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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那天在我老爷爷家商量好了的事,有几家正在紧锣密鼓地为孩子们张罗着娶媳妇或找婆家的事,但最先将媳妇娶到家的是张慎言的大儿子张东辉。原来,慎言夫妇是想过几年有了几个钱,买一处空宅盖几间北房,再给儿子把事办了,但前些日子听我家里人那么一说,慎言觉得应该赶快办,不然日本鬼子打过来,那庞大的“狼群”将会“吞噬”着这中原大地上的一切生物,届时如再想把媳妇接过来,恐怕就来不及了。
基于这种考虑,慎言和儿子一起,只把一间平时储存粮食的房间好赖拾掇了一下,就算是他们的新房了。
为给儿子添喜庆,他用善长的行书,写了一副对联,上联是:特殊年代结为连理,下联是:婚房不大皆是欢喜。横批:天作之合。
写好后,东辉拿着这几张用大红纸写成的结婚对联,想贴到正房的门框上,但被他爹制止了。
东辉问:爹,你住得这屋门上不贴这个,还贴什么?
慎言说:什么也不贴。
东辉说:那么你写这个干嘛呢?
慎言说:你就贴在你们那小房的门上吧,不过记着点,等日本鬼子临到之前,一定要把它撕干净,可不能让他们那些畜牲们知道咱家的媳妇是刚娶来的。
办喜事时的那天,慎言只给我家里的人说了一下,让都过去吃顿饭,再就是他弟弟慎行一家,像其他的亲戚朋友都没有说。
接新娘子他也没安排别人,只让我三爷爷李跳一个人去,再牵上那头叫大黑子的驴,让牠给驮回来。
其实,在这个乱世,办喜事不声张,就这么做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后面要做的事,就让他媳妇汪氏和我三爷爷李跳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了。
这天,一大早,我三爷爷牵上小黑子就想去接新娘。
临出发前,他来到慎言家,问问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慎言说:不是说让你牵上大黑子去吗,你怎么把牠‘儿子’小黑子牵来了?
我三爷爷说:牠‘儿子’已经长大了,再说这‘小小伙’比牠‘爹’那‘老小伙’长得还体面,我想用牠也是给你家长长脸。
慎言说:什么长脸不长脸的,反正都是一头驴。
我三爷爷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问问你,你整天给别人又是起名字,又是看阴阳宅的,就是别人做梦梦见驴,你就说见鬼了,那我问你,既然是鬼,怎么咱这孩子办喜事接新娘你还用‘鬼’接呀?
慎言说:用牛那还得套辆车,我也是越简单越好呗。
我三爷爷说:你整天说这个不吉利,那个不吉利,这就吉利了吗?你天天读圣人的书,难道圣人书上就是这么写的?还是你们后来的文人曲解了圣意呢?
别看我三爷爷没有多少文化,可这一连串的发问,直问得慎言一愣一愣的。
但是,毕竟人家是一位“读书破万卷”的人,就是跟不上诸葛亮的舌战群儒,怎么也不能被他给问住了哇。
稍待片刻,慎言说:兄弟,说驴是鬼,这也不是我的发明,还不知道是哪一个穷酸文人怎么瞎琢磨出来的呐。
说到这里,他用手一指那驴,又说:你说牠真是鬼吗?
话一出口,那驴就“噗噗,噗噗”放了几个屁。
我三爷爷看看慎言,很诡秘地“嘿嘿”一笑说:这不告诉你了,不是不是呀!
慎言没有笑,还一本正经地说:对了,驴是咱的伙伴,不是鬼,而真正的‘鬼’是那日本鬼子,鬼子鬼子嘛,那才是‘鬼’。
我三爷爷说:我不听你瞎白话了,得赶紧上路。
慎言说:那好吧,你把这个带上。
说着,他从兜里摸出一个纸包递过来,同时还将手中拿着的一条破毛巾搭在我三爷爷肩上。
我三爷爷没有接那个包,而是眯缝着眼问道:你这又是给我来哪一出呢?
慎言说:不是说鬼子要来了吗,在这个时候,还是越弄得邋遢一点越好,免得被‘鬼’盯上。
我三爷爷说:你就别给我绕大圈子了,我就问你,这包里是什么玩意儿?用这些干吗用?
慎言说:这是一包灰土。
站在一旁的慎言媳妇汪氏问:你让他带这个干吗?
