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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吉甫将受伤的菁菁交给姬梦瑶照看,起身向正考父行礼,道“仓促之际,未能见过正考父大人,在此赔罪了”正考父哈哈大笑,捻着胡须道“尹大人客气,今日得见大人,实在是人生快事。”
当下情况特殊,自然不必拘礼,尹吉甫对熊式、嬴世父正色道“两位与正考父大人的事情,我本无意插手,只是熊式你涉嫌谋杀兰妃,罪行严重,必须到天子面前接受制裁”
熊式哈哈冷笑“好个尹吉甫,掉到山崖下居然没死,算你命大。”随即一副事不关己的的模样“听闻尹大人办案如神,今日怕是看走眼了,兰夫人是谁,我都不知道,她的死与我何干?”
尹吉甫走到菁菁面前,又仔细看了看她肩膀的伤口,胸有成竹的道“兰夫人深居内宫,无有与人结仇,却被开膛破肚,死状可怖,我一直苦思没有线索,幸亏太史伯阳父指点,我推测兰夫人之死乃是因为有人追查龙涎之子兰妃坚持不说,此人泄愤报复所为,因此我一度怀疑是这位姬姑娘作案,可是姬姑娘亲口告诉我这件事的凶嫌并非是她,那么又会是谁呢?”
“我怎会知晓,这件事我都是第一次听说”熊式否认。
“你自然知晓,因为这件事本就是你做的。”尹吉甫镇定的指证道:“本来案情一直没有突破,但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时才你用你这把古怪异常的刀为武器,砍伤了菁菁,我勘验伤口,惊异发现与兰夫人当日的伤口所受痕迹完全相同,伤口之血也在顷刻之间不翼而飞,与兰夫人当日开膛破肚竟无流血是一模一样”
嬴世父在一旁道“尹大人,你不要血口喷人,凭一把刀具的伤口痕迹就认定是熊式兄所为,未免过于武断了”
尹吉甫略一沉吟“如果只简单以这一孤证为说,的确有冤枉的可能,可是好在还有其他证据。”
众人都一阵惊异,又听尹吉甫道“那日我怀疑是内厨庖甲所为,唤来庖甲侦讯,庖甲说这种解剖技术只有他家族掌握,天下无双,庖甲那日说的明明白白。”
菁菁道“爹爹是发现什么别的线索,与这个熊式有关么?”她虽然受了伤,但却因此让父亲发现镐京悬案的突破口,自然颇有些兴奋。
“我私下派人调查过庖甲,当时他没有说的一点是,他来自楚国,我的人打听到他曾经有一位哥哥。我派部属亲自去楚地调查方知,庖甲的父亲曾是楚国逃亡的王族公子,只是在父亲客死异乡后,才流落到镐京,因为生活无着被迫进宫做了御厨,而他有个哥哥,在与他一同流浪的路上神秘失踪了。”
今日正考父大人说及你是熊堪的子嗣,倒是让我恍然明白,你和庖甲当都是熊堪的子嗣。唯有你们家族才有如此娴熟的解剖刀法”。
说到此处,熊式哈哈笑道“尹大人怕是得了臆想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尹吉甫也不生气,只是道“你是楚人,善于开膛破肚,乃是传统,而此秘技,也是你们熊堪家族的不二法门”
熊式怒道“尹吉甫,你在造谣!”
尹吉甫踱步沉吟“你们楚国,我朝之人多以为是因为你们生活在林地之中,所以成为林中之人,因此为之“楚”字。其实以前我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只是我派去的部属在你和弟弟庖甲的出发之地,找到了一份你们楚国先祖传下来的文书,其中说到一个故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说到这里,众人更觉好奇了,熊式也愤愤道“什么故事”
“你们楚国远祖鬻熊曾经认我朝文王周天子为父,此事可是尽人皆知?”
“不错”,嬴世父上前道“这件事的确不算什么丑事,我们秦人远祖非子还给周孝王养马呢”,他见熊式已然恼羞成怒,于是上前阻挡了一下。
“你们的这份远祖文书中说你们元祖鬻熊的妻子妣厉生孩子时因为难产而死,于是你们的这位国君就让大巫师用刀剖开妻子的肚子,将孩子翻解而出之后,又用两个长长的原始荆条左右包裹其腹部将其安葬,而生下的这个孩子就是你们的远祖,曾经侍奉我朝周天子成王甚为勤谨的熊丽了。
我查阅了文书,楚国的世族谱,那名解剖的巫师就是熊堪的远祖,而熊堪,那就是庖甲和你的父亲了。你们家,因第一次解剖手术失败之后,发愤图强,苦苦钻研解剖之术,因此听闻江湖上讲这个神秘家族传下来解剖独一无二的秘技,并有特质的道具作为技术工具。
当然最重要的,你和你弟弟长得很像,如果说这些都只是推断,另一个让我觉得肯定是你的原因是,你有足够的作案动机。”
听尹吉甫讲述这个故事已经瞠目结舌的熊式怒喝一声“什么动机,简直一派胡言”
“因为你所所追随的主公想长生不老,或者至少掌握龙涎的重大秘密。姜革要带太史籀和姬姑娘回去,也不过是你们所谓的主公希望掌握长生无极的奥秘吧。”尹吉甫诘问了一句。
在一侧的嬴世父使了个眼色,还没等尹吉甫下一句话问出,两人忽然联手,直向尹吉甫攻来。
尹吉甫早有防备,侧身躲过,不想嬴世父这是虚晃一招,径直向正考父抓来,好在姬梦瑶眼疾手快,出手抵挡,架开了抓向正考父的一招,就见嬴世父身影晃过,道“好个尹吉甫,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言罢,两人竟破窗而去,正考父忽然惊讶道“坏了,他们盗走了我的锦盒,尹大人快追”
尹吉甫一惊,急忙纵身去追,但这两人逃逸的速度甚快,已然追之不及。
梦瑶、菁菁见敌人远遁,虽然失望,但同时也都松了口气。
姬梦瑶、尹吉甫、菁菁与正考父互相行礼,正考父笑道“听闻尹大人是国之柱石,几次来镐京朝会,大人都在外面,未能谋面,不想今日在此相见。”
尹吉甫道“大人适才说及天子病重,因前些日子我坠下山崖,国事未知,不知道最近国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正考父道“这个我并不是很清楚,只听说天子忽染重病,因此我主公派遣我到镐京城送个药方”
“药方?宫中御医甚多,何敢劳烦大人您千里迢迢?”尹吉甫颇为不解。
“这个---”,正考父似有疑虑,沉吟不语。
尹吉甫知他当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也不多问。
只听正考父忽然道“今日这两人来的蹊跷,目的自然是我的锦盒,如今我的锦盒被他们拿去,实在让我没法向天子复命,尹大人可否随我入宫面圣,将今日事情原委告知天子,希冀天子可以赦免我渎职之罪”。
“锦盒,难道考父大人的那个锦盒里装的是药方不成?” 梦瑶忽然明白过来了。
正考父叹息道“这位姑娘真是聪明,锦盒中的确是药方,如今药方丢失,只有让尹大人在天子面前代为转圜了”,言辞之间颇为恳切。
尹吉甫心中念记镐京城兔舞,马变,兰妃三大悬案如今皆以侦破,正可与天子相见复命,如今又听说天子病重,心中也是挂怀,如随正考父一起进宫也好。
他侧身看了看一边的姬梦瑶,见她并未有太多为难之色,知她对进宫之事不置可否,于是对正考父回道“也好,既然考父大人有此诚挚之请,那我和姬姑娘,我女儿菁菁陪您一同入宫。”
闻得此言,正考父笑道“甚好甚好,尹大人果然是个重情义的英雄。”
当下几人客套几句,决定明日一同进宫,于是各回房屋歇息,尹吉甫把菁菁拉到一隅问道“菁儿,这些日子你可都好。”
菁菁笑道“爹爹,我有什么不好,你看看,是少胳膊还是少腿了?”
