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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人谷距离镐京城西门约九十里路程,一路骏马奔驰,夏父对尹吉甫解释道“这巨人族与郑公阴谋勾结,幸亏有朝廷内线密报,让我们很快掌握了他们的行踪。据信郑公与巨人族首领额必等人都在谷中后稷台之上的高伟大殿之中。”尹吉甫道“目标既然确定,那我们如何抓捕为好。”
夏父一边与尹吉甫、菁菁、梦瑶、思湄等并驾疾驰,一边思索片刻道“郑公与巨人族武艺不弱,我们最好避其锋芒。尹大人与菁菁姑娘武艺高强,就从正面出手,希望一击必中,我与思湄、梦瑶姑娘则从侧翼包抄,我们突然偷袭,他们没有防备,这样胜算较大。”
尹吉甫还未言语,姬梦瑶道“这个主意甚好,就是我觉得正面行动,最好加强人手,我还是和尹大人、菁菁姑娘一起行动,夏父与思湄姐姐带属下人马侧翼出击。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尹吉甫知她这样说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心中一热,但知郑公、巨人族不好对付,上次姬梦瑶已经吃了亏,这次岂能让她轻易冒险。还是和自己在一起他也好有个照顾。尹吉甫于是道“还是依姬姑娘所言。”
夏父欲言又止,不久来到巨人谷,此地幽寂,古木参天,流水潺潺,大家小心翼翼摸到谷中的后稷台下一处隐秘处。
后稷台的大殿又名神印殿,是为了纪念当年周人祖先后稷母亲姜原践踏巨人脚印而生下后稷的故事。其神印殿形象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脚印一般。尹吉甫、姬梦瑶、菁菁、夏父、思湄小心摸索到殿外,只听得里面传来清冷的古琴之声。
墓门有棘,斧以斯之。
夫也不良,国人知之。
知而不已,谁昔然矣。
墓门有梅,有枭萃止。
夫也不良,歌以讯之。
讯予不顾,颠倒思予
这首歌曲在古琴宫商之中,惆怅凄怆的娓娓送来。尹吉甫暗自道“郑公素通音律,即使身处危局,倒还是不减倜傥风流。”
伴随古琴之声,只听有一男子高声道“主公,我们虽然功亏一篑,但也不是就没有机会了,如今巨人族额必这几位兄弟都在场,大家都愿意拥戴主公,我们重新制定夺位计划。假以时日,必定可以成功。”
听这声音,自信狂傲,又有几分沧桑,尹吉甫甚是熟悉,此人乃是熊式。
巨人族的头领额必道“从凤凰台我们救下主公,我等愿意听主公调遣,与熊大人一同辅佐主公。”
姬友并不言语,只是琴声略缓。许久慢悠悠道“你言说姬宫湦那小子溺水身亡,当时你检查无误,却为何大典之上他又突然出现,坏了我的大事?”
“这个,这个,我真不知”,熊式吞吞吐吐。“当时我与嬴世父一同做了勘验,太子的确是死了啊”
“都是尹吉甫坏了大事,也许太子是假冒的,是尹吉甫弄得一个假太子”,熊式补充道。
“假太子,我看不出来”郑公面无表情无奈道。
“倒是尹吉甫的确让人烦恼”
“上次颜夫人没有除掉他,让他侥幸不死,我这就再派人去干掉他!”熊式道。
“你不用去了,尹吉甫怕是已经在门外了”,郑公不紧不慢的说道。“高山流水之处,仿若芷兰,有似曾相识之感。我的这位音律知己应该已经在门外了”
尹吉甫不由心惊,不知自己是怎么让郑公知晓自己在门外潜藏的。既然已经暴露,也不用隐藏了,让思湄带部属先将神印殿团团围住,给姬梦瑶、菁菁、夏父使个眼色,四人一同穿门而入。
“尹吉甫,你们居然----”,室内想起一片惊呼之声。
熊式、额必五弟兄急忙哗啦啦拔出武器,将郑公团团护住。
郑公并不惊慌,只是搁住了琴声,冲尹吉甫道“凤凰台一别,这么快尹大人就又找到这神印殿了。”
尹吉甫环顾这神印殿,内中央高处是一尊姜嫄怀抱小后稷的高大雕像,其余无他。
“能在神印殿与郑公相遇,乃是先祖庇佑大周”,尹吉甫不卑不亢。
额必呵斥道“尹吉甫、姬梦瑶,上次让你们侥幸走脱,今日主动送上门来,真是送死来了”
姬梦瑶冷冷道“额必,你好大的口气,到底是谁送死还尚未可知,你们巨人族毁我家国,如今又追随郑公助纣为虐,如今死到临头,还不醒悟。”
郑公无限惋惜的看了梦瑶一眼,道“妹妹,我们不是说好的你帮我做事,却为何今日与这尹吉甫一道与哥哥作对?”
梦瑶叹口气道“我叫你一声哥哥,是因你身上与我一样流淌着西王母的血液,但你为了自己的权力野心,杀人夺位,只会让我们祖母的灵魂感到不安。”
“你难道忘了祖母所受的巨大伤害了?”郑公似有哀婉委屈之意。
“岂敢忘记?”
梦瑶打断他,正色道“兔舞、马变、狐狸说话,天府处,汉江边都是我自愿襄助与你,但你杀死兰妃,射杀周天子,毒死程伯将军,实在是太过分了”。
“杀死兰妃,本不是我所愿,害死程伯,又是如何说起?”郑公无可奈何道。
“杀死兰妃,不是你所愿,难道熊式是自作主张不成?”菁菁抢问一句。
“害死程伯将军,不是你还会有谁?” 姬梦瑶也厉声问道。
“是我?”郑公脸上颇有诧异之色,“我只是安排姜革夺他帅印,何曾要置他与死地?”
