟你去转转而已。”
杜新平垂下头低声说:“其实我是十分喜欢你去的,只是怕你去之后我爸妈见了你怀疑我在学校不好好学习,整天跟同学玩,我怕他们生气。”
向燕听后想想便放弃了:“噢、我知道了,那就算了,你先回吧。”
新平觉得自己好象说错了忙着说:“你别生气,我就是怕我爸妈那个···”
向燕莞尔一笑说:“行了,我懂你的意思,回去多帮家里干点活,哪天闲下来了到我们这来玩,我家就在街道中间,一问都知道,我不怕家里人说什么。”
新平点点头:“好,有时间一定来看你。”带着懊恼与一丝的遗憾告别了向燕,新平走进了青龙峡内,峡谷中对峙的山峰巍峨高大,青龙峡水奔涌下泄,与山石撞击发出如猛兽般的怒吼声,震撼着每个人的心身,人在里面行走会感到自己十分地渺小,新平也有同样的感受,向燕的心他清楚,那一颦一笑传递着明显的信息,可他心里害怕,不敢接受,他觉得自己面对向燕就如同面对这两边的高山和这飞流的洪水一样,自己太渺小了,她们家就是一座坚实高大的山峰,而自己家就象是峡谷中冲下来的一颗鹅卵石,没法相提并论,还是要面对现实,目前自己应该一心一意踏实地学习,按张泽汉老师给自己指导的方向奋斗。
回到家后,水客在队上干活还没回来,桂芝在屋后收拾柴草,黄狗摇着尾巴跟在他身后,进屋后舀了一碗水大口地喝了,然后就去摇篮里看看雪儿,见她睡的很甜,但半个脸却用了一块白布裹着,似乎从里还渗着血渍,新平马上去问母亲,桂芝哀声叹气地说:“前两天早晨,你爹上工了,吃完奶后见她睡了,我就把她放进了窝窝里,忘记吊起来,就到外面去干点活,过了一会就听见雪儿在哭,还以为她尿了,放下手上的活,走的慢点,进屋一看,吓我一跳,一只老鼠正在啃她的耳朵,我大喊一声,老鼠吓跑了,可她满脸是血,我抱起一看,右边耳垂一小块肉被老鼠吃掉了,还在流血,我急忙抓了一把木柴灰按在她的伤口上,疼的雪儿哭都没声了,过了一会血才止住,后来我给她把边上洗了洗,用布包上。”
新平坐在雪儿边上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既可爱又心疼,小鼻孔一扇一扇的、红红的小嘴还在蠕动,似乎在梦里吃东西,新平想把她脸上的布拿下来看看伤口,桂芝没让,说一动她疼了又要哭,咱们又没什么药,还是让她睡吧,水客回来后见新娃在摇雪儿的摇篮,也叹口气说:“这命苦的人呀连老鼠都来欺负她,真是造孽呀,哎,这娃儿这次遭罪了。”
吃过晚饭,雪儿醒了就一直哭,桂芝说她饿了,热好奶她也不喝,看起来很烦操,水客说她一定是伤口太疼,桂芝把布拆下来看看是不是发炎了,结果右耳朵红肿的十分厉害,边说这一定要到医院去看看,否则这样下去伤口会溃烂的,新平忙说:“明天一早我抱她到卫生院去看病,你们忙就不去了。”
桂芝问:“你一个人去行不行呀,要不让你爹跟着一块去。”
“没问题,她又不重,找个背篓她醒着就抱着、睡了就放背篓里。”
水客说:“那也好,这几天还真忙,这娃可怜,唐大夫不要她了,还怕人知道,你就不要到玉龙去了,免得都难为情,你直接到双峡卫生院去,走时把奶喝干粮带上。”桂芝怕雪儿的小手抓自己的伤口,又用布给她包好。
第二天新平早早起来,他找了个大点的背篓连同她的摇篮一起放进去,桂芝给他两块钱,匆匆吃了点早饭就上路了。
