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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头紧皱,四目相对,双拳紧握,蓄势待发。
“骑士团的人?”其中一人质问道,且丝毫没有松懈之态,便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三代剑鬼’——夕凌。”另外一人迅速对答道,那人见到他被甲执锐,全副武装,颇有一番盛气凌人的样子,便也认定了他所说的并非假话。
“似乎之前在山上见过你……你来这里做什么?”可是,即使面对这样一个庞大而又耐打的对手,自己仍然不显畏惧之意,反而更加坚定自己的脚步,身躯微微下弯,视线犹如深邃的枪口死死盯着那人,攥紧双拳,颇有一番打斗前的神情姿态。
“我想也不用多说了吧。”夕凌朝下望去,碎月在一棵树下纹丝不动,狼狈不堪,地上还是血迹斑斑,虽然这点出血不至于直接了结碎月的性命,但掩饰不住那人对碎月的一番不为人知的殴打。
“看来是这废物的朋友?对不起,我不会束手就擒的,反而——我也要把你打成他那样。”他狂妄地说道,尽显一番狂放不羁。
“呵。大侠如何称呼?”夕凌笑眯眯地问道,似乎对他的要挟毫不在意。
“呵。我这样一个无名小辈倒用不着您来问我姓名吧?”那人虽知他是笑里藏刀,但也礼尚往来地互相调侃起来。
“我看未必。你身上倒是有很强烈的神力的气息,——虽然就是味道不太好闻就是了。”夕凌故意捏着鼻子说道。
“哦?看来是个顶厉害的人物,可以感知到我的神力。”那人用阴阳怪气的语气道。
“……你是来自黑暗岛的人吧,跟那些满身全是黑袍的家伙的气味颇为相似,虽然也有少许的不同……”夕凌细细打量了这人,有一种并非凡人的感觉。
“哼……少废话,你知道的似乎太多了。”那人似乎已经不耐烦了,便放弃了说那些令人作呕的客套话,斩钉截铁地说,并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要干架是吗?我觉得我这又是铁甲又是长剑的对你这个少年是不是有点不公平?”夕凌也镇定自若,对他这套战前的热身运动毫不在意。
“尽管放马过来,让我看看你到底几斤几两。”那人豪言道。
“真是大言不惭,那……别怪我不客气了,虽然以强欺弱倒是有点不符骑士之风的……那这样吧,我不用剑,你若能将我将我击倒,我便投降;而我若能将你击倒,则算我获胜。”夕凌虽这样说着,但丝毫没有把剑放下的想法。
“你都这样说了,怎么还不肯把剑放下?”那人隐隐觉得夕凌有些图谋不轨。
“对不起,这剑我放不得。”夕凌似乎略带伤感地说道。
“嘁,真是怪人。”那人喃喃自语道。
“不觉得我穿着这么重的盔甲对你不利吗?”夕凌问道。
“未必。你虽然不好击倒,但是你笨重;相反,我虽然好击倒,但是我轻巧。”那人说道,并已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那么你就——”夕凌正说着话,却见眼前的人顿然消失,只是有一团黑影在眼前穿梭,眼花缭乱。
“——!”不待夕凌做好战斗的准备,那人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飞驰而来,变幻着步伐,在四周的岩壁上不断地飞檐走壁着,并挥着重拳即向夕凌冲来。
“咝——”紧迫感瞬间在夕凌心中油然而生,他立刻缓过神来,可即便是再怎样敏锐的洞察力也捉拿不住那四处飘散的黑影,只得随着身轻如燕的那人空中飞旋着残余的余影,来模糊地定位着那人的位置,并且不断移动着脚步,做到心神合一,以便能够把握住那人的把柄,从而能够先触碰到对方,然后将其击倒。
可是那人迟迟未动手,只是在四周的墙壁上不断地弹射着,在空中残留着黑色的弧线,并在夕凌前后左右来回高速穿梭着,似乎是在寻觅他身上的破绽。
夕凌也皱紧了眉头,只得被动着顺着那人的行踪来做好防御的准备,因为他知道光从这过人的速度来看这人定然是在战斗方面极其精通的高手,自己稍微疏忽大意便会在不经意间被他瞬间击倒,与胜利失之交臂,这对于在骑决中保持着连胜的夕凌来说可以说是莫大的耻辱。——当然,仅限于自己当选“剑鬼”的那届,至于妍芸瑶获胜的那届骑决,自己虽然几乎场场获胜,但唯独自己剑技不成熟而在总决赛中败于妍芸瑶的剑下。
“这人的神力气息十分浓郁,甚至还比碎月要略高一等,假如这人释放神力,那威力真是不堪设想……”夕凌自言自语道,四周都笼罩着那人散发出的神力的气息,只是当中除了蕴含着黑暗的“味道”外,倒还有些其他的微妙的“味道”掺和其中,似乎与碎月相似。
想着,冷汗直窜脊背,汗珠也逐渐在夕凌额头上显现出来,疲倦也在这一滴滴汗珠中蔓延开来,爬满夕凌的全身。
“喂……别拐弯抹角的,要打就快打……”听着耳边循环不断的脚步声以及旋风的声音,看着眼前不断闪过的黑影,夕凌感到了一丝不痛快。
“这可是你说的——”那人突然说道,夕凌突然神经紧绷起来,开始更为细致地观察这黑影的走向,在他的眼里,这看似无规律可寻的走向似乎有了些许的头绪。
“砰——!!”是盔甲被重重打击的声音,就好似两块高速飞驰的硬物相撞一般,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力气不小啊……挺疼的……”只见那人在空中飞踹向夕凌的脊背,尽管夕凌已经尽全力去锁定这人变幻无常的走位,却还是被他先击中,后背传来一阵微弱的酸麻感,而夕凌却毫发无伤,纹丝不动,并迅速抓住那人的脚腕,将他扔向一旁嶙峋的岩石上,却不料那人一个纵跃翻过了那岩石的阻挡,并双脚着陆在那岩石粗糙的壁上,凭靠着还未消散的弹力以无比的冲击力飞向夕凌,加以重击。
“——!”夕凌双臂交叉,堵在自己的面前,防御着那人滚滚而来的捶打,那人犹如有使不完的劲,似乎也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巧若凌云般在半空中双拳能够交织飞舞着变,每次都是如有神助般的重拳出击,打得如此酣畅淋漓,并且拳头也快得无影,只如一股狂风直逼夕凌,让他只得不断退后,无力反击。
“喝——!!”在即将落地之前,那人一个飞踹狠狠地蹬向那人已经挡下了他十几下猛攻的臂膀,直接破解了他最后的防御,正当自己刚着地时,夕凌便挥舞着如同百万吨重量的铁拳攻来,那人知晓自己被这一拳击中定然会瞬间被击倒,便鼓足力气,依靠着一旁的岩壁飞檐凌空,瞬间飞跳至夕凌的身后,迅敏地躲过了这一拳,而夕凌也无奈盔甲的束缚显的极为笨重,没有将这一击精准打在那人身上,无奈击空。
正因夕凌的这一击空,那人便把握住他重心不稳的那一刻,一个快马加鞭,以左手为圆心,右腿为规腿急速地横扫过去,尽管夕凌已意料到那人的动机,可惜腿上沉重的重量以及重心不稳的缘故,导致夕凌无力回天,最终遗憾被瞬间击倒。
“喂,你放水了吧?堂堂一个‘剑鬼’就这点能耐?”那人站在倒下的夕凌面前,一丝一毫的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在他的脸庞上呈现,只是在略带嘲讽地诘问着。
“……”夕凌却默不作声,只是瘫倒在地上,再也没有想要重新站起来的意念,唯有停滞。
“喂,被我打趴下就不肯起来了?拿起你的剑,再跟我干一架!”那人叫唤道,可夕凌却将他的叫喊置若罔闻,只是在……暗自怅然着。
“我还是那么……不成熟啊……”夕凌嘀咕着,并将腰间的剑鞘连同宝剑一通取出,怀抱在身前,轻轻地抚摸着。
“……”那人也无话可说,便摊了摊手,倚靠在夕凌一旁的石壁上,试图从他半间不界的话语里感悟些东西出来。
“你明明告诉过我……不要目中无人……不要这么草率行事……”夕凌呆呆地望着手中的剑鞘,泫然欲泣,发出喑哑的声音。那人一脸平淡地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听着耳畔回旋着低吟声,目视远方,唯有一方魏然的高山阻挡在眼前,上面满是错综的树木,正如他复杂的内心世界,感情的线条互相交织在一起,一面地狱,一面天堂,究竟何处才是自己真正向往的领域?