她转转身子,调皮对尹吉甫道“按照你的吩咐,我一直跟踪所谓的秦国来人,也就是这嬴世父,只是这家伙似乎有所警觉,除了在官驿居住,就是在大街上闲逛,也没与什么人接触。”
尹吉甫微微点头,菁菁忽然道“对了,这嬴世父总计去了两趟太子府”
“太子府?”尹吉甫一愣。
这太子姬宫湦平时深居简出,自从娶了申侯之女为太子妃后,更是芙蓉帐暖,夜夜春宵,很少有关于他的消息,自己与太子素来行的较远,连太子娶妃大典的当日自己都躲在一边,因为自己早有隐退江湖之意,今日菁菁提到太子,嬴世父与太子过从甚密,倒是让他想起东殿来。
菁菁狡黠道“他们这些人嘴中都称呼的主公,还有你的姬姑娘口中未曾见过真面目的哥哥,应该是个能够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我觉得太子倒是很适合这一角色的。”
她又看了看在一边的姬梦瑶,打量了这间屋子,对尹吉甫似怪非怪低声道“爹,你什么时候和这妖女混到一起了,而且还在同宿一屋。”
尹吉甫不以为然,尴尬道“别胡说,她叫姬梦瑶,来自西王母国”
菁菁小声嘱咐道“爹,你小心点,这妖女神神秘秘的,别上她当”。
尹吉甫忽然嘱咐菁菁道“明日我们进宫面圣,你想不想见见圣上?”
菁菁不屑道“天子有什么稀奇,我又不是朝廷官员,又不怕他,见不见都无所谓”
尹吉甫意味深长道“平时不见也就算了,明天还是要见上一见,到时听我安排,也许一见之下会有许多的故事谜团由此打开”
菁菁一愣,颇觉茫然,问道“爹,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尹吉甫神秘笑道“明天看情形行事,天机不可泄露。”菁菁再要问他,尹吉甫只是微笑,并叫姬梦瑶上前,让两人相见,姬梦瑶道“这姑娘好生伶俐,上回在汉江之畔差点把我骗了。”
菁菁道“我伶俐,岂敢和姑娘相比,姑娘已经把个镐京城搅得天翻地覆了。”
两人尴尬又友好的互相施礼。
尹吉甫对姬梦瑶道“你既然又到了京城,可否先帮我把姜仪姑娘治好,别让她再继续失忆了。”
姬梦瑶道“她是你什么人,凭什么我要救她”
尹吉甫道“是我朋友,这就足够了”
姬梦瑶看他说的诚恳,只好道“其实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救她,这幽兰迷花的解药据说只有乾坤挪移,天地逆行的世界出现,失忆的和用幽兰迷花的董季、姜仪自然而然就恢复如常了。”
“乾坤挪移,天地逆行的世界,这是你们说的长生无极的秘密境界,却如何才能实现呢?”
姬梦瑶摇摇头,我祖母说过,“只有玉簪、龙涎合而为之方可。”
尹吉甫听罢只得叹了口气,道“好吧,等面圣之后,我们和炜彤、太史籀、李耳他们一起研究揭开这个奥秘。”
姬梦瑶看着他失望的样子,竟觉得心中疼了一下。
尹吉甫又道“明日,我想让董季帮我认个人,不知道他现在没了记忆,有什么法子可以认得故人?”
姬梦瑶道“董季虽然已经是植物人,也不能苏醒,但还是有个办法。”
尹吉甫心中大喜道“什么办法?”
姬梦瑶沉吟了一会,道“听闻中原有一种黑色曼陀罗花,本是我西王母国的孤种,当年你们的穆天子将其带回中土,这种曼陀罗花本是幽兰迷花的克星,可惜在我西王母国已经绝种,好在中土听说尚有改良品种,此花研磨成粉,服用,可以在我用巫术咒语的幻境下暂时苏醒,长期服用,亦可让病人看起来正常许多,只是患者并不能完全恢复。如要完全恢复,除非找到宇宙无极的奥秘方可起死回生。”
尹吉甫道“曼陀罗花中土的确有种植,黑色品种,听闻王宫御园的确有种植,如此甚好。”
于是找来曼陀罗花,梦瑶先与尹吉甫到司瑞府,替姜仪治疗。待用过药后,失忆的姜仪果然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至少能够认出小惠、尹吉甫、姬奎了。尹吉甫自然欣慰许多,出来之时,姜仪忽然握住了梦瑶的手,说了声谢谢。梦瑶一愣,想到这姑娘是自己弄成了这般模样,如今虽未能完全好,但至少恢复了不少,心中也释然一些。
等一切妥当,第二日清晨,尹吉甫、姬梦瑶、菁菁三人与正考父一行三人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一同进宫面见天子。
却说一行人进了天子的宣政殿,内侍从官南叔过来对正考父道“考父大人远道而来,又与传闻失踪的尹大人同来,实在是两件大喜,考父大人舟车劳顿,王上意思在偏殿与你们相见”
几人对看一眼,也不好言语,于是跟着南叔向偏殿走去。
待进得门来,卧榻之上正是天子宣王,看着气色的确很差,貌有病容,而身侧病榻之畔坐着的一女子温静美艳,面如桃花,让人禁不住目光留恋,尹吉甫顿觉尴尬,这正是自己昔日的相好,如今的天子妃徐夫人。自姜王后病死之后,徐夫人最为得宠,夫人温静淡雅,雍容华贵,此时正静静无语的在一旁陪侍天子。
见尹吉甫一行人进了内室,徐夫人先是大惊,继而脸色又是一红,当看到尹吉甫身边站立的两名漂亮女子,脸色渐渐变得暗淡下来,只是这都在转瞬间完成,旁人不易察觉而已。
徐夫人起身,上前施一礼道“尹大人,好久不见,听闻你遭遇不测,实在让人挂心”
尹吉甫急忙施礼,道“好在没事,谢谢徐夫人惦记”
徐夫人尴尬笑笑,转头对正考父施礼“这位应该是考父大人,考父大人千里迢迢赶来,实在是辛苦你了”
正考父也急忙回礼,“徐夫人这是折煞我了,为天子做事,乃是义不容辞之事”
徐夫人淡淡苦笑,又将眼睛放到了尹吉甫身上。
这是两个青梅竹马的情侣许久以来的第一次见面,后宫森严,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见面。而且徐夫人自进宫之后,无所依靠,尹吉甫在外戎马,为国建功,开始还有书信问答,随着她越来越得宠于天子,两人之间自是有了礼法的约束,更是渐行渐远,这几年早已没有了书信来往,只是内心念念,彼此默默祝福安好而已。
正考父且上前对病榻之中的天子施礼,天子缓缓起身道“偏殿内室,大家随意,不必拘礼”
尹吉甫、菁菁也上前行礼,只是姬梦瑶站在一边,不卑不亢,低着头,并不说话。
宣王见数人进来,尤其是尹吉甫平安归来,不由又惊又喜,“原来是尹爱卿,前些日子听说你神秘失踪,寡人甚是忧心,见你平安归来,真是让人欣慰。”
尹吉甫道“多谢王上挂怀,臣侥幸不死,全赖天子宏福。”
天子点头,扭过头来,对正考父道“老宰执受宋公之托,前来镐京,怎么会与尹爱卿一并前来?”