话音未落,忽见殿内额必五兄弟忽然捂起肚子,面露痛苦的表情,互相道“怎么回事?”
郑公似乎也顿感不适,捂着腹部,身体晃了晃,竟也变得支持不住。
额必忽然明白什么道“刚才的酒中,酒中有毒”
“酒中有毒”,五兄弟彼此搀扶,兵器散落在地上,还没等搞清楚状况,竟然都跌倒坐在地上。
郑公只觉浑身无力,天旋地转,他用眼睛扫过眼前的尹吉甫众人,又看了眼熊式,只见熊式并不惊慌,像在看戏一般,郑公猛然醒悟,无力怒喝“熊式,果然是你,你下的毒”,话音未落,郑公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也扑倒在古琴之上。
这一变化倒是令人猝不及防!
尹吉甫、夏父、梦瑶、菁菁看着眼前的突变都是一惊,还没等明白是怎么回事,忽然梦瑶、菁菁、尹吉甫也觉腹中不适,天旋地转,菁菁叫道“不好,我们也中毒了”
话音未落,菁菁、梦瑶、尹吉甫也纷纷瘫软倒在地上。
“水中有毒!路上喝过的水中有毒?”尹吉甫也完全失去了力气,他挣扎着说。
神印殿之中,只有熊式和夏父似乎没事一般。
额必捂着肚子,坐在地上,挣扎着指着熊式,怒斥“你,你杀郑公,却为何要对我们兄弟下毒?”
“你不是和我们一样其实都是太子派来看管郑公的?”
倒地的郑公有气无力,听额必这话,瞬间惊得目瞪口呆,忽然明白过来一般,冲熊式骂道“你这个叛徒,毫无信义,我早有怀疑,可惜还是中了你的诡计”
郑公又扭转头看着额必,有些诧异也有些失望的神情道“你们也是太子的党羽?却为何在凤凰台救我?”
“我们只是按照太子的意图在办事”,额必无奈而疑惑的苦笑。
倒在地上的菁菁看着尹吉甫、梦瑶也瘫软在一侧,忽然明白过来,她指着夏父问道“你,你在来的路上的饮水中下毒?”
一直儒雅、温和的夏父忽然像换了个面孔,变得狂妄而邪恶,“不错,是我下的毒”
梦瑶、尹吉甫脸上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梦瑶想挣扎着起来,可惜还是没有力气。她厉声道“你,你为何下毒害我们?”
夏父和熊式看着倒地无力、充满疑惑的郑公、额必、尹吉甫众人,他们两人忽然走到一起,两人彼此拥抱,继而抵掌狂笑,只听熊式揽着夏父的肩膀,冲众人骄傲的道“你们都没想到吧,我们都是太子的人!”
“不,我们都是当今天子的心腹”,夏父自以为得意的纠正了一句。
“太子的心腹?”
“当今天子姬宫湦!”
坐在地上,无力无奈挣扎的菁菁、尹吉甫、姬梦瑶互看了一眼,似乎充满着吃惊绝望的神情。
“姬宫湦”,郑公叹息了口气,绝望道“没想到我这侄子原来深藏不露”。
“收买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叛徒!”郑公冲熊式啐了一口。
熊式并不生气,只是哈哈大笑道“叛徒,收买?郑公,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投入你门下之前,早就是太子的秘密心腹,一直以来,我也是为太子在做事。”
“你杀死兰妃,劫走梅妃,明着是为郑公在做事,其实也是在为太子出力?”尹吉甫坐靠在墙角的廊柱上,问的有气无力。
“还是尹大人聪明,本来兰妃既不知道龙涎的具体下落,我又何必为难于一个迟暮之人。我用家传的解牛秘技杀死兰妃,自然是为了引起朝廷的调查,更将尹大人的调查引导向寻求龙涎公主下落的方向,也就是郑公一方,这对我们太子而言,自然好极”
“你劫走的梅妃现在下落如何?” 尹吉甫也因中毒变得奄奄一息,但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本无意劫走什么妃子,只是这梅妃当日见到我的身影,我一时心软,没有杀她灭口,只是威胁她不要讲出去,结果杜恒大人讯问之际,梅妃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我,但却将宫中的降龙事件提了一嘴,这是我为了诱导尹大人继续去追查龙涎,继而抓住郑公这条线索设的局,但不久我担心梅妃她被你们再次讯问而露出马脚,加之她有几分姿色,徐娘半老而韵味犹存,因此我自作主张劫持梅妃,并将她囚禁在太**中。”
梦瑶也有气无力问道“当时晋文侯、密仲想带走董季,而你半路杀出,直接想杀死董季、我和尹大人,只怕也不是失手吧。”
“要董季性命,自然是不希望召公大人被郑公挟持,太子素来敬重召公,杀个董季对我不过举手之劳。至于你和尹大人,的确是悬崖边激斗失手,尹大人正调查案情,很可能发觉郑公是诸多镐京谜案的幕后主谋,这对太子来说,正是坐山观虎斗的好事。”
郑公见他将许多阴谋一一道来,也惨然道“你说太子溺水而死,应该也是你们计划中的一步了?”
