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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处理关亦民令唐仁很烦恼。吕志被关亦民打成肩胛骨骨折,轻微脑震荡后,经法医鉴定为轻伤,关亦民构成伤害罪,已具备被起诉和被刑拘的条件。不管是起诉、刑拘,不论是被判实刑或缓刑,关亦民的公务人员身份肯定不保了。
依照法律起诉关亦民,还是把事揽到局里,依照党纪、政纪进行处理,两种意见首先交锋。按照正常程序,前后两种处理意见并不矛盾,移交司法机关的同时,党纪、政纪处理也可以同时进行互不妨碍,互有侧重。
但主张揽到局里给予党纪、政纪处理的意图却另有它意,明摆着要大事化小。这种意见的基本思路就是不能起诉,不能走司法程序。理由是:关心爱护同志,教育的目的是帮助和其他改正错误,对同志要给出路不能一棍子打死。这种意见于情于理都很有市场和气场。
吕志被打后,马上做了伤情鉴定,目的也是准备走法律程序讨个说法。吕志被打初期,倾向于走法律程序的人不在少数。唐仁、大厅主任,局里同情吕志的同志都是这种态度,大家觉得国有国法,党有党规,做人不能无法无天。关亦民在局里本来就没人缘,依法起诉,严肃处理的意见很有基础也很有人气,一度占据上风。
但几个月后,“揽到局里处理”的意见就渐渐地成了气候。许多坚持走法律程序的人态度含糊了,事不关己和顺情说好话的风气占了上风。
要起诉,总得有个起诉主体,否则“民不举官不究”。起诉的主体一个是吕志,一个是局里。被打后,吕志不管是躺在医院还是躺在家里,一直准备起诉材料,但方方面面的态度令吕志茫然。一开始是关亦民的登门求饶,痛哭流涕,吕志没搭理他。后来是尤局长代表局里,代表关亦民所在处室来看望慰问吕志。当听到吕志要起诉时,老尤严肃地说:“有什么要求可以跟组织谈,跟组织讲,你是党员要讲点组织纪律性,要相信组织,依靠组织。”吕志不敢轻举妄动了,但拒绝放弃起诉的权利。
吕志等了几个月,尤局说的“组织”并没音信。劝导他放弃起诉权利的声音却弄得他焦头烂额。电话规劝的,登门拜访的,慰问安抚的几乎都是一个声音:老吕放弃起诉吧。
最后连妻子和孩子都感到了压力,劝慰吕志说:得饶人处且饶人。真起诉了,他被判了,你能得到什么?算了,致气没用,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比啥不强。尤局不是说了:你的职级问题领导会给予特殊的考虑的,组织也算仁至义尽了,你也得为组织考虑,考虑到组织的难处。
老吕很郁闷:起诉是公民的权利,招谁惹谁了。照顾呀,仁义呀,职级呀,跟她妈起诉有什么关系?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况且你个关亦民,你有多大能量,也不能剥夺我的基本权利!
唐仁的感受和处境与吕志大同小异。唐仁想:依法行政、依法办事,保护公民的合法权益天经地义,多简单的事?但现实却让唐仁体会到,还真不简单。
老尤觉得唐仁是吕志的主管局长,说话比他有力度就让唐仁出面劝吕志,觉得吕志肯定买账。如若吕志不买账,唐仁的态度也算明确赞成不起诉了,下一步开班子会,讨论对关亦民的处理时,总不能再拉抽屉吧,这个小圈套被唐仁识破了。
老尤几次拉着唐仁去看望吕志被婉拒后,老尤不甘心地说:“老弟,我是去看你的兵耶,你出个面情理中的事,驳不驳我的面子还在其次,总得讲个理儿吧。”话说到这份儿上,唐仁应该坐不住了,毕竟是同一个级别的领导、同事,但唐仁还是没去。老尤又组织了几次饭局,唐仁还是婉拒,弄得老尤没脾气。
这天,老尤又风风火火地进了唐仁的办公室,关上门,神神秘秘又略带兴奋地说:“唐老弟,这次你可是推脱不掉了,你也不敢推脱。关常委请你、我吃饭。”唐仁听了一愣,不等唐仁表态老尤转身告辞,出门时说:“到时我通知你时间、地点,务必准时呦。”老尤出门时的话不是商量的口吻,近乎要求和命令。