“我……还有资格去面对你吗……我这卑微的爱……真的能给你……带来些许温暖吗……?”夕凌闭上了双眼,把剑紧紧抱入怀中,试图想在内心世界里展开一片虚幻的图画来,自己孤身一人在这浩瀚无边的宇宙之中寻觅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那人似乎也很知书达理,情感细腻,不愿再去追究几分钟前的那场非凡的对峙,而是同他一起沉湎于感情的波浪中乘风破浪,再现他们各自昔日的辉煌而曲折的爱情。
……
……
……
很黑。
很冷。
很怕……
我究竟是……怎么了?
明明不久之前我还在与那人对抗着……
怎么眼前是一片黑暗……?
“……”努力地想要开口说话,却猛然发现自己丝毫声音也发不出来了,我惊异着望着自己,感到更为地诧异……
“……!”我顿然愣住了。
我完全看不见我的身体,可我的意志却有知觉地控制着我的双手与双脚,可我的视线无论怎样偏转、调换,都无法看见一丝一毫。
我仿佛在一个失重的无尽黑暗的世界里,只有意志留存,躯壳已荡然无存,莫非……我现在已经死了吗?难道我现在……只是一缕轻薄的灵魂吗?
可我却保持着足够的清醒与理智,我安然地环顾着整个毫无色彩的世界,除了感到一丝寂寞与怅然若失外,先前的恐惧与寒冷对我来说也是无所谓了,可有可无罢了。
这便是死后的世界罢?没想到对我来说却是如此的平淡无奇。
从小到大念叨着,死后的世界便是地狱,无尽的烈火,亡灵的**……
可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却过于平静,唯有黑暗与寂寞相伴,让我在这死后的世界里度过余生。
我并不期望着什么涅槃重生,我是无神论者,这些话对我来说无异于荒谬的无稽之谈。
话说回来……我究竟是怎样死的呢?
“……”我努力翻阅着记忆。
我在和一个不速之客决斗,最终我战败,兴许是我被他杀了罢。
但又似乎不对劲……
他若杀我,必然有致命的痛感袭遍全身,可我却并未感受到那种无与伦比的痛楚……
我败了之后的那段记忆似乎又有些模糊了,我很难想起我究竟是为何来到这里的,我又是为何死的。
还是说……我没有死?只是我的擅自臆想罢了?
但化作灵魂的我又如何解释自己看不见自己呢?
真是离奇啊……
但倒是我也不介意在这个诡异的世界里游荡一会儿,我现在正需要便是极致的安静。
可是……为什么总是静不下来呢?
为什么……总是感觉……我现在是残缺的呢?
我那应有的那一块……究竟去哪了呢?
芸瑶……
对……是你啊……
你已经有些许时光不在我的身旁了……难怪我会觉得如此怅然若失。
看来……我还是太依赖于你了啊……我依旧怀念着我们昔日的爱情时光,尽管我们都是严肃以待的骑士,但我们是特别的,我们是心心相印的一对,我们象征着如钢铁般坚强的爱情,在整个骑士团中闪耀着。
圣殿……是我们的‘家’啊……
是我们所有人的‘家’啊……
它养育了我们所有人,我们也共同承担起守护它的义务。
是它让我们得以相遇,让我们得以相爱……
所以,圣殿是我们最大的恩人啊……
我们一定要好好地守护它……
守护着我们的爱情……
……
但……我却空虚了。
我移动着略微僵硬的视线,才隐隐发觉到,我所谓的臆想也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我本以为她在我的身旁默默陪伴着我,同我度过艰难困苦的日子,可我却错了……
我的身旁……空无一物,更何谈我的爱人?
空虚了啊……
真的……空虚了啊……
为什么我会在此刻想起你呢……?
是爱吗……?
可是……
真的是“爱”吗……?
可是什么又叫做“爱”呢……?
我对她真的称得上是“爱”吗……?
为什么我……如此地……踌躇呢……?
——执迷不悟。
不待我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寒冷便歇斯底里地席卷而来,我再次陷入了冰谷,我被冰封在无尽的黑暗中,并裹挟着无数的困惑,让我极其苦恼。
我又一次地充分感知到了这侵入我全身的寒气,我无力反抗,唯有让这阴魂不散的冰冷笼罩着我脆弱不堪的灵魂,或许随意吹来一阵狂风,便能将我同那些寒冷吹散,我的意识或许也因此不真实了。
我试图着去不让自己陷入苦海当中,但这无疑是适得其反,我被冰封得更加严实,视线也便又一次模糊了,我无以擦去眼前的这一片,只能隐隐感到似乎是泪水流过我的脸颊,我在这一片混沌之中又陷入了悲痛。
为什么死后……依旧要经历悲伤……
我只不过……想要再见到你一次啊……
这点小小的祈愿……也这么难以实现吗……?
