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搜索 镐京谜案:玉簪龙涎 天涯 或 镐京谜案:玉簪龙涎 天涯在线书库 即可找到本书最新章节.
且说尹吉甫和姬梦瑶、菁菁三人离开王宫,菁菁幽幽惆怅道“没想到,我和爷爷寻找的主公就是当今的天子。”尹吉甫道“你爷爷泉下有知,也当含笑了。”
菁菁点点头,心中也觉宽慰。
姬梦瑶冷冷对尹吉甫道“如今周天子知晓是我做下的镐京悬案,还没有将我问罪,都是你转圜的结果。虽然你有恩于我,但别想着我会知恩图报”
尹吉甫微笑“姬姑娘想多了,我绝无这个念头”
“时才王宫中的徐夫人,对你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你倒是敢和你家君上争抢女人,实在令我刮目相看了”
尹吉甫听姬梦瑶调侃与他,也是尴尬。
三人正一路说笑,走在国风大街之上,忽听不远处有几人的交谈声,三人急忙住口,躲在暗巷一侧。
只听脚步声渐近,其中有一中年男子道“程伯休父将军今夜让大家到点将厅议事。说是有重要的军情事宜。你还走的这慢”
另一男子道“你倒着急什么,即使是重要军务,也有六师师氏先行会商,岂轮得到你我这司马一级的将佐”
另一人道“程伯休父将军年迈,近日一直生病,难道是病情有变?”
另一人没好气道“你尽说些丧气话,想这有个鸟用,去了点将厅,不就都明白了。”
转弯过来,月光之下,尹吉甫看得清楚,原来是宗周六师的司马四人,四人边走边说,言语间有几分焦急,也有几分镇定。
尹吉甫在暗处,心中寻思“近日镐京城谣言流行,颇是诡异,听这几位司马的谈话,当是军中有什么大事,自己虽然并无军务在身,但亦是朝中重臣,自是应跟着一探究竟。”
于是对姬梦瑶、菁菁使个眼色,三个人就小心跟随这四人径奔点将厅而来。
点将厅在国风广场不远处,行不多时,就到了门前,四名司马径直进去,尹吉甫和姬梦瑶、菁菁便在一侧,绕到围墙之处,纵身而入,小心翼翼的摸到点将厅的殿角一侧,附耳偷看细听。
但见厅正中灯火通明,诸多的将领们围坐在一处,当中军帅椅子上坐的正是程伯休父,左右两侧的有六个人,左侧其中一人正是几次见面交手的姜革,他一侧则是司命南叔。
安定侯、大司马程伯休父气喘吁吁,明显是患有重病,尹吉甫心中暗惊“这才多久,这大司马竟然虚弱成今日这般样子,实在是没有想到”
司命南叔面无表情道“传王上旨意,今夜子时起由姜革将军执掌六师一切事宜,程伯休父改日有天子诏书下来,再进宫面圣。”
左侧的一个中年将领道“程伯休父,既然王上让你交出印信给姜革将军,由他执掌六师。你为何还在犹豫,难道要抗命不成?”
程伯休父义正辞严道“南叔虽有王上虎符,但我要亲见君上,才敢交付军机”
又听右侧的另一青年将领道“既然是王上虎符,又有司命南叔亲自前来,还有什么可疑,你在千亩之战指挥我南国之师,结果全军覆灭,还有何威信执掌六师帅印?”