吃饭的地点是省府第一招待所,条件设施高雅齐备。老尤拉着唐仁早早地等候在一个小包间外的客厅里。唐仁到珠江市后经常进出第二招待所,到这里还是第一次,他东张西望地打量着这里的陈设。老尤看了介绍说:第一招待所是省里接待中央首长和相关省市领导的地方环境不错。这里有几个淮扬菜的顶级厨师,菜做得相当地道。
俩人东拉西扯地聊天。唐仁想通过聊天捋捋思路,猜想领导会问什么话题,还假设了几个问题,思索了一下答案,包括关亦民的问题。想到这儿,唐仁有点坐立不安神不守舍。
俩人又喝了会儿茶,老尤又吸了几颗烟,才听到外面一阵喧哗。老尤和唐仁忙起身迎向门口,关常委在一干人马的簇拥下,快步进了包间。老尤抢先一步,叫了一声:“老首长好!”又拉过唐仁介绍说:“关常委,我的同事唐仁。”唐仁马上说:“关常委好。”关常委敦敦实实地站在那里,身材不高,但稳重的像一座山,很有气场。他端详了一下唐仁说:“好、好。唐仁同志,北京来的唐仁同志。”他把手伸出来,先递给了老尤,眼睛却看着唐仁说:“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呀。”
老尤双手握住关常委的手说:“您最近忙吧,不过气色真好。” 关常委没答话,把手又转给了唐仁。唐仁握住那肉呼呼,软绵绵,温暖细嫩的手时,情绪微微有点波动起伏,不知说点什么好,不自觉地吐露出一句:“让您费心了。”话一出口,唐仁就想打自己脸,心想:真他妈的上不了台盘,哪儿的话呀?
不料,关常委轻轻挥了挥胖手说:“哪儿的话?你们费心,基层的同志辛苦呦。”关常委巡视了一下周围的人问道:“你们说是不是呀?”人们连连说:“是,是。辛苦、辛苦。领导同志更辛苦。关常委又问唐仁:“怎么样,工作、生活习惯吗。”唐仁说:“习惯,挺好的。”关常委说:“我代表省里欢迎你来这里锻炼。北京是首善之区,要把那里的好经验、好风气带过来呀。”
唐仁想表个态,但真不知说什么好。关常委到不介意,接着说:“北京市梅副市长好吗?见面带我问他好。”唐仁暗想:我认识他,他哪儿认识我,说话够不上呀。他正不知道怎么回呐,关常委拍拍他的肩头说:“不错,不错,好好干,有事找贾秘书。”说吧,率众穿过小客厅,推开里侧的一扇门,进了里面一间古香古色的大套间。
原来唐仁就餐的这个小套间只是大套间的组成部分,从小套间穿堂而过的,才是本次宴请的主宾,唐仁看了心里松了口气,轻快了许多。
小套间里只剩下贾秘书和老尤、唐仁三人,清静了许多。贾秘书递给唐仁一张名片:
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室
秘书 贾眩耀(正处级)
唐仁也与他交换了一张名片,俩人握握手,寒暄了几句。贾秘书坐了首席,并招呼老尤、唐仁分坐两旁。他拿出手机说:“我再招呼几个人。”一会儿,进来三个司机,大刺刺地落座吃喝。
关常委接见后,老尤和唐仁又聚了两次。唐仁发觉老尤看问题还是比自己老道。就说关亦民这件事就比自己看的透、看的远。一次酒桌上,俩人喝了点酒,彼此交了交心。唐仁说:“遇事得讲个理儿,工作上咱代表组织,知法、守法、依法义不容辞。工作之外咱也得讲公道吧。吕志被打了?咱们对局里的上上下下,对社会,对人家的家属总得有个交代吧?在局里吕志是关亦民的上级领导,说打就打成何体统?在社会上,吕志是个公民,受到侵害了总有个起诉的权利吧,应该受到法律的保护吧?就算要看着,看着——。”唐仁说到这儿打个磕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就算看着关常委的面子,也不能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吧?”
听了唐仁的话儿,老尤笑了,抿了口酒慢条斯理地说:“老弟,先说你刚才说话位置、态度就摆得不公正。”看到唐仁要辩解,老尤摆了一下手说:“你听我说完。你想过关亦民吗?那也是你的兵,至少曾经是你的兵对吧?他被起诉了,刑拘了,判刑了,后果是什么?事业没了,前途毁了,还可能妻离子散,你甘心看到这样的结果吗?你脱得了领导责任吗?咱们局出个妻离子散的,社会效应,社会反响就小?再则,关常委那儿怎么交代?市领导,局领导跟关常委怎么再见面?那是管干部的呦,我的老弟!”