是不是爱情向燕懵懵懂懂的,但却忍不住地总是想他,每当见到杜新平时眼前就如同是一个鲜花盛开的世界,没有他的时候心中觉得黯然无趣,饭不想吃、觉睡不着,很不快乐;向燕一向都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四个之中就她最勤快,从不偷懒,母亲叫干啥很少推辞,早上起来李秀菊让她带着妹妹给大舅家去送几斤挂面和两斤菜油,向燕心里不畅快就是不去,说了三四次了也没说通,后来她嫌母亲烦了,起身出门到街上溜达去了,李秀菊只好自己带着向萍走了一趟,向燕人缘很好,与街上的人都很熟,平时没事时爱串个门,今天她却谁家也没去,一个人想找个清静之处待会儿,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青龙峡口,想进峡里面去吧觉得不妥,就在峡口处百无聊赖地站着,突见一水潭旁砾石堆上盛开了一小片粉红色的小花,娇艳无比,在这幽深的峡谷口边上更显得生命的光彩,她入迷般地想过去细细看看,用手触摸一下这美丽的肌肤,感受一下它小小生命的伟大能量,但是要想过去需经过一潭水洼,两边是高大的石块,这么宽的距离她是跳不过去的,可那美丽的精灵对她有魔幻般的吸引,向燕不顾一切、奋力一跳竟然跳了过去,用了超出平常的力量,但没站稳把脚扭伤了,顿时疼痛异常,站不起来,她坚持爬了几米才到花前,看着这娇嫩的身体在微风中颤动,用手指轻轻触摸她那如水如烟般的花瓣,像丝绸一样细腻光滑,把脸迎上去嗅一嗅花蕊散发着一股清香,这需要没有被其它污浊气味污染的嗅觉才能感受到,看着这些孱弱的生命,向燕不禁伤感起来,不知你们的种子为什么选择了这个恶劣且贫瘠的环境扎根生长,在这幽静之中,你的艳丽为谁开、你的娇美有谁怜,向燕叹息,抓紧时间尽情地绽放吧,完成你生命的历程,否则暴风雨随时都可能降临,那时你这小小的生命如何能抵挡的了呢?
峡谷里人烟稀少,新平背着雪儿快到峡口时,很远就看见谷口的水潭边有一个红花花衣服的女孩坐在大石头上,心里马上想到该不会是向燕吧,但又一想向燕怎么会在这呢,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向燕也同时发现峡谷的大路上走来一个人,她预感到一定是杜新平,今天就有这个感觉,她暗暗地在心里同自己打赌:若是他那今生今世他就是我的另一半,我两就是有缘人,若不是那···她不愿赌了,若不是那就算老天爷不睁眼吧,渐渐近了,从身材走路的姿势看就是杜新平,向燕不敢相信这是现实还是在梦中,她激动得泪水夺眶而出,一时说不出话来。
新平心急走了一身的汗水,到了路边也想歇歇脚,顺便问问姑娘有啥难处,可以帮帮她,放下背篓后就朝下面喊道:“喂、你有事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呀?”
向燕本想看看杜新平注意到下面的人没有,所以背对着路,听见他叫转过头来,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激动的泪水还是疼痛的伤心泪,新平见她便是一楞:“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接着把背篓靠在两个石头之间放稳了就跳进水里,向她那里走去,水潭不深、齐着大腿处,走到跟前见她站不起来急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向燕这才说:“没事出来转转,就来到这里,把脚给崴了,这么巧遇上了你。”
“也就是巧了,我给我妹妹来看耳朵就碰到你,来我被背你过去。”向燕忙说等会,那几朵野花很好看,我挖两朵回去看能不能载活,新平说她:“你真是不懂,植物在开花时需要大量的营养,你这样会破坏了它的根和生活环境,等于要了它那脆弱的生命,还是让它在这严酷的地方多活几天吧。”向燕再也没说什么,她慢慢爬在新平的背上渡过水潭的另一边,新平放下她后穿上鞋放下裤子,向燕看了后说:“看你裤子都湿了,怎么办呢?”