他身边又一将领指斥道“程伯休父,即使天子召见你,你还有脸见他吗?南国之师,尽丧于姜戎蛮族。你难道不自杀以谢为国牺牲的诸多将士。”
“军政大事,哪有深夜交接的道理,这不合我朝规矩”听得有人议论。
“你们这是军变,阴谋夺权!”又有一年轻将领喊道。
尹吉甫感觉这咄咄逼人的气氛,瞬间明白,今夜,在点将厅中,这是要夺程伯休父的军权,推姜革为主管军务的大司马。
但听程伯休父道“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我执掌我朝六师,得天子重任,岂是儿戏。待明日我面见天子,听他言语再做军务交接”
又听那中年将领道“你明明知晓天子病重,拒不见客,故而以此搪塞,难道要贻误军机不成。”
那青年男子亦道“程伯将军,千亩之败,天子拒不见你,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又听姜革道“程伯休父将军谨慎,倒也是忠君体国的行为,只是我奉王命,事态紧急。”
程伯休父道“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如此着急”
“昨日卫国传来消息,卫共伯被其弟姬和所杀。而几乎与此同时,晋国也发生了军事政变,晋殇叔被其侄子姬仇害死在墓道之中。天子虽在病中,却忧心于外部诸侯的蠢蠢欲动,大家也知道,镐京城悬案频发,负责侦缉悬案的尹吉甫大人、杜恒大人都无端失踪,兔舞马变,当是有妖人作乱,天子要我率军起六师平定晋、卫之乱,逮捕镐京城嫌疑人等,如今事态紧急,岂能延宕时日?”姜革振振有词。
程伯休父道“晋、卫之乱,同时发动,当是有人从中策划,镐京谜案,有尹大人、杜大人相机处理,尽可安心,如今这深夜军务交接,实在是怪异非常。”
躲在暗处的尹吉甫心中一冷,这晋国的姬仇,自己和姬梦瑶在灵台之中曾有过一面之缘,其人行事果决狠辣,颇有气度,的确不好对付。卫国的姬和,虽不曾谋面,但在海子村遇到的李耳,言及自己老师吟诵的诗篇淇奥,多少有些卫国的痕迹。看来,姜革所说的晋卫同时发生内乱,当是有人筹谋已久。
那青年将领道“程伯休父,你胡乱猜测,对天子之命拒不执行,是何居心?”
姜革道“程伯休父将军年迈多病,王上体谅忧心,因此赐我虎符,让我代替程伯将军,何人不服?”
菁菁在一旁道“看来,这几个将领就是鲁国的姬耳,宋国的和生,燕国的姬虢了。”
只听一青年将领道“我国国君被杀,乃是大臣谋逆,我身为天子之臣,心忧母国,自当奉王命,率军与姬和决一雌雄。”听其言语,当然是来自卫国的姬白将军。
又听一青年将领道“姬仇小子,擅自篡位,我天子大军岂能坐视不管”这自然是出身晋国的姬敏将军了。
但只听姬敏道“你们几位咄咄逼人,反倒令人怀疑,程伯将军戎马一生,为国操劳,即使千亩战败,我天子素来任信,怎会不明不白突然在深夜的解除将军的兵权。”
姬白也道“程伯将军治军素来有方,一时之败,也是军旅常事,待明日去面圣,再行交接军务,事亦不迟,何必争这朝夕之间”
双方各执一词,一时无有所主。
姜革忽然拔出自己一名站在身侧的属下的长刀,还没等程伯休父反应过来,一把刀陡然架在程伯的脖颈之上,程伯休父一惊,厉声呵斥“姜革,你要干什么?”
姜革朗声道“程伯休父拒不执行天子诏命,贻误军机,该当处死。”
躲在一旁的尹吉甫闻言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出手,不想姜革竟然手起刀落,在程伯的脖颈上砍了一刀,顿时鲜血如注。
众将领都是骇得一声惊呼。
程伯瞪了一眼姜革,厉声道“大丈夫死则死耳,何必受此侮辱”
言罢,一口嘴中的鲜血竟吐到了姜革脸上。姜革怒急,又挥刀向程伯休父脑袋砍去。
忽从厅外一角飞出一枚袖箭,当啷一声,竟将姜革手中的长刀荡开,姜革手中一麻,顷刻间,尹吉甫和姬梦瑶、菁菁三人纷纷凌空而来,矫健的落在了众将士面前。
程伯休父定眼一看,认出来的是尹吉甫,不由喜出望外,急忙叫喊道“尹大人,你来的正是时候”
姜革等人见来人是尹吉甫、姬梦瑶,不由大笑“尹大人,酒肆一别,不想你居然和这异邦女子完全出双入对了!我们周王室讲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这是对我周王朝生有异心了!”