“不错,杀一个京城百姓,弄花他的脸,扔进灵沼湖之中,再由我去勘验,自然是确凿无疑的结论。至于太子身体上的一些特征,这也好办,在这替死鬼身上提前做好即可。唯有太子诈死,才能促使郑公你尽快登基,从而在登基大典上彻底暴露,郑公难道没有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
“你的意思,我,还是郑公,就是螳螂,而太子,则是黄雀了?”尹吉甫一边揶揄,一边苦笑。
尹吉甫转过头来,看了眼夏父、熊式,“在折柳亭从颜夫人手中救我,难道也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
“不错,只有尹大人位高权重,朝野拥戴,并且是唯一能揭穿郑公夺权阴谋的人。我们不能让你那时候死。”夏父得意的解释道。
“夏父自从邾国内乱,逃到镐京城,就早已投靠了太子,并奉太子命令监视颜夫人、邾子叔术的异动,因此才能防患于未然。”熊式给夏父圆场。
“你们利用我,除掉了颜夫人、邾子,既是杀人灭口,同时又与我联手毁掉了郑公的夺权计划,而且是在我自愿且并不知晓的情形之下完成的。”
“不错!”夏父志得意满道。“尹大人很聪明,太子说过,郑公登基大典一定要让尹大人参加,惟有如此,我们太子才有机会,利用尹大人的智谋与勇气,搭个顺风马车。”
尹吉甫忽然明白了过来“程伯将军,如此看来,也是死于你们之手?”
“程伯?”姬梦瑶、菁菁虽然瘫软在地,但还是看了眼尹吉甫,对他问的这句话都很是吃惊。
“郑公刚才说过,他并未杀害程伯,如今看来,唯有太子有此可能,程伯死于“天绝散”毒酒,而会使用天绝散的,只有颜夫人。可惜颜夫人已经死了,颜夫人是郑公的人马,所以自然而然的让人以为是郑公杀死的程伯将军,而我想起了一点,当日颜夫人离世之时,只有我、梦瑶姑娘和你夏父站在她身边。当是你趁我不备,拿走了颜夫人身上的天绝散。程伯与你在大典上并肩作战,自然相识,你又名义上是我的兄弟,他自然不会防备,你与他共饮,结果下了天绝散给程伯将军”尹吉甫娓娓推论道。
“不错,的确如尹大人推理的这样。除掉程伯,太子登基就没有朝廷中军队的后顾之忧了。”夏父还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太子登基,利用我帮他火中取栗,先揭穿郑公的阴谋,再除掉程伯,最后就是要除掉我、郑公,因此你又故意以围捕郑公为由带我们来到这巨人谷中,提前又投放**,与熊式配合控制郑公、巨人族,然后将我们两组人一起消灭在这里。”
“果然好狠毒的太子!”尹吉甫叹了口气。
在一侧坐的额必怒道“我们巨人族本与太子合作,特地在大典上救走郑公,为何太子却忘恩负义,对我们也下毒加害?”
尹吉甫道“太子装模做样,在大典上并不想杀害郑公,免得落个为王位而弑灭王叔的恶名,而是让你们巨人族故意救走郑公,再将郑公带到这巨人谷中,明为让你们救人,其实际则是让你们看守郑公,专门等大功初定,让夏父以发现郑公下落而诱我上钩,在这里一并消灭,等我们一死,太子再制造我追捕镐京悬案凶嫌,最终双方激战同归于尽的假象吧。”
“无耻之徒,毫无信义”,
“好阴险的太子!”
额必兄弟听得胆颤心惊,纷纷痛骂。
熊式听罢尹吉甫的推论,不由鼓掌叫绝,胸有成竹,又阴险的道“尹大人果然非同凡响,推理精辟,能与尹大人并肩作战,揭穿郑公阴谋,实在是光荣的事。”
他向尹吉甫等人逼近,道“如今,我和夏父兄弟送尹大人、郑公上路,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啊”
“太子其实敬佩尹大人,也曾想与您一起干大事,但知大人聪睿刚正,不会屈尊附势,所以才决定搭个顺风车,到站之后,再让尹大人和郑公一同上路。”夏父也不隐瞒道。
“梦瑶姑娘来自西王母国,通晓秘术,有长生密药,太子怕郑公弄去贻害无穷,原想借巨人族之手除掉姬姑娘,也幸亏没有成功,如今太子大业将成,自然也想学郑公渴望长生之术,自然要改变想法,留下姬姑娘,不仅要好生款待,而且姬姑娘貌美如花,他日纳入后宫,颠鸾倒凤,也是人间美事,至于菁菁姑娘,太子说了,因为知晓的内幕太多,还是与尹大人一同上路的好,免得尹大人在黄泉路上孤单寂寞,额必你们兄弟、郑公,反正今日你们大家一起升天,也可以在那边多聊聊,不寂寞。”熊式一边恶狠狠的威胁,一边亮出自己手中锋利的刀,似乎马上要开始下手屠杀了。
“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门外思湄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冲了进来,架住了熊式正要砍向尹吉甫的危险一刀。
“思湄,你别管”,夏父上前拦住思湄道。
“夏父,我刚在外面都听到了,你早就投靠太子了,你骗尹大人他们前来,就是想把大人和我妹妹他们一举消灭。这件事你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为什么要害尹大人和我妹妹?” 思湄伤心的痛斥。
“思湄,我这是为我们好。我投靠太子,也是为以后我们的荣华富贵,我总不能一直是一个被废黜的世子,流亡镐京惶惶如丧家之犬吧。”
“太子阴险卑鄙,你居然给这种人卖命,我本想你与我在镐京城一起双宿双栖,能复国也好,不能也罢,我都不在乎,我只希望有个温暖普通的家,能够与你长相厮守,贫点苦点,都无所谓,但不希望你为非作歹,昧着良心。”
“思湄,我没有”夏父愤怒的争辩道。
在一边的熊式早就不耐烦了,“夏父,大事要紧,别这么儿女情长。我们杀死这些人,尽快撤离这里,镐京卫雷震房的兄弟们已经在这神印殿埋下了**,但等我们得手,马上就要点燃引信,送这些人化为尘埃。”
熊式上前抓住姬梦瑶的手臂,对夏父道“这女人太子说要留着,其余的就处理了。”
夏父听罢,点点头,正要上前举刀诛杀尹吉甫,思湄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夏父,你疯了不成?”