看到唐仁听得有点直眼,老尤喝了口酒接着说:“退一步讲,假设吕志起诉了,能不能受理还是个事儿呐,你别小瞧关亦民,他办得到。伤情鉴定就不能重新做了?即便是起诉受理了,到了法院,还得有个庭外和解程序吧。 要我说,什么结果都是两败俱伤,谁也别得好,何必呐。现在讲双赢,讲找契合点,讲‘求大同存小异’。老吕这么固执,你这么坚持,结果你们想了吗?考虑周全了吗?权衡利弊了吗?”
唐仁听了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想到以前老领导经常挂在嘴边的 “遇事要冷处理,要推着走。”心想,自己还是不够火候。对关亦民打人这件事确实有点感情用事了,在情绪中考虑、思维办事方法了。
老尤看到唐仁有点发愣,就用酒杯碰了下唐仁的酒杯说:“喝着。所以,我说有机会你劝劝老吕,做个保证,放弃起诉的权利吧。估计老吕也就等着你这个台阶了。老吕也老大不小了,贾秘书听了老吕的情况表态说:勤勤恳恳一辈子,靠排队,靠投票,靠推荐,靠业绩退休还没进处级,这种情况局里完全可以向上级申请个特殊名额嘛。”唐仁听了又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老尤见状说:“好,唐老弟一言为定,老吕那儿拜托你了。”说着站起身,抓起唐仁的手,紧紧地握了握。
唐仁和大厅主任约好了去看吕志,司机送到楼下说:“唐局,我就不进去了,不方便,正好顺便去办点事,回来就在楼下等您。”唐仁想今天不知谈得顺利不顺利,可能时间要长一点就说:“可能要谈得长一点,不用接了,办完事你就回局吧。”司机从后备箱拿出礼品,拎到吕志家门前放下走了。”
吕志仿佛预料到唐仁的到来,说:“又让您跑一趟,怪忙的,过些天我就上班了。”唐仁和大厅主任坐下后,唐仁说:“上班不着急,先把伤养好。”大厅主任也说:“就是,上班着什么急?”吕志沏茶倒水后说:“您看,好了,老在家也闷得慌。”三人聊了聊孩子,谈了谈工作,询问了老吕恢复的情况,就是没人涉及核心议题。
唐仁看看时间不早了,趁着老吕斟茶的空隙,调整了一下语气,略带严肃地说:“老吕呀,这次来还有个目的,就是听听你对处理关亦民的意见。”唐仁本想单刀直入地讲明来意,劝吕志放弃上诉或走法律程序的初衷,听从局里安排。但怕态度生硬,老吕逆反,像软顶老尤一样给他也顶回来。再则,唐仁和大厅主任的态度一直是倾向吕志的,虽然,没有明确地表达过,但言谈话语中,局里上上下下都了解,老吕更是心知肚明。唐仁也怕弯子转得太大、太快,老吕接受不了。所以,聊出一句话来,看看渗路。
唐仁想:如若老吕仍坚持己见,再从局里的角度,拯救同志的目的和老吕自身的得失耐心细致地做作工作,相信老吕最终会给个台阶或面子,放弃走法律解决的形式,他和大厅主任都了解老吕的为人。
老吕沉吟了半响说:“唐局,主任,我知道你们从心里了解我,支持我,袒护我,我由衷地感激你们。这几个月来,躺在家里我对自己近些年的状况也细细地反思了几遍,感觉自己很累,很茫然甚至很憋屈。寻根导源,关键赖我这个人遇事爱较真儿的狗怂脾气,凡事必争辩个是非,黑白。我老婆讲:‘是非、黑白的界限清晰你可以较真儿。不清晰、不明了,灰色的,似是而非的东西多了,你较得过来吗?别老自寻烦恼’。我琢磨她的话,多少有一点道理。我可能是落伍了,跟不上时代或是能力不济的表现,至少不具备驾驭复杂局面的掌控能力。”
唐仁和大厅主任听着老吕的话,感到唐突和意外,不知老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是发牢骚的导语?唐仁感到问题有点棘手。吕志喝了口水接着说:“至于关亦民的处理,我现在想通了,放弃上诉的权利。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听组织的,怎么处理我都没意见,我听组织的。”