“……”想要努力地发出一声呜咽,却怎样也发泄不出心中的悲愤,唯有压抑着,明明这是只属于我的死后的世界,即便是我想要用言语将心中的悲怆呐喊出来,也丝毫无济于事。
痛……痛……痛……
各种意义上的痛全部汇聚于此,我在这个孤寂的世界里不断坠落着。
真的不甘心啊……
就这样……
失去了……
你……
……
隐约之中,远处似乎闪烁起一点光辉,吸引着我向那里寻去。
……
在这个诡异的时空中穿梭着,向着远方未知的光明前进。
我想,这个世界并不仅仅是“死”的世界这么简单,或许是……我的内心深处。
没错……一定是这样,我现在一定出于瓶颈当中,唯有彻彻底底地冷静下来,用心感悟着这个世界,才能大彻大悟,最终走出我混沌的内心。
看到了一线希望的我便毫不顾忌地冲向那细小的散发着光芒的裂缝。
“……!”正当我即将靠近那光辉之时,那光辉犹如涟漪一般,瞬间在我眼前波及开来,我被阵阵强光刺痛着眼睛,只得闭合上双眼,只是隐隐感到那光将整个世界笼罩起来了一般,形成了一个纯粹的光的世界。
“……”正当我颤颤巍巍之下尝试将视线再次投射于这个世界中时,我如全身通过了高压电流般,眼前的一幕惊诧到无以动弹。
眼前,是连绵起伏的彼岸山脉,向后延伸过去的,尽都是一片生机勃勃,郁郁葱葱的树林,以及……树林与大海交汇处,安然坐落在细沙上的圣殿。
它却……如此的璀璨,在我的眼中,它永远是经久不衰的光耀。
可是……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明明刚才……不还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吗……?
迷茫之中,我见到那片熟悉的空地,响彻着热烈豪放的乐曲,鼓声点点,犹如急促的雨点接踵而至,在一声声振响中激荡着人心,配合上跌宕的配乐,简直是不可多得的振奋人心的音乐。
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不假思索的向那里飞去。
“……!!!”在穿过众多树木后,我被吓了一跳——竟然是正在举行着“骑决”!
尽管我已记不清是哪届的骑决,但我却依然记得这熟悉的角斗场,中间是一片平坦开阔的地盘,供那些年轻而雄健的骑士们在这里挥洒汗水,舞动身姿,心与剑合二为一,在这片盛大的赛事中展现出自己独当一面的气魄,让所有的骑士见证自己这一辉煌的时刻。
于是便以这片旷地为中心向四周以台阶式的形式分布开来,形成供骑士们就坐的座位,无论年龄大小,无论老弱病残,无论身份如何,都可以免费来到这里享受一场视觉盛宴。
这座庞大的角斗场在正北、正南、正东、正西方向皆有一道大拱门,供观众进出、骑士进退场、运送各种物资等。而这座角斗场大多数由黄色大理石和各种各样的岩石构建而成,墙壁则由混凝土、砖块等稳固结构,四周都是群蚁排衙般的大石柱,上面雕刻着各种纹路,显得极为精美。这座角斗场也算是经久不衰了,几百年间不曾坍塌,仍坚固如初,历久弥新。
现在似乎已是中午时分——日悬中天无声地告诉了我这一事实。
通常骑决都是在第一天的下午一点左右开始举行,经过各种盛大的开幕仪式后便正式开始,一般都于傍晚时分暂时闭幕,次日则开始全日的赛事,这样接连持续好几日,才能进入最终的闭幕式,——总之在各种意义上来说,骑决是非凡的盛大。
而所有骑士们也乐此不疲,他们丝毫不会觉得这样的赛事会有多么无趣,反而几乎所有人都每日早早地来到席位上就坐,期待着接下来的决斗。——这样一连坐上好几天也依然不会有丝毫乏味,似乎在他们的心目中,骑决便是他们万众瞩目的,与手上的剑逍遥在这片大地上,又怎无乐趣呢?毕竟他们都不是孤独的,他们是伴同着手中的剑,驰骋在这里,证明着自己的存在。因此所有的骑士们都信心百倍,释放出自己最佳的状态来参与这场比赛,夺回属于自己的荣耀,观众们也期待着每场的比赛,每场都是刀光剑影的接连变幻,都是矫健步伐的错落有致,都是人剑合一的完美体现。并且每位骑士对于剑的认识及使用都有多多少少的不同,于是呈现在他们身上的动作与策略也往往不尽相同,再加上每个人都有自己拿手的剑技,便会让每场比赛绝不会是枯燥无味的重复,而是每个人对于剑的真实内心坦露。
他们为何而拿起手中的剑,他们为何而挥动手中的剑,他们为何而融于自己的剑,一切都会在这场赛事中得到诠释。
耳畔也鼓噪起来,雄壮的鼓声也分明地在耳畔跃动,我仿佛也有一种昔日的力量,催促着我拿起手中的剑,继续在这里展露英雄风采起来。
可惜……现在的我不过是一缕轻烟罢了,我手中已无剑的重量,脚下也毫无分量,我此时此刻完全感受不到那种在地面上奔驰,风呼呼作响扑面而来,心中的信念化作力量寄托在剑上及无数次挥剑、呐喊的真切体验,唯有空虚……
我究竟何为而拿起手中的剑,而又为何挥动手中的剑的呢?仿佛几年前酣畅淋漓的战斗中我隐隐约约地得到了答案,可如今却又茫然无知。
剑……究竟我为什么要拿起剑?难道仅仅只是为了自己吗……?
