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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那元府管家使人街头打探,果真得了个惊天消息,事关南逃百姓遇劫之事。元嵩做老的人精,听这言语来的不明不白,要作不理会,却又关着自家最亲最近之人,只得着几仆再去探听,另一头却使一镜领了几个仆从北去追元奉嘉。
又过得两日,颜轸下朝,便来探看元嵩。到元府前,见有十数雕金饰华的车停在门前,又有数十人门前吵嚷。那门公已头面浸汗,四下拱手:“我家太师自来便有话说下来,我这仆下辈,怎敢违了?各位请回,若真有事,待我家太师体康再来!”说罢便要回身去关门。
那人些却不散去,只纷纷说道:“太师为国事操劳,如今卧病,我等也只尽些微末孝心。”“我家家主亲奉来百年山参,太师将养,最是合用不过了!”
颜轸听着不像,下车来道:“怎的回事?”
元嵩自来门户上着紧,来往的除去官中,便是亲朋之属。那门公哪见过今日这般场面?他已再四作躬苦劝,这人些却若金马桥下翟药师的膏贴,粘来竟是甩掉不去。
如今见着颜轸,知他与自家阿郎相交莫逆,又是自家未来主母之父,越发汗如浆下,不敢怠慢,忙上前来迎,口内迭声告罪,又回头去唤人开门。
待见了元嵩,颜轸便道:“昔日驺子来说威王,使得威王设上下三赏,引得群臣吏民进谏,门庭若市。”元嵩笑道:“怎的?莫不是你已与城北徐公作比孰美,这便要去说圣人?”
颜轸冷哼道:“与驺子作比,我自问不及,只不知你家哪位仆下这般大才,早已与徐公比过,替你开了言路哩!如今你家门前真真是门庭如市!”
这番话说来,元嵩怒道:“成方,慎言!我何等人,怎敢与那君王作比!”再一转眼,却见立在一旁的一渠,面色有异,嗫嚅待言。心下还有甚不知的?立时便道:“你去一遭,将事处好了再来。”那一渠如逢大赦,躬身应了一声,急急去了。
颜轸亦见一渠神色,冷笑道:“堂堂一国太师,却叫个小下之人播糠迷眼,倒也少见。”
元嵩反倒不再气怒,只摇头叹道:“我只道自来治家谨肃,门方严正,岂料今日竟叫人生生剥了面皮下来?!明日圣人案前,怕不是又来一叠弹劾奏本。”
颜轸哂道:“凭你一贯的摇唇鼓舌,会惧了他们不成?”
这般调侃,元嵩却是欣然受之,拱手笑道:“知我者,成方兄也。只我那摇唇鼓舌,怎的也比不过成方兄的铁齿铜牙!”
颜轸却不再说此,叹道:“一屋之内,若有恶迹,多不过那老狗欺仆、老仆欺主之类。而一国之内,万里之疆,若有恶迹,却非三五家的微事!”
元嵩听颜轸作此慨叹,似有感而发,便道:“可是朝中又生了何事?”
颜轸道:“并非朝中,而是南来百姓之事!”元嵩惊道:“莫不是流民生乱?”颜轸怒道:“维岳!老民绝多良懦,何来生乱之说?!反倒是那南来路上,鸷鸟恶兽结群,缀尾攫夺!”
老民良懦,不至生乱?那泽南三路至今未平!只是眼前老友怒生,元嵩也不与他辩驳,道:“此事我亦有耳闻,有道是北肃游骑所为,亦有道是败军游勇所为。只我想来,皆不大像。”
颜轸已截口冷笑道:“勿论是谁,受戕总是万千黎庶!再有那河东之地,早已将赈救钱粮拨下,今犹有大批流民自那方来!北地牧官,素尸至此,当我御史口舌,当不得刀不成!”
元嵩叹道:“如今北肃压境,……”
颜轸怒道:“便是此危急之时,才见匡君爱民之心!”
如此,两人竟相对无言。良久,颜轸告辞,不欢而去。
岂料才至北前街,路上拥堵。颜轸知是南下百姓涌入城来,心下暗叹,那富足之家,才得以入得城来,而衣衫褴褛,悲声骨削之民,怎会得踏神京四县一步!