慎言说:我前几天到黄庄赶了一个大集,听人说咱这儿媳妇长得特好看,我就想,咱们在这乱世娶她,不能让别人知道这美人到咱家了,否则就会给咱招灾引祸。
我三爷爷说:你这人大舌头呀,还文人哩,啰啰啰,啰啰啰,给我啰嗦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给我的东西让我干吗用呢?
慎言说:我就是让你告诉咱儿媳妇,用这灰土把脸抹了,再用毛巾裹上头哇!
慎言媳妇说:你个破老头子,想了一出又一出,人家好好的一个人,干吗打扮成一个丑八怪呀?再说了,这不‘鬼’还没来吗?!
慎言说:‘大鬼’是没到,但到了以后还会有‘二鬼’、‘三鬼’,而这些‘鬼’都会出在咱们这里,我就是怕这些‘鬼’也动了鬼心眼,还有,他们也会给‘大鬼’报信。
听听他说的话似乎也有道理,但我三爷爷明确表示他不去了,理由是新媳妇不会听他的,不光人家不会往脸上抹灰,就是那破毛巾也裹不上。
没办法,慎言只好安排自己儿子亲自去接了。
本来东辉长得跟他爹一样,既高大,又帅气,却临出门时,在他爹的授意下,竟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要饭的了。
等进了丈人家的门,新娘子见了,说什么也不跟着来,老丈人和丈母娘也都耷拉着脸不喜欢。
一看这样,东辉要了一盆水,把脸一洗,那炯炯有神的双眸和白白净净的脸庞立刻在那屋堂内放射出异样的光彩。
新娘子看见,马上转忧为喜,但是有一点是不可能做到的,那就是不会按照公爹的要求往丑里打扮,不光这个,出门时她还给东辉换上了新衣裳。
至于东辉身上带的那包灰土,还有那条破毛巾,你想还能用得上吗,不但用不上,还惹得人家一大家子人不高兴。
丈母娘当着东辉的面数落:俺闺女一辈子就这么一桩大喜事,还不让俺往体面上打扮,让俺裹上她婆婆屁股下边垫着的那破毛巾,再往脸上抹灰,你说你爹怎么这么会糟践人呀?
东辉听着丈母娘这带刺的话,那心里就别提多难受了,但无论怎么琢磨,也想不出用什么话安抚,只能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地等着。
他老丈人倒没说太难听的话,只是在闺女出门时,拿起那毛巾和灰土冲闺女半开玩笑的说:都说你公公是远近出了名的大秀才,你说这是什么呀,净出幺蛾子,咱不用这东西。
闺女听了,也随着他说:对,不用。
东辉老丈人看看闺女又说:那就去你公爹那个头的吧!
一扬手就把这些破烂东西给扔上了房顶。
东辉见了,也不由得“哈哈”笑出了声。
我想,这样的结局我三爷爷可能都预感到了,要不怪不得人家贵贱都不伺候了哇!
其实,在那个年代,像慎言这么要求迎亲的不是特例,为了躲避日本鬼子和土匪,可以说出什么怪招的都有,听说还有把新娘放进棺材抬走的呐,你说那样不就犯大忌讳了吗?!嗐,时局动荡啊,我想这也许就是那时人们的无耐之举吧!
说到这里,看官可能都想知道,这东辉媳妇长得到底有多美。我这样说吧,在她的邱家那村,无论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是刚刚懂点事的孩子,只要一见到她,身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会理会,只盯着她看,就说她爹给她起的名吧,至于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听说人们从来不叫那名字,而直呼邱大美。
那天,大美骑上小黑子从娘家出发,开始,由东辉牵着,可偏偏大美也让东辉骑上去。没办法,东辉也就只好依从了她,可谁知那小黑子,又走上了一条路,这样就等于绕了一个大弯子,后来东辉一想,才明白了:噢,原来这是小黑子也觉得我媳妇好看,多走这么远的路,也就是想多驮会呀!
进家门时,那就更热闹了。
在办事前,虽慎言没告诉别人,想悄悄把事办了,可麻雀们不知怎的都知道了,它们一大早地就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枣树上聚集了上百只,“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地叫着,等着看媳妇。
等媳妇进了门,那么多的麻雀们立刻停止了叫声,只见一只只翘起小尾巴,撅着屁股,低头看着,后面的被前面的挡住了视线,不吭声就飞到前面抢位置,这样前面的变成了后面,也就看不见了,再往前飞,飞来飞去,谁也看不好,便“叽叽喳喳”打成了一个蛋,从空中打到地下,又从地下打到空中,直打得个个带伤,羽毛乱飞,就连人们看着都觉得瘆得慌。
驴和麻雀的做法,东辉都看到了眼里,他想,动物见了美女尚且如此,况且人乎?
