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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半天,众人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掌柜赶紧吩咐后厨,招牌菜色流水般端上来,店主亲自入席作陪,叶森挽留来支援现场的卫兵军官,席间够筹交错,不亦乐乎。叶森喝了不少酒,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到衙门,倒在直更房里呼呼大睡,方敬亭料定他一觉准睡到天黑,于是决定先回霹雳堂。正准备上马车的时候,忽有海塘帮来人送来一封便签,原来是白欣欣邀请自己往鹤园一叙。
鹤园是海塘帮在天津的据点,白欣欣每次到天津几乎都住这里。方敬亭一行到此,远远见这里变成了一片工地,白欣欣正坐在一张马扎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看着工匠们修葺门楼,加盖屋舍。见方敬亭来了,白欣欣忙起身迎接,方敬亭一览周遭,问道:“我记得这里前年不是才翻新一遍吗,不是挺风雅别致得嘛。再加房舍,未免过犹不及了,何况你一年在这也住不了几天。”
白欣欣一笑道:“正是偶尔住几天之外没多少用处,日常清扫打理,每年白花我几十两银子,难得这里地势好,所幸把它改成客栈,交给帮里经营。唯独经此一改,这园子未免素了些,高山流水,曲高和寡,如今风气不比往日,大家都喜欢富丽奢华的,你瞧好,等完工了,包管是天津卫里最豪气的。”
方敬亭笑道:“几十两银子的亏空也值得大动干戈,你一当家真成了铁算盘。”白欣欣微微一笑,说道:“几十两银子容易挣,十万两银子的窟窿怕是不好堵吧?”方敬亭顿时敛容,白欣欣也正色道:“敬亭哥,妹妹这次来天津,即使不是今日偶遇,也要单独见你一面……”说罢起身,道:“你随我来。”
移步室内,白欣欣的丫鬟汐儿端上清茶,方敬亭道谢接过,白欣欣吩咐她道:“你在门外守着,工人干完活了就让他们领工钱回家。”方敬亭道:“妹妹有话请讲。”
白欣欣方道:“自从那十万两银子的军饷被截走后,龙隐就奉何大人的命令,全力调查,半年多来始终没有什么线索,直到偶然有天,东海猫儿屿的李十四想盗窃下关的**仓,被龙隐带官兵捉住,一审下来才知道他们兄弟俩参与了那次大劫案。”
方敬亭问道:“李十四——他哥哥不是东海猫儿屿的主人,江湖人称‘飞天太保’的江洋大盗李十三吗?”
白欣欣道:“正是他。”
方敬亭略一思索,又道:“抢劫军饷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李十三是**湖了,岂能不知道其中利害,他家又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也没打算干一票大的就漂洋过海,为何非要铤而走险呢?”
白欣欣先是默然,良久清啜一口茶,将额前一缕散发箅于耳后,说道:“敬亭哥,李家兄弟是追查这十万两饷银下落的关键人物,对他们俩的情况,应天府衙是严令保密的,我用了点小手段套出这一段公案来,龙隐再三叮嘱我一定要保密……”
白欣欣说得郑重其事,方敬亭不好多想她是如何从获得的消息,只是心中顿起疑云,既然龙隐一再让她保密,为何她又主动向自己透露消息呢?见方敬亭默然不语,白欣欣兀自笑了笑,站起身来,似乎打算结束这场尚未开始的谈话。方敬亭忙道:“妹妹只管放心。”
白欣欣呼哧轻笑一声,转而语气沉缓道:“龙隐这次进京是奉何大人之命,把案情上报三法司——其实李家兄弟只是从犯,主谋是白莲教的人。”方敬亭微微点头,问道:“十万两的贼赃,哪怕是分十分之一给李家兄弟,足是一笔横财,李十三向来谨慎,能得手已是万幸,何必再铤而走险去偷**,要这玩意儿何用,放鞭炮吗?”
白欣欣道:“我听龙隐说,李十四事先买通了**仓的守卫军官,里应外合,细水长流,到案发时已经差不多偷出了一千多斤,眼看瞒不住,打算点一把火烧仓报雷击。恰巧最近兵部派人检查南京各库军械,被抓现行。他们偷**,肯定有下家接收,估计多半和白莲教有关。”方敬亭道:“没审出来吗?”白欣欣摇头道:“李十四只管偷,不和买家见面。先不说这个,敬亭哥,我猜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我千里迢迢北上天津,专门找你透露这些机密?”
面对似笑非笑,目光犀利的白欣欣,方敬亭不敢有丝毫怠慢,她是苏夫人的外甥女,打小儿常来金陵和苏青樾更是是耳鬓厮磨,无话不说。不同于苏青樾的乖巧,白欣欣自小就百般伶俐,通达干练,当年还只是个身高只及自己肩膀的小姑娘,方敬亭已经隐隐感觉到海塘帮总有一天是她的天下。随着白欣欣双亲相继离世,和她同岁的苏青樾仍安然承欢于父母膝下时,而她却不得不面对海塘帮里心存疑虑的那群骄兵悍将,以一己之力,担起统领全帮的重担。随着权力的稳固,白欣欣愈发显现出作为女人才拥有的独特的手腕和特质,她甚至喜欢于向猫戏耗子一样,先吊起方敬亭的胃口,瞧着他在自己面前使劲掩饰内心挣扎的样子。
方敬亭清楚今日一谈事关重大,此刻不得不再放下身段,恳请白欣欣不吝赐教,白欣欣终于开口道:“李十三他们抢劫的军饷通通是南京户部的金花银,这种银子是没法在市面上流通的,只有重新熔铸成碎银才能使用,敬亭哥你就没仔细想过吗?”
