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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赵皇后不意圣人竟道出一番挖心言语,顿觉心肝催裂,哭倒在地。而圣人见赵氏如此不依不饶,全无母仪,呵斥几句,便欲离去。赵氏见此,哀痛中夹了羞怒,哭得愈恸。
正闹得不可开交,便听外间喝道:“好个一**仪!”又喝左右道:“还不扶她起来!”便进来两人,却是当今言太后与那言淑妃。
太后言氏已是天命之年,头生华发,却依旧有勃勃之气,此时瞪眼看来,愈添威仪。
圣人忙上前去扶:“娘娘,怎惊动你来!”又去看旁的言淑妃,那言淑妃却微微吐舌,本是艳若桃李的面上,顿有几分俏色,又张口作形道:“不相干——”
言太后却不答圣人,只喝左右宫女道:“你些也无个眼色,还不出去!”那宫女些便都躬身出去。
那边赵皇后已被扶起,见太后来,泣道:“娘娘!圣上他——娘娘!”太后见她玉冠歪斜,脂粉糊涂,披帛也扯落地上,模样极为不堪,皱眉道:“你既承皇后之位,便应时时束行敛步,作出**仪色,如何作这街妇村妪破落相来?”
赵氏双膝跪地,口中哭道:“娘娘,若是街妇村妪倒还好些,受屈了,也能抓头拍地,哭嚎泄……”太后听皇后这番言语,竟是一毫不肯退步,当下怒斥道:“住口!这话你也能出口来!他既是国主,亦是你的良人,怎的这点委屈你便不能受?反倒是你,愈发来的高大,他说得你几句,你便作出这样子来!竟还有这般怨望!你道那村妇能抓头拍地?好!你也莫羡!自去作便可!
太后不意赵皇后温婉全无,敢出言顶撞于她;赵皇后何尝不是?太后一向慈和,何曾与人说过这种重话?当下双双愣怔,圣人忙使眼与那言淑妃。
那言淑妃却是自小便养在宫中,这民间之事,从未得见。此时在旁,眸光流转,轻声道:“阿娘,那民间村妇争吵又是怎一番情景?”言太后回头看去,见言淑妃如幼兽懵懂,不由温言道:“那腌臜事,问来作甚?没得污了耳去——”
然展眼见赵皇后,内火又起,冷哼道:“今儿不就得见了!还说羡人村妇,你只看你这般模样便可!言语纵恣,全无敬慎之心!罢!自今日起,你便在这殿内,将那《女则》细细做足一月功课,只管修性!若还这般,莫要出来见人的好!这一月内,后宫之事,便叫淑妃暂领!”
这后几句却是对赵皇后所说。一国之后,禁足一月,且还再学《女则》,赵皇后当下面色如土,摇摇欲坠;便是圣人,亦觉不忍,将欲言语,太后已瞥眼向他,冷声道:“陛下!老身这般处置,可合后宫规矩?”圣人当下哑口,太后冷哼道:“陛下,朝堂之事,今后还是莫带入内来的好!前辙未远,犹可为鉴!”
此话却是有些来头,当下不止赵皇后,圣人亦急跪伏在地,沉声道:“听娘娘训,孩儿谨刻在心,绝不敢忘!”太后也不再说,扶了言妃的手,回身便往外行去,然走出殿外,却驻了脚。
不知何时,大皇子已去而复返,跪在地上!
圣人在后已见,喝道:“亘儿!你在此作甚!?”那大皇子听问,俯伏哭道:“祖母,阿爹,饶我阿娘这一遭罢!”
赵氏此时那还顾得怨艾,忧急之下,截言斥道:“牢儿!胡说个甚!不快回寝宫去!”又去怒质旁那宫女些:“谁唤了大皇子来?!”
那大皇子跪伏不起,一味泣求,太后见这番情形,心下暗叹,与大皇子招手道:“牢儿,你来!”却见大皇子竟膝行上前,此一来,太后心怒腾起,喝道:“起身来!你乃是我祝其皇子,何处学得这一身小家子龌龊气来!”