过了一些日子,东辉媳妇要回娘家了,她又穿上了过门时的那一身红,还拎上了一个红包袱。
东辉说:都过门这么长时间了,你还穿这么鲜艳。
大美说:这时候不穿,以后就更穿不了了。
呆了一会,东辉就把我三爷爷家的大黑子牵来了,那驴一见了大美就“啊啊,啊啊”叫了好几声,我想大黑子可能是说:怪不得我‘儿子’说,这家媳妇长得漂亮,牠还争着要去,我看这女人长得就是好看。
都准备好了,东辉就催媳妇快走,没想到大美又让东辉回屋。
东辉问:又怎么了?
她说:我想要。
东辉说:要什么?
她说:你知道。
说着,她就把“一身红”脱了。
东辉说:还没关门呐。
她“噢”了一声,赶快把门插上。就这样,东辉慌张忙乱地在大白天又给她加了一顿“餐”,不对,她出门走路了,应该说加“油”才对,只有加了“油”,才能走得快呀!
事毕,她又穿戴整齐。
一袭红衣,加之面容姣好,体态柔美,无疑更使得这一尤物风姿绰约,靓丽绝佳,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就这一身打扮,险些使她命归黄泉。
当他们走过了王化庄村,再往前走是一片空地,当然也有弯曲的小路可走,但走空地等于抄近路。
东辉问:媳妇,你说咱们走空地还是顺路走。
大美说:有近路谁还走远道呀!
再抬头看看,有很多人都是走的空地,于是他们也就毫不犹豫地跟着人群进了空地。
开始,这两口子跟着别人走,因大美长得那么好看,当人们发现后,走在前面的故意放慢脚步,静等佳人走上前来,一睹芳容,那么走得慢的哪,就紧追慢赶,也想饱饱“眼福”,这样就在“一身红”前后出现了两种情况:
一种是走在前面的人就像迎候宫内的贵妃娘娘那样,恭恭敬敬地站在她即将路过的地方的两侧,凝神屏气地观赏,只见那常年娶不到媳妇的老光棍们还边看边流起了口水。
另一种是走在后面的人,因看到的是背面,又有些不甘心,但这部分人众多,一会便形成了一个犹如庞大的鸭群,尾随其后,有时还冒出一个、两个心急的人,跑上几步,赶到前面,看上几眼。
大约走了一半的路程,他们听到了“嗡嗡”声,抬头一看,这是什么呀?飞得这么高,也不像鸟呀!不是鸟又是什么呢?也只有鸟才能在天上飞呀!一会,又看到两个。
大美说:前面那个准是一个‘单身汉’。
东辉说:你就认定它是公的,如果是母的呢?
大美说:那就给我没嫁给你之前一样,还没男人疼呗!
东辉说:没人疼它就会感到苦恼,甚至还会发脾气,如成了对就不会了。
大美说:你说得对,成了对就没脾气了,你看后面飞来的就是一对,一公一母,难怪人们都说,‘秤杆离不开秤砣,老头离不开老婆’,我看就是这么个理儿,你说咱俩不就这样吗?!
看到天上的“鸟”,又联系到自己,大美便沉浸在了婚姻的幸福之中。
恰恰在这时,两只“鸟”的其中一只盯着她就俯冲下来。
“快卧倒,快卧倒”。
听到好像有人在喊,但他们还傻不拉叽地说着那甜甜蜜蜜的话往前走。
这时,一位长相敦厚、腰间别着盒子枪的中年人跑过来,一把将大美从驴上抱下来,并趴在了她身上,随后就听到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飞机飞走了,他们站了起来。
大美说:怎么这‘鸟’都成对了,还那么厉害呀?