正考父道“只因一路之上,不甚太平,多亏尹大人仗义援手,才安然抵达。”
菁菁也不认生道“老先生被人劫夺,人虽被我们救下,可惜呈送给王上的锦盒却被抢去了。”话语之中,甚是气恼。
“哦,这就麻烦了,这锦盒中的东西是天子亟需的宝物啊”在一侧的南叔颓丧道。
正考父哈哈大笑,“锦盒虽落入他人之手,但君上需要的宝物却断不能如此这般就丢失了,今日见了君上,我也算不辱使命了。”
天子、菁菁、梦瑶、尹吉甫、南叔、徐夫人都是大惑不解。
只见正考父从衣袖中变戏法般取出一个锦盒,看着颇为普通,郑重转给徐夫人,徐夫人上前接过再交给斜依在床头的宣王。
天子拿着这木盒颇为吃力,并不是很欣喜的道“这盒中就是那秘方玄鸟?”
“秘方玄鸟”,众人听了都是一愣。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正考父谦恭回复道“我宋国元祖因天降玄鸟而生下契,从而使得商朝得以崛起,今日我奉我主宋戴公之命,特意到京师奉上元祖至宝,祈愿我大周天子早日康复,统御万民生生世世。”
天子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眼尹吉甫,咳嗽了几声,道“你们都先行退下,我和尹爱卿、正考父大人有事商量。”
菁菁、姬梦瑶、南叔等几名天子心腹随从诺了一声随即退出寝室。
室内只剩下天子、正考父、尹吉甫和陪侍在侧的徐夫人四人。
天子拿着这盒子,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静姝,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静姝”尹吉甫心中一痛。
这静姝是徐夫人的名字,如今听天子叫出,尹吉甫不免难受了一下。
“听闻这句话是商朝祖先的神话故事,说的是商人的女祖先简狄有一次在山谷泉水中沐浴之时,忽然有一只燕子飞过,把燕子的蛋坠落在简狄的身边,简狄好奇之下,于是吞食了这枚燕子蛋,从而有了身孕,这个孩子叫契,也就是商朝人的先祖英雄”。徐夫人娓娓到来,声音温柔和缓,让人听的无不赏心悦目。
天子似有安慰道“夫人讲的是,自从姜后去世,也只有你知书达理,深得我心。”徐夫人低头不语,尽是哀婉动人的姿态。
天子转头对正考父道“宋公深情厚谊,让我实在感动,只是我这身子骨,看来天不假年,当归去不远,即使这盒子中的玄鸟真有传说中的神奇功效,也怕是无力回天了。”
正考父道“君上不必过于忧虑,此次宋公让我进贡此宝,也是感恩天子的盛德,希冀我主福泽绵长,主上不妨一试”
天子点了点头,尹吉甫关切道“王上看着病的不轻,可告知臣下最近身体是怎么回事?”
天子道“也没什么,只是近来头痛加剧,茶饭不思,日渐憔悴,延请宫内最好的御医诊治过,都说是我体内阳气衰竭,大概病状都说的正确,但御医都对治疗束手无策,这些日子下来,只怕天不假年,情形不容乐观”
尹吉甫大惊道“王上,不可丧气”
“既然正考父大人认为玄鸟有神奇疗效,不妨一试。”
天子无奈对尹吉甫道“考父大人,宋公是一片忠心,这玄鸟疗效,乃是传闻,只可惜无人知道使用方法”
尹吉甫一愣,转头看了看正考父“老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正考父也无奈叹息“天子说的没错,所谓玄鸟让人长生不老,只是我们商朝以来族人有关元祖的传说,只可惜无数试过的人并没有一个人成功的”
天子一声叹息“富贵有命,生死在天,我也并非执着于长生此道,只是想看看这玄鸟,不留下遗憾。”
说到这里,天子看了眼徐夫人,“只是我去之后,徐夫人一人活在世上,令我颇为不舍”。
天子拉了拉徐夫人在床侧的白皙的玉手,徐夫人将头埋得更低,尹吉甫内心也是一酸。毕竟,眼前这女子是他昔日的情人,如今,却是自己不可触摸的、不能亲近的天子的女人。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真的是让人伤感。
天子说着间,遂将手中的木盒打开,只见里面噗噜噜飞出一只大鸟,众人看去,这锦盒之中装的竟然是一只猫头鹰。这只猫头鹰生的英姿勃发,眼睛炯炯有神。
尹吉甫一愣,脱口道“居然是枭!”
“不是说玄鸟是燕子吗?怎么会是枭?”适才低头沉默的徐夫人见了也自好奇起来。
“玄鸟燕子,已经被熊式、赢世父抢走了。难道大人你用枭来欺哄君上?”尹吉甫颇为不解。
“哈哈”,正考父道“燕子不过是我瞒天过海之计,他们抢去的燕子那是假的玄鸟,这猫头鹰才是我们宋人的祭祀玄鸟啊”,正考父说的很是肯定。
“尹大人,你想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敢三人上路送我宋国的无上至宝到京师,况且京师最近颇不太平啊,所谓兵不厌诈”。
天子也很是惊讶,咳嗽了几声道“只是玄鸟居然是猫头鹰,的确让我和静姝,尹大人都没有想到。”
正考父回应“其实我商朝建国以来的玄鸟,一直就是猫头鹰,只因传闻玄鸟可以续命延年,因此很久以前曾有热衷长生之人试图到处捕捉,并烹蒸煮食猫头鹰,我国首领为了保护真正的玄鸟猫头鹰,因此采用障眼之法,一直对外宣扬玄鸟乃是燕子罢了。唯有如此,才能避免真正的玄鸟被大量捕杀的危险。”
“玄是黑青之色,只是这猫头鹰虽然长的神秘,却被我大周国人视为恶鸟,为何你们族人却以为它是祥瑞之神鸟。”尹吉甫好奇问道。
“举凡光明,黑暗,并非界限完全分明,而是阴阳互转在于一瞬,阴阳和谐才是无极之道,猫头鹰是上古的神鸟,它虽生活与暗处,却以叫声呼唤光明的早晨,从而实现天地循环,生生不息的真道。”正考父解释的头头是道。
“尹大人以为我们商朝的商字,是什么意思?”
“商?”尹吉甫一愣,“听闻是你们远祖上甲微曾经贩卖牛羊,因此你们族人被称为商人。”
“此话大谬!”正考父摆手道“这不过是不懂情形的百姓乱讲,其实我们商人重视鬼神祭祀,商字,本就是祭祀之意,商字的这个字,尹大人仔细看看,是不是就是玄鸟猫头鹰的这两只炯炯有神的神秘眼睛。”
此话一出,尹吉甫和天子、徐夫人都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看了看这只硕大猫头鹰的眼睛。
“它的眼睛会旋转,这难道是玄鸟的玄这个字的本意。”尹吉甫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错,猫头鹰才是玄鸟,也是我们元祖契的父亲,也就是我们的精神之祖”正考父恭敬谦逊的讲述,让屋内的天子、尹吉甫和徐夫人瞠目结舌了。
天子叹息道“虽然猫头鹰玄鸟真相大白,如今也被考父大人安然送来,但可惜我们还是无法破解玄鸟与长生之间的终极秘密。”
正考父也一声叹息,我“我主公宋戴公知晓天子并非贪图长生富贵,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这个有关玄鸟长生的秘密至少已经流传千年,却还是无法破解其中的路径真要。”
尹吉甫好奇道“老先生此话怎讲?”