当今这太后言氏,虽是女流,却有不逊男儿辈的刚决。当年先帝年老昏聩,将一新晋美人宠得恣妄任行,至伸手前庭之事,到底惹出一场宫变。如今的言太后,当初的言妃,在那时份,已不得先帝欢喜,却于宫变之时,手持利锋,亲率宫人,护了皇子峘,后又求得老镇国公援手,才使得祝其皇家血脉,不至断绝。
如今太后虽老,其性弥辣,见祝其日后继宝之人竟作这小巧之态,怎不生怒?心下煞戾顿起,口中斥大皇子,目光却如刀锋刮过赵皇后。
怎料赵皇后见此,比太后更甚,当下悲怒交加,几步奔上前来,将大皇子扯拽起身,嘶声道:“牢儿!谁人教你这般?!阿娘平日里怎的教你!?”连声问了几遍,便厥在地。
大皇子到底孩童,见赵皇后这般,早惊得面目青白,口中只哭叫“阿娘”。
一时间,这凤仪宫内外慌闹起来,太后见这情形,手脚发颤,呼气不止。那言妃贴身相扶,知太后不妥,急道:“阿娘,莫为难了自家!牢儿他小小年纪,也只秉着一片孝母的赤诚之心,那经得住这般惊吓,这才失了仪!”太后回还那口气来,怒道:“他倒母慈子孝!”说罢,自震袖而出,言妃也不敢回首去看,忙相跟了去。
到得次日,后宫除赵皇后不出凤仪宫外,事似如常。而前庭圣人却接了十数封奏疏,皆是弹劾太师自贬其身,借便与商,从中渔利之类言语。
圣人见之大怒,当即令人彻查。翌日晚间,便有回讯,却是元嵩身边一名为一渠的长随所为。那一渠已出逃数日,不知所踪。圣人冷哼道:“治家驭下,无方无道!”令舍人拟出一旨,即刻着人传至元府,申饬元嵩。
这一日,元嵩见旨,知圣人已蓄怒怨,然此事再辩不能,只得拖了病体,跪听圣训。
而他长子元奉嘉,此时正是生死关头。
却是元奉嘉自那日出门,昼行夜宿,饥餐渴饮,遇着北来人口聚脚的地儿,几人还四散了打听,如此,依旧不过十日便渡了大河。岂料大河南北,宛若天壤。愈往北行,流民愈多,这元奉嘉一行,竟遇着几回流民截路讨食,亦遇着几次路倒。
这般险恶,叫人心骇。元奉嘉愈加忧心,有时亦会暗思,怕是父亲也不曾料到情势如此糜坏,否则怎会让曾祖一众妇孺自行南下,怎的也要使得力的人去接。
说到得力之人,元奉嘉已数次叹气,若是依着父亲之言,带一镜一渠同来,应不至此罢?
原当那知山、近水,惯常在外行走,想来也当得事。岂料途中,行坐起宿,常出错漏,某些事,竟连那两健仆也不如。那二人瞧着遮掩不过,又受元奉嘉逼问,这才与他透了实话。他这才知晓,这二人当初旦旦所言,实也不实,实处确实是常在外行走,不实之处,却是那“常走”的去处,不过是那“三餐而返,腹犹果然”的城郊!当下元奉嘉恨不得立时逐了他二人去。
那二人也是一时心窍迷了,只想着要在大郎面前露尖,打量着此去北子关,一径的官道,带的银钱又足,这朝起行路,暮至寻宿,有何难事?故将那糊弄的话说得气足,只叫人觉着他二人老辣,不逊一镜一渠分毫,终如意随了大郎出门。
如今见这一遭,不是上进的捷径,倒是求死的门路。二人怎肯再往前,日日时时撮撺元奉嘉返家,只元奉嘉一来寻亲心切,不愿半途而返,二来性淳,也道不出逐人的话语,三来,却是还有两个健仆,虽少言语,却也能顶得些事。却不知,若此时,但他露出个回头意思,那几人虽不敢弃他而去,然将他绑缚在马背上,一径南归,却是敢的。
这一日,几人拖拖扯扯,眼见天暗,将要错过宿头,这知山、近水又喃喃呐呐返家之事,那元奉嘉这几日来听得熟,亦知怎的应他,便一面松散挺了一日的腰背,一面道:“知山,你领了田六往前探探,看何处有歇脚地?”瞟眼近水,又道:“休要如昨日那般,半夜时分又得另寻住处!”