姜革这几句话先声夺人,明显是要取得舆论的主动权。
尹吉甫自是镇定道“酒肆一别,原想姜大人已经想通了世间万物,自此放下屠刀,不想今日所见,还是在继续为阴谋的主子卖命,助纣为虐,篡夺军权,而且更加狠毒残忍了。”
一句话说完,那晋国的姬敏、卫国的姬白自然而然的带着数名部属向尹吉甫这边靠近了。
司命南叔似乎颇有欲言又止之意。
鲁国的姬耳,宋国的和生,燕国的姬虢则聚拢在一处,围着姜革。
姜革厉声道“卿士当执干戈以卫社稷,今天子诏命,自当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言罢,他从一旁的贴身侍卫手中拿过一件盒子,打开,拿出来高高举起,众人定睛看去,他手中所持的正是宣王调兵遣将专制的天子虎符。
姜革继续道“我手中的信物正是天子的虎符印信,若见此物,视同天子亲临”,他转头对司命南叔道:
“南叔,你把王上旨意再宣讲一遍,好让他们信服”。
这一声寒气凛凛,虎符则在他手中熠熠生光。
南叔看着众人,战战兢兢道“是,由姜革将军接掌军机的确是君上的之意”
众将士本来是面面相觑,似信非信。但天子虎符在手,天子心腹南叔亲传,自然让大家的疑虑消除不少,不少人都拱手施礼,表示尊奉姜革了。尹吉甫知此危机时刻,断不能让姜革等人得逞,于是看了看菁菁,菁菁吐了吐舌头,明白他要什么,于是赶紧掏出,寄给尹吉甫,尹吉甫手执令牌,“奉诏办案,太师尹公”,朗声道“镐京城悬案未了,奉天子之命,统属一切,可便宜从事”在场众人都是一愣,看着尹吉甫手中所持,乃是天子的令牌,一时间,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令牌、虎符在此正面交锋,一时间,自然是相持不下。只听程伯休父道“虽是天子虎符,天子司命南叔亲自前来,但我还是不奉军诏”“是,明日我们进宫面圣,再做道理”姬敏也道。 “姜革,你矫诏哗变,难道是要图谋造反不成”姬白指着姜革厉声斥责。
姜革哈哈大笑“我是天子诏命,何来造反?程伯休父指挥失当,天子敕令由我接管,你等还不听命?”
他一挥手,瞬间京畿卫队数十人一字排开,手中所持皆霹雳神弹,此物雷霆万钧,威力惊人,一旦引爆,顷刻间面前的众人可玉石俱焚。
尹吉甫怒斥道“今日我刚刚面见天子,你何来此诏?你的虎符从何而来?”
姜革一声冷笑,“尹吉甫,你管的太多了吧,虎符乃天子亲赐,岂可随意假人?”
在一旁的菁菁冷冷讥刺道“我爹方见过天子,天子并无提及此事,你们阴谋夺权,居心叵测。”
姜革笑道“我居心叵测?”他指着尹吉甫身边的姬梦瑶道“大家可知这女人是什么来头?”
这一句话让大家把焦点聚焦到姬梦瑶身上。
姜革道“这女人来自西王母国,尹吉甫和此女打得火热,就是为了让此女迷惑王上,阴谋夺权”
众人一听,都是惊骇“西王母国,西王母国”
“难道是先穆天子游历的那个神秘的西方国家。”
大家议论纷纷,都对姬梦瑶指指点点。
姬梦瑶一时觉得甚是尴尬。尹吉甫将她揽在身后,正气凛然道“不错,我身边这位姬姑娘的确来自西王母国,但她绝无恶意,她只是我们大周国的客人”
“客人?”姜革冷笑一声,“兔子跳舞吃人,王宫马生死婴,兰妃恐怖死亡,梅妃神秘失踪,这难道不是所谓的我大周国的这位客人所为吗?”
这句话出口,又引起军中将士的一阵骚动。
“尹大人说镐京悬案还没侦破,难道就是为了包庇凶手不成?”
“尹吉甫是什么居心?”
“是呀,到底是什么居心,不抓捕凶嫌,还和凶嫌一起出现在军中?”
众将士的议论之声窸窸窣窣,但还是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尹吉甫心中一惊,暗自叫苦,姬梦瑶看了眼他,轻声道“尹大人,你不必为难,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姜革又厉声道“天子将虎符赐我,自是要臣子有劳于王家,如今程伯休父指挥失当,尹吉甫理通外邦,姬梦瑶制造镐京悬案,我奉王上之命,将三人一并擒拿”
“来人,速将不奉王命者一律拿下。”
随着姜革的一声令下,手持霹雳神弹的镐京卫已然要向尹吉甫、程伯休父、姬梦瑶众人冲将过来。
事态万分危急,忽听得一老者断喝之声“王命,哪个奉了王命?还不住手”声音簌簌而抖,却有不怒自威之觉。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门庭进来数十人,为首的是一清癯老者,一侧的是青衫中年,尹吉甫一看,原来竟是召伯虎和义忠带领的心腹部属在这紧急关头赶来了。
尹吉甫见是召伯虎,心中宽慰一半,还被姜革剑下挟持的程伯休父急对召公喊道“大人赶来,正好主持公道”
召伯虎指着姜革厉声斥责道“姜革,你这是干什么,要造反吗?”