若这是个虚幻的世界,那么……就让我在这个世界里多停留一会吧……
让我在这个世界里……寻求“剑”的真正内涵,我对于“剑”的真正感觉,以及我“生”的意义……
……
因为历届是从来不张贴任何东西的,所以我无以考察究竟是哪届的骑决,所以也估计只有在骑士之间的交谈或开幕式中才能够得到佐证。
我略有些失落地向一片开阔的地方飞去——那是骑士们的栖息地之一,上面都如星罗棋布般排列着木屋,树木丛生,而骑士们却与大自然极其融洽,在一片清新的绿色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每天清晨都有成年骑士们练剑的铿锵有力的叫喊声,以及在林间用木剑玩耍的幼年骑士们,同时,也无时不刻有整齐大方的列队在圣殿周边游 行,以示圣殿在他们心目中的神圣地位以及他们对于圣殿的绝对热衷。
我依稀还记得,从小到大我都是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并且就是在这片地盘上的一座较为偏僻与简陋的木屋内,方位与圣殿大抵算是相近,徒步十几分钟便可到达。而我也记得,我一直都是在这个木屋内成长的,直到现在依然住在这里,尽管它的外观上已与昔日的相差甚远,可我却永远忘却不了它曾经对于我的恩惠,正如圣殿一样,是我的“家”啊……
“……?”在一阵颠簸的游荡之中我也终于算是到了那座木屋,可那外观却与我脑海中的大相径庭,——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刺激起我对过往记忆的搜寻。
那是一座极其普通的小屋,没有别的小屋的光鲜炫亮,而是黑迹斑斑,也毫无光泽,并且细看也是破烂不堪,俨然一个废弃的屋舍。
却有一个风华正茂的骑士坐在小屋的角落里,剑被无情地置放在泥泞的泥土上,任由其被那些夹杂着水分的蓬松的泥土在剑身上蔓延开来。
他无言着,只是望着眼前如城墙般一堵接一堵的树林,望不着边际,也无一丝光明,唯有无尽的黑暗在远处铺设着,阻挡了这位骑士犀利的视线。
他只是这样呆滞地坐在那里,正如现在的我呆滞地悬浮在空中一般。
“……”当我见了他第一眼之后,我便如全身石化般的模样目瞪口呆着,全身犹如突遭一阵霹雳一样的震惊。大脑霎时间已是空荡荡,只有眼前这一迷幻的情景麻醉着我的视觉,随即而来的便是阵阵虚幻。
曾有那么一瞬间,我竟怀疑过自己是否穿越到了过去那段模糊的岁月里,像是抹开一层灰尘,再次目睹了昔日。
“哼。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剑圣’的!”那个骑士满脸涨红,跳了起来冲着那群树木大吼道,他的声音在这一片片的树林中回荡着,挟带着他的无尽傲气。
“就凭你还想当‘剑圣’?别做白日梦了,拿着你的剑躲家里去吧,哈哈哈——!”几个高大威猛的骑士听见了他的这番话,非但没有为他的豪情壮志感到丝丝钦佩,反而在一旁嗤笑道,对着那个还带有一丝稚气的骑士指手画脚,以其为笑柄,不断谈笑风生着。
“你们算得了什么?不光是这样,我还要成为‘剑鬼’,让你们好好认清我的实力!”那骑士挺起身子,向他们反击道,但心底着实还是怯怕,说罢后便有些畏缩地更靠近了墙角。
“妈 的说什么呢混小子?!”其中一人睥睨着,见他那又怂又逞强的高傲姿态,便一边嗔怒着,一边伸手想要拔出自己腰间的大剑。
“……”那骑士深深呼出一口气,原本也想要肆无忌惮地也拔出剑同他们斗争,才慌忙发觉到自己的剑正默默地倒在淤泥之中,而非自己的剑鞘里,心里便更是消散不尽的恐惧与被蔑视的痛恨,却无力反抗的抑郁。
“你疯了?!”其中一人握住那人的臂膀,使他的剑还尚未露出刺眼的锋芒,“就为了这个小子就触犯到法律真是太不值得了!”
“我呸。老子就是看不惯他这个狗东西搁这嚷嚷,自己个穷鬼还在这里叽叽歪歪,而且自己还是个屁本事都没有个东西,有什么本事在这里吵吵?!”那人不由分说,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尽管自己被莫名地骂了个狗血喷头,但仍倔强不已,战战兢兢地走上前一步说:“说到底,一开始我有跟你们讲话吗?你们凭什么就来挑事了?”在他心目中,尽管自己是先招蜂引蝶的,但他却认为这种举动不足以使这些骑士们投来轻视的目光与恶语。
再加上这些骑士高大魁梧,满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光是第一眼看上去也不像个好人,心中便更加笃定自己理直气壮。
“嘁。混蛋,别让我再遇见你,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了!”那人又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便同身旁的几个骑士一脸春光泛滥的前脚贴后脚地走了,头也不回。
——时不时地还能听见他们笑嘻嘻地谈笑着,可那些飘散的笑声却似绳索一般,套绕在那骑士的身上紧紧束缚着,不断传递出无尽的耻笑。
顿时也理屈词穷,只能默默地忍气吞声,只得默默弯腰拾起那原本应在剑鞘中的剑,用手随随便便地抹去了些泥水,便匆匆插 进剑鞘中,瘫倒在角落里,双眼无力地凝视着远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辛酸与苦痛。
……
都历历在目,我无以回避,只有认清现实。尽管想刻意逃避,但也终究无奈地去面对。
没错……眼前这桀骜不驯的骑士……正是我。
熟悉的蔑视,熟悉的屈辱,熟悉的体会,都化作现实,一幕幕地在我眼前上演。
我依旧能够分明地感受到那无与伦比的因受辱而滋生的屈辱感,以及浓浓的愤恨感,我似乎此时此刻便能体会到当时我的复杂心情。
——无助,无奈,无望。
——以及,无尽的辛酸,心里有股想要向上钻的狠劲,却丝毫释放不出,尘封在心间,即使滚烫着热血,也丝毫无计可施。
我无法苟同自己弱小的断言,却又不得不面对自己的确如此的事实,真是讽刺。
目视着眼前昔日的我,既有许多的话语想要倾诉出来,又许多情愫想要表达出来,可在自己真正面对自己的那一刻,止不住的踌躇,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那是……令人欲要雪耻的屈辱,那是……令人不愿再次触及的过往,那是……令人不想去面对的昔日的自我……如今却全部都展露在我的眼前,思绪瞬间被拉回了十几年前的日子里,那一段我已模糊的记忆里。
而更多的,依旧是那消散不尽的痛感,针扎着我的内心。
……
我努力克制着我自己,以免自己心猿意马,让情感如洪水般涌泄出来。
眼前……是我。
是昔日狂妄自大的我。
是昔日受尽冷嘲热讽的我。
是昔日想要拼搏却依旧弱小的我……
我哽住了,我默默飞到那个“我”的前面,无言以对。
那个“我”也只是疲惫地倚靠在角落中,望着远方。
眼前的这个骑士,叫做夕凌,是一个贫苦懦弱且无依无靠的骑士,现在的他迷茫着,不知何处才是未来。
哪怕明知现在的我已经飞黄腾达,成为令人瞩目的“剑圣”,更是成为百年难遇的“剑鬼”,但是……我依旧恐惧着,那些过往,已不能成为云烟,而是一道伤疤,烙印于心间,正如现实中我面庞上的那道疤,时时刻刻警惕着我。
这就是我的过去……我无以泯灭的过去……
这就是如此卑微的我,哪怕现在我的地位与过去已是天壤之别,但自己却丝毫没有任何改变,——甚至是……性格更糟糕了,以前的我还有一丝勇气去奋斗,而现在的我早已颓废不堪,卑不足道,我没有任何勇气去面对任何人,尤其是她。如果是先前只是单纯的思念,现在却已是毫无颜面去面对她。
哪怕我知晓我们之间存在着情比金坚的爱情,哪怕我知晓她无微不至的关照与和风细雨般的温柔,我也总是心存卑微,不敢全部接纳来自她对我真挚的情感。
是啊,哪怕是一丝一毫,我也不敢再去索取。
因为,自从这一刻起,卑微的种子便埋在了我的心里,从未消失过,反而是日渐增加。以及,我有愧于她,这是从十几年前我最清楚的一件事,虽然现在已记不清究竟为何而有愧于她,但只是潜意识中将我与她分成高低两等,——她则高居在上,我则卑微在下。承蒙她十几年间的照顾以及对我如此深沉的爱,她永远是伟大的,至上的,将无限的恩惠赐予我,她永远是我无以到达的距离。讨厌了自己十几年,沉溺在卑微、懦弱混合成的冰水中,不曾回到岸中。自己一切的所作所为,所念所想,到头来也只有归结于自己的不成熟。
曾有一段时间的自信,却最终堕落成了自负,随即而来的便是腥风血雨,将我重新扔回自卑的世界里,再也无以挣脱,也无意挣脱。
尽管她曾改变过我,可如今又颓丧起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即将竭尽全力地爬上岸边,却终又无力地松了手,重新回到了那片冰水之中。
我这十几年来……不是什么都没变吗?我们之间……不是依旧存在隔阂吗?我现在……不是仍然回到了昔日吗……?