“思湄,你别拦着我!”
“你要杀他们,你先杀了我”,思湄痛苦的叫道。
“快动手,夏父,王上还等我们交差呢”熊式催促道。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踌躇不决的夏父忽然甩了一把思湄,一把匕首竟直掏出,瞬间插入了思湄的小腹之中,思湄惨叫一声,登时倒地,血流如注。
“对不起了,既然你不想投靠太子,也别挡我荣华富贵的路。”夏父恶狠狠对躺在地上抽搐的思湄怒吼。
他邪恶的丧失了理智,竟把思湄杀死。
他用衣服擦了擦匕首的血迹,对自己身边思湄带领刚才进入殿中的兵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一个不留!”
熊式也道“兄弟们快杀,杀完走人!”
可奇怪的是,这十来名侍从竟然一丝不动,夏父、熊式又喊叫命令了一遍,这些侍从还是没有动静,忽然领头的侍卫道“熊式、夏父,你们自作孽,不可活。兄弟们,把他俩抓起来,为我们的杜大人报仇雪恨。”
熊式、夏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吓得魂不附体,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来时,专门挑选了十来名心腹,都是办事精明能干的好手,怎么一时间这些人都变了?
“你们是-----”,夏父仔细一看,这些人并不是他带来的邾国亲信部属,而竟然都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我是杜锐,杜恒大人的兄弟。”为首的侍卫冷冷的,又义正词严道。
“杜锐,你来的正是时候。”刚才还绵软无力,瘫坐依靠廊柱的尹吉甫忽然像瞬间加持能量一般,第一个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不一时,姬梦瑶、菁菁也精神焕抖擞的站了起来。
“你们,你们不是中了我下的**吗,怎么会----?”夏父惊讶的说话都哆嗦起来。
“我爹爹早就识破了你们的诡计,因此路上的饮水都提前替换过了”菁菁不屑道。
“尹大人,你?” 夏父满腹疑惑,又惊恐万分的看着尹吉甫,一脸的迷茫。
尹吉甫淡定自若,“其实也不是我神机妙算,而是杜锐提前将你们的阴谋告诉给我了。”
“杜锐”?熊式和夏父都是第一次听说,他们如此隐秘的计划这个人是如何知晓的?
“熊式,你可还认得我?”忽然听到侍卫之中有一老年女子的清冷之声,熊式、夏父仔细观看,只见侍卫中有一人忽然卸掉镐京卫的铠甲,露出女人的衣襟打扮。此人徐娘半老,但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情迷人。
“梅妃?”熊式像是遇见鬼了一般,“你,你不是死了么?”
“你以为我在东宫内乱中遇害死了,其实那具尸体是杜锐大人用的移花接木之计。”
“移花接木?”
“不错,东宫被袭,宫女内侍悉数被一批神秘刺客所杀。我在混乱中找到一名女尸,换上了梅妃的衣服。你就以为是梅妃了。”杜锐冷笑道。
“换衣服”,熊式痛苦的脸变得扭曲。
在一边坐着的郑公也讥刺道“只允许你瞒天过海,用太子诈死欺哄天下,就不允许人家也用同样的把戏玩你了?”
熊式呵斥道“你这将死之人,还敢嘴硬。那日你派人血洗东宫,我提前预警太子,让其逃脱。你竟然让心腹死士将东宫眷属屠杀殆尽,只跑了太子和太子妃几人,真是凄惨无比”
“我何曾有此命令,我只是让你杀死太子,太子府中眷属与我无冤无仇,我还以为是你杀得兴起所致”郑公争辩了一句。
“血洗东宫,是我们干的”额必怆然悲愤道,“其实这本是太子的主意。”
“太子的主意?”众人都大吃一惊
“竟然自己策划杀自己人”,菁菁听的毛骨悚然。
“这招栽赃嫁祸,果然狠毒异常。”姬梦瑶若有所思道。
“你的意思血洗东宫乃是太子指使?”熊式冲额必问着这句不肯定的话。
“太子早有预谋,既然已经知晓郑公要动手,不如先下手为强,不仅替郑公干了,更好制造自己劫后逃亡的假戏。”额必补充道。
熊式身体晃了晃,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夏父也听得背心发凉。
熊式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喊道“你等污蔑太子,我不信。”
“镐京卫雷震房的兄弟,快点引信,送这些人归天。”熊式疯狂大声喊叫。
只见杜锐淡定自若道“适才雷震房的那些人,我已经和尹大人的手下将他们收拾了。轰天雷已经起出。今日要归天的不是我们这些人,而是你们这些卑鄙小人”
“熊式,你对我百般蹂躏,今日有尹大人、杜大人为我主持公道,我要拿你命来。”梅妃悲壮的怒火激荡。
夏父也像没了气的气球,蔫了下来。
此时郑公、额必五兄弟因梦瑶的施救,逐渐恢复了体力,也站了起来。
熊式、夏父顷刻间但觉大势已去。但两人并不认输,双方顿时是一副胶着状态。
忽然一声巨响,窗户一扇而开,无数只羽箭向殿内众人飞射而来,这批羽箭势箭风凌厉,熊式、夏父,杜锐带的几名镐京卫兄弟猝不及防,随着几声惨叫,竟都中箭受伤。
形势陡变,尹吉甫、姬梦瑶、菁菁、郑公、额必五兄弟、杜锐、梅妃、十余名镐京卫众人急忙纷纷躲避,这箭雨密不透风,众人只得在一片混乱中边走边挡。
忽然一只羽箭飞向梦瑶,尹吉甫疾步如风,将梦瑶扑到在地又连续翻转几个回合,避过了这夺命的几只急箭。正要起身,又是几只羽箭铺地盖天而来,尹吉甫只得抱着梦瑶在地上闪转腾挪,两人身体相触,性命攸关之际,梦瑶只觉身体一热,尹吉甫压着她的身子,两人脸庞挨得很近,双目四对,唇齿相依,危险过后,都不由觉得一丝尴尬。
只听殿外有人道“尹爱卿、王叔,今日神印殿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们还是乖乖一同上路的好。”
听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天子姬宫湦。
众人都被迫躲在殿堂中暗处的角落,只听郑公首先叱骂道“姬宫湦,你有种一个人进来,或者屏退左右,与我单打独斗如何?”