姜革道“召大人说笑了,我只是奉王命接管六师指挥,与程伯休父将军正在交接。不想尹吉甫大人赶来了,一点误会而已。”
“交接六师指挥?”召公冷笑一句,“你虽然虎符在手,但没有天子亲临,你们绑架了南叔就以为可以偷天换日了。”
“绑架南叔”,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又听召伯虎道“来人,把南叔孩子带上来”
不一时,召伯虎部属将一个小孩带到众人面前,这小孩约十余岁,生的眉清目秀,只是分明受到了惊吓,面无血色,身上还有些泥土而已。
“季儿,季儿,你没事就好”南叔老泪纵横,哆哆嗦嗦,嘴中不停的念叨。
召伯虎道“季儿,你给大家说说,是怎么回事?”他又回头看了南叔一眼道“南叔,是你家孩子吧”
“是,是”南叔点头,姜革等人见孩子被带了上来,登时脸色大变。
只听这孩子颤巍巍说“今早我在周礼学堂,被几个蒙面人绑走,他们说,不会要我性命,只要我写个书札通知我父亲,我被绑架了就行。”
南叔在一边已经是泣不成声,“我对不起王上啊,是他们要我这样说”,一边悲愤说着一边手指着姜革。
姜革等人看召伯虎出面,又揭穿了矫诏、挟持南叔的阴谋,如今算是撕破脸了。
于是朗声道“不错,挟持南叔,矫诏的确是我派人干的,如今既然败露,无需多言,凡愿听王上虎符号令者,请到我左边来。”姜革将虎符高高举起,可是片刻须臾,六师将士虽然有小声的议论之声,却并没有人再往姜革的身边移动了。
几个主要将领,也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霹雳神弹京畿卫也是不知所持。
召伯虎、尹吉甫站在一处,召伯虎厉声道“姜革、姬耳,和生,姬虢几人阴谋作乱,还不束手就擒?”
姜革、姬耳、和生、姬虢四人和几十名心腹齐刷刷亮出兵器,准备负隅顽抗,姜革哈哈大笑“召公小儿、尹吉甫,你们坏我大事。弟兄们一起上,宰了他们”
这群人一阵大叫,便挥舞着兵器向召伯虎、尹吉甫一群人冲了过来。
召伯虎一挥手,身边的十余名心腹侍卫也一拥而上,顷刻间,两派人马混战在了一处。
姜革、姬耳、和生、姬虢等人阴谋败露,军中支持的自然风向大变,只能依靠着数十名死士作殊死抵抗,在一阵混战之后很快败下阵来。
姬虢被菁菁一刀刺中要害,当场毙命,和生身负重伤,姜革和姬耳见形势危殆,靠着死士心腹的拼命死战,奋力冲杀,才狼狈的逃走。
召伯虎、尹吉甫、程伯休父众人见危险解除,将和生和被俘的几名死士完全控制起来,满脸是血的和生被带到了尹吉甫、召伯虎、程伯休父诸人面前。
召伯虎斥责道“你们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和生身受重伤,却并不言语,义忠上前将刀架在和生脖颈之上,厉声道“谁是幕后元凶?谁策划的军变?”
不想和生竟然一言不发,只见他冷冷发笑,顷刻间,和生嘴角流淌出殷红的鲜血,义忠急忙上前探查,不想已然不及,和生竟然服毒气绝。那被俘的十来名死士,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竟然也齐齐自毙了。
大家措手不及,义忠跺脚措手,懊悔不已。
尹吉甫叹息道“唉,这些人如此忠心,却是为他人的爪牙,实在是可悲。”
召公、义忠与尹吉甫、程伯休父、南叔、姬梦瑶、菁菁、姬敏、姬白等人彼此见过,大家议论纷纷,都觉如今的镐京城暗流涌动,颇不太平。
众人正在歇息闲坐间,忽然外面人声凄厉,远远传来尹聪的声音,“大人,大人,太史籀和炜彤不见了”
“太史籀和炜彤?”尹吉甫一惊之下站起了身子。
自回到镐京,太史籀和炜彤住在清风院之中,太史籀曾经言道“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可如今还是出事了。劫走太史籀、炜彤的人到底要干什么?
尹吉甫想到那几句童谣,将尹聪拉到一边道“我让你通知杜恒大人,你通知到了没有”
尹聪道“自然通知了,只是正赶上太子宣杜恒去东宫,我也就出来了。出来之后,按照大人吩咐,我去清风院与太史籀和炜彤,李耳他们会合,不想昨夜夜半时分,有数人偷袭,我与他们交手,误中了他们调虎离山的诡计,神秘人将他们三人劫走了”
“你看清楚他们是什么人了没有?”