却是这元奉嘉见二人难束,便将父亲管束一渠一镜的法子拿来,亦将二人作了轮值,至于这褒挞话语,却是他活用之处。
果那知山,听大郎言语,又见近水撇过脸去,自觉高过近水一头,连声道:“哪里会,大郎瞧好,今日定不会如此,待我与大郎寻个舒朗去处。”便喝唤一声田六,双腿一夹,往前路奔去。
田六正是那健仆之一,胯下却不是甚青骡,而是头温顺的牡驴,乃是寻车马行赁借来的。田六亦不多言,听大郎吩咐,回首告声退,连连挥鞭,径追那知山跑远。
元奉嘉再瞥眼近水,见近水依旧侧头不语,心下难免不悦,亦不再言语,此一下,近水反煎熬不住,将欲开口,却晃眼见路旁不远,一棵枝叶茎皮都被捋剥干净的树下,似倒着个人,不由叫道:“大郎!那边又有个路倒!”
数日连来,他几个已见过数具路倒,老**女皆有,一样的触目惊心。想到此,几人不由硬着头皮,急急就要行过。谁料近前,却听着微些**之声。
几人行过一段,元奉嘉到底忍心不下,道:“近水,你返回去,与他些吃食罢。”近水劝道:“大郎,这一路来,如这般的哪数得过来?再者,若是如前日那般,又惹出一群饿痨死鬼,怕再无那般好运走得脱身!”那留下的健仆,名唤索荣的,亦连声附劝道:“大郎,不是小人些见死不救,却是如今,不能再轻易露出吃食来,若让人见去,”说到此却是连忙四下看去,似见四野中隐有不少绿油莹莹的眼睛,瞪着他这一行,见隙便要扑涌上来,忙策骡紧赶几步,才道:“定是活不成了!”
元奉嘉听他二人相劝,倒坚了那救人的心,一面策马回身,一面与他二人道:“若是都这般想,此人定是再活不成!你二人足力不够,也莫跟了!”
话虽这般说,近水与索荣哪敢让他自去,各个加鞭,紧跟在后。
不一时,返回树下,元奉嘉叫两仆上前,将那人扶倚了树,却听近水叫道:“喝!却还是个熟脸的!”元奉嘉上前细瞧,见那人腰挎长刀,前臂也透出血来,再看那黝黑面皮,虽是奄奄,仍撑着一双大眼,猛惊道:“是你!”那人亦认出元奉嘉,道声:“元家郎君。”却两只大白眼仁一翻,反倒厥了去。
此人却是先前送簪至元家的郭寿,当下几人面面相觑,元奉嘉叹道:“将个蒸饼喂与他罢。”索荣从包裹中掏出个饼,吞吞缩缩道:“大郎,若干巴喂他,怕是咽不下哩。”近水只顾着四下张望,听他这言语,不耐道:“怎的?莫不成还与他熬些羹汤?将饼放这,这就走罢!大郎,这天渐黑,还是快些赶路的好!”
元奉嘉斥道:“近水!”却想起甚,击掌叫道:“这倒好!”将他二人惊起一跳,却听元奉嘉道:“接些水来,将那饼泡了,不正好?!”索荣连连点头,笑道:“大郎想这法子甚好,定能用!”近水听了,竟也上前,递过水囊,道:“确确,紧得喂了他,也好赶路!哎哟,却哪里寻碗盏去!”
却不知这元奉嘉,自四岁开蒙,这十数年来,只行书山一径,虽途中可见甚多瑰丽奇景,然无一有他;再有父亲及师长元结珠玉在前,他纵拼尽全力,亦难得亲长会意点头一回,反倒多训导申斥。如今这二人衷意一声赞,却叫他起了兴,当下脑中越发清明,道:“将饼凑在那囊口,濡湿了也是可的。”
当下索荣果将饼承那水,濡湿成糊,点点扣下,塞到那郭寿口中,幸得那郭寿晕迷中,也能慢慢下咽,眼见那饼将将食尽,却听身后远远有人连呼带叫,一路奔来,却是那知山。
众人见只他一人,皆觉不妙,元奉嘉已喝道:“知山!怎只你一人!田六呢!?”知山涕泪横流,大声哭叫道:“大郎!大郎!快快逃!田六他,叫人拖下驴去,再活不成了!那些不是人,他们竟……”到此却再说不下去,只嗷嗷痛哭起来。
近水道:“还不快些走!”索荣却颤颤道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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