我真的有机会,能够在这个世界里,再次迷途知返吗……?
……
“时间不早了……是时候去一决胜负了。”夕凌说道,便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整理好腰间旁的剑鞘,另一只胳膊夹着头盔,独自一人穿过那片树林,去往他想要的目的地——角斗场。
原来……现在的我正是角斗场的参赛骑士之一,但我却无任何记忆能让我想起接下来的事情,因此我只得顺着他的脚步,再次感受昔日我的成长。
……
……
……
角斗场已满是人群,四周都是各个年龄层的骑士,有的在嬉戏玩耍,有的站在原地向四周眺望,感受角斗场的宏伟,还有的在蓦然静坐,心思沉凝,但实际上内心激昂澎湃,似乎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骑决,再次目睹那气势非凡的场面。
满是一片恢弘景象,四大拱门进来的人如一股流水,从未间断过,络绎不绝。已是人山人海,左顾右盼,无一处空地;东张西望,无一人不慷慨激昂;环顾四周,无一角落没有热情高涨的叫喊声……没想到,在这场别开生面的盛会还未正式开始之前,那些围观的骑士们便早已兴奋不止!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所期待着的是什么。
自从那次我当选“剑鬼”的那届之后,已数年过去了,我也数年未观摩过这样隆盛的场面。只是依稀记得,从那之后,我一直处在低谷之中,尽管……我与我心爱的妻子幸福的相伴在一起,尽管……我与我的妻子共同生下来我们疼爱的孩子,尽管……我们一家三口在一个美丽的岛屿上无忧无虑的生活着……但终究还是过去,我们如今又卷进了刮着腥风血雨的战争的洗礼之中,我们不得不脱下甜蜜美好的糖衣,让身躯经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伤害——刺骨的寒气,凛冽的暴风,伤口的撕裂,倒地的挣扎……我们的美好生活就此湮灭,只留存无尽的悲伤。“我们”之间开始隔阂了……我体会不到昔日二人纯粹真挚的幸福,一切皆战争所迫;“我们”之间相隔甚远……我不能再陪伴你茁壮成长,我体会不到昔日那段纯真的情谊,一切也皆战争所迫……因此,我讨厌战争,我痛恨它所带来的的生灵涂炭,可是……我又不得不去面对它,但假如击退了战争,真的能让那段美好的时光重新降临在我身边吗……?
失落之中离开了这片喧嚣的场地,我再一次将视线转移到夕凌身上,我不假思索地便飞到他的身旁,以极近的距离,却又是极远的距离,气氛在我的感知下也似乎变得微妙起来。眼前的我是现在的我,却又不似我;现在的我是眼前的我,却又不似我,一切复杂的情感伴随着种种矛盾在心头萦绕,乱麻着,重重纠葛又如黑色旋风般袭来。
“呼……”他急促地呼吸着,行走在树林之中,剑鞘在与盔甲的碰撞下呼呼作响,传入他的耳中便成为沉重的击打声,压抑着,不敢释放,唯有隐忍。
“终于……到了……”一阵疾行之后,终于突破重围,重见天日,一缕阳光缓缓洒下,照射在他熠熠生光的盔甲上,以及远处那座静置而伟岸的圣殿。
“圣殿之下,英雄自当归来。”这是骑士们老生常谈的一句话,夕凌此刻情不自禁地想到这句话,尽管至今他还没有彻底摸透这句话当中隐含的深层含义,但每当想到这句话时,总有一阵肃然起敬的感觉油然而生,况且如今眼前圣殿正在眼前,这种情感也愈加浓烈,便越想弄清当中的意蕴。
“圣殿”,一个从远古时期留存至今的奇迹,充满着神秘色彩,骑士团也因此而驻足此地,是“圣殿”给予了他们独特的精神与力量,激励着他们,代代相传,这种“圣殿”精神已俨然他们独特的标志,象征着无畏、团结、忠诚与力量。由此,“圣殿”既是精神家园,又是骑士们所诞生的本源,也自然而然的是无比崇高的象征,为了守护圣殿,所有人都必须舍死忘生,前赴后继,坚守家园。正因如此,一届又一届从未根断过的骑决之所以这样坚持举行下去,一方面是为了获得至上的荣誉,另一方面更是为了背负上更沉重的行囊,承担起更多更重的守护圣殿的责任。
正是如此,夕凌才越发想要得到这样的证明。眼前的圣殿犹如祖先一般,不光是为了成为众多骑士中耀眼的一颗星,更是为了能够得到圣殿的认可,才有资格敢像这样傲立于此地,同圣殿同呼吸,共命运;才有资格像这样饱含深情地正视它,心里怀揣着比别人更为强烈的情感,拔出长剑,指向苍穹,立下永恒的誓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一定要雪耻……叫你们看不起我!”可夕凌终究还是说出如此肤浅的话语,与所有骑士们所奉行的“圣殿”精神背道而驰,只是单纯地为了心中的夙愿,而非更长远的打算。
“所以……你才这样不成熟啊……”我心中暗自想着,望着眼前的我,既千言万语,又如鲠在喉,细细想来,自己昔日也何尝不是这样,倒是自己回过头来再次看看自己的过往,倒还真的充分感受到了那不成熟的气息笼罩了全身,难以自拔。
……
太阳已有了些偏移,兴许开幕式已经完毕,而我也不愿去目睹那所谓的壮观景象,只是陪伴在“我”的身旁,无所事事着,——毕竟再怎样引人注目的景象也丝毫激起不了我的心绪。
——也是时候去战斗了。
可是一旁的夕凌却还没动向,原本角斗场四周原本熙熙攘攘入场的人群如今已是星星点点的几个,并且大多数都是腿脚不好的老骑士们,几乎看不见任何年轻力壮的骑士入内,何况是参赛者。
——现在的你朝气蓬勃,难道准备放弃了……?
我冷不伶仃地向一旁望去,只见夕凌瘫倒在一团树根上,剑依旧是被冷落在一旁,他的眼中闪烁着的既是野心也是迷茫。
——你不是一直很渴望着的吗?就算是无望,也要付之一搏吧?
“……”他依旧无言着。
尽管我深知他一丝一毫不可能感受到我的意念,可是我依旧不依不饶地思想着。
——就算是颓唐如我,也不至于现在的你也陷入绝望了吧……?
