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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的到来,令所有人惊讶不已,只有我满面羞愧,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肚腹。想要拔腿离开,又恐君上作难,只得低头远远避在一旁。看了一眼他之后,头再不往起抬。少主躬身施礼,君上佯装生气:“我前脚走,你后脚就出了王城。我走旱路,一路辛苦;你倒轻快,户部官船顺水而下。来就来吧,来也不吱声,躲起来不见我,想干什么?”
少主似早有准备,和盘托出想好的说辞:“君上,儿臣一出王城,您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儿臣以为督水监郑大人会替儿臣禀报一声,就图省个事,想要亲眼见证均州第一胜景望春大坝筑成。晚一些再来给君上请安,怎么?郑大人没说儿臣已到惠国渠?”
君上离城,少主擅离职守,这对面和心不合,相互提防心机颇深的均州第一父子,见面后就是一番唇枪舌剑。君上是因为惠国渠关乎国运,不得不来;少主冒着君上的忌讳,明目张胆来到惠国渠,想必另有隐情。这对不睦父子的话锋,让父亲这个局外人无意间卷入了政治漩涡。
果然,君上听完后,盯着父亲问:“怎么?少主来你提早知道?”听到这话,我为父亲暗地捏了一把汗,若父亲答不妥当,会引起君上无端的猜疑。
父亲果然一惊,半天呆在那里。这样的局面,比溃坝决堤还要可怕十倍。父亲陷入两难之地,若说不知,惠国渠水运归他掌管,一切船只他都会知晓;若说知道,怎不向君上言及,这是杀头的欺君之罪。
少主一来,只言片语便转移了君上的怒气,置父亲于火炉上烧烤。
父亲箭在弦上,不得不说:“户部官船航行惠国渠,每日都有水情呈报,我是知晓的。少主前来惠国渠,不知君上作何安排,因此至今尚未前去跪安,请君上、少主治罪。”
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父亲的回答天衣无缝,字里行间就是那么个意思,你们父子玩的鬼把戏,关我们下臣何事?
少主呵呵一笑,主动接过话头,谈论起君上手里的大鱼来:“恭喜君上,钓到了大鱼。难得、难得。”
“这里水大,容易浑水摸鱼。”君上道。
“谁敢?儿臣只想吃君上留给儿臣的鱼。”少主。
君上提起鱼扬长而去。
父亲近来手上多了一个物件。那是一件730珠崖柏木制成的念珠,父亲已经不用更夫来计定时间,而是自己一步一念珠来计算时日。离君上期限只余两月。
望春大坝进展还算顺利,与君上会晤之后,我的意见看来是部分采纳。军事方面,目前尚未有一兵一卒前来大坝报道,可是银两每月增加了十余万两,听闻是从暴鸢军费中临时抽调过来。用于造“江中横”大船的木料、桐油、铁钉、麻绳、油漆等物源源不断水路运送到造船厂。父亲白日奔波在草帚场、坝基厂、造船厂还有望春大坝的石船堤。成将从民间收缴的竹席、草帚按照用途分类成岸帚、水帚、龙尾帚、拦头帚、马头帚以备治水合龙之用度充足。父亲在百忙之余,不忘停步在出水的石鱼旁近观远望。甚至命人用拓片的方法将石鱼上的秘密纹路弄在羊皮上,带回公廨秉烛夜读。
我闲来无事之时,身子还能挪得动,总会在公廨书房内陪坐。这日晚间,父亲左手执念珠,食指不停拨动枣核大的念珠。右手在石鱼纹路上指指点点。近些时日,父亲用在石鱼图上的精力远比总水图还要多些,想必颇有些心得。“趴”一声脆响,接着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之音,忽而蜡烛又灭了火。
烛火重新点燃,父亲闭目仰躺在椅子上,脚底是散了一地的念珠,脸色发白,不发一语。我第一时想到父亲连日操劳,身体过于疲累了,想唤医女小红或是朱立来。父亲闭着眼睛摆摆手,口中吐出一句话来:“不必,他们解不了我的心结。”
近几日筑望春大坝的钱、物都得到缓解,父亲怎么凭空生出心结来。父亲扬手时,一滴血珠滚落下来,细看之下,翻动念珠的左手食指被拇指硬生生掐出血来。
我赶紧递上热水,小啜一口之后,父亲说出一句令人诧异的话来:“望春大坝难筑成矣!”
