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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晋宁受秦贤妃逼问,瞬间心底之事一发涌到口边。然才道出“害怕”二字,晋宁便醒了神,忙用顽笑将此事掩过。
虽秦贤妃不再追问,晋宁却哪敢大意。她这阿娘向来如此,最喜杀那回马枪,若不当心着意,不知哪一时,便要被挑下马来。再有一着,今日这场演武,现下无人生疑,却非日后也是如此。需得与那阵法寻个来处,应对过去。
心念瞬息百转,晋宁到底将念头转到她那九焕表兄的头上,恰年前他游到南疆,寻得几片残简,拓了篆文来,正能用上。
只是自己那一句,却难圆说。若阿娘来问:“有甚可怕?”叫她怎的来回这话?
莫不成道她自来此处,日日惶惑不安,故而前有敛财之举,如今生了握兵之心?若想让阿娘一掌将她轰回来处,倒也可一吐为快。
近来失了谨慎,已接连出了纰漏。真叫人探知了底细,怕是要当作鬼邪来辟除,那便大怖了,还是收敛些罢。
晋宁暗吁口气,抑住心底躁郁,不由再看秦贤妃,此女便是晋宁在此处的生身母亲。此时她娇娇柔柔倚在案几边,微侧臻首,蹙眉沉思,任谁初见,也要生出怜惜之心。殊不知,她却是个悍猛之人,刚烈如火不算,还具了一身怪力。
晋宁幼时,曾到南留郡王府游玩过一次。九焕表兄就将她带至演武厅,指那遮雨廊柱上一孔洞道:“昔日姑母在此演武,使得一杆凤嘴梨花枪,那起手似银蛟探爪,回身如玉蟒甩尾,起动伴有风雷声起,兴起时,扭身回掷,竟一枪将那边扎了对穿。”
晋宁忙上前细看,见那孔洞凿凿,便知她阿娘那一下犹有余力,当下目瞪口吃。九焕见果将晋宁镇住,愈加兴高,又道出秦贤妃的另些猛事,直激得晋宁浑身作颤。九焕只当她是小儿女心思,知晓自家阿娘厉害,心生崇敬。哪知她却是因得自家又多一份保身名符而欢雀。
后晋宁又问五贞表兄。五贞表兄道:“九焕可是与你道,贤妃娘娘使一杆凤嘴梨花枪,又擅使一把九凤朝阳刀?”见晋宁点头,失笑道:“他那是听先儿说书迷了,贵主却听他满口胡吣。贤妃娘娘自来并不使刀,也不使甚梨花枪。”这一番话来,晋宁如九九天咽了好大一口寒冰:“这般说来,甚神力,甚武功,甚将一杆枪使得枪影簇簇,人身都不见,也是九焕表兄拿话哄我了?!”
谁知那五贞表兄又道:“此些却是不虚。”见晋宁面上立时去了恓惶,又现出喜色,不由笑道:“贤妃娘娘擅使的乃是一杆二十一斤沉、五尺长的一字镔铁锥,否则怎能一掷便能洞穿那柱?今日你在演武厅内,也当得见那锥。”
此一下,晋宁却是郁郁,那杆镔铁锥,在一众丈二、丈四寒光嗖嗖的矛枪槊戟中,愈发显得娇小玲珑,果适合她阿娘来用。秦五贞似知晋宁所想,道:“贤妃娘娘武功,在秦家排三。”
想到此,晋宁不由寒颤,若阿娘知晓,自己竟是不知哪来的游魂,不知会否亦赏自己一锥。
确,她,祝其王朝的贵主,却非是本处之人。若再细想,便是异类也有几分可能。
数十年前,她忽醒来,便飘荡于天地,随风而起,随雨而落;往往倏忽之间,便跨海越洲,游遍这一世间。见其风情百态,隐隐知晓此处已非来处。然若说来处何处,她全然已忘,只是见当世物事,常有异思蓦然而生,自道:“不当如此”或“应是那般”,如前次那“手衣”,今次这演武阵法,皆似在某处曾见过。
犹还记得,那一日,她游至这祝其,见东南方向,云呈五彩,霞瑞万条,如若华盖,遮蔽千里,奇心顿起,欲探个究竟。孰料才到近前,便如胶投漆中,那云中似有千只手来扯拽,她百般挣扎嘶吼,仍无济于事,终被吸入一处暗黑之处。
待能见四周光亮,她已成了祝其王朝三贵主,封号为晋宁,食晋地万户邑。圣人还亲至旧积山请来百求先生,为她测数取名,封于金匮,只待簪钗那一日来用。也因得如此,叫她幼时倒吃了隋荣的不少苦头。
后大了些,她也曾问阿娘,诞她那一日,可有甚异相。却叫阿娘狠狠训斥一顿,再赏了一掌,叫她臂膊青肿了好几日。
眼下晋宁想起,犹觉臂膊生疼,立时决意莫让阿娘得隙来问,当下攀了秦贤妃双肩,笑道:“阿娘,不知阿爹可会赏我甚物?”
