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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就几个月过去了,我大爷觉得经历了不少事情,来时这里是大雪封山,虽现在冬天已过,但仍冰冷依旧,尤其这天还有点西北风,他也就更觉得冻得难受了,于是便想找一个背风的地方暖和暖和。
谁知,他刚一拐弯,就见那人们经常拉屎撒尿的地方站着两个人,那俩人从头到脚,凡是露肉的地方都黑黢黢的,不仅如此,还大老远的就能闻着他们身上散发出的臊臭味,俩人虽穿着棉衣,但棉花套子也快掉完了,只是有的地方还裸露着一些,看上去就像那猪油一样,否则你不会说他们也是曾经穿过棉衣的人。
再从后面看,老年人的屁股露出来了半个,还能隐约可见那当宝贝藏着的东西,而比他年轻一些的那个人,却是露着整个屁股,那“宝贝”就不当宝贝了,看上去就活像一个冻僵了的胡萝卜,甩来荡去,面对着众人。
呆了一会,那个年轻一些的人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蛋蛋,说:爹,还有一个窝窝头,你吃吧,吃了还能抗寒。
那个老年人推了一把,说:爹老了,老骨头硬得很,不怕冻,三猫你吃吧。
我大爷一听说“三猫”两个字就犯了疑惑,怎么了,是东庄村打棺材的爷俩吗?看了看又立即否定,怎么会呀!这两个人就跟鬼一样,老的比那银生大了二十多岁,小的比那三猫也大了不少,再说了,这么远的人家跑到这里干啥?
不管是不是,我大爷都觉得该给他们买些吃的东西,于是没再犹豫,在附近的小摊上买了一大捆子油条和一瓦盆老豆腐端过来。
当来到跟前,那两个人就像疯子一般,老的两眼噙含着泪花,龇着一嘴白牙冲他笑;小的先是“哇哇”哭了两声,接着说:老天爷呀、老天爷,你可把我要找的人给引过来了。
他这么一说,这下子我大爷确定了,眼前的这两个人就是东庄村棺材铺的银生父子,后经过交谈,也知道了他们就是奔张立山和他而来。
等他俩吃了东西,我大爷先给他爷俩置办了衣服,还洗了澡,剃了头,接着又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扣在三猫头上,再看看银生还光着头,又买了一条白毛巾让他箍上。
做了这么多的事,在一块也呆了两个多钟头,银生父子都没有提及家中的事。
在澡塘洗澡时,我大爷也陪着他们洗,当问起家里人时,银生只说都挺好,不用惦记着,再也就不说什么了。
路上,我大爷说:我在你们旁边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就是你们认出我了,我还都不相信这是真的,自打洗了澡,又换了衣裳我才觉得像你们了。
银生说:孩子,你也不会动一动脑子,你忘了,你三猫叔叔不是干坏事时耳朵上还留下一个窟窿眼吗,这个你都没看见?
三猫听见这话,那脸一下子红了,随口说道:爹,占杰是我侄子辈的,你也不给我在小辈面前留个好,这让我们叔侄以后怎么处呀?
我大爷笑着说:没事没事,你是我叔叔,我是你侄子,别说一个窟窿眼,就是十个、八个,你是我叔还是我叔,这个永远变不了。
说完,他又有意识地看了一眼三猫那耳朵上的窟窿眼,觉得还挺好玩,倒没想到三猫为此还差点送了命。
到了张立山家,银生原以为是一处非常豪华的大宅子,却没想到宅子倒是挺大,但房子普通,只是房间不少,院里院外也都有当兵的执勤站岗,这样就给这处不显眼的宅子增添了些许神秘的色彩。
他想:他们来到这里已经是第七天了,每天都在找,还光找那城中豪宅了,怪不得我们找不见呀!
张立山一听说银生、三猫父子到了,显得特别热情,忙吩咐人们沏茶倒水,又招呼三位太太来见。
等大家都落座后,张立山问:这么远的路,来一趟不容易吧?
三猫说:何止不容易呀,还差点把命搭上,原想一个月就能走到,哪知我俩竟走了一个冬天呀!
既然是家中来的人,必谈家中的事,但每当谈起,这父子俩都一言带过,有时当爹的还使眼色,让儿子少说话。
这是为什么呢?原来,他爷俩在路上都已经商量好了,来了见了张立山,只找口饭吃就行,绝对不能把因他留下了建学校的钱而使我爷爷家遭匪的事说出来,如说了就等于是给人家心里添堵,让人家觉得欠下了更多的人情。
尽管他爷俩拿定主意不说,但张立山早已发现了他们的不正常。
你想,人家张立山是什么人呀,他爷俩也不琢磨琢磨,本来家里就有生意,干吗走这么远的路到这么一个偏僻的穷地方来呀,那肯定是家里不能呆了啊!