“没有,他们蒙着面,显然有备而来。我与为首的一个身材矮小的交手,竟然占不到便宜。”
“身材矮小,蒙面人?” 尹吉甫念叨了一句。
一时也是了无头绪。
众人见姜革等人退去,六师指挥司马还是程伯休父,都觉安心,召公与尹吉甫拱手,尹吉甫将召伯虎请到一边,小声道“召公大人是国之柱石,可是识得董季这个人?”
召公脸色微变,道“有些耳熟,但想不起来了,尹大人问这句话是何用意?”
尹吉甫幽幽道“大人瞒天过海,李代桃僵之计,果然是老谋深算”
召公身体震了一下,脸色忽然凝重起来“尹大人的意思我不明白”
尹吉甫看了看周围无人,道“我派人调查了召公府邸待过,如今回乡的傅母,知晓您最疼爱的公子其实在国人暴动前就早夭了”
召公徐徐,故作镇定道“是,公子早夭,只是我个人家事,尹大人何时喜欢窥探他人隐私了”
尹吉甫哈哈一笑,小心翼翼道“公子早夭,大人在国人暴动中是用谁替代的死去的先厉王太子给暴民交差的呢?”
召公一愣,不再言语。
尹吉甫道“此事原委。我已完全知晓,召公大人又何必隐瞒呢?”
召公不再吃惊,而是沉默良久,道“当年太子早已在暴动初期被暴民所杀,我家公子早死,所以给暴民交代的所谓太子并非是真正的太子,而是我府上的一名孩童,如今的王上虽非太子,但确实是姬姓的贵族血脉。”
尹吉甫也不答话,只是抬头看着天空道“召大人深沉谋国,忍辱负重,实在是功德无量。”
“你完全知道了?”召公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我已经见过天子,此事虽说明了,但还是让它过去吧。”尹吉甫叹了口气,道“召公大人对伯邑考后裔的殷殷盛情,实在令人感动”
召公亦不言语,上前拍了拍尹吉甫的臂膀,叹息道“尹大人,当时权宜之策,我也是迫不得已。”
“如今尹大人德才兼备,英睿担当,让人欣慰”召公沉定的咳嗽了一声。
尹吉甫笑道“惭愧,镐京城诸多悬案,多谢大人鼎力相助,如今虽未擒获元凶,但轮廓已然清晰。”
召公微微点头,“既然清晰,那就太好了”
他长出口气,“只怕我这身体,支持不了几日了,以后朝中的事宜,要依仗尹大人了”
召伯虎拍了拍尹吉甫的肩膀,徐徐走开。尹吉甫知召公年迈体衰,今日又受了心中重创,这分明是有遗嘱之意。深觉责任重大,不由生出几分惆怅之意。
众人与程伯休父寒暄几句,便各自道别。
出了点将厅,姬梦瑶对尹吉甫道“你和召公说了许久,可是有什么重要的收获?”
尹吉甫只是微笑,并不回答。
在一旁的菁菁不耐烦的道“爹,你可不可以别这样神秘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救回太史籀大人和炜彤”
姬梦瑶尴尬的一笑,兀自拧过头去。
是夜无话,次日一早,尹吉甫刚刚从梦中醒来,尹聪忽然进得门来,手中持有书札,一副兴冲冲的模样。
尹吉甫道“聪儿,有事?”
