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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卧房内,颜轸自坐椅上,却有一声喟叹:“愈加不知变通,真真如有脚的书橱……”
颜轸接口道:“性朴情真,我倒越觉欢喜。莫不是如你一般才好?!”回头去看,那元嵩不知何时已醒来。虽还有些不振,却依旧有力嗤道:“你若欢喜,搬去你家便是!”
颜轸不接此话,低声道:“那阳穀亲来,定是圣人有话,你怎的……”元嵩只用手拍床侧,道:“你来——”颜轸只得移步过去,也不坐下,道:“有何话你就说来。”元嵩叹道:“你与这御史大夫之位,倒是相得。也不知将此事告你……”
颜轸见他啰唣,嗤道:“自来就不惯你如此,三两语之事,必要作出起承转合来!”元嵩道:“那小太医果没叫错你,铁头铁头,可不是见谁便磕砸谁么?”颜轸见说起这诨号,倒笑了一声,道:“此号甚合我心意,若有甚奸事佞事,却不是正用它来破!”
又想起才刚之事,问道:“究竟怎的回事?这般待说不说的?只来村我!”
元嵩就低声将昨夜见圣之事略提了提,颜轸捻须沉吟:“只问了河西路,秦、冼二位都统制?”猛然间惊得出声:“莫不是?!圣人难道……”元嵩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思量,华错……以守待攻,以稳求胜,本是上策,奈何圣人却候他不得。”
颜轸已是立起身,来回踱步,怒道:“临阵换将!求胜心切!圣人不知此皆是兵家大忌么?前次换那赵豹,已失了海宁、河北的六州二府之地,莫不是还不意足,如今又要作这一出!”
圣人用那赵豹替了华错,却也有元嵩的功劳。此时元嵩听颜轸说出这桩事,自家心内惭愧,满嘴发涩,又不能与颜轸说道。只得苦笑连连。
颜轸却又撩袍往外走,口中道:“此非小事,必要消了圣人这念头才可!”元嵩急道:“还不驻脚!”见颜轸侧身,又咬牙低声道:“真真莽性!如今此事止存在圣人心上,要我来提个话头。若你张扬开来,却不正合了圣人心意!如今你我只做不知罢!”
颜轸怎会想不到此些?只他想的却是另一路,当下冷笑道:“朝中只你一人不是?!今日你不成此事,明日圣人便可另寻人来说!”元嵩道:“若圣人问你,如何得知此事,你待不说,便是欺君,若说出我来,却不是来害我!?你只回转来,再计较罢。”
见颜轸依旧伫立不动,元嵩叹道:“原我只当躲不过这事去,岂料才回家来,便遇着这事……莫不是祖母冥冥中佑我……”话到此只觉眼涩,便用劲闭了下眼。
颜轸见他面戚,只得转身慰道:“如今并未得了实信,如何就作出这样子来!如今只快快打发人去寻。再一则,若是尊祖母归来,见着你这模样,却叫她老人怎生处?”元嵩摇头道:“你不知,我——,罢了,死生有命……”
就听门外元奉嘉道:“阿爹!”
两人齐齐回头,见元奉嘉满面惊喜:“可醒来了!”几步入内,又道:“阿爹,可要起身倚着?”见元嵩点头,一面托了元嵩后背,塞入倚枕,一面叫人去端参汤。那元嵩却是不惯参味,道:“熬些米油,喝两大盅便好。”
颜轸看得泛酸,一面起身,一面哂道:“穷酸子!”元嵩嗤道:“昔年是谁去穷酸子家讨食!”