吕志的话一出口,唐仁悬着的心一下松了下来。喝了口茶,轻松喜悦地说:“还是老同志有觉悟。我代表局里先感谢你。”说着,紧紧地握了握吕志的手。老吕握唐仁的手并没有像唐仁握的那样有力,令唐仁感觉有点失落。也是,唐仁想:我感谢人家什么呐?老吕的宽宏大量?或妥协、退让?或自己终于轻松地完成了别人的嘱托,要感谢人家?我代表局里?班子还没研究,甚至没有动议、倾向,你代表那种意见?代表关常委?他坐地根儿没有这个奢想。要是说代表老尤嘛,多少还沾点边儿。唐仁想到这儿,有点害臊和囧囧的感觉,没敢马上抬眼看吕志和大厅主任。
老吕家的电话铃响才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吕志接完电话说:“爱人打的,今晚儿在女儿家吃了不管我了。”大厅主任看看表说:“呦,都六点多了,咱们也该走了。”唐仁也附和着说:“得走了,得走了。”三人都站起了身。吕志说:“我也不跟你们客气,我的手艺差得很,这样咱们不在家吃,楼下有一间灌汤包子铺,请唐局和主任屈尊尝尝,味道在珠江市数得着的。”唐仁、大厅主任看到吕志兴致勃勃的样子,怕扫兴,就爽快地答应了。
三人吃过灌汤包,吕志送了很远,在唐仁和大厅主任的几次劝阻下才回家。唐仁对大厅主任说:“你也打个车回去吧,我在江边走走。”大厅主任说:“我家就在前面,不打车了,陪您走一段吧。”俩人沿江岸向前溜达。大厅主任说:“唐局,吕志可有点消沉呀。”唐仁没答话,心里也在想老吕的那段“导语”。感觉也特不是滋味。耿直了大半辈子的老吕,一下子扭转了,退守了,迷茫了,消沉了。他过去坚持的对不对呐?他扭转后,要适应的氛围是什么呐?确实不能以简单的对错来衡量。
想到这儿,唐仁也有点迷茫了。大厅主任说:“您说现在遇事都是情和理一起讲,到底是讲情呀,还是讲理呀?真让人琢磨不透。干工作也是,三句话就得说到关系,是谈工作呀,还是搞关系呀?我觉得许多事的衡量标准就是人为地混淆概念。就拿关亦民打老吕这件事来说,讲理很简单,很明了,大家谁不懂?就是个四六级别的问题。哎,又有人开始讲情了,就乱了,混淆了,黑不黑,白不白了,您说这属于不属于偷换概念?”
唐仁听了害羞和惭愧的感觉又袭扰着他的良心。他尴尬地应付道:“你的问题还挺多,也确实值得让人深思,值得深思。”大厅主任说:“一进老吕家的门,我就感到咱们来的有点多余或是晚来一步。”唐仁问:“怎么讲?”大厅主任说:“有人先前已经来过,并把老吕说通了。”唐仁说:“会吗?”大厅主任说:“听话听音儿,老吕由衷感谢的语气总有点对不住咱们的意思。唐仁想想,也觉出点滋味。
吕志上班了,心情也不错。大家都感到老吕变了,随和、谦虚谨慎了。遇事总是好好,是是的。老吕还创出了一句大家熟悉的口头禅:‘你说呐?你说行就行呗。客气什么’。特熟悉老吕脾气秉性的同事,感慨地说:“老吕真变嘞,大彻大悟了,几棍子把脑子里的水给打出去了。
吕志上班没多久,就赶上了局里的级别晋升机会。涉及副处级的名额只有两个。一个是老处长退休的空缺,一个是上级调拨的名额。因为珠江市的委、办、局基本上是副局级建制,即正局长享受副局级待遇,副局长享受正处待遇。下面的处、室、大厅的处长、主任也是享受副处级待遇,所以,机会非常难得。
吕志顺利通过了资质筛查,领导推荐两关。最难,最不好把握的是无记名投票这关。无记名投票当天,局本部,直属单位和相关区县的7、80名科级以上干部齐刷刷地聚在大会议室,给被推荐人打钩划叉,在推荐表的5个人中划中两人。吕志紧张,局领导和倾向于老吕当选的人也为他捏把汗。吕志和许多人就是在经过这一关时被淘汰出局的。