——那么……你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难道就是你所谓的决心吗?
——你眼前的圣殿究竟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而你对于圣殿又意味着什么……?
“……”他的嘴边依然没有倾吐出只言片语。
害怕了吗?踌躇了吗?
原来当年的我……还是如她所言般的不成熟啊……正如现在的我一般……眼前漫长的道路原本执意要坚持走下去,却半途而废。眼前无数想要追求的东西,现在又化作一缕青烟,在我的眼前悄无声息的飘走。
“去……战斗吧。”夕凌支支吾吾地说道,略有些不情愿地拿起剑鞘挂在腰间,在最后一刻望了一眼圣殿,便静悄悄地离去了。
同样,我也望了望远方的大海,继续跟随着他的脚步。
——如此胆怯的你,真的可以触碰梦想吗……?
难道只是跟我一样,原地踏步吗……?
没有去竭尽全力吗……?
……
……
……
很吵闹。
——这是进入角斗场的第一感受,并占据着主要感受。
现在似乎是第一场决斗,身穿坚硬银甲的骑士分别从东西两门进场,迈着自信的步伐,互相用犀利的视线对视着,直到两人相距大约三十米这样便停下了步伐,先是由负责主持的人进行一番两人的简约的个人介绍,接着便开始进入两人战前的对谈。这两人还算是比较客气,礼尚往来着,互相夸赞着对方的剑法,实则笑里藏刀,剑鞘中的长剑已止不住地颤抖,仿佛急于锋芒毕露。说罢,主持人便退场,两位解说分别就位,位于最靠近战场的观众台两侧,负责用他们那滔滔不绝的词汇来描写两人战斗的场面,而四位裁判也就位,分别位于四大门口前,一方面维持战场秩序,一方面仔细观察两人之间是否有公平竞争,维护公平正义。
对战形式便是两人一对一决斗,一局分胜负,胜者晋级,败者淘汰。而胜利的要求便是将对方击倒,或者将对方的剑击飞,同样也意味着胜利,还有就是其中一方主动放下武器,宣布投降,所导致的结果也是如此。
因此,这场决斗不得容许任何侥幸和作弊行为,严守着绝对的公平正义,只为筛选出那唯一一位最有资格得到桂冠的最强骑士,肩负起更大的责任。
夕凌位于备战区域,这里位于属于角斗场的外围,是一个空旷的地盘,所有参赛的骑士汇聚于此,随时可以在这里整顿装备,吃喝拉撒,每当每场比赛结束后,都会有监管人员在这里随机抽取两位骑士,作为下一场比赛的选手。
这里提供食物和水,但那些干粮都极干而无味,味如嚼蜡;水也无甘甜之味,甚至带有一些苦涩的味道,因此不是特别需要时,那些骑士几乎都不会去吃或喝。这里的气氛很沉郁,有坐着的,有站着的,有躺着的,也有半蹲着的,都只是沉默寡言着,丝毫没有场内那样活跃的氛围,这里反而更令人不安,犹如监 狱一般,这些人身材魁梧高大,强壮威猛,令人望而生畏。再加上个个都用如凶神恶煞般的眼神四顾着,和谁对上视线都会全身一阵冷汗直窜,犹如被一只凶猛的恶虎锁定了目标。
尽管这里敞空,阳光充足,温暖舒适,后背却冰凉不已,额头被闷出颗粒分明的汗珠;尽管这里通风顺畅,却早已不由自主地急促呼吸起来,不光是对即将到来的决斗感到无比的紧张,更是为这种犹如监 狱一般的恐怖气氛,自己甚至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下化为了一潭死水。
尽管为自己能够有幸争取到参加骑决的资格而沾沾自喜,但同样也为飘忽不定的未来倍感惴惴不安,神经都紧绷着,难以冷静下来。细数下来,这算是自己第三次参加骑决了,原本应对这种诡异的气氛习以为常,可依然胆怯着,面对这些望而却步的骑士,愈加感到心慌意乱,下面坐着的似乎已非地面,而是一个血盆大口,时刻将我吞进深渊之中。因此,坐如针毡,惊魂未定……无数情感都统统归结于一个“怕”字。
何况自己是一个凡夫俗子,想要在芸芸众生中出人头地也的确是难如登天,更何况是受尽屈辱的我,在这群人当中,唯有屈居在角落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遭来一群人凶狠的眼神,甚至是突然打破宁静的一番叱骂……因此,在这种凝重的环境下,之前所想的所谓一雪前耻也化为乌有,只留下空虚,里面承载着无尽的黑暗。
——以上,皆为我眼前的“我”——夕凌的真实内心感受,无论过去了多少年,这里的气氛给我的感受依旧如数年前那样,也因此,现在在墙角里畏缩着的夕凌的内心世界我也窥探得一清二白。
夕凌不敢抬头,因此他现在看不见任何人,唯有脚下坎坷的地面。只能听见喘息声,喉咙处梗塞着,极欲咳出声来,却又压抑着,不敢发声。
时间就此冻结,只是默默地等待。
或许也只有“失败”这一标签最适合贴在他的身上吧?他已了无希望,若说之前所呐喊出的是当时他所认为的恢弘大志,那么如今对于他来说也只是被心中的恐惧碾成齑粉。继续随波逐流着,继续……颠沛流离着。
真的……还有机会去改变自我吗?去……超越自我吗……?
……
“第一场比赛已结束!第二场即将开始!下面两位准备对决的骑士请在十分钟之内上场!”
外面,在火速汇报着第一场的比赛结果,兴许作为第一场比赛便是开门大吉——外面沸腾的喝彩声陈述着这一事实。
“重复一次。第一场比赛已经结束!……”外面,依旧喋喋不休地宣布着,反而更像是一锤定音,即将迎来的将是无情的审判。
“现在你们这些人中谁想要上场?”在通道处的一位端**肃的骑士询问道。
——鸦雀无声。
“再说一遍,你们谁要上场进行下一场决斗?”他提高了音量,再次向人群深处问道。与此同时,一个失魂落魄的骑士面若死灰,从黑暗的通道一头跌跌撞撞地过来,直到到了外围,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时,夕凌才惊异地发现他原本耀眼坚硬的铠甲已到处都是刀痕,毫无正常的盔甲之状。他拖着还未挂好的剑鞘,悄无声息地经过这里,失落地匆匆而走,似乎从未来过一般。
夕凌深知,这是失败者,已完全没有资格立足于这个战场,只能被无情地淘汰。但他仍被震惊着,因此即使自己参加过几次骑决,也看过别的骑士的打斗,却也从未看见过像他这样凄惨的,夕凌也仿佛从中看透了这所谓第一场比赛究竟有多么凶残,似乎只是为了夺得荣誉而不惜代价地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随即而来的,便是更深一层的恐惧。
他从未想到过,这样一位相较于自己还算强壮的骑士都会落得如此下场,那么假如把那个被淘汰的骑士换作自己,自己是否会仅仅在第一场比赛中就会不堪一击地击败?自己是否刚一上场就已了无勇气握住手中的剑柄而选择投降呢?