颜轸不去理他,只对元奉嘉道:“你父亲到底有些年岁,今次这般,不是顽的。你只管与他熬参汤来,与他将养。便是他要喝米油,也兑点有些参味,复原快些。也莫让他下床来,他这样的,无个来月,必是不能出门了。”
颜轸一壁说,元奉嘉一壁点头,却拿眼去觑元嵩,元嵩知颜轸之意,只自闭了目养神,只做不闻。
颜轸又道:“这般,我便不留在此了。”便告辞离去。
才刚说那几句,元嵩却是力竭,双眼已似合非合。奉嘉只当父亲又睡去,便侧身坐在床前,却听元嵩道:“那阳穀来,与你说甚?”奉嘉猛然听问,忙起身肃立,将阳穀所言一字一句道来。
元嵩默了半晌,低声道:“自古两难事——最是研人心?”奉嘉道:“正是。这阳常侍倒不是颐气之人。”
元嵩心内暗叹了口气,只言语几句,就敢与人论断,莫不是果将大哥儿养娇了?这般想来,即立决心下来,道:“后日罢,后日你便出门。书院那边,我自会去讯与山长。”略歇一歇,又道:“明日便去你颜伯父家一趟,既要出门远行,自是需去道一声。再有这原定的日子,如今看来已是不成。你去见了,也安人的心。”
奉嘉听父亲提及颜家,先还脸热,待听到后面,已是黯然,良久道:“阿爹,只得见了簪子,弄错也是有的。”元嵩却道:“你曾祖母自得了这簪,便不离身……凡事,皆要先虑不如意,才有着力处添补。”奉嘉听父亲教导,忙起身肃立。元嵩叹道:“路上所需,你只去问一镜一渠。只一条,若是到北子关还未寻得,便回转来,抑或在关内候着也可,勿要出关。”
奉嘉却是动了一动,抬头看向元嵩,期期艾艾:“阿爹,那一镜……镇日只知饮酒……”元嵩却是闭了眼,道:“若昨夜是一镜当值,我可还会跌那一跤?”奉嘉细思,却不敢答,元嵩也不待他答,自顾道:“还是会。若何你却来责怪于他?”
奉嘉见父亲语气和曦,并无责备之意,愈加胆壮,道:“虽非班直,然他却在左近,若他不滥饮误事,怎会让阿爹——”这才想起在父亲面前,忙住了口,讪讪朝父亲望去。
元嵩道:“非他当值,自是随他去。大哥儿,你可知,这一镜但凡当值,从未误事?”奉嘉只觉不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元嵩已道:“我也知你意,便是一镜为我长随,便要听我随时相召——这般说来,错却在我,我先前却是与他二人排直,便说自管一日。”话说到此,奉嘉已目瞪口呆。
元嵩又道:“倘若非说一镜有过,怕便是不知变通罢,只此却是他为奴之本;先事虑事,作规作矩,才是你我为主之份。”
良久,奉嘉道:“这般说来,一渠也有错?”见父亲看来,奉嘉忙辩道:“孩儿这般想的,昨夜既是一渠班直,那他在厅中久候……”元嵩点头道:“一镜便不会这般。”
听父亲这般说,奉嘉顿觉无措,道:“阿爹……”元嵩道:“古圣有云‘不迁怒,不贰过’,你也好好思量,回来再与我说。”
奉嘉思及前事,只觉得讪然,垂手回是。见父亲欲寝,便替他掖了被角,这才退去。
见儿子掩门而去,元嵩却无睡意,睁眼瞧着帐顶,喃喃低语:“入了圣贤书,却不肯出来,也只是蠰蠧罢了。”
待到后日一早,奉嘉打点行李,也不叫一镜,也不叫一渠,只领了两个常外出的仆役,带两个背拿物什的健仆,往北子关去了。
元嵩这两日来,叫儿子束在床头屋内,早已不耐,见天气晴好,便要到廊下去坐。待到廊下,元嵩又道:“到园中走走罢。”一渠便双手相扶,一齐出房门来。
不料进到园中,元嵩便有些着力不住,又不舍得这艳阳,便有些踌躇。一渠道:“阿郎,到那边歇歇?”却是那边假山下当阳处有几张桌凳。两人便慢慢的近前去,还未坐下,就听得假山后有人说话。
听一个道:“……可去打听打听,那北来路上,岂止一家二家遭这难!……金珠细器抢夺走,活口都不肯留一个!如今这话都传遍……”另一个阻道:“哎哟哎哟!噤声!这没脚厚的雪等着铲扫,怎不把你做死算!直把外面那野话些带进府来,你自害死也就算了,莫连累了人!”先前那人道:“啧啧,这才是真心!你怕甚?你打听去!那北来几多人瞧见,道我虚话诳你们?有那半句,便沤烂在这堆雪里!” 又有一人低声骂道:“倒说上劲了!你作死自去,到时。。。”
一渠本欲出声,却让元嵩紧紧掐住,便也只得听着。元嵩此时心底已沸汤一般,灼滚不停。直到那几个婆子淅淅索索扫雪,再不提这事,才回房来。
元嵩立时便道:“去叫管家来。”
不一时,那管家果随一渠匆匆来了,见面就跪地请罪。元嵩瞥了眼一渠,道:“那几个婆子,该当如何,你自去处置,但内中若有外人,便送上前来!”