结果真出人预料,吕志得票第一,吕志感动得哭了,他觉得平时得罪了那么多人,但关键时刻,大家竟是异口同声地赞成他,使他除感动外,还悟出了自己的一大弊端:以前把大家的觉悟、局里的风气、领导的眼光都是低估了,看扁了。为此他又是深深地自责。随后的程序可控多了,征求群众的意见,任前公示,领导谈话,下达任命书;吕志一一顺利通关。其中,又一次令吕志感动的是征求意见到关亦民时,关业民没打磕巴的同意,还说了几句很中肯的话。老吕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人其实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坏,好人和良心还是社会的主旋律。
关亦民的处分决定也出来了:党内记过处分;行政记大过处分。调离岗位,下岗学习三个月。关亦民没有提出异议。
唐仁松了口气,该摆平的总算都摆平了。但前面提到的他发愁、烦恼的事就接踵而至了:如何组织、召开宣布关业民处分的全局大会。举办个会,在**机关是家常便饭,按惯例:承办处室定会议室,圈定参加人员,拟写通知,组织会议。会上,承办处室领导主持会议,并宣读处理决定。主管局长最后做定调总结,会后出个简报,齐了。
但这次不属惯例,是两个处室共同组织会议,麻烦就来了。首先是总结定调的稿子要协商、协调成一个口径。总结的主旨是:通过关亦民这件事,举一反三,达到教育、警示全体工作人员的目的,把坏事变为好事。这点唐仁老尤没分歧,办公会上定的调,不容置疑,谁也不敢擅自改调。但总结的措辞和侧重面旷量就大了。
老尤认为,关业民打人要重点讲,重点总结。至于前头的服务态度,恶劣影响呀,过去的事了,少提为宜,提也是一笔带过。唐仁不这样认为,他觉得有因才有果,打人是前期恶劣影响的发展和继续,重点是要讲讲前者,教育的意义更大,更现实,更能警示大家。
另外,老尤还坚持在总结中,要重点提一提注意工作方法的问题。说这更有教育意义,更有警示作用,要强调一下做领导应具备的基本素质。他举例说,一件事情本可以控制在很小的程度,但处理不当,控制不当,必然发生不可预料的后果。事情发生了,更不能感情用事。所以,在这件事上,领导也应承担责任,有必要在会上检讨几句。
唐仁听了很不是味,反驳道:从事情的发生、发展到结局,方方面面的领导都及时、妥当、妥善地处理了善后。当事人节外生枝,跨越底线,才产生了今天的后果。领导在其中即没有连带责任,更没有必然责任。并一一列举实例说明。
而老尤却坚持己见,也举例说明事件完全可以控制在初级阶段。为此,唐仁、老尤俩人争得面红耳赤,谁也没说倒谁。最后,约定有关领导责任的问题,大会上不要讲,班子会上或在一定级别的干部会上再讨论再检讨。这次交锋,唐仁改变了对老尤随和遇事好商量和人云亦云的印象。
唐仁送大厅主任到家,回到宿舍后给老尤打了电话,通报吕志主动放弃了起诉权利。唐仁想:老尤听到肯定会兴高采烈,要感谢一番,饭局是不会少的。不料,电话里老尤像个陌生人,态度转变的很唐突,只是低调地说:“奥,辛苦你啦,找时间聚聚。”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唐仁当时想,可能是他家遇到什么事,或是老尤事先已把吕志搞定,嫌自己马后炮,没往心里去。
宣布关亦民处分的大会,唐仁起初没感觉太难,心想:要是跟别的主管局长还要客气一番,共过事儿的老尤不成问题, 遇事儿好商量,总得给我个面儿。没想到老尤针尖对麦芒,寸土不让。老尤怎么变了?
唐仁感觉局里有股阴影,正影影绰绰地向他袭来。唐仁有耳闻:有人说他把吕志当枪使,项庄舞剑;整关亦民的目的是彰显自己的刚直不阿。总之,说他处心积虑捞取晋升资本。甚至他跟大厅主任的关系也被人编排一番,联想一番。
大厅主任和老吕最近也提醒他,当心,风声不对。唐仁没当回事儿,觉得当领导与公众人物差不多,少不了别人的褒贬,猜疑,很自然。
现在唐仁把前前后后的事儿联起来一想,他感到不自然了。特别是把这些事跟老尤的态度联起来再想,他感觉有点害怕。老尤要干嘛呐?和我较劲儿的目的何在呐?