想到此刻,便联想到自己失败惨不忍睹的模样,听着他们的叫嚣声,忍着无尽的耻辱,毫无颜面地离开这个战场,就算是自己再怎样对他们吼叫,也无疑展露着弱者的哀嚎,丝毫没有底气与那些强者竞争,也更无资格与他们平起平坐,因为自己已经成了永远的败者。
是啊……还未经历一番搏斗,夕凌便已经开始毛骨悚然起来。
“……”接着便是胜利者轻快的步伐,昂首挺胸,高傲地走向第二备战区,作为第一个胜利之士,他完全有资本如此嚣张着。
第二备战区,是第一备战区所有获胜者的另一个备战区,接着再由第二备战区的骑士对决,败者淘汰,胜者进入第三备战区……以此类推。
可就夕凌来说,自己的最佳战绩也不过止步于第三备战区罢了。
“再问最后一遍,没人回答我就随机挑人了。你们现在谁要……”那位骑士有些不耐烦了,便鼓足力气,再次问道。
“我。”不待他说罢,夕凌的一旁便有人发话。——是一个女骑士,并且声音似水如歌,如涓涓流水般美妙,沁人心扉,也毫无不拖泥带水,坚实有力,不失骑士之刚正之气。
“你?好。嗯……”那位骑士打量了她一下,便从身后掏出一个记录本,右手也拿出了笔。
“叫什么?”那位骑士问道。
“妍芸瑶。”她答道。
“嗯。妍……芸……瑶……好了。”他在本子上迅速地书写下她的姓名,他略有所悟地盯着这个名字想了一会,似乎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但表现得并不是很明显,所以大多数都都不是很在意。
“好。现在……要当这位骑士的对手?”那位骑士将记录本背到背后,继续抬头大声问道。
“……”场内依然鸦雀无声,不过倒是有了些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 操。这不是上一届剑圣吗?”
“是吗?怎么搞到剑圣了还不服气?还要去虐别人玩?真贱啊……”
“估计是想搞剑鬼吧。这家伙最近几年蝉联剑圣,就是没搞到剑鬼,估计搞到剑鬼才罢休。”
“妈 的,一个女人都这么牛 逼,这让老子怎么混?跟她组到一起那简直是倒大霉!”
“总之,咱几个还是往里面缩缩,那个老东西估计等会要随即抽人了,抽到咱们就惨了,肯定要被她打得落花流水……”
“对对对,老子可不想这么早就淘汰,至少还要虐几个垃圾玩玩才行,这可是难得的公开的并且毫不犯法的暴虐废物们的机会,我可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不能被这个婊 子毁了。”
“就是,一个臭婊 子,表面娇滴滴的,这不是比咱们还想虐别人吗?老子老早就看不惯这个东西,就他妈无脑打来打去,还一直抢占别人剑圣的位置,你说贱不贱?”
“对对对!太贱了!”
“婊 子!脏货!”
……
耳边尽是不堪入耳的脏话,这些污言秽语无以都针对性地指向了一个人——妍芸瑶,这使我异常的恼火,若是我当时在场,便会毫不顾虑地和这些杂种们厮杀。
不过当时的夕凌与妍芸瑶素昧平生,只是在耳边隐隐约约地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如今那人就站在离自己的不远处,身上披着一缕阳光,仿佛那些灿烂的阳光都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可夕凌无动于衷,哪怕是耳边不时地传出下流的脏话,还是因场内的骑士得知妍芸瑶的登场而引起的些许骚动,还是因为那位蝉联好几届剑圣的骁勇善战的女骑士就在眼前,都无以激起夕凌的任何想法,因为全身都被浓郁的恐惧封锁着,无以解脱出来。
“既然没人主动请战的话,那我就随机挑选了,——我选中谁谁就得和她对战,不许反抗。”于是,那位骑士迈着在那些骑士耳中极其沉重的步伐,在这群遮遮掩掩的骑士群当中来回踱步着。
“那么就……你吧。”突然,夕凌眼前一黑,似乎是一个巨大的身影站在了他的身旁。神魂未定的夕凌刚起头,便看见一位骑士正认真地注视着他。
“我……我?!”夕凌有些恍惚,慌张地问道。而身旁的骑士们都开始小声地幸灾乐祸着。
“对,就是你,快报上名来。时间快不够了,别磨磨蹭蹭的。”那骑士再次掏出了记录本,抄起笔,笔尖落在“妍芸瑶”三字一旁,迟迟未动笔。
“说啊,叫啥名?”那骑士诘问道。
夕凌才滞笨地站起身,脑袋空空,无端地环顾四周,感到了更加闷热。
“你没名啊?!”那骑士夹杂着几分怒气吼道。
“哦……哦——我叫……叫……夕、夕凌!”夕凌一时搞不清情状,便顺水推舟地结巴地答道。
“夕……夕……凌……好了,写好了,快整顿好武器装备准备去战斗!”那骑士催促道。
“啊……嗯……”神志不清的夕凌才似乎刚刚缓和过来,“呃——那个,我叫……夕凌,不叫夕夕凌……”
“哦。”那人轻描淡写地答道,用笔在其中一个“夕”字上随便涂画了几下便收拾好本子和笔,便背过身去走向那边的通道。
“那么……夕凌,就让我好好看看你的剑法吧。”妍芸瑶微笑着说道,但在夕凌面前看来,尽管是天真无邪的一笑,却对于他来说包含着太多内涵。眼前……是最强之人,而他……则是最弱之人,卑微之感油然而生,胆怯心理占据整个脑海,全身又开始哆嗦起来,甚至无力再挪移一步。
举步维艰,寸步难行。现在的夕凌面临着迄今以来最大的挑战,也几乎是不可战胜的挑战,他将独自面对“最强骑士”,与她比拼剑法。毫无疑问,自己必将惨败于她的剑下,最后……彻底落败,正如那位在第一场决斗中淘汰的骑士一样施施而行过他的面前,最终消失在远方。自己的下场或许比他还要凄惨,彻底成为……一个无名无姓的失败者。
“怎么了,夕凌?有什么心事吗?”妍芸瑶满脸春风地回首问着。
“没……没什么……”夕凌胆怯心虚地答道。
“那么,就走吧。如果真的有事的话,我可以等你哦。”她说道。
“没……没事的……走……走吧。”夕凌道。
“嗯。”说罢,妍芸瑶便礼节性地同他并排走入通道内。
尽管她的笑容极具感染力,令人过目不忘,灿烂无比,完全看不出任何敌意,反而更具亲和力,足以令人心头一暖。
可夕凌目前脑海中只是默默想着一件事……
现在一定是……
——暴风雨前的喘息吧……?