管家耳面赤红,才要出门,又听元嵩道:“你再让人到街面上打探,看如今街上有何事?”那管家不知究竟打探何事,也不敢问,就抿了嘴角,元嵩见了,知一渠并未将话说全,也不管他。
一渠见管家出来,也相送了几步。管家正盼一渠来提点,见面只再三的央。一渠却不过,果将事说了。管家一面心底将那几个婆子鞭挞了几遍,一面说些话来诉苦。
一渠点头道:“确确,如今家中这般忙乱,怎的有闲人出外打探?”管家道:“便是,各个有事,哪里再寻出个闲人来。”见管家面苦,一渠忽想起甚,抚掌笑道:“怎的无有?”抬起下颌往园子那边点了一点。
管家往那方看去,想起一人来,便笑道:“果是。”又道:“待你下值,再来邀你吃酒”。一渠笑道:“莫来,只两句话,也值得这样!再我如今不得闲,莫喝了误事!”
管家也不管真心假意,说了便自去园子中寻人。两圈下来,才见人在亭子内,长条条的躺着晒冬日,便走上前去道:“一镜,你镇日无事,不若到街上去打探些新奇,也好来与阿郎开解开解?”
那一镜侧身睡着,管家又说了一次,一镜便回头过来,厄斜着眼道:“谁说我无事?就该剜口割舌去!怎的无事?我这每日里不作马圈里的事?”管家怒道:“你作甚马圈的事?如今圈中连根马毛也无,有马与你喂?有草与你垫?”
却是家中本有一马几骡,恰今日元奉嘉出门,便用了,故而这圈中空空。管家这般想来,愈加气壮:“如今府中,唯有你最得闲!岂不是你去!”
一镜道:“我自闲我,与你何干?大郎既指了我在马圈,我自作这活!这圈中无马,难不成要我变出马来?我却无那等神通!若要去作他事,先去阿郎那里领话来!” 说罢又自背身去睡。
剩管家气得浑身抖筛,竟是哑口站了一旁,一时便咻咻的去了。
倒也不怪管家这般,自来元嵩崇简重矩,故而家中人口不多,且各个守份。管家不知省了多少心力,常在心底自得,这满京城来,有几家管事如自己这般。
孰料今日,却在一镜这撞着个顽石。要拿他作伐,只怕他吵嚷起来,扰了阿郎;要寻阿郎说他,又好似自己连个仆下都辖制不来,也不得脸面。到底只心内记他极浓一笔,放他任去。自家便走到门前来散气。
这出门来,就见门公背在门后,探头去看路上,管家上前呵斥道:“尽作些鼠狗行径,没得堕了府里名声!”门公做笑道:“今日那家又多来一辆车,便瞧个稀奇罢!”又道:“啧啧,莫不是又新纳了新娘来。”
管家便道:“胡乱说甚!直如个长舌头老婆!让阿郎知晓,看不拔了你皮筋!”言罢到底有些不尽意,又道:“再者谁家那般无个规矩,镇日里让那后院妇人些出来晃荡!”
那门房便嘻嘻笑起来,谁家不讲规矩,旁那家最是。神京内外,上至圣人两宫,下至贩夫走卒,谁不知那家上下最是无规矩。后院的那大小娘子些日日呷醋拱火,每月也要出那三五件事,以飨神京百姓。
更有一众心思刁刻的人,猜度着当初,圣人将这两家置在一条街上,便是有那不可告人的恶趣。
管家抬眼望去,那家的马车已去得远了,便想起前几日听来的一件事,若真多了辆车,看来那事亦有七分准。这一想来,只怕那老丈愿他后院再多出十七八件阴私,也不愿生了这事。
只自管自家,管家便也不多思,到底支两个小厮儿,到街头站站,打探消息去了。只不知这一去,能探出个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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