就是家里不能呆了,这呆不下的原因还绝对不是小事,如不是小事,那么村里的人甚至县里的人都会知道,否则他们就不会跑到这里来躲避了。
以上那是张立山分析的,你说分析错了吗?如让我说,我觉得没错。
既然没错,你想那张立山还没办法对付他们吗?
他一看这爷俩不说,就开口了:你们在路上走了这么长时间,可县里给我的信早就到了。
一听这话,银生害怕了,他知道田县长与张立山认识,他想如他来信,这信也准是他编造理由,让张立山抓他们。
想到这里,他又犯了那平时爱磕头的毛病,只见他面对着张立山,“咕咚”就跪下了:张专员呀!你可别信他姓田的话呀!他是恶人先告状,你知道吗?
张立山忙起身将他扶起,然后说:大叔,你这是干吗呀你?有话慢慢说呗,可不该给我这小辈人行大礼呀!
银生这才又坐下来,与儿子三猫一起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个详详细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在清河县召开“全县剿匪庆功大会”的前一天夜里,有几个蒙面的强人将专用的爬墙工具搭在了银生家的墙头上,然后他们就一个个像那猴子爬树一样,连蹦带跳地上了墙头,又一翻跟头站到了院里,随即便打开了屋门。
当时,银生父子都还没睡,俩人正说着话。
银生听见有动静,刚一抬头,叫道:哎哟!我的娘唵!
随着,他们父子就动弹不得了。
他们两个被控制了以后,银生看了看,共五个人,有一个人手持明晃晃的钢刀站在门口,另四个也都各手持钢刀分两组控制着他们父子二人。
一会,有一个人说:老东西,你知道我们来干吗吗?
银生说:你们要钱呗!
那人说:我们不稀罕,我们原想把你们爷俩的舌头割了,又想留着还有用,现在我就让你们先放在嘴里。
银生说:那你们干啥?
那个人说:明天召开剿匪庆功会,你儿子就是剿匪英雄,你要让你儿子上台领奖时,就说你没有到县长那里报案,原来说得话也都是胡说的,没那事,能做到吗?
三猫没等他爹回答,忙接过话说:能做到,我上台后,就这么说,不光这样,以后我爹也不会再跟别人说了。
那人说:希望你说得都是真话,如果做不到,我们再来那就不是割你们的舌头了,而是要你们俩人的狗命,知道不?
银生父子都连连说:知道,知道。
那几个强人走了,爷俩一夜没睡。
三猫说:凭天地良心,无论如何都不能上台讲那样的假话。
银生说:看来这里是不能呆了,不能呆咱就走,咱们有手艺,走到那里还不能混口饭吃呀!
三猫说:那咱俩就去察哈尔吧,找张立山去,不是他写的那信还提到让我过去吗?
银生说:我看行!那咱们现在就把行李打好,天亮前趁着人们还没有起来,咱们就到西庄村李飞家要地址。
说到就要做到,就在那东方的天边还没起亮之前,他俩就推着车子来到了我家的门口等着。
银生说:咱光站在这里不行,让人看见了,人多嘴杂,就是咱俩走了,也会给李飞一家添一些麻烦事。
三猫说:要不咱敲门吧?
银生说:你看你这孩子怎么想的呀?你敲门别人不是也听见了吗?再说了,这一家人也睡不好呀!
说完,他就走到大槐树下,从地上拣了一个小树棍,一会就把门拨拉开了。
他俩进了家,轻轻地把那装着行李的车子推到墙根下,又用秫秸盖好,尔后三猫扶着他爹就钻进了那个空猪窝内,不一会俩人就睡着了。
天亮后,慎行来我家,通知我爷爷去参加剿匪庆功大会,还说田县长亲自驾临,当时我爷爷一听到那田县长的名字也是由于生气,就大着声骂着回绝了。也正是这一骂,就把这爷俩给骂醒了。
等慎行走后,三猫从猪圈里爬了出来,可能也是三猫过去干过这偷猪抓鸡的事吧,我爷爷那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本能地说:三猫,你你怎么还……
三猫没等我爷爷说完,就指着那猪窝说:我爹也在里边。
我爷爷先是愣怔了一下,又下意识地用手掌轻轻抽了一下自己的嘴,那意思是:这嘴真是不把门,也不过过脑子,胡乱出声。
我爷爷听了他爷俩说的事后,真是气得七窍生烟,他说:听了你们说的这事,我看这是官方与土匪搞到一家了,说来这样更可怕,你们要走那就走吧,至于地址,他们没来信,我也不知道,还是你们去了打听吧,人家张立山是一位高官,你们专找那阔绰大气的楼房瓦舍还能找不到?!