“今早宫中来人带了这个书札,说是要亲自交给尹吉甫大人的。”
哦,尹吉甫一愣,急忙起身启封,只见上面几个娟秀的字“今日午时,在灵召湖畔折柳亭相见”,落款竟然是徐夫人。
再打开书札第二页,则是一首诗歌: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尹吉甫心中一惊,这是自己当年和徐夫人初恋时的作品,静殊正是徐夫人的小名。可惜沧海桑田,世事无常,自从徐夫人进宫之后,他与徐夫人早已断了情缘。身在后宫,也是不便来往,如今,徐夫人竟然派人送来密扎,要与自己私会,并且附来的竟然是自己当年写的,给徐夫人的定情之作,这是非常敏感的事情。但自己还是不好不去。
尹吉甫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想到徐夫人莫非遇到了什么危险,还是旧情复燃,思绪踌躇不定,尹吉甫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去上一去。
这灵沼湖折柳亭在城外十里之地,尹吉甫让尹聪先打听太史籀、炜彤、李耳等人的下落,又避过菁菁和梦瑶,找了个出门散心的借口,上的马来,一路疾驰出城,按照约定时间来到折柳亭畔,但见此处杨柳依依,湖泊浩渺,让人心起涟漪,于是下的马来,缓缓等待,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不知多久,已然过了午时时分。
尹吉甫心中暗自疑惑,徐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约自己前来,却要爽约不成。正自惶惑,忽见亭前柳树下站立着一名女子,风姿绰约,背对自己而立,看身形正是徐夫人,他走上前去,拱手施礼小声道“静殊”,那女子并无反应,尹吉甫又叫了一声,“静殊”,还是没有回应,尹吉甫有些诧异,他向前几步,距离这女子更加的近了,突然这女子反过身形,还没等尹吉甫看清容貌,这女子竟然手中扬起一阵白烟似的东西,尹吉甫一惊,只是陡然反应不及,登时觉得天昏地暗,自己向后退去,迷糊糊的竟然没有了知觉。
镐京城的西郊大道上一阵尘烟飞起,两边街道上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口口相传着一件大事,抱病的宣王今日竟然要去终南山下籍田了。
籍田是周天子示范性农耕活动,每在春秋季节举行。《礼记·月令》记载,立春、立秋之日,周天子都要率文武大臣到城东郊、西郊举行迎春、迎秋的祭祀。籍田仪式结束后,天子还要赏赐大臣,并颁布加强农业生产的官方公告。今年,天子病重,本计划取消籍田之礼,结果虢文公带头跳出来不同意取消,并劝谏天子要坚持祖制,给万民生产做好表率,天子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架不住虢文公、显父等人的劝说,决定抱病参加。
载芟载柞,其耕泽泽,千耦其耘,徂隰徂畛。
侯主侯伯,侯亚侯旅。侯彊侯以,有嗿其馌。
思媚其妇,有依其士。有略其耜,俶载南亩,
播厥百谷。实函斯活,驿驿其达。有厌其杰,
厌厌其苗,绵绵其麃。载获济济,有实其积,
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
有飶其香。邦家之光。有椒其馨,胡考之宁,
匪且有且,匪今斯今,振古如兹。
旌旗猎猎的天子车驾,将士们整装高唱这歌颂西周丰收,天子籍田的诗歌,器宇轩昂,只是车驾中的宣王天子身体抱恙,在一路颠簸中忍不住的咳嗽几声,天子车驾将军虢文公、内侍大臣显父、上大夫左儒在侧陪护,天子对御马车驾窗外骑行的显父道“听闻昨夜军中发生哗变,程伯休父将军请求进宫面圣,你们一大早说是到郊外籍田,正可与程伯将军等人一同前往,商量国中大事,不知是否已经通知了尹吉甫、召伯虎前来?”
显父道“王上安心,已然通知了。只是今早召公府邸传来消息,说是召公大人身体抱恙,不能来参加籍田了。”
天子点头叹息“召公年迈,还是要静心休养的好”
左儒忽然指着前面一个岔口的道路道“大军沿左走,这条路虽然窄小,却是去往郊野籍田之所的捷径”。
虢文公好奇问道“左大人可熟悉这条路?”
左儒道“虢大人安心,这条小径我走的次数多,断不会错”
虢文公道“也好,就听一次左大人的。”于是指挥队伍沿着小路前进。
天子回头对显父道“徐夫人怎么没有来?”
显父道“我已让南叔通知了徐夫人,只是徐夫人回话说,她今日身体不便,就在王宫等候天子胜利归来。”
一行队伍兀自向前,行到小径的一半之时,忽然听到山谷之中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之声,坐在车驾中的天子吓了一跳,众人寻声看去,只见有一红衣红马的将军,正从山坡之上冲将下来。
只是这红衣红马的将军行动非常的诡异,似乎是在漂移一般,整个脸庞面无表情,但却让众人觉得非常的熟悉。
左儒首先惊叫起来,“是杜恒!杜恒不是死了吗?这是他的冤魂不成?”
