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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周太暄到省三青团支部同陶杏生接头。胡里交给他一张陶杏生的照片,并告诉他接头时左手拿张报纸,右手拿把雨伞。周太暄在马路对面的一个卖糯米甜酒的摊位坐下,他要了一碗甜酒,一边慢慢地喝着,一面注视着从对面大楼里走出来的人。
到了接头时间,陶杏生走了出来,周太暄一眼就认出了她。陶杏生比相片上还要漂亮,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上身穿灰呢子西式短外套,腰系宽灰布腰带,腰带上的铜扣闪着金光,下身穿宽大的灰呢子西裤,脚穿一双黑亮的矮腰皮靴。
陶杏生轻快地往外走,不时地与身边经过的人打着招呼,她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走到门口,陶杏生停下来,左右张望着。
周太暄赶忙起身,他左手拿着报纸,右手拿着雨伞,向陶杏生走过去。陶杏生四周看了一圈,突然往左快速走去。周太暄见陶杏生并不与自己接头,心里顿生疑惑,难道她改变主意了?或者有人跟踪?
周太暄远远地跟着陶杏生,见她越走越快,后来竟跑了起来;周太暄加快脚步跟在后面,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陶杏生一路小跑,从后面追上了一个穿长衫,右手拿雨伞的男人,她跑到那人前面,又放满了脚步,然后转过身往回跑。
周太暄猜陶杏生可能认错了人,便迎着她走过去。都快走到她面前了,陶杏生才站住,看到周太暄右手拿雨伞,左手拿报纸,她惊喜地用手指着周太暄,刚要说话,周太暄不动声色地对她说:“我是周太暄,别说话,跟我走!”
周太暄从陶杏生身边走过,陶杏生迅速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便拉开距离跟在周太暄后面。他们走了很远,一直到湘江边,周太暄才停下脚步,他回过头来,迎向陶杏生。
陶杏生气喘吁吁地走过来,她笑着说:“你走的真快,可不像教书先生。”
周太暄微微一笑:“刚才在门口时你为什么突然跑了?”
“你在门口么?我前后左右看了好几遍也没找到手拿雨伞和报纸的人,好容易看到一个拿雨伞的,追过去一看,左手没拿报纸,” 陶杏生天真地眨了眨眼睛, “都怪我的眼睛,近视眼。” 她抱歉地一笑,笑容点亮了她那张生动的面孔,她的牙齿是那样整齐而雪白,嘴唇是那样温柔而红润,目光是那样生动而迷人。
周太暄出神地望着陶杏生,他被这个青春焕发,还有些孩子气的美丽姑娘打动了,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十分美妙的感觉,那是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一种非常神奇的感觉,那种感觉是这么甜蜜,那么幸福,使他沉重的人生瞬间光明起来。但一想到自己要把这个美丽而天真的姑娘带到生死未卜的东北,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他不明白胡里为什么要这样安排,非要把这如鲜花般的姑娘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从姑娘那纯净清澈如赤子般的目光,周太暄能够看出,她还不懂生活的残忍和丑恶,她也不知道接受这个选择对她意味着怎样的危险。
“哎,你怎么了?”陶杏生好奇问正在发愣的周太暄。
“哦,没什么。”周太暄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接着他用非常柔和的声音问:“还没吃饭吧?找个地方一起吃点东西。”
陶杏生很高兴,“好呀,到哪儿吃?我正好饿啦。”
周太暄笑着说:“你是长沙人,找一个你喜欢的饭馆,清净一点的。”
陶杏生爽快地笑着说:“好呀,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饭馆不错,跟我走吧。”
陶杏生把周太暄带到江边的一个小饭馆。饭馆是木质结构二层小楼,墙面由于年久已经有些发黑。他们来到二楼,在一张靠窗户的桌子旁坐下。
伙计过来递上菜单,周太暄接过菜单仔细地看着。陶杏生也仔细地打量着周太暄,他面庞清癯,轮廓分明,眉毛像两把上翘的短剑,目光炯炯,透着一股英气。胡里介绍过周太暄的经历和为人,他对周太暄夸奖有加,说他对共产主义有坚定的信念,对同志热情似火,对敌人嫉恶如仇,聪敏过人,侠肝义胆,胆大心细,遇事不慌。
这时,周太暄抬起头,面带微笑看着陶杏生,他报了几个菜名,亲切地问她喜不喜欢,陶杏生高兴地点点头,笑着说:“你点的都是我喜欢的菜。”
这家饭馆的人不多,菜饭很快上桌了。
周太暄微笑着问:“要不要喝点酒?”