额必也愤愤道“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让我兄弟看管郑公,却又下毒害我们,还妄图把我们一起干掉,真是狼心狗肺,无耻之极。”
尹吉甫也叹息“当年先王对你即位犹豫再三,是我力主不要改立太子,今日看来,还是先王有先见之明。”
几人一番言语,只听门外一片死寂,过了良久,天**湦道“尹爱卿、王叔、额必将军你们何必动怒,我有今日天子之位,还要感谢诸位的大力相助。王叔你一直谋划政变,我从不曾参与,也不曾告密,只是看在眼里,袖手旁观而已,对你恭恭敬敬,凤凰台之上,也算不得罪过吧”
“尹爱卿破获镐京悬案,才让我顺理成章登基为周天子,对我大业初成是居功至伟,我手书“擎天一柱”也算隆恩浩荡了,而额必将军给我办事得力,血洗东殿,国风广场救走王叔,都是按照我计划的步骤奋力而行。你们都是我的建国功臣。只是如今我践祚登基,夙梦如愿以偿,再把你们留下不是给人口实,自己给自己找根上吊的绳子不成”
郑公骂道“没想到你小子狠毒虚伪,我不曾料到自己一番运筹,反倒为你的野心作嫁衣裳,我自负睿智英武,竟让你玩弄于鼓掌之中,让你坐收渔利,今日我们一定要做个了结。”
额必道“想不到你大周朝自诩礼乐之邦,君子满朝的国度,竟还有你这样忘恩负义之辈。”
尹吉甫贴着胸前的梦瑶,嗅她吐气如兰,于是扭头对外面的幽王说道“你为权力野心,坐等先王被害,更处心积虑,擅杀先朝老臣程伯,屠戮东宫自己的亲人,如今还要将我等诛灭,实在是冷血残忍,狡黠之极。”
在一旁躲着,佑护梅妃的杜锐道“你杀死我兄长杜恒,还污蔑我兄长好色**,实在是卑鄙无耻!”
只听幽王忽然道“原来里面还有杜恒的弟弟啊。
“杜恒也是愚蠢,一杯催情迷酒,他就对我的夫人申姜动手动脚。我杀死他,也是一个正常男人的作为吧”
“哈哈,不管是杜恒,还是郑公,包括你尹吉甫,一个个自诩聪明,还不是都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幽王诡异的大笑。
“尹吉甫,你们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事情的诸多原委,我还能让你们活在这个世上吗?”
“如今你们被我团团围住,而我是天子,可以号令天下,我只要一声令下,万箭齐发,顷刻间你们就死无全尸了”。
殿内的尹吉甫笑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姬宫湦,我在来巨人谷前,已经安排太史籀、李耳带着我的密札,如果我在这里遭遇不测,太史籀、李耳就会把我知晓的你的通天阴谋大白于天下。我朝天子登基,历来自是敬天保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而你的阴谋如果被民众所知,自然失掉民心,怕是以后的江山也是坐不稳的。”
不想此话一出,周幽王更是狂笑不止,恣意霸道,“尹吉甫,你看看这两人是谁?”
众人寻声,从神印殿的窗户孔径看去,只听不远处传来两人的叫声,“尹大人”,“尹大人”。
尹吉甫不由心中暗暗叫苦,听得出来,这两人正是太史籀和李耳。
原来两人都已落入姬宫湦之手,一时倒让尹吉甫方寸大乱,手足无措了。
“爹爹,我们要就老太史和李耳啊”菁菁道。
“我们现在自己能不能安全都是问题”,郑公苦笑。
“这周天子,实在卑鄙!”额必继续骂骂咧咧。
尹吉甫灵机一动,大声冲幽王道“既然你现在手上有太史老先生和李耳,我手里有熊式和夏父,我们做个交换如何?”
“交换?”
“尹大人,夏父杀害我姐姐,熊式侮辱梅妃,岂能让他逃走?”姬梦瑶喝道。
“我要取了熊式性命!不能让他跑了“梅妃也怒喝一声。
“先换回太史和李耳再说,熊式和夏父罪恶滔天,多行不义必自毙。”尹吉甫安慰这两个女人。
姬梦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梅妃也不再异议。
“交换?这太史籀和这小孩对你这么重要?”幽王明知故问。
“难道你为了登上天子之位,除了血腥屠杀自己的家眷亲属,连为自己卖命的兄弟也不管不顾了”
郑公插了这句话说的可谓大有玄机,这句话既是对幽王的讽刺,也是对此刻殿外幽王亲信部属的一种策反,虽然不一定有什么明显作用,但也是一种心理战法。
果然幽王沉默了一阵,回话道“好吧。”
“你们把熊式、夏父送过来,我把李耳、老太史送过去。”
“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菁菁在一侧的廊柱后冲幽王警告了一句。
熊式听刚才尹吉甫的分析推理,内心已经对自己的主子感到怨恨,适才又见箭雨如注,此时知晓乃是他们效命的昔日太子,如今的周天子所为,心中突然间凉了半截道“姬宫湦小子,老子为你出生入死,两面做人,你却要置老子死地。实在让老子寒心。”
“别抱怨了,我们先逃出去再说。”夏父捂着胸前的箭伤疮口,阻拦熊式对幽王的叫骂。
于是杜锐、菁菁和镐京卫的几名兄弟,小心翼翼押解着夏父和熊式到了大殿门口,大门外,则是被幽王手下挟持捆绑,眼睛被蒙盖的太史籀和李耳。杜锐和菁菁对看了一眼,迅速开了大门一角,将太史和李耳拽进殿内,再将熊式和夏父推将出去,双方换人成功。
太史籀和李耳松了绳索,解了蒙眼的布罩,急忙来到尹吉甫面前。
“炜彤呢?怎么没跟着你们?”