新平一笑:“没事,一会就干了。”
此时雪儿又哭了起来,他又去抱起她哄哄,向燕问:“你还有这么小个妹妹?”
新平抱起来说:“是别人不要了给我们的,怪可怜的,她叫雪儿。”
“雪儿、真好听,也挺可爱的,她耳朵怎么了?”
新平就把雪儿耳朵的事说给了向燕,听后她忙说:“是不是她又疼了,那你快抱她到卫生院去吧。”
新平说:“你怎么办?这样吧,我背上你,你再背上雪儿,一起走。”
“那怎么能行,我是说你能背动吗?”
“没问题。”就这样新平背着向燕,她又背着装着雪儿的背篓一起向卫生院走去,半道上见一位拉车的村民,向燕怕新平太累就借了车子坐上到了卫生院,大夫说向燕的脚伤没什么问题,回去休息两天就好了,打开雪儿头上的布一看便说:“已经有些感染,若再不治疗就会出问题。”大夫给雪儿清洗了伤口,又打了两针,还开了些药带上,总共两块三毛钱,新平把大夫叫到边上尴尬地说:“大夫我只带了两块钱,你看能不能少点,或者少拿点药。”
大夫正在为难时,向燕叫住了新平说:“人家这是公家的事怎么能少钱呢?雪儿的伤也不能耽误,药也不能少的,我这有钱,拿去把费给人家交了。”
新平不好意思地接过三毛钱来说:“我借你的,到学校后还你。”向燕瞅了他一眼说:“好啊、我看是要利息的。”新平听了不知如何回答就望着她傻傻地一笑。新平办完手续过来说送她回去。
“好啊,顺便到我家去吃了午饭再回走。”
“饭我就不吃了,走时带着干粮,家里人着急得早点回去。”
向燕也没劝他,就说:“你怎么送我回家呢?”新平说:“把雪儿放在这我背你回去。”向燕则说:“又不是在路上,街上人这么多怪不好意思的,这样吧,我在这看着雪儿,你到我家去把车子骑来把我推会去。”
新平犹豫地说:“这到是可以,但我又不认识你妈她能把车子给我吗?”
“我妈不在家,向刚你认识的,他要是不在家我哑巴叔在,你说话他能听懂,就说我伤了,在卫生院里,他一定会给你的。”
新平急忙按向燕说的去了,正好见到向刚在门口玩,他一见到新平就想溜,新平叫住了他,说明情况,他就把车子给了新平,然后自己就跑了,向刚在路上见到哑巴就说燕子在卫生院看病哩,哑巴从地里回家,一听便急忙往卫生院跑,刚好遇上新平推着向燕回家,他也不让向燕坐车,自己背起她就回了家,把向燕放在床上,新平背着雪儿,推着自行车也就跟着来到家里,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再走,他抱出雪儿哄哄,向燕忙叫哑巴叔去给到水,给雪儿冲了糖水喝,然后又让他快点去做饭,说要做些好吃的让同学在这吃,哑巴看的出来这个同学是燕子重要的客人,马上按燕子的指示去做了,向燕又从自己的小箱子里取了钱,交给哑巴叔让他到隔壁商店去买了半斤水果糖偷偷放到新平的背篓里,此时也不觉得脚疼了,坐起来抱着雪儿逗她玩。
从见到哑巴叔对向燕痛爱的程度上看,新平就发现她与哑巴叔和向老师的感情大不一样,多大的姑娘了竟然还在哑巴叔身上撒起娇来,这种情感不是亲生的父女两很难装的出来,和平时向老师冷若冰霜的面孔相比更让人感到温馨愉快,难怪见到燕子在学校那么活泼开朗、很有爱心,新平想问向燕哑巴叔为啥这样的爱你?真让人羡慕,可话到嘴边又没敢说,别人家里的事不好多问。
向燕看着新平还说你真有福气,白得这么漂亮可爱个妹妹,新平听后忙给她讲:“这个事你可别给谁说去,要保密。”
向燕不解地问:“这有什么好保密的,又不是你们偷人家的娃儿?”