本来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陶杏生竟高兴地回答:“好啊!”
陶杏生的酒量是家传的,她很小的时候,每到吃饭,外祖父就会把她抱在膝上,用筷子点几滴酒放在她嘴里,再加上她母亲又是酿甜酒的高手,所以陶杏生是伴着酒长大的。
周太暄让伙计温了半斤白酒,摆上两个酒杯,他一面往陶杏生杯里倒酒,一面笑着看着她的脸,陶杏生也微笑着看着周太暄,并没有叫停的意思。周太暄给陶杏生倒了满满一杯,又给自己满上,然后周太暄举起酒杯,笑着说:“祝我们共同的事业成功!”说罢,周太暄喝了一大口。
陶杏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很烈,陶杏生抿着嘴,皱起眉,眯缝着眼睛,周太暄被陶杏生滑稽可爱的样子逗笑了,赶忙夹起一块腊肉放到她碗里,“快吃点菜压压酒。”
一杯酒下肚,陶杏生脸上泛起红晕,她乐呵呵地跟周太暄讲起她童年喝酒的故事。周太暄面带微笑看着陶杏生,静静地听她讲故事。陶杏生笑起来那么好看,一排整齐的牙齿洁白如玉,一双眼睛如清澈的泉水。
见周太暄看着自己,陶杏生脸更红了,她对周太暄说:“你怎么不吃呀?要了这么多菜。”
周太暄有些慌乱地端起碗,不好意思地说:“对,都忘了吃饭,光听你讲故事了。你喝了不少酒,也多吃点。”说着又给陶杏生夹了一块红烧冬笋。
陶杏生端起碗,三下五除二就把碗里的饭吃完了,对周太暄说:“我还要一碗饭。”
周太暄笑了,忙叫伙计再添一碗。
周太暄把剩下的酒给陶杏生倒上,关心地对她说:“这次慢慢喝,你刚才喝得太急,对身体不好。”
陶杏生笑着点点头。
饭吃得差不多了,周太暄要了一壶茶,他拿起茶壶,把茶水倒到茶杯里,然后把推到陶杏生面前。
“谢谢”陶杏生对他笑了一下,然后端起茶杯,身子转向窗外,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托着下巴,眼睛望着缓缓流动的江水和江面上点点白帆出神。
周太暄轻声问:“想什么呢?”
陶杏生回过头,对周太暄嫣然一笑,又回过头望着江水说:“这里真美!我就是在这个江边长大的。”
“你舍得离开家乡么?”周太暄试探道。
陶杏生没有回答,她静静地地望着江面。
“胡里同志把我们的事对你说了么?”周太暄又问。
陶杏生点点头。
“你要认真地考虑考虑,这次任务太危险,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陶杏生回过头来,“难道你不怕危险?”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发誓为理想献身的,再说我还是个男人。”
周太暄发现陶杏生的神情变得严肃,她目光坚定,显得更加俊俏。
“周太暄,我和你一样,都是党员,我们要坚决地服从组织决定,不能动摇,不能畏惧。你不要劝我。不过,你如果不想跟我结婚,你也可以要求组织给你换个更合适的同志。”
陶杏生的话把周太暄逗笑了,陶杏生羞得满脸通红,“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
周太暄笑着向伙计招了招手:“结账。”
结了账,他们二人离开饭店,周太暄又送了一程,陶杏生说:“就到这里吧,免得人看见。”
周太暄点点头:“也好,胡里让我们明天中午他家里,我们明天见。”
第二天中午周太暄和陶杏生来到胡里家,发现陶蒲生和周鼎勋也来了。
“姐姐。”陶杏生扑过去,姐妹俩紧紧拥抱。
这时,**云端着一盘红烧大鲤鱼走了进来,她把红烧鲤鱼摆上桌,然后对胡里说:“**,快招呼新郎新娘上桌,咱们吃喜酒喽!”
