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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献之不等天色完全暗下来,早早来到石鱼旁等待着。这个识文断字的老人,近来对石鱼萌生了兴趣。夜色将黑未黑,许献之不顾老眼昏花,几乎是将眼睛贴在石鱼上,瞅着那些细细密密的纹路还有符号。他的耳朵机灵地听着四周的动静,眼睛不时望着月亮,激动地对那个月相的到来又盼又怕。此生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让他在恐惧时生出了读书人修齐治平的抱负。自小饱读经史的他,年轻时读到那些出将入相的故事,会推开窗户,热血沸腾地闻鸡起舞。如今老迈,但一想到望春大坝十数万人将听从他的号令,觉得帝王将相不过如此。
许献之在等待着草帚场、坝基厂、造船场等大大小小十几个头人的到来,装作观赏石鱼一样,假装无所事事地密谋大事。起初,头人们一致反对在人群喧嚷的石鱼旁。石鱼出水矗立在惠国渠旁,已经成为当地一大胜景。他们认为那个地方人多嘴杂,极容易泄露机密。造船厂头人认为应该驾船到惠国渠渠中的孤岛上去。许献之认为不然,成大事者不谋于众,但可以议于众。谁会想到人多混杂之地,会有人密谋不可轻易示人之事。在许献之的坚持和说服下,别的头人一个一个被击破。
头人们装作饭后无事,依然穿着上工时破烂流丢的褐色小衣,三五成群混迹在观赏石鱼的人群里。许献之觉得今晚只需确认两件事,何时?何地?即可散去。
许献之咳嗽一声,别的头人立刻停止攀谈,静下来做好在人群纷乱中听取号令的准备。
“夜色大好,再有两三日就是月半之夜了。瞧,我老糊涂了,今日是五月,嗯嗯额,初七。明日就是上弦月了吧。”许献之嗓音不高不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老者的自言自语。
“观赏月色最宜到水中央处,依我看石船堤上最妙。”许献之以手捋须,环视周围,与那些手下头人们频频点头呼应。
不久之后,许献之先行离去,余下头人们三三两两自行离开。没有人注意到这些人的言行举动。但有一双眼睛除外。
一双白森森的眼珠子紧盯着许献之和头人们的举止,两只草原狼一样的长耳朵在风中捕捉到了许献之的每一个字词,并且还在不停地咀嚼消化。突然,萨利满狠狠地捶了一下胸口。这一举动,惊得一旁过路的两个渠工一跳。萨利满走了两步路,再次引得渠工注视起那奇异的步态来。
草帚场的头人有些落单,刚刚在草丛中解决掉了内急,此刻宽松的褐色小衣还没提起,一只刚硬有力钳子般的大手猛然从后面掐了上来,死死扣住了喉结。
“别闹!”尚能呼吸的头人感觉到这次耍闹有些过分。
“快说,你们议定了些什么?”听到这句问话,头人头皮发炸,魂一下子飞了出去。
“我说,我说。”钳子般的手稍稍松动了些。
“五月初八……上弦之月……石船堤……”萨利满将头深埋进头人的耳朵里,直到听懂了头人的每一句话,并追问了自己的疑惑之后,拇指与食指一用力,弄死一只绵羊一样结束了头人的性命。
“扑通”,月黑风高,一具死尸抛入惠国渠江水中。
头人的褐色小衣披挂在萨利满身上,有些小。萨利满满意地瞅瞅这身新行头,满意地笑了。他认为抓住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借助十数万渠工的力量,摧毁百水之门,解救干渴的定州草原。
许献之回到居住的树棚,开始烧水泡脚。脚伸进水里,烫得一哆嗦。脑子反复推演行动方案,以至于没有加冷水。再有一日,就要干一件生平从未干过的大事,这对一辈子都在晋县选那个小山村教书任族长的许献之来说,难以平复惆怅之感。若不是君上征召一介老儒修筑惠国渠,途中有幸见到意气风发的君上,为渠工鸣不平的侠义心肠,都不会让一个风烛残年的他,舍弃残躯要一试身手。许献之起身,端起余温尚热的洗脚水,出了树棚,来到惠国渠边,将一锅浑水倒入惠国渠中。