见人涌近来,颜轸只得命那驾车的仆夫喝路缓行。才挪行出几步,听得前方嘈杂,却是停驻了,那车夫回头来道:“阿郎,前面那车脱了辐,一时怕是走不得哩。”
颜轸见车停驻,就闭了目,便听道旁有小儿拍歌,稚声朗朗。颜轸侧耳,却听得那词里唱“羊回圈,……豹即豺狼辈,围羊舐血髓。”
颜轸心下起疑,怎的小儿歌调,却是述这般血腥之事。忙唤那车夫:“你去!唤那拍歌小儿来。”车夫躬身而去。片刻听外间哭叫,颜轸生怒,掀帘待喝,便见那车夫已扯了两个小儿近前来,那家父母不知生了何事,亦慌忙追了出来。
颜轸急喝道:“还不松手!”车夫一惊,手上失劲,那两小儿扭挣奔回父母怀里。颜轸温言问道:“才刚这两小的唱词,不知何处得来?”
那父母见来者威严,也不敢质骂,又听只问此事,暗吁了口气,忙推搡两孩儿。那年幼的只顾埋头母亲裙内,年长的哭道:“昨日来的一家,在我家门前歇脚的,他家哥哥在檐下唱,我便记住了。”
颜轸心内本存南下百姓之事,此时闻此谣儿,再思骇然。当下只叫车夫转往北面,一头往宫内去了。
此时正逢着崔太尉求觐圣人,听颜轸诉来,那崔庆甫便道:“陛下,这谣谶之言,向来为市井之事,多是好奇求瞩,并不足信。”又对颜轸笑道:“颜大夫,若这般小调传唱,我家一日可有六五件。有何怪奇?”
圣人原还面色阴沉,然听崔庆甫这话说来,遥想崔府后院百花争艳,相互刺扎情景,亦是忍俊不住。
颜轸见崔庆甫拿后院阴私之事作谄,愈发怒勃。到底还记得在圣人面前,只得忍怒道:“崔太尉!纵为市井传言,亦有无风作浪,定有因由之说。且事涉万姓,并无大小,岂可如蠢夫愚妇一般,把此当作街头醒笑、内帷卖奇之事!”
然崔庆甫尚未如何,圣人倒先暗恼,却是颜轸一番话说来,连他也挟了去。道:“颜大夫,直将话说来便可,勿需咄咄。”
崔庆甫亦作笑道:“只多一句,颜大夫便候不得人——我日前得了一张好熟皮,怕是颜大夫正好用上。”
这却是将颜轸来比魏时西门。那魏西门因性急燥而常误事,故腰佩软韧牛皮带自醒。见颜轸面黑,崔庆甫心下舒爽,也不容他回话,转身躬礼圣人:“陛下,臣下才刚作谐语,也只在说流言止于智者。然南来途中之事,确非小事,是要昏镜磨明,以还纤毫、正民听才是。”
颜轸面色微缓,亦是躬身道:“里巷谣传,止为事表;若要知内里如何,还需使使至北地,亲查实勘才是”。
崔庆甫听此言语,笑道:“此却是易事,华都统制今扼守北子关,百姓皆从此越关南下,此事他定有耳闻,只怕如今他奏报已过河而来,不过数日便至御前。”
颜轸心中大怒,暗骂:“作陷的小人!”待欲言语,岂料圣人已道:“卿此言是也。只待华错奏来。”又另传旨,着神京四省府尹彻查此谣谶之事。
事已至此,颜轸只得悻悻告退。那崔庆甫却不同退,只待颜轸出殿,故作愁态,道:“如今此事传遍京内上下,可想那来路上何等无法!只望华都统制早日逐尽北胡,早还我百姓居业安乐。”
此语又正暗合圣人心意,当下圣人喟叹道:“卿所言,谓尽朕心!朕为万民父母,多见子民受兵戈荼毒一日,心痛甚一日!奈何那华错一味固守不出,哪如卿知朕之苦处。”
崔庆甫摇头道:“不唯臣知,这满朝文武上下,谁不知陛下惜爱百姓,而百姓亦如赤子嗷嗷,仰赖陛下拯救……”
圣人听了,不期想起元嵩,冷笑道:“知朕爱民,确多;体朕苦心,却唯有卿一人!”崔庆甫见此,心下暗喜,忙道:“陛下信重,臣便是披肝沥胆,亦不能报万一!”
又作疾首痛心模样:“今见陛下忧急,臣心如焚,只恨臣愚昧,不知如何与陛下排解忧难!陛下,但有差遣,臣鞍前马后,敢不竭力尽忠,死而后已!”
圣人闻这般言语,直如要锁门,便有人落栓;要瞌睡,便有人递枕。当下两人一拍即合,竟这般议定以秦换华之事。
一时崔庆甫告退,那阳穀却跪地道:“陛下恕罪!”圣人伸手抚案,笑道:“说罢,你这老狗,又有何事瞒我!”阳穀道:“老奴不敢有瞒……”圣人已抄起案头砚台,扔了过来,口中骂道:“还不敢瞒?!”