“父亲?”
父亲将石鱼图羊皮推到我面前,“你看看这个。”那石鱼图羊皮并无半点文字,全然是些长短不一的线,隔空一段是一个符号。洋洋洒洒刻满了整张羊皮。这张羊皮分明是墨染,居中之处居然有两滴红点。
“这石鱼是不是被人刻染过?”我。
父亲点点头:“何止,他是捷足先登。”石鱼庞大,自打出水就立于惠国渠岸边,任人观赏。为避免风吹日晒雨淋,父亲命人加盖了亭。父亲口中的他,不用问就是那个身上带着拨浪鼓,成天响个没完的成。成也刻染了一幅石鱼图,且在我们之前,用的是朱墨。父亲竟会因为这个而掐破手指。石鱼立于惠国渠,渔夫贩卒皆可驻足观看,成看一眼,何必如此?说不定君上、少主手里也有此图。
“不在于此。我是从这石鱼图中偶然悟到了水象。好生可怕!”我赶忙去看那些长短不一的横线,还有那些从未识得的天书符号。
“英子,为父治水一生,阅过古人治水之书《行水金鉴》、《河渠纪闻》、《河防疏略》、《河防刍议》何止一遍,有些可整段背诵。自从你无意间从惠国渠江底打捞上来这石鱼,便让老夫痴迷。这石鱼图上虽没有只言片字,却记载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包含了千年的水势。”听闻父亲之言,我再次望向石鱼图,那些长短不一的横线,宛若条条江水。
父亲站起身来,脚踩过那些念珠,伸出手指亲自为我指点:“你看,这个符将百余年来的水势断开,水势分枯水、丰水。看来上古这百余年风调雨顺、水势安澜。”那些线条果然短细,没有粗长的。再看这里,父亲手指滑过,直指第五,“这个百年就不好过了,竟遇些百年不遇的大水。”果然,这处连续几个粗线,中间夹隔了极短的线。那时的人生活惨不忍睹,接连着几年大洪水,冲毁了农田房舍、妻离子散、好不容易盼着洪水过去,又是几年的大旱,土地龟裂,民不聊生。
“你整个看,石鱼图每八百年一周期。如此算下来,接下来这里虽是空白,却可依葫芦画瓢,参照八百年前的水势。”说完,一支朱笔在手,依照八百年前的水势,父亲浓浓地添描了几笔。
接连几条粗长的红线,其中一条前所未有的长,长过图中所有的线!
“父亲,这,这,这……”难怪父亲会惊恐悲愤地掐破手指,连我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脑海中浮现出随父亲修筑惠国渠十年来经历的遭遭大水。宏兴元年那场大水,导致前投水库溃库、淹死十万定州兵、成把不幸溺死爱子船儿仇恨发泄到父亲身上;宏兴三年,连日大雨清、浊两江水夺了从未行过水的千亩生地作为河道;君上执意要惠国渠“南流”,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宏兴六年,大水冲毁了惠国渠强记、王桥等县渠段,淹没良田数万顷。这印证了石鱼图上父亲添描的道道红线,这石鱼真能未卜先知,预测水势。那么,更让人害怕的是,最后这根最粗最长的红线,意味着什么。父亲一直抖抖索索的手,连着画了三次,才勉力画完。
最后一根红线,我们还未遇到,均州立国已近百年。正在修筑的望春大坝,惠国渠渠段都要经历前所未有的考验。
“父亲,石鱼图或是古人杜撰,大可不必…”话未说完,父亲截住话头子,硬生生不让说下去。父亲此刻像敬畏神灵一样敬畏石鱼。“你以为老夫偏听偏信这石鱼,我怎么敢拿身家性命,均州亿万百姓、花费百姓民脂民膏筑起的惠国渠来取笑。连月来,我夜夜伏案,查证古人治河书中所记载,用来佐证石鱼图。”
“如何?”我追问道。
“大体不差!”父亲重又跌坐回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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