正考父正色道“尹大人可听说过距离我国很远的西方世界有个丈夫国?”
“哦,丈夫国,我听伯阳父大人说起过,传闻此国距离我们中土两万多里。听说与商朝族人有着莫大的渊源。但恕我孤陋寡闻,具体情形并不是很清楚”,尹吉甫实话实话。
正考父道“尹大人当知我国是商朝的后裔封国”
“不错,当年我朝周武王天子伐纣灭商,感念纣王哥哥箕子的仁义高风,故而有宋国封邦建国的举措。”
正考父回道“举凡人类,皆难逃一死,故而人们对长生永恒的渴望由来已久,昔年我国远祖大商国中宗太戊之时,邦国大治,天下归心,太戊就希望自己的统治永在人世间,于是派心腹大臣王孟到西王母国为自己寻求长生不老之药,到西王母国要穿越茫茫的戈壁沙漠,传闻那王孟因为断粮就死在了西去的半路之上,昊天上帝为了让王孟的遗志世代绵延,故而在其死前于睡梦中从他背肋间接生出两个儿子,王孟的这两个儿子在戈壁之上生生不息,故而有所谓的丈夫国。?”
天子和尹吉甫闻言点头称是。天子问道“老先生所说王孟西行,倒是惊天动地的创举,可惜壮志未酬,有赖我先天子穆王最终完成夙愿,到达了西王母国,虽然证实长生不老秘药是子虚乌有的,但也算是了了一番王孟求药的心愿”
不想正考父忽然惆怅了一下,幽幽道“这只是一部分真相而已。”
“部分真相?”
尹吉甫、天子对看了一眼,都觉惊讶,徐夫人先偷偷看了眼尹吉甫,又看了眼正考父,天子,三人都是一头雾水,惶惑不解。
“君上此言只说对了一半,这王孟并非没有到达西王母国,而是死在了返回的途中罢了,王孟见到了当时西王母国的皓峰君主,并向他求取长生之术,听说还真的得到了西王母国真正的秘术”
此言一出,尹吉甫和宣王都惊讶之极!
“此事说来久远,也是无人知晓的大秘密,其实王孟的一个儿子曾将王孟的遗物遗嘱带回我商朝,只可惜此时商朝中宗太戊已经去世,恰逢太戊的儿子仲丁在位做王,我大商国因为王位争夺,发生了九世之乱,再也无人关心过问西行,过问什么长生的故事。幸亏当时由我先祖负责接待来到商朝的王孟之子,他将王孟从西王母国皓峰君主口中听到的长生秘术的咒语传给了我先祖。”
“啊,还有这事?”天子惊叹道。
“咒语,什么咒语?”尹吉甫也非常好奇起来。
正考父回道“听我先祖口述,西王母国素有长生之术,王孟虔肯诚意打动了皓峰君主,此国君主更从王孟口中知晓我国有天命玄鸟的神秘启示,因此专门授与王孟几句咒语”
“什么咒语?”天子也好奇追问。
但见正考父脸色忽然更加严肃,沉默一时,念念有词,如同与昊天上帝对话一般,良久忽然打住,气氛异常平静祥和,但听他幽幽念道:
“血石饲之,雌雄莫分,玄鸟为导,元始作根”
这咒语念出,室内更是一片沉静。
尹吉甫虽觉这咒语神秘不解,但仍赞叹道“这西王母君主皓峰面对陌生的东方使者居然传授长生秘术,倒真是古道热肠”
不想正考父又道“尹大人说的也只对了一半,这长生秘术,听王孟的后人传给我祖上的意思,这西王母国君主也只是聆听了神灵的启示,其神灵的真实意思他也并不完全明白,因为有玄鸟这一东土的机缘,故而将这几句传给王孟,让其将咒语带回中土告知中土的天子,并说他曾在梦中昆仑山上得到昊天上帝的启示,宇宙无极的秘密并非只在这四句咒语之中,而是要在数百年之后,当中西两地的两对咒语相遇之时方可完全揭示此间宇宙长生的终极奥秘。
也许是玄鸟这一咒语中的词语元素最好理解,其他几句久而久之,也就不可索解了。因此我们商人一直以为玄鸟就是揭开宇宙真相,长生永恒的神鸟了。”
正考父继续道“此次天子病重,宋公让我将玄鸟送来,并给天子献上我朝传之无上的最高咒语,希冀对天子的性命,我大周的国运有所帮助”。
尹吉甫似有所悟道:“考父大人这番言语,倒让我想起太史籀一直钻研的另外四句咒语。”
“哦”,正考父、天子连忙追问“还有哪四句咒语?”“难道太史籀的是东方的那对咒语?”
“谷神不死,是为玄牝。玄而又玄,众渺之门”,尹吉甫也念诵了一遍。
“太史籀告诉我,这四句咒语乃是当年夏朝龙降事件中降下的神秘盒子,因厉王天子将那个龙涎秘匣打开之后发现的,四句咒语是在这藏着龙涎的匣子上所刻画。”
“难道这四句和考父大人的四句合起来,就是奥秘所在?”尹吉甫一边猜测一边喃喃自语。
天子听罢也不慌不忙道“听起来,这两对咒语倒是颇为契合。”
尹吉甫、正考父也不言语,都在心中思索这天书一般的咒语。
尹吉甫忽然问道“老先生,既然你们宋国你这一宗知晓这长生四句秘咒这么多年,为何直到现在才呈给周天子?”
正考父道“大周朝虽然立国数百年,但文武王去世之时,时局未定,我主箕子尚有迟疑,大周成、康王并不醉心长生,昭王死于汉水,穆王之时,执意长生,却驰骋田猎,宁可再次亲赴西王母国,对我宋国有无并不挂怀,共、孝、夷、厉之时,王道不兴,宋人何必忧心与他,而今上励精图治,邦国大治,又对我宋国恩福尤厚,谁不愿我主长生,世世代代永享。”
正考父一番言语,尹吉甫、周天子听得真切,周天子感动之下喟然道“宋公仁爱,请代为转达致意。但人生无常,商君英主虽渴望长生,却最终抱憾而去,我先主穆王维烈,也还是难逃一抔黄土,就是我的先考厉王,也曾经希望福寿永葆,可惜还不免客死异乡,你们献上玄鸟,不过是希望了却心愿,并福佑我大周,至于我姬靖个人生死,早已是无所谓了。”
此番言语一出,尹吉甫、正考父皆心中大为感动。
正考父拱手施礼道“既然咒语和玄鸟如今皆以送达天子,我到镐京纳贡的使命已经完成,不日即要启程回到宋都,禀明我宋公。”
天子点头应允道“考父大人高风亮节,辅佐宋公兢兢业业,乃至宋国大治,你虽是诸侯陪臣,本不直属天子,今日我特赏赐宝鼎给你,希望你们家族子孙绵长,万世永彰”
正考父感动的无以言表,急忙拱手谢礼。
天子遂口述下诏:
“其万年无疆,子孙永宝用享。”
正考父对天子诚惶诚恐道“今日得君恩眷顾,不胜惶恐,自今日始,我之子孙,当不再议论天命,商族元祖所传咒语,自此在我宋人后裔子孙中断绝忘怀,如违此言,天诛地灭”,言语之间,很是真诚。
春秋时期,正考父的后裔,我国著名的思想家孔子出生,就一生牢记了正考父的教训,不讲天命,不谈怪力乱神,一生克己复礼,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忠君爱国,此是后话。
周天子挥手,正考父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寝室,天子对跟前的尹吉甫问道“尹爱卿,镐京城连发的诸多悬案,闹得人心惶惶,不知尹大人这些日子的勘查,可有结果?”