我奶奶看了一下银生,说:大叔,你怎么上身穿着棉袄,下身还穿着单的呀?
银生说:我那件破棉裤拆洗了,对门婶子还没做好。
我爷爷说:把我那件新棉裤给他穿上,这么冷的一个天,你还真想冻成肉干呀?!
这天,我奶奶忙活了一天,把家里所有的细粮都用完了,给他爷俩蒸了好几锅馍馍,把路上用的也都尽可能地带全。
天黑了,我爷爷先到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告诉他们都睡了,这爷俩才推着车子上了路。
他们白天走路,夜里就到庙里借宿,有时找不到庙,就到桥下或人家的大门口凑合。就这样走了几天,备下的干粮也快吃光了。
这天,碧空如洗,阳光明媚,为这他俩就多走了二十里路,再一打问,说前面走十里就到保定府了。
银生说:那咱们就继续走吧,到了保定总比住在这里好啊。
三猫说:老爹呀,我腿都软了,咱住下吧。
银生说:那你上车吧!我推着你走,能走远点就走远点,我看就这样坚持下去,用不了一个月就到了。
等他们赶到保定时,日头刚刚偏西。
走到城门口,他们看见站着两列国军,旁边还有几十口人像是学生,他们都穿戴整齐,排成四队,有十几人挎着的好像是洋鼓,两面都能敲,斜挎在怀里;
有几个人手持拍器,那东西叫铜钋,分大、中、小三种,大的像人们戴的草帽那般大小,小的也不亚于大个的烧饼;另有五六个人拿着洋号,那洋号长短不一,样式奇特。
银生推着车子走过去,问一站在人群里看热闹的人:这是干吗呀?
那人说:有一国军的人,刚提了旅长,他老爹今天从那很远的清河县村里边过来看他。为让老爹高兴,他弄了一些洋玩意儿来迎接他爹。
三猫说:爹,你听,他们说还是咱老家的人,又弄了这么多咱没见过的东西,这咱得看看。
两个人站在人群里等着。一会功夫,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开过来了。
再看乐队,一个手持花哩胡哨棍子的人往队前一站,把棍子那么上下一杵一拉,一杵一拉,动作不快,却很有节奏,同时那现场气氛也活跃起来:
咚喳,咚喳,咚喳,咚喳,咚咚喳喳咚……
这洋鼓一敲,那洋号也跟着吹起来,还有的就是那拍的乐器也都不闲着,显得十分热闹,比那过庙会可热闹多啦!
坐在车里的那老头嘴里一颗牙都没了,别人给他打开车窗,他就那么边看边咧着嘴笑,旁边还有一个小他很多的女人,可能是他的小媳妇吧,还不停地用白毛巾给他擦那嘴里边流出的哈喇子。
银生看到后,对三猫说:你看人家这爹当的,这次咱们去投张立山,你也去当兵,我看说不定也混成这样。
三猫说:爹,你放心吧!混不成这样,你儿子我就不回来了。
银生说:好儿子,只要你有志向就成。
他看看儿子也挺高兴,又说:那咱们今天也改善改善,我听说保定酱菜出名,要不你买一罐咱黑下吃。
提起吃,他们两个才想起那车子,再走过去一看,没了。
三猫一看车子没了,很生气地说:这回好嘞,吃吃吃,光知道吃,你看车子没了,还吃什么?我看还是吃自己的蛋吧!
银生听他儿子说这么难听的话,把眼一瞪说:怎么这么说呀?!
三猫说:我的亲爹呀!我在这边看,你不在那边好好看着,还扔下过来看热闹,你不想想,能不丢吗?!
车子上装有行李和盘缠,这么一丢,麻烦大了,睡没得盖了,路上也就没钱花了,那么吃就靠要了。
这黑下饭还没着落呐,那就要吧,但要了好多家也没吃饱,看看还都是些残羹剩饭,有的还带着难闻的味道。
吃不下去,银生就说:把鼻子捏上,怎么也得吃饱,要不明天可没劲走路哇。
第二天早晨,他俩再去要,不光没要上,有的还撵着骂:真他娘的败兴,大早上的就上门,滚!