那个人说:什么鸟呀,这是日本鬼子的飞机,因你红衣裹身,目标太大,再说在你的前后又有那么多的人,所以这天上的小鬼子就认定了你是一个人物,便盯上了,如再晚一点,我看恐怕就没命啦。
东辉看看媳妇身上有土,就过来给他拍打。
刚拍打几下,另一只飞机转了一圈,又盯着“一身红”俯冲下来,这时东辉两口子又不知所措了。
看他们这样,那人又猛推一把东辉,将他推倒,然后拉着大美的手跳进了刚炸出的一个大深坑中。
“哐”,又一声巨响,附近又多了一个大深坑。
因那飞机只盯着“一身红”,所以两次扔下的**也没有炸着别人。
他们爬上来,两口子也不知道向人家说声感谢的话,就见一群人围拢上来,这些人有的挎着几乎要生锈的枪,有的提着大砍刀,还有的拿着切菜刀或干农活用的镢头、钢叉什么的,其中有一个与那个中年人穿着打扮同样的人跑过来向他报告。
过来的人说:鬼子的飞机刚轰炸了县城,死伤不详。
那中年人说:小鬼子的飞机准是配合地面部队行动,赶快通知咱们的人,前去救援。
然后,那中年人对东辉说:老乡,你是那个村的呀?我想借驴驮一下东西,过后送还,你看行吗?
东辉说:我是西庄村的,可是这驴也是我借的人家的呀。
一看自己的男人这样,大美很是生气,就一把从东辉手中抢过驴缰绳,往那中年人手中一递说:行,你们先用吧。
不一会,哨声传来,很快那些人便跑着组成一字型队列,奔县城方向绝尘而去。
等队伍走了,大美带着气对东辉说:我就是人家救下的,你想想,要不是他,我这次不都死到这块空地上了,你看你还那样,借头驴都不肯。
东辉说:哎呀,是啊!你说我怎么这么笨呀,当时人家趴在你身上,我还挺生气,觉得他这样做就是想沾你的便宜,你说你们两个都穿着衣服,那又有什么呀?再说除了我,你说谁还能沾得上你呀!
大美说:你真是这么想呀?
东辉说:可不是嘛,当时我就这么想。
大美说:看来你心眼太小了,人家这是大勇、大爱,豁出自己的命,来救我这条命。想了想又说:不对,连你那条命也是人家救下的。
东辉说:他又没往我身上趴,怎么我这条命也是他救得呀?
大美说:你再想想,不是他在拉着我跳坑之前,还把你推倒了吗,如不推倒,你站的那个位置,正好是**落下的位置,你想假如你还在那个地方,别说那**炸,就是光砸也会把你砸到阎王爷那地宫里去了。
东辉想想说:是啊,这么一说,人家是救了咱家两条命啊!你看那**一炸,就那么大的坑,人家宁可自己被炸,也要保护咱们,你说这不是活菩萨吗,我看是,来来来,咱们都跪下,给‘菩萨’磕头。
说完,两个人就一起跪在那里,对着那队伍西去的方向,流着眼泪,磕了好一阵子。
再说我三爷爷家的那头驴,不是被东辉媳妇借给了那个救命恩人了吗,到第七天头上,也给送来了。
送驴的人不是那个中年人,一问才知道,那天救东辉夫妇命的那个人是清河县中共地下党组织的一位负责人,叫关惠民,也是上级党组织刚刚派驻到清河县开展工作的。
来人坐下后,还讲述了这驴的故事。他说,大黑子随同地下党的武装组织参加了几次行动,不光驮弹药、运伤员,有时组织上的人不认识路了,还主动走在前面。
那次,日本鬼子的飞机在轰炸县城时,地面上并没有发现有日本鬼子,而是有一个日本特务带领着本地的土匪武装想趁机拿下县城,为此地下武装组织配合城内护城部队将其击溃了。
在地下武装组织追击攻城的土匪时,有一股土匪就一直往西撤,想撤至威县地域,借助日本鬼子的兵力。
对于这个意图,关惠民同志心知肚明,于是就想迂回到土匪们后方,打他一个出其不意。
谁知地下武装组织的人走了一段路就不知怎么走了,那大黑子一看,凭着自己的知觉,带着大家抄了一条近路,最终将那股土匪给彻底消灭了。
一次,地下武装组织在转移时,需要横跨清凉江,不知怎么的,有一人陷入了泥淖之中,大家正愁怎么去救呐,只见那大黑子打了几个滚,滚了过去,让那人爬到了牠的背上,脱离了险境。当大家再去拉牠时,牠又打着滚出来了。
当他讲完后,我家里人都很高兴,好像觉得这驴不是驴,而是一条英雄好汉,既能帮助人类降妖捉怪,同时还给我们家争了光、添了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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