显父也惊讶道“是杜恒,是杜恒,这是他的鬼魂。”
指挥队伍的虢文公拔出佩剑,对众兵士道“大家不用怕,把这鬼魂擒住,保护王上。”
几个大胆英勇的士兵一拥而上,结果还没等这红衣将军近前,忽然地陷一般,兵士一股脑的掉入了黑洞陷阱之中。
又有数十名兵士冲将上来,但见这红衣将军又发出一声诡异的叫声,嘴中竟然吐出一阵漫天的蓝烟,士兵们登时如中了魔咒一般,纷纷丢弃武器,惨叫起来。
虢文公、显父和左儒都惊出一声冷汗,急忙一边指挥抵挡,一边拥着天子的车驾试图逃出战圈。
这红衣将军面容呆滞,脸色惨白凄厉,却分明是杜恒的相貌,只见他如木偶一般,弯弓搭箭,竟直向天子的座驾射来。
坐在座驾中的周天子躲闪不及,这一箭不偏不倚,正射中了天子的心窝。宣王惨叫一声,直接昏死过去。
“天子遇刺,天子遇刺了!”在一旁惊慌失措,拱卫王上的士兵们顷刻乱成一团,拼命围堵刺客红衣将军,只是这红衣将军一声不吭,身中数创,最终还是让他凌空飞驰逃去。
虢文公、显父、左儒等吓得失魂落魄,如今见天子中箭,只得在一片混乱中收拾车马,不敢耽搁,急忙返回王宫寝殿。
“太医,太医,快来,王上王上遇刺了!”虢文公疯狂般惊叫道
几名禁卫军士兵将天子的身体抬着,天子流淌的殷红的血迹依然染透了将士们的衣裳,这惊天的刺杀的确让大家猝不及防了。
“都怪我,都怪我”,左儒在一旁一边跺脚一边自责的叹息。
南叔吓的魂不附体,在一旁道“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显父急促的道“快找召公、尹吉甫,快找程伯休父将军,让他们即刻进宫”
“快通知太子,通知徐夫人,快!”在一边的虢文公似乎还是清醒。
整个王宫,乱成了一团。
不一时,内侍官急匆匆跑进宫中,道“太子,太子不见了”
“太**,太**”内侍似乎受到了极度惊吓,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子殿下怎么了?太子?”虢文公惊骇的站立起来,抓着内侍的衣襟厉声问道。
“太**一片狼藉,东殿内侍全----全死了”,这名内侍磕磕巴巴的哆哆嗦嗦的讲了一句,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虢文公急道“太子没死,太子没死”,心中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在王宫中紧急抢救宣王的御医露出了一丝无奈绝望的表情,左儒急问道“姜太医,王上,王上可还有救?”
太医摇了摇头,他满脸的遗憾与无力感,“王上,王上中的箭上萃有剧毒!”
“剧毒!”众人都是大惊。
“王上,王上不行了!”姜太医颤巍巍的说道。
“王上,王上”,众人哭成一片。
天子躺在一张床上,挣扎着试图坐起来,可是已经不能了。他用尽力气吐出几个字“杜恒,怎么会是他?快召太子、召伯虎、尹吉甫进宫”
这几个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话还没有说完,天子竟然吐了一口血,遗憾的撒手而去。
周天子被杜恒的鬼魂刺杀了!真是天下罕见的奇闻,镐京城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兔舞马变以来,就没有安宁!
“太子也不见了,看样子也是凶多吉少!”
“谁来继位啊!”
“听说尹吉甫大人也消失了!召公大人也不行了,还有谁可以主持大局?”
“昨夜听说召公大人也死了?病死了?”
“那谁可以主持大局?”
镐京城的百姓议论纷纷,人心惶惶,一时间,整座城市充满了阴霾,乌云笼罩。
王宫大殿里,虢文公、程伯休父、徐夫人、郑桓公、显父、仍叔、太史伯阳父、姬克、姬华、南叔、左儒、余臣、雍毅、丰生等王室重臣都围坐一起,周围布满了幔布。天子已死,众人的脸上都是肃目哀伤的神情。
虢文公首先开腔道“天降大祸,先王身死鬼魅之手,太子、尹吉甫大人竟然失踪,召公昨夜刚刚病死,连发的哀痛之事实在是大周不幸!当务之急,是要选出继承的人选,敬天保民,践祚称王,才可以保我大周社稷”
程伯休父厉声道“大王死于杜恒鬼魅之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应该是有人谋刺,前日军中哗变,就是政变谋杀的行径,天子一定是被人谋杀,当务之极,乃是找出真凶,为天子报仇雪恨。”
左儒道“为天子报仇雪恨,自是当然,但也得推选出新的周天子,方可主持大局,安定人心。”
显父泣不成声,忽然站出来指着左儒骂道“左儒,天子所走本是大道,是你无端要走小径,难道你是杀害天子的从犯,提前洞悉刺杀的阴谋?”
左儒一愣,厉声反驳道“显父,你胡言乱语什么,我是熟悉小径,却怎会知小径有杜恒的鬼魂?”