“她被天子留住在王宫之中了。”太史籀叹口气。
“她没事的,天子对她很好”李耳道。
“你们难道没有收到小玄子的消息?”尹吉甫甚是好奇。
“收到了”
“既然收到了我让你们迅速撤离的消息,怎么还是落入姬宫湦之手?”
太史籀悲愤道“都怪我反应迟钝,进了王宫,我打开信札,发现尹大人是要我们进宫时一定要随时跟随炜彤,可保性命无忧。可是当时我拆看书札时迟了一步,一进宫,炜彤就被天子的人直接接到别处去了,我们只是在那里好吃好喝。当李耳看到小玄子在宫殿的高空中盘旋,及时告诉了我,我于是借口有急事,趁机和李耳越墙逃走,但又因为放心不下炜彤,于是想带她一起走,就在宫中寻找炜彤,从而耽搁了时间,结果被姬宫湦的人马给逮住了。”
“这也怪不得太史老大人,是炜彤贪玩,不想跟我们走,因此我们没能及时逃走”,李耳解释道。
“炜彤贪玩?”姬梦瑶无奈摇摇头,“只怕她从此贪恋王宫的繁华,而要惹祸上身了。”
还没等他们几人多聊几句,殿外的周天子道“尹吉甫,今日本来想让你和程伯、王叔、巨人族一起给先王陪葬,不想你机警过人,没有中招,如今这个局面,不妨你交出我王叔一人,其余人等,我不做追究,虽然他们知晓了朝中不少风云内幕,但只要立个誓言,不向外乱讲,都可保障安全。”
这一翻话实在厉害,明显是对尹吉甫等人的分化瓦解。
郑公怅然道“尹大人不必因我为难,今日与尹大人并肩作战,深感荣幸,只要我走出去束手就擒,引颈就戮,能保大家无恙也算是一件功德。”
“哥哥,周天子言而无信,狡诈阴险,你千万别上当。”梦瑶劝阻道。
额必也道“郑公虽与我们过去是敌手,但今日却是朋友,如今我们知道太子的卑鄙,险被太子所害。今日我们自当并肩携手,杀出一条血路。岂能出卖于你。”
杜锐道“我们还是尽快商量个办法,此时冲锋杀出,只怕殿外的箭雨无人可以生还。”
又听室外有人道“雷震房一队虽然适才被杜锐所杀,但雷震防二队已经布置到位。随时可以炸毁神印殿,剿灭殿内的乱党。”
“好”
“石父,你父亲知道你来为王办事吗?”
“不知道,他已年迈,我即将继承虢家朝中之位,一心护佑天子。”
天子哈哈大笑道“虢石父,等今日事成,我就免了你父亲的卿士之位,由你继承,并接掌镐京卫。”
听这声音,此人是虢文公的长子虢石父,曾和姬宫湦演过溺水相救的双簧。
太史籀似乎也想到溺水的双簧戏,不由叹息着说,“可惜当日我还是被这狡诈的一对人蒙骗了。”
尹吉甫心中大痛,这虢石父的父亲虢文公与自己同朝为官,平日虽来往不多,但虢文公素来刚正敢言,令他心中敬佩。不想如今这子嗣竟然毫无原则,为上位而不择手段,今日还要对自己兵戈相向。
容不得尹吉甫多想,只听虢石父冲这边喊道“殿内的人听着,如果半个时辰之内还不出来投降,我就用轰天雷炸毁神印殿,你们都将尸骨无存。”
“这里是姜嫄、后稷圣殿,他们不敢贸然从事。”郑公宽慰大家道。
“哥哥你想的太简单了,这太子阴险卑鄙,哪里会有他们的底线?”梦瑶反驳道。
菁菁道“在这里等着是被炸死,冲出去则是被万箭射死,横竖是个死。不如我们一起杀出去,混乱之中,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姬姑娘说的是,我带镐京卫这七八个兄弟一起杀出,掩护大家撤离。”杜锐豪气干云,“即使我们死了,也希望尹大人、姬姑娘能够活下来,给我兄长,给我们的杜大人报仇。”
尹吉甫沉默不语,一时之间也束手无措。
这紧要关头,忽听太史籀道“尹大人,此处是巨人谷神印殿?”
李耳道“太史伯伯,你糊涂了,是啊,这里就是巨人谷的神印殿。”
因他们二人被蒙眼带来,并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见尹吉甫点头,“神印殿”,太史籀若有所思道。
“此殿东南角下方有一幽闭之所,可通十里之外。”
此语一出,众人无不惊骇,都睁大眼睛看那太史籀。
“老先生怎知这巨人谷神印殿有此秘密?”额必深感诧异。
不待太史籀回答,尹吉甫抢白道“事态紧急,老太史,不知你说的幽闭之所门径在什么地方?”
“神印殿巨大脚印的大拇指指甲盖就是机关。”太师籀有如神助。
众人心中不禁燃起一丝希望,尹吉甫和梦瑶急忙上前,菁菁也飞跃到大拇指之处,当即几人用力去掰那指甲盖。
“老太史,掰不动啊,你是不是搞错了?”菁菁一边费劲一边发问。
只听外面的虢石父厉声威胁道“再不出来,轰天雷就要炸毁神殿了。”
情势万分危急,太师籀道“尹大人,此时是什么时辰?”