尹吉甫镇定道“赖天子洪福,兔舞、马变,兰妃身死、梅妃失踪四大镐京悬案,都以成功告破。”
天子闻言一惊,惊喜道“太好了,尹爱卿果然能干,不负寡人重托。悬案既以告破,可否拿到凶嫌?”
尹吉甫道“凶嫌不用捉拿,她已经在君上门外候着。”
“哦”,天子一愣,沉默了一阵,忽然若有明白的道“爱卿说的是刚才与你一同进来行礼的那名女子吗”
“正是。君上何不唤她进来一问便知”,尹吉甫不卑不亢。
天子沉默一阵,道“好吧,既然尹爱卿如此胸有成竹,那就让她进来”
但听门外有南叔传唤,不多时,姬梦瑶款款走进天子寝室。
天子见这美丽女子进来,刚才进来时只是掠了一眼,这会天子仔细观看,但觉这女子生的标致美丽,自己身边的徐夫人虽然美丽,但此女竟然也不输于徐夫人的天生丽质,自是各有千秋的美。
这女子仍不向他行礼,天子也不生气,只是高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见了寡人也不行礼”
姬梦瑶毫不畏惧,谦恭有节道“我叫姬梦瑶,来自西王母国,我国百姓如觐见国君只是抱胸行礼,你虽是东方大国天子,但我身为外臣,不知如何行礼?”
“西王母国!”天子一惊,这国家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了,穆天子之后,再无关于此国的消息,如今面前站着的这名女子竟然自称是西王母国的客人,实在是令人又惊又喜。
天子毕竟是有气度胸襟的人,旋即和蔼道“那就按照贵国的礼节吧”
姬梦瑶看了眼尹吉甫,见他微微点头,于是梦瑶按照西王母国的礼节给宣王行礼。
尹吉甫打圆场道“君上勿要怪罪,梦瑶是西土的客人,又是文弱的女子,不懂中土礼数”
天子也不恼,摆手示意。继而问姬梦瑶“你来自西王母国,听闻西王母国远在千里之外,你千里迢迢到我中土是有什么事情?”
“我是来中土找回我祖母曾经遗失的东西的”
“你祖母?什么东西?”
“我祖母是西王母”姬梦瑶淡淡的应对道。
宣王大惊,“西王母,你是西王母的后人”天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对西王母和周穆王的事情虽然具体并不知晓,但西王母这个传奇人物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你找的西王母的什么东西?”天子好奇道。
“凤羽簪”
“凤羽簪?”天子看了眼一侧的尹吉甫,颇为不解,“那是我赏赐给姜王后的玉簪,本是我朝先王所珍藏,怎么会是你祖母的东西?”
“尹爱卿,你说这女子是镐京城悬案的凶嫌,可否属实?”
“君上,兰妃之死,梅妃失踪当是楚人熊式所为,而兔舞、马变、狐狸说话这三件镐京城悬案都是这位姑娘亲自所为”
宣王仔细看了眼姬梦瑶,似乎不大相信,道“姬姑娘,尹大人所说可是实情?”
“不错,确实是我做的”梦瑶并不害怕惊惧。
“看姑娘貌美如花,气质娴雅,却为何用这种方式杀人害人?”天子斥责道。
“这只是幻术。三件悬案之中,并没有人无辜身死”尹吉甫解释道。
天子一愣,大致明白过来,旋即语气柔和道“传闻西王母善于幻术,你既是西王母的后人,自然也是会些幻术吧,只是在镐京城用幻术做下这三件案子,不知道有什么企图?”
姬梦瑶道“并无什么企图,只是怨恨于西周天子对我祖母的始乱终弃,小试报复而已”
“始乱终弃?”宣王愣了一下,松了口气道“姑娘说的莫非是我先主穆王天子?”
说这句话时,宣王并没有看着姬梦瑶,而像是对着尹吉甫说的。
尹吉甫点了点头。
天子一时无语。
“最近镐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檿弧箕服,实亡周国’的谣言,难道也是你的杰作?”天子忽然质问道。
姬梦瑶还没有回答,尹吉甫抢先应道“这并非是姬姑娘所为”
天子看了看尹吉甫,有些不满的道“这句谣言,闹得人心惶惶,如果不是这个女子所为,尹爱卿认为幕后会是谁的阴谋?”
“我推测这是针对杜恒大人的谣言,是在挑拨杜恒与君上的关系。”
天子沉默一阵,道“杜恒忠勇,我是放心的,就是怕有人利用他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几日你忽然失踪,这谣言在镐京城弄得妇孺皆知,我已经安排杜恒去调查这谣言的来源,我已传召杜恒明日午时进宫,”
天子顿了顿,“如果他还是不能找到谣言的真相,尹爱卿,可能还要你亲自负责调查此事了”。
尹吉甫嗯了一声。
天子又想起兰妃之死,梅妃失踪的悬案,“尹爱卿说兰妃死于楚人熊式之手?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和这位姑娘无关?”
尹吉甫道“熊式当是昔年楚国流亡公子熊堪的后裔,后来他投入整个事件幕后元凶的门下,熊式杀死兰妃,梅妃失踪的目的,可能是为了给他所谓的主公获取龙涎有关长生的秘密。”
“龙涎?”宣王一头雾水。
尹吉甫于是择要将龙涎的诡异故事说了一遍。
宣王听罢叹息道“世间不过功名利禄,奸邪之徒贪心不足,祈求长生,只是想紧紧抓住手中的权力罢了。”
尹吉甫道“这个熊式,背后藏着的这个主公,很可能就是整个事件的元凶,只是我暂时还不清楚这个主公是谁?”
天子亦道“能驱使楚国流亡的贵族公子,秦国的世子,此人倒算得上手眼通天,也许檿弧箕服的童谣也与此人有关。”
尹吉甫道“君上安心,我当尽快缉捕熊式,全力找出元凶,令其认罪伏法”
天子道“这个我信你,好在目前你已经捕获了兔舞、马变、狐狸说话三大悬案的元凶了。”大概是天子刚才在心中思索,如何处理姬梦瑶,因此冷落了与梦瑶的话题。
姬梦瑶反驳道“我不是镐京悬案的元凶?”
“那元凶是谁?”
“元凶是你大周朝忘恩负义,花心的先穆王天子!”
“一派胡言!”天子怒不可遏,手掌将身边的几案拍的啪的一声。
震怒之下,止不住咳嗽着道“兔舞、马变,狐狸说话,虽然是因你祖母昔年与穆天子的恩怨情仇,但搅得我镐京城人心惶惶,朝野震动,实在不该,按说你一名女子,不应治罪,但兹事体大,按我大周《吕刑》,我应该治你重罪!”