“不是的,这是我妈当时答应人家的条件,得遵守,再说了,传的谁都知道了以后对雪儿也不好哇。”向燕听后点点头:“噢、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饭很快做好了,哑巴端上桌子,还有肉,他又扶燕子坐下,新平见了也没客气,哑巴见燕子吃的很香心里很开心,他没有吃新平和燕子让他一起坐下来吃时他却说去找向刚回来吃饭,然后就出了门,饭吃完后新平就要走,向燕又跳到厨房去给他拿了两个馒头说让他走在路上饿了吃,新平说饭吃的这么饱、还有肉怎么会饿呢?但见向燕脸上挂着恋恋不舍之情执意要他拿上,新平明白再不拿上会伤了她的心,就接过放进背篓,此时又发现一包东西,拿出打开一看是水果糖,这可是个稀罕东西,新平忙说馒头就拿上了,这个太贵重了,万万不能要,向燕却说:“这个你想吃也不给你吃,今天刚见到雪儿,这是我这个当姐姐的送给小妹妹的礼物,你没权力拒绝。”几句话说的新平无言以对,在她们家里又不好过多的推辞,只好装上了,快出门时向燕说:“你有事走我也不多留你,可是我的腿伤了,开学时你得来把我送到学校去。”新平点头回答:“没问题,没有自行车,我背也要把你背到学校去的。”
哑巴叫回了向刚吃饭,杜新平走后,向燕怎么的又感到脚伤又疼了起来,突然间不注意碰到伤处不禁的“哎哟”叫了一声,哑巴叔正在吃饭,听到叫声忙放下碗筷,上来把她抱到床上,用些跌打损伤的药来给她细细地揉擦,一直侍候到她渐渐地进入梦乡。
新平背着雪儿一口气走到家里,此时太阳还没落山,水客两口子担心,说这娃一个人带着雪儿去看病怕出什么事,见到新平高高兴兴地到了家,这个悬着的石头才算落了地,桂芝忙说:“快快、知道你饿了,饭一直给你在锅里热着,快放下去吃。”新平说:“我一点也不饿,走时到我同学家里吃了饭,还有肉哩。”说完又高兴地从背篓里取出那包水果糖给了桂芝和水客一人一个,水客接到后不高兴地说:“让你拿钱是给雪儿看病的,怎么买了这么贵的糖来吃?”
新平这才解释:“这不是我买的,是我同学给雪儿买的,我是不要的,但她非要给不可,又不好过于推辞就拿上了,我拿的钱给雪儿看病还不够,还是我向同学借了三毛钱才把药钱交了。”
桂芝接过话说:“哎、同学之间拿就拿上了、没啥关系,既然是给雪儿买的就留着给她吃吧,上学时一定记着把钱还给人家。”新平答应说记着哩,然后他一定要让父母把糖吃了,说雪儿这里还多着哩,水客两个看着儿子这么热情都剥开糖纸把那如玉石般的糖块含进嘴里,他还问他们甜不甜,两口子相互看看对方异口同声地说甜,可心里不免凝重起来。
第二天水客带上新平去自留地干活,中途歇息时水客问他:“送水果糖的那个同学是不是以前你常说的用自行车带你回家的那个女娃呀?”新平回答就是。
水客吸了几口烟才说:“你们同学的事我也不懂,按说也不该多管这事,但我要提醒你,人家是个富人家的女娃娃,咱们家与人家没法比,还是要多注意点才好,她为什么送你这么贵的东西呀?你还说她的舅舅在双峡公社当了个领导,那可都是些厉害人物,咱们家可惹不起这样的人啦。”
新平不理解父亲的话,便反驳说:“她舅舅厉不厉害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又不去招惹他,怕什么呀,我这个同学挺好的,爱帮助人,是个热心肠,在班上对谁都这样,你就放心吧。”
水客愁眉紧锁叹了口气说:“你这娃儿经事少、不懂,有些时候你不去找事,可事情来找你,我是怕你不小心吃亏呀。”
新平很不理解父亲的话,难道人家对自己好也会吃什么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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