……
……
……
于是,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个战场。
四面人声鼎沸,夕凌只是愈感到刺耳,犹如四面楚歌,一步又一步将他逼如绝境之中。
他站在大门前,望而却步。四周都是平坦而坚硬的大地,而自己,将要独自面对“剑圣”,四面环顾,无一人可求助;一个转身,身后的大门已彻底闭合上,——已经完全没有退路了。只有威逼着心中的胆怯去面对自己的恐惧,尽管会遭来无穷无尽的哂笑,被指手画脚,落入天罗地网中,无以脱逃。
——但,他心中着实害怕着,就算是狠心地违背自己的意愿而站立于这个战场上,克服着从各种意义上传递来的压迫感,依旧心有余悸。他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打得落花流水,犹如被肆意玩弄的木偶,毫无还手之力,只得在对方无情的痛击下湮灭于这个缥缈的战场上,——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啊……与其说是一场对抗,倒不如说是一场战争,自己随时可能在战争中击败,那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至于要怎样惨败,那也只有祈祷的份了。并且所谓的以弱胜强夕凌丝毫不当回事,对于他来说,就算是背水一战,那终究是螳臂当车。
“……”我无奈地叹息着。
芸瑶啊……现在正是我们第一次相逢的时刻,而你……会给予当时的我一个机会让我们得以交集吗?会让我们分离的轨道逐渐接缝上吗……?
我真的真的……
——好想知道啊……
来源自你传来的温柔……
——但……那只会让当时的我更加卑微吧……?
……
……
……
紧闭着双眼,战战兢兢地向前挪动。
——每一步,都付出了极大的勇气;每一步,都是心灵与恐惧的猛烈撞击。
心跳加剧,呼吸急促。
于是,不知不觉地,眼前便已经昏花起来,仿佛是天旋地转,摸不清方向。
“你……没事吧?”耳畔,传来轻盈的声音。
——但,夕凌深知那永远不是关切的问候,而是无穷的蔑视,包含着对弱者的同情。——至少在当时的“我”看来,这声问候的性质无非如此。
“不……”夕凌喃喃自语道,他缓缓抬起头,见到了眼前有些焦虑的妍芸瑶,没有一丝感动,没有一丝松懈,而是……更加地恐惧。
想必换做其他骑士,早已充满敌意,极欲与眼前这位身手不凡的最强者切磋,可夕凌却恰恰相反——他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逃避。
——但,完全没退路了啊……
“没事的……没事的……”夕凌这样自我安慰道,可手和脚还是不住地颤抖着,仿佛快要站不住脚,再向前走动半步便会倒下。
“现在是本届骑决的第二场比赛!现两位骑士已进入战场,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主持人激情洋溢地说着,而当他口中最后一个字眼刚刚落下,四面掌声雷动,犹如晴天霹雳当头一击,让夕凌全身又痉挛起来,随后便是完全地痴呆住,如木桩一样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两眼发痴地望着地面。
“现在由我来介绍两位即将为我们上演精彩对决的骑士。在我左手边的这位是‘妍芸瑶’——这几届冠军的保持者!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她!”说罢,人声鼎沸,欢声雷动,一片热火朝天,所有的骑士都站立起来挥舞着双臂疯狂地欢呼着,此刻,已非一个对战,而是一场狂欢,充满着对最强者的无比热情,献出自己最热忱的一颗心。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剑圣”吧。——夕凌这样想着。为了这样的荣誉他曾付出过多少,可得到的回报却如此微薄,不值一提。他渴望着终有一日能像这样受到大家的追捧,一洗之前的耻辱。虽有心去想,却无力去做,无论再怎样努力,也无法成为“剑圣”,像眼前的那位一般。
就连顶礼膜拜的资格也不够,毕竟自己如此怯弱。
因此,所谓的羡慕之意仅存无几,唯有嫉妒与胆怯,辛酸与无奈……百感交集,如一根根针线缠绕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因此夕凌便对她敬而远之。
欢呼雀跃了许久,才稍许安分了些,主持人也将目光转向了夕凌身上。
“而我右手边的这位是‘夕凌’!呃……一个实力也还不错的骑士,让我们用同样的掌声欢迎他!”主持人也语无伦次,只得用“实力也还不错”这个词对夕凌加以形容,不过对于他来说,再怎样的褒奖也都成了讽刺的逆耳之语。
也理所当然的,也很戏剧性的,四面都是稀稀拉拉的鼓掌声,犹如乌鸦鸣叫,极不动听。无一人起身狂欢,无一人呐喊助威,唯有用尖锐的眼神盯着夕凌,传达的意思也不言而喻。这一切归结于虚伪,夕凌也算是真真切切地经历过了一回,与剑圣相较之下,果然还是相形见绌,可真是讽刺至极。在众目睽睽之下,夕凌也不自然地有些面红耳赤。
……
差不过也介绍完毕,也无话多讲,所谓的战前对话也直接省略,在主持人的一声令下后,所有人员归位,现场也彻底寂静下来,专心致志地看着二人的动向,——不过大多数目光还是聚集在剑圣身上,夕凌倒是为她吸引了不少扎人的目光而感到了一丝舒心……没错,只是一丝。
对面的剑圣早已选好了站位,而夕凌还在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着,简直像极了一行尸走肉。——直到一个裁判实在不忍直视,强行将夕凌拉到另一个站位点时,这场战斗才终于进入了倒计时。
屏息凝神,全神贯注着,一切荣辱皆过往,现在最该做的便是把握当下,——夕凌这样自言自语着,再怎样害怕退缩迎来的终究是落败,倒不如舍弃一切负重,专一地面对不可避免的腥风血雨。只是为了争取如何才能抵挡住她的猛攻,不至于不堪一击,让自己在打磨之中得到一种新的提升,倒也是不错的结果。
心中如此坚定着这一想法,只是为了不被别人再瞧不起,不被别人再当为笑柄……
他,蓄势待发着,无所谓输赢,只是为了提升自我。
“这样的你……可不像之前了啊……”我暗自想到,却更感愧怍……现在的他不正是在全力以赴着吗,无论再大的困难他都承受着压力勇敢地站立在这里,不难道是比现在的我还要优秀吗……?现在的我无论是面对何事,便是逃避,没有想到过去付之一搏,更别提是想要下定决心改变这一切,只是在逆来顺受着,只是在默默隐忍着,没有一丝想要去拼搏的念头……
这便是我最大的不足啊……但,尽管是挖掘出了这一痼病,也依旧没有能力去根除,只有让它继续在我的身体中蔓延着……最终,它会毁了我罢……我究竟在意不在意呢……?
……
“三、二……”其中一位裁判用低沉的声音倒计时着。
——暴风雨前的倒计时,只要这倒计时都归于零,这场大雨便会倾盆而下,无疑的全部打击在夕凌的全身,风暴也随之而来,将夕凌吹刮着,直至瘫倒。
“一——”夕凌握紧腰间的剑柄,时刻准备拔出,一展锋芒。
“零——”最后的审判即将来临。
——就让这场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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