秦贤妃回转神,嗤道:“倒还梦哩!此一次,你阿爹不罚你,倒算你运来!”晋宁亦觉自家该得收敛些,便点头道:“若阿爹罚我,也是应该。”倒引得秦贤妃直来上下审量她,晋宁抵不过,跳起来道:“莫不是阿娘不信我?”
秦贤妃笑道:“罚你?却还不简单?”便要扬声唤人。晋宁急得扯了秦贤妃披帛,跺脚道:“阿娘!有你这般作人家娘的么?”那惊鹊已入内来,晋宁惊骇道:“惊鹊姐姐有他心通么?阿娘才欲唤你,你便入内来!”
秦贤妃似笑非笑道:“倒不知我怎的生得这么个痴儿!还他心通!这个时候,自是你阿爹唤你!”
果见惊鹊身后转出一内侍黄门,躬身行礼,笑道:“贤妃娘娘明睿,确确,圣上使奴婢来请贵主哩。”却是那阳穀的义子,名唤宝柱的。秦贤妃点头道:“惊鹊、鸣蝉,你两个便与你家贵主去一趟罢。”
当下也不耽搁,几人急急赶至四辐殿,却见圣人批阅奏章。晋宁忙嘘声让众人退去,自个悄悄入殿去,候在案侧。不多时,见圣人手下停顿,忙将那茶盏递上前。
圣人这才惊觉,失笑道:“又来作怪。”又道:“今日演武,”晋宁忙笑道:“不知可入得阿爹的眼来?”圣人瞥眼见晋宁面上得意,巴巴儿瞧着自己,点头道:“瞧着倒也齐整。”
晋宁叹道:“罢罢,不怪阿爹不识得他!此是失传的兵阵,今世间,怕是除了我,便只有九焕表兄知其一二了罢。如今得阿爹金言玉口,赞一声‘齐整’,也不枉他再现世来。阿爹只待着到天圣节罢,定叫阿爹赞叹不绝。”
圣人笑道:“天圣节,倒是喜闹些好。”又道:“怎的又牵扯进秦九焕来?”
晋宁点头笑道:“年前九焕表兄不是有书信来?道是侍奉八桶真人到了南疆,寻得几片残简,九焕表兄字也不舍得多识得几个,只好拓来问我。”
圣人摇头道:“秦九焕哪有你道的那般不堪,他中了武举的那篇策略,也是言之有物!”晋宁撇嘴道:“便是中了武状元,也是那样。若不是我,怕他要将那几片简作了柴烧!我已是去信,叫他与我寄来,也省得他不知轻重,暴殄了天物。”
圣人道:“倒自说起大话来!不是还有八桶真人在么?”
晋宁骇笑道:“阿爹!如今八桶真人一心修道,他那法门便是返璞归真,说是要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九焕表哥几次讯来,都叫苦不迭,道真人待他,却是连路人也不如,他也只是远远缀在后边!哪里管他?便是肯管,怕那简上篆文认得真人,真人却不认得它罢!”
此些事,圣人倒也知晓,只是晋宁直白说来,叫人啼笑不得,连连摇头,道:“若八桶真人知晓你这番话,便白疼你了。”晋宁道:“八桶真人还怕我扰了他修仙的道心哩。只此些话,虽是实情,阿爹也不必与人说。”见圣人看来,晋宁面露苦色:“八桶真人倒不计较,就是阿娘的掌锋确是难挡。阿爹,不若你劝劝阿娘罢,哪有谁家阿娘拿儿女来练拳脚的?”
圣人摇头道:“让你口中无甚遮拦,吃些苦头也是应该。”便令晋宁退下。
晋宁只得告退。圣人听她训着那惊鹊鸣蝉,渐渐远去,便唤了阳穀:“你亲到仁明宫,与娘娘道一声,晋宁知晓轻重,不必挂心。”
此时,凤仪宫外,大皇子只领了个小侍,匆匆跨入殿去。今日晋宁作了错事,那秦贤妃母女见机得快,太后娘娘才说几句,便望风而逃。倒是赵皇后,走又走不得,只得咬牙勉力,在旁侍奉太后娘娘,又吃了太后娘娘好几句鞭挞。
大皇子心疼母亲才得解禁,又受这委屈。便领了小侍,乘夜赶来。果瞧见母亲孤身孑影,独坐抚猫。
旁边寿带与玉簪皆喜呼道:“大皇子!圣人,大皇子来了!”赵氏回头去看,果见儿子,止带了个小侍,正踏进殿来,不由叱那二人道:“还不住口!要嚷的人尽皆知不是?”
