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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始七年十月,祝其北地,遍地狼烟。北肃先克単阴,后挟余势,兵分两路,一路战河西,一路沿単水,东入海宁路。
河西路直面西洲十二部,历来紧要,辖下两府一卫皆为重镇。便常设了东西两个都统制之职。如今东行营都统制为冼桂玉,而那西行营都统制便是秦虎臣,两帅分将了康定、燕捷、定难、彰信等十二军五十一将三十万馀军士在那方镇守。
因北肃南下,惹得那西洲十二部各个蠢动。待北肃二王子拓麻迭领军一入河西,便如火上浇油。一时河西路成了混战之地。
海宁路情势,却愈发糜烂。
其路都总管刘元良,本是开国四柱之一、镇国公之幼孙。
圣人幼时,曾潜居国公府,元良年长其二三岁,便与之为伴。那元良甚是顽劣,屁大滴滴人儿,终日嚷着要作大将军,诱那圣人与之上屋揭瓦、下房撵狗。这般的踢天弄井,常叫老国公执笞追击。
每每此时,圣人若逃之不及,元良多挺身回护。叫老国公拿住,问了主从,或挞五、或挞十,必叫两小泪眼汪汪,相互呵痛。故而他二人又以老国公为终身之敌,常思谋终有日报仇雪耻。
后圣人登极,先封元良为武翼将军,领职拱卫右军统领,然元良却不耐京内拘束,一心要往外去,自作主官,也才好惬意。
圣人无奈,只得授了他夏州巡检,放他出京。积年累功,到底擢他为云麾将军,兼庆州节度使,为海宁路都总管。
此次北肃来势如潮,众将皆道野地迎敌必不可挡,当闭城固守。元良一面与副都总管霍褒,紧闭伏津四门,一面快马递铺,传讯回京。
然翌日,其部将熊祖亮忽来禀道,副都总管霍褒阴聚亲卫,潜逃出城。
那元良自来妄行,待听那霍褒比他更甚,当下额角五六筋起,翻身上马,一抖辔头,烟也似的出城而去。唬得他那一众亲卫,紧随后追。又有那见此的官军些,只当他见贤思齐,不肯落后,亦是急急收捡些金珠宝器,便要离去。
府尹张羽得讯,气的跌足:“畜生!误了我伏津百姓!”急急赶到城门相阻。然那官军些怎会听他,数鞭下来,便是身边长随张手来护,又护得几下?当下张羽头面血流,倒在路旁。
眼见这一众官军扬长而去,张羽血泪横流,只泣这满城子女老幼竟这般被弃。俄而又想起那祸首刘元良,切齿道:“平日里让你内外跋扈也就罢,如今却是误国害民,若不叫圣人知晓内中原由,老夫与这城中父老,怎甘心去死!”
当下便叫长随躬身为案,铺衣为纸,蘸血为墨,竟将此事一气写就。写罢与那长随道:“当今御史大夫颜轸操行坚正,你怀了此书,到神京寻他!此事紧要,勿失勿忘,千万千万!”那长随泣求张羽出城,张羽喝道:“勿要啰嗦,你今之命,乃为车船,唯驼书回京而已;而我今之命,便是死战城头!还不快去!”