“未时”
“太好了,正是一天阳光正盛的好时候。快快打开神殿脚印上方的屋盖,让光照射进来。”
尹吉甫怎敢担搁,急忙飞身将脚印上方的屋盖一掌打落,瞬间室外的光线直刷刷照射到脚印的指甲盖上。
“尹大人,冲大拇指的方向用你的清风掌,用全力推动”
尹吉甫气沉丹田,提起真力,一掌一气呵成的挥出,只听啪的一声,脚趾甲那块青石先是往下下沉,忽又升腾而起,在脚趾甲和脚趾之间,赫然出现了一道狭长的孔道。
众人见之都暗暗称奇,面露希望的微笑。
只听外面周天子道“石父,点火,尹吉甫、王叔、额必,现在我送你们上天吧!”
“释放轰天雷”!又听虢石父在大声下达命令。
尹吉甫冲大家叫嚷道“大家快进去,快,快”
梦瑶扶着郑公,李耳挽着太史籀,杜锐护着梅妃,菁菁与其余几名镐京卫兄弟走在后面,额必五兄弟也紧跟其后,大家顾不得许多,纷纷进入这神奇的孔道。
众人刚一进入,就听得身后神殿殿大门轰的一声,四散飞开,到处是炸响的碎片,箭雨横飞。尹吉甫跃入孔道之中,回手按下机关,此门径直嘎嘎落下,在一片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顷刻间便将指甲和指甲盖合了个天衣无缝。
孔道入了一截,竟然是个不算大的密室,别有洞天,在密室的一角,是一张大床,布置华丽,雕龙绣凤,只是与这密室颇不搭调,很是怪诞,众人不得其解,只听孔道之外,依然是巨大的坍塌之声,雷声,地动山摇。
众人惊魂未定,先在这幽闭之所喘口气,额必首先问道“太史大人如何得知这巨人脚印下有这个隐秘的所在。”
众人也觉好奇,听额必问出,于是都沉默下来静心倾听。
“唉,真是天意。这巨人谷乃是我在先厉王时期由我负责督造的。其中的空间布局,隐秘内构,我自然是一清二楚。”太史籀劫后余生的苦笑。
“哦,厉王时期怎么想到造这个巨人谷,神印殿”,郑公也很是好奇。
“这要从我们周国的元祖后稷说起。”太史籀面带凝重道。
“你是说姜嫄践踏巨人迹而生的我们英雄始祖。”尹吉甫问了一句。“尹大人所说不错。”
太师籀重重坐在地上,叹息道“所谓巨人与姜嫄是个我朝不愿说起的秘密,先厉王因为降龙事件,那个炜彤公主出生之时让镐京城的后稷像在雷雨交加的夜晚轰然倒坍。先厉王受了严重的惊吓,以致国人暴动的前几年再也不敢在宫中行房,为了安慰后稷始祖,寻求长生之谜,厉王故而特意堆山造谷,在镐京城的西面建造巨人谷、神印殿。并将各地进贡的女人挑选其中最美艳,最满意者,安置在这神印殿中,并按照先祖流传的神奇故事,每日重复践踏这巨人脚印。厉王更在脚印下建造了密室,以契合天地之道,并在这里的大床之上恣意和最宠爱的女人行房,希望借助姜嫄与后稷的神迹保佑,培育出自己最好的后裔,并以此房中术追求延年益寿。
“房中术?”菁菁大惑不解的道“老太史,什么是房中术?”
梦瑶看了眼尹吉甫,脸上一红。
“梦瑶姐姐难道知道。对了,梦瑶姐姐知晓西王母的秘术,这房中术自然也是一独门的武功秘籍了”,菁菁随便猜测道。
“梦瑶姐姐,你说是不是?”菁菁问道。
老太史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郑公冒出这一句,自然打断了菁菁的好奇心,也替梦瑶解了围。
“只可惜,厉王的种种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最终在这里也没培育出好的后裔品种。国人暴动之后,厉王外逃再也没有回到镐京城,还是那个降龙事件以前出生的太子受命于危难之际,出来当了天子,也就是你们拥戴的宣王了,宣王不信这套秘术,这地方从此也就荒置了。”
众人点头,不由又将这密室仔细打量一番,但见大床果然奢侈精致,不愧是天子所用的宝贝,都不敢相信,这间简陋的密室竟然是周厉王曾经与爱妃欢爱交合的所在。
“这件事,为何我竟不知一丝半点的消息呢?”郑公是王室重臣,又熟知掌故,因此深觉奇怪。
“此事是先厉王的不传之秘,因为我为厉天子寻找天地长生,故而是我专门督造这神殿,知道的人基本都被灭口了。”
“太史让我打开屋盖,让阳光照射其上,方可运功开启密道大门,这是什么用意?”