“吕刑,那是我祖母帮助穆王那个花心天子修订制成的,你治我的罪,却用我祖母亲自帮助、修缮完成的法典,实在是天下的大笑话!”梦瑶毫不畏惧的耻笑道。
尹吉甫见两人谈话已然剑拔弩张,上前缓和道“君上勿要动怒,身体要紧”,他用求援的目光看了眼徐夫人。
“君上,身体要紧,不要为小事生气”,徐夫人会意之下,柔声安慰天子。
天子咳嗽了两声,见心爱的徐夫人劝阻,自然是平静了下来。
“门外还有两个人,希望君上现在见上一见。”尹吉甫不紧不慢道。
天子静静心神,暂把姬梦瑶冷在一边,“难道是兰妃暴死的元凶熊式也被你擒住了。”
尹吉甫不动声色道“外面的两个人也事关镐京城悬案之事,君上既然要擒获元凶,还是要见上一见”。
天子没好气道“你还给我卖什么关子!好吧,宣他们进来!”
尹吉甫摆手道“这万万不可,这两人中其中一人身受重伤,行走不便,微臣斗胆,请求天子不妨移驾偏厅,我已安排人把抬着他的担架放在那边厢房了”
天子叹口气“好个尹吉甫,明知我身体抱恙,还这般为难与我”
话虽这样说,但宣王还是小心吃力的起身,被徐夫人、进门来帮忙的南叔搀扶着,与尹吉甫和姬梦瑶一同走出了寝室。
偏厅并无别人,只有徐夫人、尹吉甫、天子、梦瑶几人。
厅内只有一副担架,上面蒙着黑布,布襟下躺着一个人,蒙着脸,天子看了一眼笑道“尹爱卿,这是作甚?”
尹吉甫拱手道“此人生得丑陋,故而需要掩面,但听说天子前来,自会给他注入洪福吉兆”
“哦”,天子一愣,也不再细问,上前站的很近,尹吉甫上前猛地揭开了布襟,只见面布之下,躺的一人,正是董季!
天子与董季瞬时间四目相对,两人脸色都是大变。
天子惊道“你,你是---”
董季虽然虚弱,但神志还算清醒,顷刻间也惊的目瞪口呆,“你,你是”似是相识又似是不识得一般。
天子顷刻镇静下来,回头即走,道“尹吉甫,你找的是什么人,还不送他离开!”
梦瑶站在远处,尹吉甫快步到天子身后道“君上认得此人!?”
宣王肩膀抖动了一下,道“并不认识”
尹吉甫小心翼翼试探“可是此人说他认识一个叫姬静的人”
宣王略作镇定“他认识什么人,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尹吉甫大胆回复“只是此人说这个姬静,本来与他玩的好好的,却在国人暴动前忽然没有了踪影,与此同时,召公府中却多了一个叫姬靖的小子,这个召公府中的姬靖小子如今就是站在我面前,背对着我的当今的天子,君上你吧?”
宣王的内心明显受到了强烈的震动,他强按心中的情绪,缓缓道“尹吉甫,你知道你这是在和谁说话?”
“和一个曾经孤苦无依的流浪人在说话”
“你!”宣王猛的扭头,挥手要给尹吉甫一记耳光。
“你好大的胆子!”
尹吉甫伸手抓住了宣王挥手袭来的胳臂,低声急速道“国人暴动,太子失踪,想必真的是死于乱民之中,所谓的召公之子替太子而死,不过是召公想出来的偷梁换柱障眼法。我让人仔细打听过,召公的儿子与天子您岁月同年,只是召公儿子早在国人暴动之前,已经病死在府邸之中。召伯虎竟然用瞒天过海、移花接木之策,拿一个布衣流浪儿冒充王族,欺骗国人,真的是胆大包天。”
天子听得这番言语,惊骇之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身体不由战战发抖“尹吉甫,你一派胡言!”
“一派胡言,董季告诉我,你和他同吃同住,在一起流浪了好几年,他岂会认不出你?”
“董季,就是你找的这人,一面之词,岂能相信?”天子近乎怒吼,但又怕别人听见的压低着声音。
尹吉甫把天子的手臂缓缓放下,向前走了几步,镇定自若道“不错,如果只是董季如此,只能说事情非常可疑。但召公府中的义忠,也是认识你的”
“义忠?”周天子一愣。
“不错,义忠一族义薄云天,曾舍命护你颠沛流离,栖身于召公居安里巷,因为你就是伯邑考的后人!”
“伯邑考!”宣王内心更是惊骇之极!
尹吉甫对宣王道“今日进宫之前,我已经安排让我义女菁菁提前进宫,以我的腰牌为引荐,问了你身边最亲近的人,知晓君上身体左股处三寸,有一状如梅花的青色胎记。
“你----”,天子脸色铁青,“尹吉甫,你好大的胆子,窥测天子隐私,难道你真的不要命了!”
“何况这,这又能说明什么?”天子反过脸去,似乎底气不足的怒道。
“当年伯邑考以帝赐玄圭为权力之印信,伯邑考死后,一半玄圭成为伯邑考后人号令属下的信物,一半被昔日的召公奭埋入伯邑考墓地之中,你进入召公府邸,从而将这信物合二为一了,董季曾告诉我和他在一起玩的唤作姬静的少年曾在左股三寸处有一青色梅花胎记,与这位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天子身上的是一模一样。”
不等天子辩驳,尹吉甫继续咄咄逼人“如果不是这一青色胎记,我女儿也无法认出你就是他一直寻找的主人。因为菁菁说,他们的主公,一直以来为了隐秘起见,专门在左股上烙印一青色标记,状如梅花”
天子忽然惊问道“主公?你女儿是?”
尹吉甫道“你虽然曾经流落民间,但忠肝义胆之士却誓死追随,我女儿的家族,就是昔日你远祖的贴身侍卫,他们家族一直在寻找主公的后裔,如今也是拨开云雾见真颜了!”
天子沉默了良久,终于苦笑道“尹吉甫,我本不想让人知晓这个秘密,没想到,还是被你知晓了”
“你知道这个秘密,是很不好的事”天子叹息道,“你是我的心腹重臣,却窥知了我人生的最大秘密,让我好生为难,是要杀你还是---”天子犹豫的自言自语。
“杀我?对君上有什么好处呢?”尹吉甫哈哈笑道,“君上素来英睿神武,当知你虽然不是大家想像的先厉王的嫡太子,但也算纯正的王室血脉。在国人暴动之后的危难之际,得以继承大统,扶大厦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又有何不可?”
天子心中一动,良久叹息道“尹爱卿,你果然这样想?”
“举凡不拘一格,为国着想的人都会这样想!”尹吉甫镇定的道。
天子惊愕的点点头,叹息了一声,微微道“尹吉甫果然是个人物!你知道我元祖伯邑考为什么死的不明不白么?”
尹吉甫道“传说他并非死于殷纣之手,具体我尚不完全知晓”
天子叹息道“其实我元祖的死,乃是我朝的一件重大隐秘,朝廷羞于提及而已”
“哦”,尹吉甫曾在灵沼湖边听义忠提及一二,只是具体缘故还是一团迷雾。
“其实我元祖并非被殷纣所杀,而是------”
天子分明有些犹豫,但见尹吉甫态度诚恳,于是横下心来,道“令你们想不到的是,伯邑考其实是被先文王所杀!”