只一瞬间,方敬亭顿感浑身血液直冲脑门,头脑嗡的一声,自己人在天津,甚至昨天还和叶森说起霹雳堂在杨柳青开设炼银场的件件是非,自己虽然觉察到这座炼银场疑点重重,可想破脑袋,也不敢相信会白莲教扯上干系,方敬亭不禁目瞪口呆,半晌竟回不过神来,只踟躇道:“你,你是说……”
白欣欣耷拉着眼皮,嘴角微弧,略显调侃的语气道:“除了你们淮扬帮,谁还有这么大胆子?这是皇杠啊,饶是白莲教胆大妄为,也要找来李十三作帮凶,你们就光天化日开炉炼银,未免太不把王法当回事了。”
方敬亭觉得此事太过耸人听闻,断然道:“这不可能,没有总帮指令,谁敢乱来?总帮更不会为虎作伥,替白莲教洗这笔贼赃。”
白欣欣道:“这我就不明白了,霹雳堂开设炼银场,搞出这么大动静,全天津卫的人都知道,说实话,我也派人混进场里当顾工,他们不分昼夜,熔炼的全部都是官银。”
方敬亭定了定神,才道:“噢,妹妹应该是误会了,莫家新开了炼银场不假,熔炼的也确实是官银,可这些都是应天府委托漕运总督衙门运来归还蔽帮垫付的银子。今年朝廷对北虏用兵,京师周围官军云集,靡费钱粮无数,应天府因丢了那十万两银子,不得不另筹填补。京师周围官仓被北虏扫荡一空,朝廷特令改军饷为军粮,府衙让我们淮扬帮先行筹措,从各州府收购小麦、米、豆等物资北上,等秋赋收上来,应天府再用官银支付所欠银两,这些都是世人皆知,妹妹刚从海外回来,不清楚个中缘由也是在所难免。”
白欣欣道:“好吧,无事便好。据我所知,应天府的银子应该只付了三、四成吧,可据我的眼线回报,莫家熔炼出的银子恐怕早已不止这个数了,你们淮扬帮的家事我管不着,妹妹只是好心提醒你,可别灯下黑啊!”
方敬亭后背早已冷汗涔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白欣欣高声喊道:“汐儿,茶凉了。”汐儿应声,不多时,提着个冒着热气的小铜壶,进门抬眼瞧见满脸严肃的方敬亭,淡淡一笑道:“方爷,汐儿给你重沏杯热茶。”方敬亭忙道谢,白欣欣又道:“说心里话,此非小事,不过……万一妹妹不幸言中,不知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方敬亭此时恍然大悟,这白欣欣十有八九是在替龙隐问话,藉此来套淮扬帮的口风,果真如其所言,那么莫家所作所为与李氏兄弟又有何二致?龙隐公事公办,一样要将人犯绳之以法!说起龙隐,方敬亭猛然问道:“龙大官人是不是已经把掌握是情况上报京师了?”
白欣欣望着有些失态的方敬亭,轻轻摇了摇头,该把话说开了,便如实道:“要是已报的话,我还用着拐弯抹角同你说这些?龙隐手里一时也没有莫家接脏的确切证据,他又不敢贸然上报何大人,更不好擅自叨扰苏帮主,可拖刀计只能拖得了一时,敬亭哥,万一莫家接脏,还请你们当机立断。”
方敬亭直感到头皮发麻,气得一拍桌面,杯子被震得直响,又用手指使劲地抓了抓头,自打来到天津,这么多天,从交割军粮,到跟白莲教谈判,营救苏青岭,自己连一个好觉都没睡过,转眼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白欣欣看出他满心无奈,此情此景,只好宽慰道:“你别太过为难自己,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莫家东窗事发,是打是杀当有总帮决断,你如实禀明姨父便是了。哦,对了,青岭哥现在怎样了,我听说他还被关在诏狱里,你们打算怎么救他?”
方敬亭如实道:“苏青岭出事,背后是张寅使坏,刚刚和唯识宫谈妥了,让张寅怎么把苏青岭送进去,就怎么放出来——这下好了,连环计!”
白欣欣闻言暗自一惊,思量道:“淮扬帮果然与白莲教有幕后交易,这不是与虎谋皮吗!”今日之会,自己该说的已经都说了,道:“你们救青岭哥,有用得上海塘帮之处,小妹自当略尽绵力!”
方敬亭十分清楚白欣欣在怀疑什么,奈何自己有口难辩,哑声道:“多谢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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