爷俩一看没办法,就坐下来商量。
银生说:看来这人间的路不好走,要不咱俩进山吧,山里要不着吃的,还有一些野果呀,那样也饿不死。
三猫说:那咱们不去找张立山了吗?
银生说:从保定看察哈尔是西北方向,那咱们就奔西北走哇!
俩人就这样进了山,不过还好,有时还能找到一些吃的,可就是山里太冷了。
原来他们想,大山挡风挡寒,没想到不是这样,要比平原冷多了,每到夜里他爷俩只能抱着睡。
大概走了十几天了,他们找了一户人家问了问,那家人说:哎哟!你们走到阜平县了,再往前边走就是佛教圣地五台山。走错了,这样越走越远。
后来,他们又在那家人的指引下改走了另一条路。
说路哪叫路哇,不是上山就是下山的。这回,他们从山上下来了,看看天也黑了,想找点野果也找不到,喝的也就更没有了,没办法也就只能喝自己的尿了。
你想想,这东西难喝不算,可他们连碗都没有,怎么喝呀?思来想去,也就是用那个办法了,说起来很简单,各自都有一个没花钱而在娘胎里带出来的类似壶嘴的东西,有了这个小玩意儿,那当爹的就尿给儿子喝,当儿子的尿给爹喝。
你想他们又少吃少喝的,有什么尿呀,难怪三猫嘬着他爹的那“壶嘴”半天都喝不上,他爹就说:不行!我看还是没有,再等会吧!
三猫尿给他爹时,也是这样。他爹嘬着他也不尿,他爹就说:没有就别让我嘬了,那么臊,都把我呛晕了!
这还不要命,要命的是那狼。也就在这当头,有三只狼冲他们过来了,来了就撕扯他们,奇怪的是这些狼也跟人们吃花生米一样,想先把皮剥了再吃一个光溜溜的。就一会时间,那狼们就把他们的衣服都撕扯烂了。
幸好这狼的吃法,要不他俩都没命了。还在狼撕扯着的时候,就听“咣”一枪,一只狼倒下了,接着“咣”又一枪,另一狼也倒下了,再就是“咣咣咣”,但都没打着,剩下的那只跑了。
一群人赶过来,有一个说:还有两个要饭的。
另一个说:你看挺可怜的,都饿得不行了。
这时,有一老年人说:让他俩趴在狼身上,喝那狼血。
爷俩就都趴过去,他们喝着血还想:你刚才想吃我的肉,没想到你还嫩都没吃到我,这下我好了,却喝了你的血。
又走了一个多月,离大同不远了,他们才从那大山里走出来,后也碰上几个好人,路上给接济了一下,才找到了要找的人。
张立山听着这爷俩讲的故事,开始面露气愤的神态,后又表现出内疚,再后来就是怜悯和同情了。
再看那三个太太,随着故事的起伏跌宕,有大半天的都在掩面哭泣,“嘤嘤嘤”之声邻里可闻。
爷俩就那么交替着把故事讲完了,但最后收尾的是儿子三猫。
讲完后,银生说:张专员,刚才你说收到了县里的来信,是不是那田县长呀?
张立山面带一丝微笑,说:不那么说,我看你还不说了呐!
银生说:快到时,我们也想过,那田县长去过你府上,如他来信让你抓我们哪该咋办?
张立山说:你看你怎么想的呀,就是让我抓,也得抓他那个坏蛋呀!
从这天开始,这爷俩就住到了张立山家,住的房子就是那间张好天刚腾出来的房间。
又过了数日,父子俩养好了精神,因自打他们来了后,张立山就特意交待,伙食要比平时要好,再说,这两个人闲着也没什么事做,身上也就光长肉了,尤其那脸上,也都泛起了红润。
但是,张立山不想让他们住下去了。
这天,吃了午饭,张立山在院里碰上银生,平时他与银生说话都是叫叔,面部也带着微笑,今日却一反常态,只见他耷拉着个脸,见了面就说:你爷俩在我这里也呆了不少日子了,我想你们再住五天吧,听见了没?只五天,啊!
银生一听这个害怕了,他颤巍巍地说:老爷,你……
他从来没叫过老爷,但这次也不知怎的叫了,叫了后只说了一个你,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张立山一看他这个样子,心里觉得挺可怜的,于是又改了一下口气说:按我的意思,还是想让你们住下去,可我弟弟占杰执意不肯,要不这样,如不想走,你就找他说说,我也给你添句好话,劝劝他。
说完,他也没看银生,扭过身子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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