“什么,文王所杀?!”尹吉甫大吃一惊,这真是匪夷所思的大事件,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殷纣暴虐,文王之时,我大周已经天下三分有其二,为祭祀上天,献祭长子,乃是我朝文王前周人的野蛮习俗,我元祖被杀,乃是先文王为祭祀昊天上帝献祭的长子的传统行为。”天子说着这话,眼睛里面已经满含着泪水。
“献祭长子,古公亶父时期的泰伯,也是被献祭了?”尹吉甫小心翼翼的猜测。
“的确是这样。传闻泰伯奔逃到吴越不毛之地,那只是周公制礼作乐之后,为掩盖以前周人先祖的血腥野蛮,美化修饰的民间传说而已。我觉得仲雍倒是可能真的跑到了吴越之地。”
天子此时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还记得我前几年册封吴国的姬虎吧?他其实才是吴国第一位真正的诸侯,我让雍毅、丰生见证封赏礼,赏赐给吴国国君姬虎大量的土地,就是希望吴国的姬虎能够重新祭祀泰伯,因为吴国一直祭祀的只是仲雍,如同我们一直祭祀武王而不祭祀伯邑考一样,我要把吴国的祭祀纠正过来,所以厚赏吴姬虎”。[ 西安市长安区出土的“吴虎鼎”记载有宣王时期的此事。]
“灵沼湖畔隐秘的那座灵台,祭祀文王、伯邑考和殷纣,这处灵台不在我国公祭的基址名目之中,也是君上自己所建吧?”尹吉甫小心推测求证。
“不错,那灵台的确是我偷偷建设的,为我那冤屈而死的先祖”。天子也不隐讳。
“纣王本是无辜,伯邑考乃是我的初祖,文王是我们大周朝的开国之君,自然是最应该祭祀的,周公制礼作乐,将文、武王以前真实的献祭长子的行径视为野蛮残暴,因此故意篡改,把伯邑考之死栽赃给殷纣这个政治上的敌人了”。
“为了避免元祖的子孙后裔即位发现真相,索性更要将子孙后裔全部铲除。义怀,也就是你所说义忠的祖上所居的周原绿柳庄,才是当年我元祖伯邑考被献祭的死亡场所。”
天子慢悠悠说着遥远的历史事实,内心充满着伤感与嘘唏。
“一个云淡风轻的名号,却是如此血腥的残酷野蛮”,尹吉甫一声叹息道。
“想我自一出世,潜隐民间,颠沛流离,饱尝世态炎凉,幸有董季为伴,才感觉人间的温暖,后来因召公的襄助,才得以在居安里得以栖身,国人暴动之后,召公让义忠找到我,说是太子已死,他愿意助我荣登大宝,开始我也是诚惶诚恐,召公依昔日伯邑考故事教我,希冀我能够为大周王室忘我舍身,因此我才当仁不让,践祚登基的。”
周天子说完这话,似乎脸上又露出几分踌躇满志的表情。
“尹吉甫,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讲这些吗?”
“是君上信任,臣诚惶诚恐”尹吉甫淡定的回复。
“信任是一回事,我能讲给你是另一回事。如今我大周朝虽是国泰民安,但也是危机四伏,自国人暴动之后,满目疮痍,我致力恢复国家实力,夙兴夜寐,不敢安寝,尹爱卿记得朝廷中所唱的一首歌吗?
尹吉甫道“君上说的可是庭燎?”
“不错,正是庭燎”。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
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晣晣。君子至止,鸾声哕哕。
夜如何其?夜乡晨,庭燎有煇。君子至止,言观其旂
君臣二人竟自一起望情的唱了起来,待一曲唱罢,宣王忽然惆怅的叹了口气:
“当年的好光景一去不返了,可惜,我还是老了,这个王国也和我一样开始衰老了。我不想让我的秘密老死在这繁华的宫殿之中,我不想让百姓重回曾经饥寒交迫的日子,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许久以来,尹吉甫第一次听天子说起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这段往事,看着眼前这位周天子,尹吉甫不由升起一种心有戚戚的情怀,亦有几分悲壮之感。
“你觉得太子登基会如何?”
“太子?”尹吉甫一愣,大致知晓君上有对自己嘱托后事的意思。
“太子是先姜王后嫡长子,众望所归,自当能勤勉为国,让君上之夙愿大业不致中道崩殂”
“唉”,天子不置可否,“宫湦小儿,素来僻居后宫,疏于政事磨砺,而且,太史伯阳父曾经占卜说他乃是亡国之君。”天子声音低沉,充满着忧虑与不安。
“尹爱卿对太史伯阳父的话语有什么看法?”
太史伯阳父之论,尹吉甫并非不知,在当时,朝野之上也引起了一些争议。
当时姜王后怀胎,天子宣王曾向大臣询问卦象?太史伯阳父卜卦说,如果生下来的太子身体残疾,则将国泰民安;如果太子身体健康,则是亡国凶兆。结果,姜王后生下的这个孩子身体健康。
为了江山社稷,宣王天子当时曾有废黜太子的心思,还是幸亏尹吉甫等极力劝阻,方才保下太子之位。
尹吉甫对天子道“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君上之心,可昭日月,但世事兴衰,虽有人力,但亦是天命,我们所能作的,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天子道“话虽如此,我朝不是有我远祖伯邑考被诛杀废黜,武王死前,也曾考虑让周公践祚,近世也有周孝王以叔叔之身分,非嫡长子即位的。尹爱卿觉得是否应该重新考虑太子”
尹吉甫大惊,道“王上属意何人?”
“我王弟郑公姬友,颇有贤名,正当有为之年,如我死后,是否可以考虑按照兄终弟及的老办法?”
尹吉甫道“此事万万不可,君上忘了鲁国内乱的教训了?”
天子尴尬了,尹吉甫继续道“伯邑考之事,乃是我大周草创之前处于野蛮时代,周公摄政称王,也是天下未定的非常之举,孝王天子即位,其实充满血腥暴力,王位是从侄子手上抢夺来的,如今我国四海升平,君上选定太子若不遵从成王以来,周公制礼作乐确定的嫡长子继承制度,而是根据个人喜好,实在是肇祸之由。”
天子颇为气馁,“这其中利害,我也是清楚,姬宫湦虽然顽劣,但还没有什么极度恶行。废黜他似乎也没什么合适的理由”
尹吉甫沉默不语。
又听天子道“此事事关机密,我只是内心想想,姬宫湦虽然不成器,但还是姜王后的爱子,我与她琴瑟和谐,长期为万民表率,对我们的孩子说实话,我实在于心不忍”
尹吉甫叹息道“君上真是重情重义的人。”
正说话间,忽听外面一阵吵嚷,司命南叔在外面一声声唤着“王上、王上”,内中颇是着急之色。
“南叔,发生了什么事?”天子不悦道。
“太子夫人与太子一起来找王上了!”
天子一愣,“前几日不是告诉他们,寡人近日身体有恙,不用前来拜见吗?”
“我早传话过去了,可今天他们不听,执意要与王上见面。”南叔也很是委屈。
尹吉甫道“既然太子前来,当是有要事相商,我就先行退下了。”
天子点头应允,尹吉甫道“临别之际,我有两件事望君上答应”
“何事?”天子气道。
“姬梦瑶弄出兔舞马变,惹得京师震动。我希望君上不要与她为难,莫要治她的罪”
天子沉吟道“你揭开我的身份秘密,是要和我谈交换条件吗?”