又忙来牵起大皇子,温声道:“牢儿怎的来了?叫你阿爹知晓,定是要责罚的。”大皇子道:“晋宁阿姊作了错事,却又叫娘娘与她背过!孩儿实在放心不下,便过来瞧瞧娘娘。”
赵氏听说,几乎垂下泪来,却又扬笑道:“我儿却是痴了,今日太后娘娘说得却是正理!身为这六宫之主,教导儿女自是分内事。如今晋宁举止失仪,我自然责无旁贷。再一则,太后娘娘训斥几句,也是作儿女的福分,哪里却要你担心来瞧了?”
大皇子犹自忿忿。赵氏见他这般,便牵他入内殿去, 才道:“你若要人敬我,日后只管在圣上、太后娘娘面前尽孝罢。这一来,圣上看你万般样好,我这里,便也有千般样的好。”
大皇子道:“娘娘!你……”赵氏却道:“我儿莫说,只听娘的罢。圣上说得不错,你如今也渐大,断不能再混混沌沌过日。”又回头道:“寿带,玉簪,你两个到门口去,与我看着些。”
见那宫女些默声退去,大皇子不觉惶恐。
赵氏见他小小个头,心头发酸,却还道:“牢儿,才刚娘娘与你说的话,都是从心底捧出来的。娘娘自不会来哄你。”
“咱这一家,为天下千万家之首,便也与那千万家不同。别家父母亲长,喜谁爱谁,自是心至情发,无遮无掩。”
见大皇子不觉听住,赵氏又凑近些,轻声道:“然在这家里,却非如此。便如你晋宁阿姊,陛下疼她入心入髓,然若她阿娘不是秦弗过,她阿舅不是秦虎臣,她外祖秦干木不弃家修道,陛下又还能疼她几分?再看你启安阿姊,你也说了,她最是温柔可亲。那般的一个琉璃心肝玉人儿,陛下又何曾正眼来瞧她!”
大皇子已是怔住,赵氏将他搂入怀里,道:“只是,牢儿也莫怪你阿爹,他为祝其之主,稍有动弹,便牵动四方,他怎敢随性?你日后做了……也是要这般。”那大皇子已有些骇住,挣扎着道:“娘娘,牢儿不做可好?牢儿不喜晋宁阿姊,只喜欢启安阿姊!”
赵氏紧捏他两手,咬牙低斥道:“你为祝其皇室嫡长,今后那位置定是你的!只要在那位上,便必得如此!”
见大皇子满面惧色,狠道:“牢儿,若你不做,怕是你活不了,阿娘也活不成。便若……”大皇子已是愣住,问道:“便若甚?”心下又想起另一事:“娘娘,你也活不成么?”
赵氏暗舒口气,点头道:“若是不做,那娘定是活不成。牢儿,不止于此。你非但要做,且需得做好坐稳。你记得,日后,定有那一起子小人,想要你做笼中的花雀、悬丝的傀垒,想要他提一提,你才得动一动,便是不要阿娘活了,你也得照着去作。”大皇子已哭出声,反手搂住赵氏:“娘娘,牢儿不要!”赵氏却不慰他,只道:“那你只管孝敬圣上,莫再让人知你近你,叫人知晓你的线在哪。”
大皇子却是茫然,赵氏暗叹,轻轻摩他肩背,道:“前些日子,娘听见说你奉一幅长春白头与你阿爹,你阿爹并不欢喜罢?”
却是赵氏禁足,大皇子接连求请两次宽赦,圣人都未理睬。待后一次,大皇子请侍讲徐安国作了一幅长春白头,转身便献与圣人。圣人这才允了大皇子来探赵氏。
大皇子忙道:“牢儿是见娘娘被禁……”抬眼见母亲面色,忙道:“然阿爹也让我来探娘娘。”又想起当时圣人目凝冰霜,语便低了去。
赵氏面带厉色,却轻声语道:“你有孝心,你阿爹他喜欢都来不及。只你三番的逆他的意,莫不成你的孝心便只与我一人?!更因另一着,你阿爹只怕更恼火,便是你又是求恳,又是奉画,是要叫人人皆知娘娘便是你的线么?”
见大皇子不解,赵氏又道:“若今后有人对我好,你便也喜他罢?”见大皇子点头,赵氏深吸了口气,又道:“那这般说:今后有人若要你喜,便来谄我!”大皇子顿时愣住,赵氏话语却如骤雨疾风,劈面而来:“若要你怒,便来谤我,若要你孤,便来杀我!”话到此却一惊,而大皇子已怔愣住,喃喃道:“那怎办才好!便是要对你不闻不问么?!”
赵氏听大皇子这话,知他已知晓自家意思,压下心悸,将他紧搂入怀,道:“傻牢儿,你想娘娘,直放在心底便可,娘娘也是知晓。”大皇子笑道:“那便好!娘娘,以后我悄悄对你好。”
赵氏点头道:“牢儿最是聪敏,便是这般。你亦要记得,日后,喜甚怨甚,恨甚憎甚,都莫再让人瞧出。”
见大皇子点头,赵氏却又问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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