“这次不做则已,一做就要把这整条渠,整个均州搅得风浪四起。”望着平缓的惠国渠,许献之咬牙发誓。抬头望向夜空,那轮月兔皎洁如玉,露出半个面纱。明夜正是初八,上弦月当空照,望苍天在上,保佑我等成功。
我心里暗笑小红的小题大做,一路上一再答应她,不会将今晚的意外告诉老爷,更不会千里飞书报与暴将军。料定我并无大碍之后,小红仍不堪厌烦,在药锅前忙的团团乱转。我则匆忙移步到父亲的公廨,找他老人家商议一番。
“竟有此等事,英子,你无大碍吧?”父亲关切的目光扫到了我日渐隆起的肚腹。
“我无事,我只是担忧有人趁机作乱。”我将隐忧全盘托出,希望能引起父亲足够的重视。
“你是说,上次陷害成的那些人,搅和到咱们修筑望春大坝的事情上来了?”父亲。
我点头。
父亲放声大笑,然后摆摆手,道:“我儿,决然不会,那些草原狼,也就会放些火填些乱罢了。治水筑坝的事,他们根本不懂。”
见父亲如此说,我也要说出我的忧虑:“父亲常说,以人治水,不如以水治水。可孩儿认为,以水治水,终需以人治水。”
“哦,愿闻其详。”父亲一听水,便来了劲头。
“父亲,惠国渠也罢,望春大坝也罢,哪一个不是渠工的膀子扛出来的。可眼下,渠工的伙食待遇,实在不是人吃的。生了病受了伤,更是无医无药。人死了,扔入江中喂了鱼虾。一日之内,可有百十具尸身抛入江中。如此下来,极易引发民变。到那时,父亲毕生心血营建的惠国渠不是毁于石鱼所记千年一遇的大水,而是毁于惠国渠两岸数十万愤怒的渠工洪流。”我有些激愤,言语间有些冒犯父亲,这还是生平第一次。
父亲轻咳一声,算是对我大不敬的弹压,转过脸去,挑挑灯油的捻子。
“英子,你所说,为父知晓,也是极为体谅。那个人掌握修筑惠国渠的银两。他的背后还站着有人。那个人可是日后均州之主啊!不瞒我儿,为父修渠十年,已经身心俱疲,只想望春大坝筑成,找一水乡,养此残生。那些水工饭食是差,可他们不是守着这一整条惠国渠吗?那渠里鱼虾有的是,尽着他们吃。渠工兄弟们再坚持两月,望春大坝一成,大伙就都能回家了。那时惠国渠的水灌溉均州土地,大家都能吃上饱饭。没难为我十年艰难修渠一场。”父亲对以后充斥美好幻想,丝毫嗅不出眼下瘆人的恐怖气味。
父算是给了我答复,埋下头去看石鱼羊皮刻纸,小心谨慎地预防那千年一遇的大洪水去了。父亲虽未明言,然极看重天下第一水工的名头。这一点,就像惠国渠江边的水鸟爱护自己羽毛一样。再有两月,渠工就会解散,与父亲没啥关联。可是惠国渠若是经不住石鱼羊皮刻纸记载的千年一遇的大洪水,那可是奇耻大辱。君上已经许诺,渠成后,要在渠头立碑,上面镌刻修渠人的姓名,供万世景仰膜拜。那可是父亲梦寐以求,光宗耀祖之事。依我小女子看来,那是君上看透父亲所思,所欲,拿绳索把父亲活活套了起来。若是修渠有差池,便让后人唾骂你千世万代。
既然父亲无心听下去,我肚腹中的宝宝也在踢我了,我也算尽了全力。我不想放弃挽救惠国渠的最后一丝机会,然而天命使然,非人力所能为之。
第二日,阳光灿烂。一早醒来,心烦意乱,一打听,才知道昨晚石船堤出了问题,父亲一早就赶了过去。我放心不下,匆忙喝了小红煮好的粥,不顾身体不便,急忙赶往石船堤。
今日无端生出许多怪事,渠工们整齐划一,做着手里的活计,没有一人偷懒,也没有一人被护水鞭笞。渠工们着急想完成手里的活计,好去除枷锁,赶往某地。头人们卖力地呼喊着号子,一领众和,震天彻地响着,渠工们汗如雨下,个个憋足了一股劲儿,监工的护水们甩动的鞭响被渠工响亮的号子声淹没,一股强大的力量使得惠国渠渠水都为之畏首畏尾。
无端由一个念头冒了出来:要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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