胡里乐呵呵地说:“对!对!大家快上桌,常常星云大姐的手艺。”
陶蒲生开心地对周太暄说:“太暄同志,没想到你成了我的妹夫,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周太暄有些腼腆地说:“这都是胡里同志的主意。”
胡里笑道:“太暄同志,老实告诉你吧,你们真正的红娘其实不是我,是陶蒲生同志。”
“你?”周太暄有些惊讶地看着陶蒲生。
胡里解释道:“陶蒲生早就看好你了,她跟我说了几次,让我把她妹妹介绍给你。”
**云笑道:“太暄,我们说的不错吧,人家杏生姑娘美若天仙,你这是前世修来的福。”
陶杏生娇羞地瞥了一眼**云:“大姐,莫开玩笑喽!”
胡里走进屋里,出来时手里拿来一瓶酒:“好啦,大家都坐下来,这是我珍藏了多年的好酒,今天拿出来祝贺周太暄和陶杏生同志的婚礼。”
众人落座,胡里斟满酒,举起杯说:“今天我和**云代表长辈,鼎勋代表太暄家里人,蒲生代表杏生的家人,我们在这里祝贺周太暄同志和陶杏生同志结为夫妻,祝愿他们互相帮助,共度人生,也祝愿他们为中国共产党,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贡献出自己的力量,祝愿他们生活幸福,事业成功,干杯!”
就这样,周太暄和陶杏生在胡里那里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婚礼结束后,周太暄回房间取来一个布口袋,他郑重地把布口袋交给胡里。他说:“胡里同志,这里是我攒下的三十多块银元,交给组织作为我的党费。”
胡里没有收,他说:“太暄同志,这笔钱我不能收,你们到东北一路上都要花钱,再说上次你已经捐了二百块银洋。”
周太暄淡然一笑:“胡里同志,这一去凶多吉少,一旦我牺牲了,这笔钱就是我最后的党费。”
胡里接过布袋,他显得十分激动:“太暄同志,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成功,你和陶杏生同志一定会回来的,党和人民需要你们!”
说完,胡里从布袋里掏出十块银元:“太暄同志,这十块你拿着,路上要用钱,你们去看杏生母亲时,也给她老人家一点钱。”
胡里的话提醒了他,周太暄接过十块银元。
最后,周太暄把弟弟叫到他住的房间,他从床下拿出一个长布包,把它递给周鼎勋:“鼎勋,这是爸爸临死前留下来的那把砍刀,爸爸说是爷爷留下来的,这些年我一直随身带着它,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你要好好珍藏。记住爸爸临死前留下的嘱咐,我们兄弟一定要给爹爹报仇!”
周鼎勋打开布包,露出了大刀,大刀上涂了一层猪油,油光铮亮。周鼎勋手握大刀,眼里露出一丝寒光,他对周太暄说:“哥哥,放心吧,总有一天,我要亲手砍下李省三的脑壳!”
周太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鼎勋,保重!”
离开胡里家,周太暄和陶杏生前往长沙县陶杏生的老家,与住在那里的父母亲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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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让韩梅村和罗天明最头痛的是如何找到共产党。他们二人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由罗天明出城寻找“东北民主联军”。
阜新城外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有国军,有共军,还有土匪,韩梅村决定派一个排护送罗天明。韩梅村叫来了侦察排皮排长,他对皮排长说:“我派罗秘书出城侦查共军活动,你带侦查排跟他一起去,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出了问题我拿你是问。”
皮排长对韩梅村发誓:“司令,只要我姓皮的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罗秘书出问题。”
罗天明和皮排长带着侦察排出发了。他们在林海雪原中寻找了两天,没有发现共军的踪迹。第三天,罗天明决定返回阜新城。在返回的路上,侦察排遭遇一股身份不明部队的袭击,双方立刻展开了激战。很快侦查排就被包围了,对方躲在土墙后面喊话:“蒋军兄弟们,我们是‘东北民主联军’,缴枪不杀!”