见家主意态决绝,那长随伏地叩首,洒泪而去。然出城才行得数里,远远见一队兵马行来。那长随满心慌乱,只当北肃大军已到,见道旁沟渠草木丛生,也顾不得甚,忙抱头滚下藏身。
孰料,来者却是刘元良,缚了霍褒,又浩浩汤汤返回。
这下两厢错过,不说那长随如何一路颠沛回京。只说刘元良返回伏津,见北肃兵临已城下,而众将士多已散去,愈加暴怒。只命人将那霍褒缚于城头,与之一同督战。
然待两军相接,刘元良才知北肃兵卒悍勇,不由得心下生怯。待到次日,又闻得那海宁路靖难、顺德、建雄三厢驻军,无一能阻敌一合,皆是触之即溃,越发五心六意。
至午后,北肃又来攻城,那张羽却是不幸,叫流矢贯穿胸腹,竟是如截木桩,立时栽倒在地,抽搐几下,便丧了命。一旁的刘元良猛眼看见,直如那见着杀鸡的猴,当下骇得木呆。再顾不得甚,率了护卫从属,弃城而逃。
众人一气逃至暮色沉沉,见身后并无追兵,这才脱盔横刀。待要坐地作歇,元良却心下悚然,霍然起身。众人见了,忙拔刀张望,又低声相询。刘元良道:“噤声”,又侧耳去听。然旷野荒郊,风声飒飒,虫声唧唧,偶有野物夜行声响,却无异样。
旁那霍褒愤懑不已,恨道:“都总管此时如伤弓之鸟,怎不见当初追我等时那般猛精勇进?”刘元良见四周无异,才稍缓心神,听霍褒所言,笑道:“咦?霍副都总管亦在此,我道你还在城头督战。”又问众人:“谁人这般行义,逃命之际,还记得援手霍副都总管?想来霍副都总管定会重谢此救命之恩。”
却是元良临行之际,听霍褒在城头叫骂不止,竟生了别用之心,叫护卫解了他一同随来。
当下护卫忍笑道:“便是都总管亲嘱。”霍褒叫道:“若你不将我追回,我怎会待你来救?!”刘元良又笑:“霍副都总管,你我同守伏津,你却不告而别,弃我而去,如此薄情。。。”话到此,又猛觉六神不宁,竟连打两个寒噤。
此次,刘元良不再看察,口里只叫:“莫在此留,快些走。”便翻身上马而去。众人见状,虽不知缘由,亦随着上马奔逃。果不多远,便听身后有北肃衔尾而来。
此后,众人渐觉,刘元良常能料敌于先,每每北肃将至,便先行逃逸。其部属甚异,刘元良道:“我此前亦不知。每每觉心胆颤颤,便知北胡将至。”其部属谄道:“都总管吉人天相,自是能趋吉避凶!”那霍褒亦道:“都总管有此异能,领军对战岂不百战百胜!”刘元良笑道:“他日我若为主将,直面北肃,定荐你为我副将,你我协力,必能大胜!” 霍褒悻悻不语。
此夜竟是七驻,七次被逐,七次皆脱。
迩后,北肃追兵渐近,见众人在前,便搭弓发矢。旋即数人纷纷落马,刘元良听得声响,回头偷眼,便大叫道:“各位!若是坠马!十死无生!”那霍褒亦是悍人,箭矢贯肩,本已有些昏沉。听此喝叫,硬提起那一口气。他一肩失力,便以缰挽臂,又以口衔鬃,狂鞭策马,这般疾驰百里。众人才逃出生天去。
后将士些作谐刘元良:“原来非云麾将军,乃云飞将军也”,后皆呼为“飞将军”。
却说神京四辐殿内,当今圣人,已是一夜未眠。眼下只见他面色苍悴,两眼红筋,却依旧不时面露狰狞之色。
自泰始三年上老王替位尼慈王来,圣人便数次夜惊。后一面以元嵩为使,与北肃再约盟誓;一面于临北三路陈兵十数万,这才佯得心宁。
昨夜讯来,道是単阴满城俱焚,巩昌侯已举家殉国,圣人恚愤之余,摩拳连连。召来三公议后,一面旨下,令刘元良为都统制,遣调北地三路那十数万将士。
只是不知,若圣人知元良灭其希冀,不知又要如何应对?
一夜难眠的却也不止祝其之主,那北肃营内,亦有一众人等通夜未眠。
原那上老王连克単阴、伏津,自觉祝其虽有幅员之阔,民众之广,却也不过耸耸雪堆,待见他这草原之日,不也得消融无迹?然待入城,却有数件平民暴起之事,惹得上老王怒起,竟放言各部:“三日之内,任其随意。”
三牂大相闻讯,急急上前,跪下道:“我主,三思!”上老王怒未歇,见大相如此,反倒笑道:“来得正好!大相只说,你有甚喜爱之物?人口金珠,尽由你来挑!”