那砚台中了阳穀肩头,圣人却是满手半肩皆着了黑墨。阳穀忍痛,叫道:“陛下!”要起身来看,见圣人怒目相对,只得急言道:“陛下,昨日街头市井,并无谣谶之事。老奴亦是才刚得报。只此事怕是与平南大将军有些关联,老奴怎敢就这般呈与陛下?”言罢便膝行上前来查看圣人手肘。圣人只由着他,半晌道:“事可一二,若再三,朕定诛你,九族不留!”阳穀忙叩头道:“谢陛下恕,老奴再不敢有!”圣人却又摇头道:“不妥,你这刁顽老贼,就一个孤老囊子,何来有九族与我诛——还是逐你到乐陵,再不许回来!”
次日一早,那阳穀又捧了一札呈来,圣人看了几页,面色铁青,骂道:“狗贼!贵为国戚,竟怀狼贪之心,作虎饿之行!安敢如此欺我!”然歇了一歇,再翻几页,却又道是北胡劫掠,便有些疑惑,道:“阳穀,此事,你怎的来看?”
阳穀道:“陛下,一事两样说法,其中必定有一说混淆。”圣人骂道:“老物,果真滑手。”便丢下此事,上朝去了。
待至朝堂,说起此事,户部右曹侍郎周应图便出列道:“华错为一军主帅,其麾下军士逞凶为恶却无力约束,是为无能;百姓受戕而其袖手旁观,是为无义;见胡而退,至今固踞北子关而高垒不出,是为无勇!”当下一言激起千浪,朝堂上即刻吵作一团。
终了,圣人到底拟出一旨,发与华错,促他出战。
晚间,凤仪宫内,赵氏皇后与大皇子亘正说着话,忽听得圣人驾临,忙来相迎。那大皇子六七年纪,见父亲前来,有几分雀跃,道:“阿爹!”便要近前来行礼。
圣人而立之年,膝下唯有这大皇子,为长为嫡,自然看重十分。此时见他还在皇后殿内,便道:“今日与你的功课,可作得了?”
那大皇子听得此话,却是驻了脚,躬身道:“回阿爹的话!”顿了顿又道:“还未作得!阿爹,牢儿这就写去!”见圣人点头,便要出殿去。
圣人又道:“你以后,这‘牢儿’莫再用了!”赵氏道:“圣上!”圣人回头道:“他也渐大了。”大皇子一愣,忙躬身应是。
圣人见他匆忙离去,笑道:“这去时如箭离弦,怕是今日侍讲所留功课不少!”赵氏嗔道:“圣上,怎的这般说自家孩儿!”
一时,两人入坐。圣人道:“近几日街头传闻,你可知晓?”赵氏笑道:“圣上说笑,妾在这内院深宫,怎会知晓那街头之事?”圣人点头道:“也是。”便将那事说了,也将那歌谣说来。
赵氏已是呆住,旋即又落下泪来:“这哪里是谣儿!竟是真真的杀身利刃!我哥哥如今在外,已是生死不知,谁人还这般诋毁与他!?”
见圣人不言,赵氏忙跪下,泣道:“圣上!我哥哥自来冰清玉洁,怎会作那种禽兽之事?!定是有那刁顽之人嫉妒,今见他落难,便来攀咬!”
圣人皱眉道:“近日打探得讯,眉眼皆有……便是问你,你可有他讯息?”话一出口,圣人便觉失言。
果那赵氏立时哭道:“陛下,这是疑了臣妾!?莫说我自来规行矩步,绝不会私交外男!再有外间那人些胡吣,陛下只管去拿来问清原由,怎反倒来质怪我!?”
圣人见赵氏刚硬,气犹上涌,道:“你只说有也未有,说着些无意思的话作甚?”
赵氏摇头道:“这会我哥哥也不知倒在那个路旁沟边,哪里有讯来!”言罢又哀哀哭道:“我如今仅剩得一个哥哥,这十年来,有家不回,为陛下分了多少忧?!一专的为国之心,陛下不知么!?如今倒先来背这天大的罪!”
圣人顿时成怒,不择言道:“为我分忧?你道他十年不回,当真一心为国么?”
赵氏听得此言,只觉摘了心的疼,恨道:“我哥哥作了甚事?叫陛下这般来说他!?陛下是主,他便是陛下脚边的犬,他若不得圣上的意,圣上只管打杀便是,何来用这话呕妾!”
这般说来,恰中圣人心病,顿时面色铁青,骂道:“巧辩刁妇!”便抬脚要走。赵氏见了,哭倒在地。
却听外间有人喝一声:“好一个一**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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