尹吉甫若有所思的道。
“其实我也不清楚,只是当年我在督造这一殿堂之时,有一晚做梦,我梦见太阳照射在巨人脚印之下,有一神秘的巨人出现在我眼前,他告诉我密室应该建在巨人脚趾盖下面,此后打开这一密室必须是在阳光直射的那个时辰方可。”
“还有这事?真是神奇诡异”。菁菁听的难以置信。
“许多事情,都是古古怪怪的。”梅妃应了一句,她大概想起来姐妹兰妃曾经的龙涎故事。
“所谓巨人与姜嫄,到底是怎么回事?”额必打断了众人,问了一句。
额必很是好奇,“不瞒你们,我们巨人族五兄弟来到中土,之所以帮助太子,就是和太子达成协议,他许诺他登基之后,会帮助我们寻找到我们巨人族祖先的骨骸,我们想把巨人族祖先的骨骸带回我们的国家。”
“你们巨人族的祖先?”尹吉甫一愣,众人也都大惑不解。
“我们巨人族流传一个传说,说是在东方的大周国,很久以前大周国曾有一位美丽的女祖先和我们巨人族的祖先相爱,从而生下了东方世界的元祖英雄,我们的祖先更埋葬在这片土地之上,因此我们巨人族的子民世世代代在寻找我们这位巨人族的祖先。我们兄弟五人不远万里,从西方巨人国来到中土,就是想寻找到我们巨人祖先的骸骨。
太史籀听额必的讲述恍然道“原来如此。我们中原史书说我们女祖姜嫄是帝喾的元妃。帝喾是我们上古的五帝之一。只是帝喾此人,与我们的姜嫄女祖时代相去甚远,自不可能是两人匹配婚姻。我们周人长期以来对此帝喾元祖也是迷迷糊糊,弄不清楚他的行踪与墓地所在。”
额必失望道“如果真如太史大人所说,我们巨人族元祖是帝喾,帝喾你们也一无所知,实在是太遗憾了,我们兄弟万里来这里寻找元祖,任务如果失败,真不知如何向我们的族人交代。”
尹吉甫忽然道“我对帝喾,巨人虽然也是迷迷糊糊,弄不清楚此中的关联,但我听梦瑶讲过西王母国女人的生产情形,对我很有启发”
额必一愣,好奇问道“什么情形?”
尹吉甫看了看梦瑶,示意她亲自讲讲。
梦瑶于是若有所思的道“我们西王母国女人生产,外祖母总是穿着鹰一般的羽毛,在女人的屋舍房顶之上跳我们民族的舞蹈,并不停的念诵迎接太阳升起的天地咒语。当孩子出世呱呱哭泣,我的祖母西王母则要踩踏在地上画的一个巨大的圆圈来表示对这对母子的祝福。我小时候好奇,曾问祖母这圆圈是什么意思?祖母告诉我,这圆圈乃是地上的太阳的影子。祖母说,只有踩着太阳,西王母国女人所生的孩子才可以茁壮成长。”
“踩着太阳?”太师籀、额必都念叨着这句话,思考这既费解又有趣的行为。
“刚才太史籀大人让我打开神印殿的屋盖,当太阳光照射进来的那一刻,我忽然想明白了,我们祖先姜嫄的践踏巨人迹,大概也是和西王母国女人生孩子一样的道理。所谓的巨人,就是太阳,而巨人迹,与其说是帝喾的脚印,莫如说是太阳的光辉更为恰当。”
“爹爹的意思,周人是太阳的子孙,你们巨人族的元祖也一样,也是太阳。”菁菁忽然开悟了一般。
“我只是猜测,其实也是在与梦瑶姑娘的闲聊中得到的启发,今天则是老太史的梦境,这间密室的孔道,共同给了我对这一猜测的解读信心。”
梦瑶听尹吉甫赞扬自己,内心甜滋滋的,转过头来,看了眼尹吉甫。
“太阳的子孙。”额必恍然念叨,“太阳的子孙”,他又重复了一遍。
“原来你们巨人族和我们周人同根同源”,郑公似乎也信服尹吉甫的这一说法,他又发现了什么,道“这么说,西王母国也是与我们周人,巨人族同属太阳的子民了。”
尹吉甫不很自信的点点头。
“听闻商人的祖先是玄鸟所生,秦人的祖先也是玄鸟陨卵,他们与我们不是同根同源吧”杜锐在一边也好奇的插了句。
“原来我以为商秦与我们周人不是同根同源,但想到西王母的鸟舞,想到玄鸟,其实可能就是西王母身边常在的青鸟,我们中土不是也有金乌负日的说法,可能从上古来看,商、秦虽然以玄鸟而创世,所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其实玄鸟,就是太阳神鸟,因此宽泛来看,商秦与周、巨人国、西王母国一样,子民也是太阳的子孙吧。
尹吉甫笑道,其实我也不是肯定,只是巨人族的元祖,让我想到了这些有趣的事。
众人哈哈大笑。
太史籀道“外面那个坏透了的周天子说你是大周的‘擎天一柱’,看来没有说错。”
众人都等外面没了动静,才沿着孔道安全撤出。
甫一走出暗室,走出废墟神印殿,巨人谷外面的阳光炽热,芳草摇曳,灿灿生辉。
额必上前拱手道“我们巨人族此次来东土,本是为寻找元祖骸骨,如今得尹大人指点,醍醐灌顶。这里也了无牵挂了,不日我们兄弟就要向西而行。特向大人道谢。”
尹吉甫摆手道“额必兄客气。巨人族如风而至,似电而去。相聚匆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欢迎巨人族兄弟有机会再来中土。”
额必拱手施礼。
尹吉甫从袖中掏出一张书札,道“此去巨人国路途遥远,事发仓促,无有贵重礼物相赠,此诗是我中土有关贵国元祖的雅歌,相赠于兄,以为铭记。
额必大喜过望,展开观瞧:
厥初生民,时维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无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载震载夙。载生载育,时维后稷。
诞弥厥月,先生如达。不坼不副,无菑无害,以赫厥灵。上帝不宁,不康禋祀,居然生子。
诞寘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诞寘之平林,会伐平林。诞寘之寒冰,鸟覆翼之。鸟乃去矣,后稷呱矣。实覃实訏,厥声载路。
额必道“但不知这首诗叫什么名字?”
“我想叫它《大雅 生民》,正是因为你们巨人族的元祖,我们的元祖,西王母国的共同的元祖——太阳赐予的万世阳光,才让我们百姓在自己的这快土地上生生不息,福泽绵长。”
额笔点头称是。感激道“尹大人的礼物,果然意味深长。我一定好生带回,好好传诵。”
说罢,额必带着巨人族兄弟与在场的众人拱手告别,劫后余生,大家都是一番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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