商量由谁来主持会议,谁做总结发言时,唐仁才看出点所以然。两个主管局长都参加会议,谁给谁主持?按惯例依照副局长在局里的排名顺序。唐仁没来挂职时,局里的排座顺序是局长,党组书记,老尤排第三。唐仁来挂职后,唐仁因为挂副局长还兼任党委副书记,就排到了老尤的前面。这样看,理应老尤主持会,唐仁做最后的定调总结。
但老尤却坚持要做总结。理由是:关亦民是他管辖处室的人此为其一。关亦民打人期间在他的管辖范围此为其二。他和下属更了解情况,更有发言权,更有资格总结善后此为其三。争持到最后,老尤坚持做最后总结发言,至于谁主持,唐局,大厅主任或处长他都认可。
唐仁联想到老尤坚持在总结中偏要写入“领导要负有责任”的内容时,心里又明白了几分:争名分,还在其次,老尤的醉翁之意是要把这次事件的罪责扣在他唐仁和大厅主任的头上。
唐仁明白了:原来这段时间,老尤是在跟我周旋呐。他把一段时间与老尤有瓜葛的大事小事过遍脑子,不觉打了个冷战。从把关亦民硬塞给大厅,到适时调回去,从与自己称兄道弟,到领导接见喝酒聊天,他都把我往坑了带呀。
唐仁心想:这孙子的挖坑技术甚是了得。不是让你一下子栽进去,而是让你不知不觉地往下走,快到谷底了还他妈的不知道是坑呐。回头看看,老尤带他的这段路,真有点坡缓路长却深不见底。
老尤要达到什么目的呐?大坑的底是什么样呐?唐仁苦思冥想一番,终于有了答案:论证你唐仁不行!能力不行,水平不行,技巧不行,情商不行甚至连心眼都不行!这孙子真够阴险的,不愧是个好演员。唐仁预料到:谷底可能就是会议的总结性发言,老尤要借着这个发言说出一些泄私愤的话来,把唐仁彻底搞得没理、没面,早点滚蛋,解除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忌讳。
唐仁想:随他便吧,我脚正不怕鞋歪,一正压百邪,不行咱办公会上见。再一想不行,觉得不能不防,能控制到什么限度就控制到什么限度,否则两倍俱伤还在其次,关键是大庭广众之下影响不好,班子的矛盾暴露出来对今后局里的工作不利,即便能亡羊补牢也将留存遗憾。
他想好几点措施。一、要侧面点拨老尤,大局为重,同志的义务我尽到了。二、最好由大厅主任主持会议,并让她预先有点准备,适时控制会场局面。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要做好应对老尤搅局的讲话要点,该当场阐明的就当仁不让!
想好后,他主动找老尤去了。见面就说:“尤局,光争论不行呀,会议马上要开了,有些事还得商定。你还有什么新建议,说出来听听。”老尤看到唐仁终于绷不住了,心里舒服了一点说:“唐局,我觉得你的脾气真有点轴,跟吕志你俩人不找钱。我就坚持在会上做个总结怎么就不行呐。”
唐仁说:“总结没人能拦住你,但说些什么总要商量个一致意见呀。我的意见与你的意见,真是调和不了的话,我们交局长审阅定稿,你看这总可以吧。总结你做,稿子也别都坚持己见,让局长过过目不就齐了。”老尤听了有点急躁说:“有这个必要吗?让局长怎么看,咱俩废物?遇事上交?或说咱俩意见不合,分歧很大,你觉得那样好吗?”
唐仁说:“有什么不好,分歧就是分歧,不合就是不合,讲在当面多好,毕竟是局里的工作,又不是咱俩的私心杂念,谁又不想在会上泄私愤,有什么上不了台面的?我觉的还是让局长审阅一下。”老尤听了唐仁的话,脸上有点尴尬,不自然地说:“我看还是没那个必要,我写好了,让你过个目就行了,还用劳驾局长?”唐仁说:“这样吧,出了稿子我看一下,会议由大厅主任主持,会议简报由大厅出。你总结,我最后提要求,你看如何。”
老尤笑了:“你呀,就是总想着给我断后,最后得露个身份,行、行、行,就按您说的办。”唐仁说:“兄弟你真庸俗,还身份,身份的,你我有什么身份?出了办公室,你我澡堂子里一躺,还什么身份,就是两条赤条条的爷们儿,别老想着当葱,当蒜。”
老尤说:“行行,你又来知青那套,咱承受不了。”唐仁还想再奚落几句,转念一想,必定是有一定级别的干部了,还得讲点修养,就换个话题逗老尤说:“晚上请你喝酒,给你泄泻这两天的火,真怕你邪火撒的不是地方,做哥们的不忍。”老尤说:“这两天没时间,改日吧。”唐仁出了老尤的办公室,心想:我是仁至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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