南叔道“杜恒已死,怎么会射杀天子”
仍叔道“杜恒虽然是被太子亲手所杀,却是天子下诏问罪,如今太子失踪,天子遇害,莫非是杜恒因一时之愤而报仇所致?”
姬华道“此事真的匪夷所思,让人惊惧,还是要加紧调查,务必要安定宫内人心。”
虢文公道“如今安定人心,唯有赶紧推出王位继承人选,主持大局。”
姬友叹了口气道“本来天子遇害,太子应出来主持大局,不想如今太子竟然也失踪了。实在是本朝的大难。”
左儒继续道“不仅天子遇害,太子失踪,就连尹吉甫大人也不见了踪影,如今召公也病死,没有了朝廷的主心骨,人心惶惶啊”
程伯休父道“依照我朝惯例,应该推选先王的子嗣即位,虽然太子失踪,但未知生死,如果要有人主持大局,也应该是暂时摄政,不能称王。”他清了清嗓子道“姬宫槃是天子的次子,太子的弟弟,如今之计,只好让他出来暂时摄政,主持大局了。”
“姬宫槃?只怕他年岁太小,况且母亲又是贱妃,不符我朝王位传承之故事。”太史伯阳父说了一句。
“那姬子朝如何?”显父无奈道。
“姬子朝也是姜王后媵人贱妾所生,而且品性顽劣,不可为君”,南叔加了一句。
程伯休父怒道“只是血缘最亲近太子的只有这两人,姜王后生前只有这姬宫湦一个男孩”。
南叔叹息道“徐夫人虽然得宠,但尚无子嗣”,众人看了眼徐夫人,但见徐夫人在一旁坐着,面部表情,并未吱声。
左儒道“诸位大人难道忘了,除了太子与先王血亲最近,还有先王的兄弟之族”
此话一出,程伯休父一惊,道“左大人之言,乃是王族弟了,这万万不可,自周公制礼作乐,我朝天子都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不合我朝周礼!”
南叔也道“兄终弟及,只怕与体制不和”
显父道“左大人所言甚是,既然太子失踪,天子遇害,目前需要的是摄政的重臣,我觉得郑公最为合适。”
“郑公,姬友”,众人都心中一凛。
“不错。郑公是先王的亲弟弟,又素有贤名,如今天降灾祸,唯有郑公摄政,方可力挽狂澜。”
在一旁的姬友战战兢兢,急忙道“不可,不可,我兄长已死,国仇家恨未报,宫湦侄子虽未能找到,但应该尚在人间,我一个王弟,本已放任外邦,岂可越俎代庖,主持大局。”
在一旁的仍叔道“郑公此言大谬,周室天子,虽然父死子继,但有德者居之。如今国家横祸,太子失踪,人心不定,由郑公出来主持大局,最为恰当。”
虢文公无奈道“当务之急是寻回太子,由其即位,安定天下,但国家横祸突然,郑公贤名闻于海内,不妨先摄政主持,一来为先王报仇,二来寻找太子,等太子归来,郑公即可归位就臣子之事。”
郑公道“万万不可,我才疏学浅,天子乃国之重器,我不堪大任。”
太史伯阳父叹息道“郑公莫要推辞了,我朝建国之初,武王伐纣之后,身体有恙,曾在临终之时,传位周公,周公摄政,方取得天下安定的新局。周公正是武王的弟弟,先孝王即位,虽然时间短暂,但也一度中兴,孝王也是周共王的弟弟,周礼虽是治国大本,但也有权宜之策,如今国事危艰,郑公还是要便宜从事。”
左儒道“诸位大人说的没错,郑公英睿神武,暂可主持大局,带领大家寻找太子,寻找射杀先王的凶嫌。若太子寻获,哪怕再让位也不迟”
显父道“我朝周公,也不是只有一个,郑公勿要推辞”
郑公姬友见众人纷纷推举,于是推辞之意减弱许多。
南叔转头问徐夫人道“徐夫人之意,有何要说”
徐夫人沉默片刻,道“先王已死,我是未亡之人,一切听从诸位大人做主,王叔深孚民望,不妨由王叔主持大局,迅速安定局势为好。”
一番廷议,大家都觉唯有郑公最为合适,于是郑公也不再推辞道“既然诸位一致拥戴,我只有诚惶诚恐,摄政主事了,我在此立誓,一是查明先王兄遇害真相,为其报仇,二是迅速找到太子,辅佐太子继位,安定周室。如违反誓言,天诛地灭,神明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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