“微臣不敢”,“只是姬梦瑶的作为也是前朝的恩怨情仇,既然没有多大的伤害,就放她一马,规劝即可,也可体现我大周王朝的宽仁柔和”
天子无奈道“好吧,看在你破案有功的份上,就依你了”,顿了一顿,天子道“我看她与你之间似乎有些暧昧不清啊”
“微臣不敢,只是就事论事”,尹吉甫惊出了一身冷汗。
“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能熟悉王上身体隐私的人,以王上的聪明,大概知晓是谁?”
宣王听言,不由大怒,“尹吉甫,你不要欺我太甚!”
“徐夫人,我希望君上您对她不要追究,徐夫人虽然告诉臣下王上的隐秘,但望请王上莫要追究,仍善待于她。”
宣王没好气道“尹吉甫,你当我不知道你和她之间的那点故事吗,你要自重自爱,小心为这件事脑袋不保”
尹吉甫镇定自若,施礼回道“我与徐夫人虽是旧识,但自她入宫,我们之间绝无违规越礼的行为”
天子没好气道“徐夫人曾属意与你,反倒显得是我横刀夺爱了。”
“如果爱卿喜欢,我今天就把她赏赐给你”
“王上,天子一言,岂可儿戏”,尹吉甫急忙阻拦道,“徐夫人与臣,绝无非分之念,如今她侍奉君上,也是诚惶诚恐,君上莫要亏待了她就好。”
天子长吁了口气,道“自从姜王后去世,徐夫人侍寝,的确无可指摘,她既然已经是我的女人,只希望尹爱卿懂得有礼有节,今天虽然你揭开了我的身份真相,但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断不是受要挟的懦弱之人!”
尹吉甫沉默不语,天子拂袖而去。
却说天子刚到寝室,太子姬宫湦和太子妃申姜就急匆匆走了进来,但见二人颇是盛怒,姬宫湦拉扯着太子妃的衣襟,怒道
“贱人,到了父亲面前,你还有何话说!”
宣王身体震了一下,惊讶劝阻道“宫湦,快快放手,你们夫妻这是干什么?!”姬宫湦毕竟还有些风度,见天子阻拦,于是顺势把抓着申姜衣襟的手松开了。
“你们夫妻是怎么回事?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不成体统,以后如何威仪天下?”天子怒斥,登时气血横流,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姬宫湦道“父亲,这贱人与杜恒有染,今早让我撞个正着”
“杜恒?”天子一惊,“你胡说什么。杜大人素来刚正端直,切莫污蔑与他”
姬宫湦不屑道“杜恒刚正,父亲是被他骗了吧,今早我撞见他与这贱人在后花园中卿卿我我,他在申姜胸前抓来抓去。”
天子惊的目瞪口呆,转过头来对申姜道“申姜,宫湦说的可是实情?”
惊魂未定的申姜见天子在座,似乎有了主心骨,掩面哭泣道“太子所见,乃是杜恒强迫与我,并非我与他通奸!”
“杜恒强迫于你?”天子惊骇的哑口无言。
“是,是的”申姜哭哭啼啼道,“今早我在后花园散步,走到榭水亭的时候,突然有个男子冒将出来,见我美貌,竟然不分场合,对我拉拉扯扯。臣妾极力挣扎,因他力大,臣妾不敌,衣襟竟被撕掉部分,要不是太子及时赶到,就差点被这男子羞辱了”
申姜边说边哭,抽噎煽情,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天子万分诧异道“杜恒大人主掌京畿治安,公务缠身,怎会无缘无故擅入你太子殿的后花园之中。”
太子怒气未消“今日镐京城流传檿弧箕服,实亡周国的童谣民谚,儿臣很是忧心,因此邀杜恒到我府中过问此事,结果没想到的是正给他们两人通奸制造了鬼混的机会。”
天子愤愤道“我正要杜恒明日来面圣,商讨此事,你们瞎操的什么心?”
太子道“父亲近日病重,国是向来交给召公主掌,近日召公也病情加重,儿臣作为监国,自然忧心如焚,能为父亲分担,为国理政,也是分内之事。”
天子嗯了一声,又自我解释道“太子忧心国事,倒让我有些安慰。”
太子急急建议“父亲,杜恒胡作非为,私通后宫,理应与这贱人一同处死”
天子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今日此事,虽匪夷所思,但太子既然言之凿凿,还是要了解清楚的好,于是摆摆手道“所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待唤来杜恒一并问个究竟。”
不想太子道“儿臣一气之下,已经把他杀了”
“什么,把杜恒杀了?你!”天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杜恒乃朝廷重臣,你怎么敢干出这样的事!”言语间不由的颤抖起来。
哭哭啼啼的申姜此时似乎平缓一些,她抹着眼泪道“这件事也怪不得太子,放着无论是哪个男人,岂能让自己的女人被他人侮辱”
天子依然怒气难消,“即使杜恒真的行径不堪,也有国法《吕刑》制裁,还轮不到你们私自诛杀!”
太子唯唯诺诺“当时杜恒他撕扯申姜的衣服,被我撞个正着,他还想伤害于我,我情急之下,胡乱挥动手中自卫用的小刀,刺中了他的要害。”
“伤害与你,你,杜恒伤害你做什么?”
“也许,也许他怕丑事败露,所以要杀太子灭口”,申姜补充道。
天子渐渐冷静下来,骤然感觉头疼的厉害,他抚摸着自己的额头道“当时还有什么人在场?”
“没什么人,只有我的几名贴身侍卫后来赶了过来”
天子叹了口气,道“杜恒一向秉公刚正,素有声望,怎么会兽性大发,要强迫于太子妃,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的太子府,难道是他疯了不成”
在一旁的申姜并没有接话,太子沉默了一阵,道“父王,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天子闭上眼睛,甚是痛苦,并不言语。
太子小心翼翼道“父王对檿弧箕服,实亡周国有什么看法?”
“荒野谣言,不足采信”天子不屑的应了句。
“儿臣私下以为,这谣言乃是说杜恒的,如依照谣言所说,杜恒乃是颠覆我朝的凶狠大罪之人。”
“哦,什么意思?”天子好奇起来?
这几日镐京城里这几句谣言传的迅疾,搅得他心神不宁的,只是还没有个头绪。
“儿臣查了我大周的箭矢使用制度,柘木为天子大军弓箭原料,箭袋乃鱼皮制作,檀木乃诸侯大军使用,箭袋为猪皮,山桑乃卿大夫、京畿卫队使用,用箕木为囊。”
“说重点”,天子不耐烦了。
“檿弧箕服,儿臣以为,乃是说执掌镐京卫的杜恒有谋朝篡位的野心。”太子贴着天子的耳朵徐徐吐出这一句话。
“父王不妨想想,父王让杜恒与尹吉甫调查镐京城诸多悬案,尹大人失踪多时,镐京悬案却没有什么侦破进展,只有杜恒安然无恙,更因案件调查反倒掌握了更多的权力。”
天子还是沉默。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儿臣诛杀杜恒,虽由私事而起,却也偶然中剪除了朝廷可能的隐患。也是顺势而为的结果”,姬宫湦说的徐徐淡淡,反倒显得有理有据了。
天子沉默不语良久,无力叹息道“你不要妄加揣测,事已至此,只能先安葬杜恒,你们先回去,不要吵闹了。让我安心想想此事。”
这一天对天子而言,完全是天翻地覆,内心忐忑,跌宕起伏,经过尹吉甫、太子夫妇的连续折腾,天子更感疲惫万分,于是先打发申姜、太子离去之后,自己也缓缓心神,回宫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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