大相虽知上老王不悦,仍伏地道:“乞我主收回成命!万乞!”上老王见大相相拗,知其眼中长远,有时亦非他能见。默思半晌,道:“你随我来!”便先自回帐。大相不敢迟疑,忙起身迭步在后,只留下众将面面相觑。
这大相出言相阻,却有事因:単阴城破那晚,到了四更,一场雨来,将那场火浇了个七七八八;岂料上老王却道:“不留片瓦。”又使兵士重浇火油,举城成炬。
待三牂大相闻讯赶来时,就见上老王领了一众将领,登高临城,指点激昂,左右随侍亦同声应奉,王越发睥睨自雄。而那単阴,已成不尽不休之势,便默然退去。
前次単阴,是他赶之不及,如今伏津,若真让大王此令出,那……心下急转间,便入帐内,也不及细思,便伏地请罪。
此一下,倒叫上老王诧异:“得大相相助,已连下两城。大相于我,只如阿弥勒佛赐予我的如意宝,何来有罪?你只说为何阻我?!”
大相道:“老奴出言劝阻我主,便与単阴相干。”深吸口气,又道:“老奴之罪,便是使计火烧了単阴,坏了我主南下大计。”
上老王失笑道:“単阴乃祝其北地第一城,大相计出便克,不说有功,倒还来请罪!?”
又道:“倒是如今与这南朝两次交战,已可窥祝其外强中瘠,南下入主已是指日可待。如今却说坏计。大相,谬实过也!”
大相道:“我主雄心,振我北肃上下,使三十万骑一眼皆觑我主鞭指之处,一耳皆聆于我主生杀之言。老奴幸得逢此盛世蓬茁之时,唯恐智计不得竭尽,怎还敢以谬言邀奇?”
上老王见他说得郑重,便道:“也罢,你说来!看你如何误我南下!”大相道:“不知我主可曾着意,今将士入城,战后检点,竟有百数十勇是在城内丧命?”
上老王狞色道:“若不是此,本大王怎会让孩儿们三日随意!”
大相伏地道:“老奴不敢自隐身过!我北肃将士勇悍,那単阴军民见之,便已胆丧魂落,只待围城相候,他自降来。皆因着老奴求成过急,以火焚了単阴。虽克下単阴,却失了人心,叫有了如今恶果!”
上老王大笑,铿锵道:“大相过虑!此是伏津民恶,与那単阴何关?又与甚人心何干?!如今三日血洗,倒可作骇猴之儆,待今后我北肃兵马临处,看有谁敢不伏!若是忧此地尽毁,大相实不必如此小意。常言道:行走于途,靴履无有不伤!这两军交战,城池损毁,也是难免。这还未曾到我眼里!” 言罢亲下来扶他,又道:“本王已道,这两城攻克,大相便是首功!”。
大相听上老王所言,知他虽极智睿明达,却仍陷于牧族根柢,向来只作暴掳虐掠,不知深耕庶民。又见上老王来扶,忙撑地起身,躬身道:“我主肚内四海,自是不会在意这一城一地。只此次南下,我主若是侵扰一番便自返北地,那再多城池被毁,也是无碍;然若我主不愿再局促一方,便绕不开‘天命去留,人心向背’。”说到此,大相抬眼,见上老王不语,又道:“祝其并不与我北肃同宗同源,且其民众十数倍于我北肃。若不能得心所向,即算一时入主,亦只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顿了顿,重又跪地道:“今老奴作策,使単阴灭,已可料知祝其上下必多生拒心。此消彼长,竟是亲增了南下阻绊,如此大罪之下,老奴怎还敢认功!”
上老王听得此语,缄默良久,又见大相还跪伏在地,忙又上前将其搀起。大相怎敢叫他来扶,忙自起身,道:“若今逞三日之快,日后三年、三十年,民心皆是难附,那与得一焦土何异?不止如此,自来天下逐鹿,皆是君者之事,黎庶自耕自耘、自收自藏,哪管鹿死谁手?然若……”
话到此,上老王已是抚胸作礼,肃容道:“若非大相剖言,我已自误!”
大相忙道:“此老奴本份,怎敢当主人如此大礼。”又道:“老奴还有一事,求请我主三思。”上老王道:“说来。”
此事说来,却是上老王不悦继迁,故这继家封赏便有些轻慢。大相此时提起,却是想借继迁演一折“千金马骨”。大相细细说来,上老王到底胸有雄志,自不会如此微识短视,便也点头允了。
言罢又以时势问计大相,大相亦是殚竭以应,一时两人皆入港,隔案问答,一夜不眠,竟至日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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