罗天明一听,心头大喜。
皮排长匍匐爬了过来,他说:“罗秘书,我们遇到共军主力了,你逃吧,我掩护你。”
罗天明假装生气:“皮排长,这是哪里的话,我罗天明就是死也要和弟兄们死在一起。”
皮排长叫道:“罗秘书,你不能死,我以身家性命作担保你活着回去,我是向韩将军立了军令状的!”
罗天明假装沉思,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看,咱们谁都不要死,共军说缴枪不杀,我们干脆交枪,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投降共军?这可是重罪呀!”
“不投降我们现在就得死,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先躲过这一劫再说。”
皮排长想了一下表示同意:“好吧,眼前也只有这一条活路了。”
罗天明所遇部队是“东北民主联军”17旅的一个小分队,几番周折,罗天明被送到了17旅部。见到旅首长,罗天明汇报了韩梅村部准备起义的情况,请求17旅配合起义。17旅首长让罗天明先返回韩部,待汇报中央后再作答复。
这样,罗天明在17旅战士的护送下返回了阜新。临行前,罗天明反复叮嘱:“千万小心,这个皮排长很狡猾,决不可让皮排长和侦察排的任何人跑掉!”
让韩梅村和罗天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个皮排长竟然从17旅逃了出来,回来后他立刻跑去韩梅村家,准备向韩梅村负荆请罪。
韩梅村正和罗天明正在客厅里商谈如何继续与17旅联系,皮排长的突然出现让他们二人大吃一惊。
看到罗天明,皮排长也惊呆了,他指着罗天明:“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
罗天明惊出一身冷汗,但他迅速镇定下来,走过去握住皮排长的手说:“皮排长,你也逃出来了,我和韩将军正为弟兄们担心呢。快说说,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是逃回来的?”皮排长指着罗天明,一脸狐疑。共军防守严密,他一身武艺,杀了守卫才侥幸跑了回来,他不相信罗天明一介书生竟能自己跑回来。
韩梅村知道有麻烦了,必须先稳住皮排长,想到这里,韩梅村对罗天明说:“罗秘书,你先回去,我有事要问皮排长。”
罗天明明白韩梅村的用意,他起身走了出去。
皮排长见罗天明出去,他跑到韩梅村桌前,指着罗天明的背影悄声说:“韩将军,罗秘书可能是共产党。”
韩梅村打断他的话:“罗秘书的情况我都清楚了,说说你是怎么逃回来的!”
“我借解手之机,杀死看守逃出来的。”
韩梅村盯着皮排长看了许久,“皮排长,就这么简单?”
见韩梅村不相信,皮排长急了,“韩将军,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说假话,你枪毙我!”
韩梅村挥挥手:“你先回去,然后把这次事件写个报告交给我。注意,此事要严格保密,一旦传了出去,你们率部投敌可是死罪。”
皮排长急忙辩解:“韩将军,投降是罗秘书的主意。弟兄们被捕后都关在一起,唯独罗秘书被带了出去,现在他又跑了回来,太可疑了。”
韩梅村冷冷地说:“他的情况我自会了解,你先把你自己的情况说清楚再说!”
皮排长还想说什么,韩梅村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皮排长走后,韩梅村把罗天明叫来:“罗天明,以后你就待在县**里,不要到保安司令部来了。”
罗天明问:“那与17旅的联系怎么办?”
韩梅村叹了口气:“再说吧。”
“等一段也好,我已经给湖南省工委书记胡里同志写了信,让他派得力人员协助我们起义,估计湖南的同志很快就要到了。”
韩梅村点点头:“但愿湖南的人早点来,我担心夜长梦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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