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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大坝的取名,源自于所在地望春镇。
望春镇是个人口过万的大镇。望春坝上下有好几条大街,开在街头小巷之中的商铺摊贩,虽不似王城那般奢华,却也满足民间用度。百姓挑着担子,靠做买卖足可维持生计。望春大坝的坝基上有许多楼房屋舍,是坝上管理水务的水工,还有都水监官员的房舍,还有在坝上负责种菜的农民的住所。望春大坝建成后与一江之隔的望春古镇隔江相望,坝基上点起了灯火,坝头还有小型灯塔为来往航船照明。镇上街市都掌起了灯,江水映得红火火,好一派人间的烟火。
一艘货船经由惠国渠水运顺流南下,刚刚停泊在望春码头。货船停稳后,船上的苦力便开始卸货。从船上卸下一捆捆的竹子,均州北方气候干燥少雨,不适合竹子生长的自然环境。均州每到夏季,酷热难耐,望春古镇出产的质地精湛的竹席,成为均州人消夏必不可少的用品。均州大地广泛流传一首诗:“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初临望春古镇,会看到很多的小商贩,立在街头巷尾,高声吆喝贩卖竹席了。望春古镇作为均州的一个制席、贩席的重镇,需要大量的竹子。除民用外,近来督水监开出官价,以每张十文钱的价格,高价收购竹席、草帚、竹索、榆柳枝等筑坝需用之物,供应设在望春古镇的督水监草帚场一应所需。这些日子,来往望春码头卸载竹子、草帚等物的货船较往日多出三倍,价格也水涨船高。
伙计们已经将竹子卸下大半,货船的吃水线露出水面有一个手掌的深度,竹子堆在码头,成了一座小山丘的模样。此时,买主派出的拉货车队,赶到了码头。车队由十四辆胶皮轮车组成,敞口豁亮。由于是空车,拉车的骡子轻松得意,待货物装满后,竹堆会压得骡子淌出汗来。苦力们不得闲,卸完竹子后,汗珠子来不及擦,由骡车上往船上二翻身倒东西。
望春古镇上最大的几家作坊,坐落于镇子西北的茅村。这些作坊承揽了督水监的官家生意,生日如火如炙,着实了不得。督水监设立的草帚场,专意供应望春大坝工地之需,就在这几家作坊的不远处。紧邻茅村,是个酿酒为生的社村,聚集了大小不下数十家酿酒坊,盛产望春人家户户都会饮的望春烧。茅村的竹席和社村的酿酒,是古镇上屈指可数的两大作坊。
古镇上最大的制席作坊——蒋记席,东家姓蒋。蒋掌柜雇着不下几百号人为他作工,一年可做数万张席子,质量上乘,价格低廉,均州有一半人夏天用到他家的竹席。王城王宫之内,将作监的内侍会从这里订货,为君上御用。除此之外,蒋记席还通过惠国渠水路,货船运到均州境内百余县。除蒋记席外,茅村散布着大大小小数百家竹席作坊。蒋记席的作坊很大,是用木柱做梁,茅草覆顶,足够容纳三百人的大作坊。坊前一块空地上,晾着很多刚从工坊拿出的竹席。
蒋掌柜的一副均州生意人的打扮,五短身材,一副短须,上嘴唇右边长着一个痦子,痦子上冒出一根长长的黑毛。蒋掌柜身穿浅色长衫,手拿一个玉制巴掌大小的算盘,作为无事时消遣玩物。
生意人总是不打上门客的,不管生意做成做不成。
经过一番透露着精明细致目光的打量,蒋掌柜的一阵犹疑,向声称前来买竹席的客商一抱拳,开口道:“呵呵,来看看竹席?今年行情,方席二十文钱五张,长席三十文钱三张,需要别的质地款式,我这作坊可以定做,但是需要提前定制,且要交付定金。”
来买竹席的客商有五人,在蒋掌柜的眼里,这五人走路都有些奇怪,每人头上都戴着帽子,看上去鼓鼓囊囊。为首的这个人壮得铁塔一样。
“我们要的量很大。价钱吗,你来定。”说完,拿出一个足有一两的碎金锭。
蒋掌柜的不再玩弄小算盘,将碎金锭塞进牙里一咬,呛得差点吐出来,一股子羊油味。做了一辈子竹席生意,出手这么大方的,第一次见。
“这位大爷,货,您要多少?”说话时,蒋掌柜的没停下算计。这段时间货紧,官家再三催促,手底下的熟练工已经是一赶再敢。做竹货的原料,走的是惠国渠水运。近来修大坝,货船影响不小。不过,既然对方出手如此阔绰,匀出几百张,多赚点还是挺划算的。
“这边的,还有那边的,我都要。”铁塔汉子拿手一指一划。蒋掌柜的顿时脸色一变。那铁塔汉子指的是堆货仓库,里面存着督水监订的官货足足十余万件。那铁塔汉子划的是督水监的草帚场。
铁塔汉子推开了蒋掌柜唤来的伙计奉上的粗茶,转而拧开羊皮酒囊的盖子。
望春老烧。蒋掌柜的一提鼻子,心里一紧。干竹器生意这么多年,最在意的就是火。竹席坊最忌酒及明火之物,平日里蒋掌柜的严令伙计饮酒,用火亦受到严格管束。蒋记席从不生火做饭,一应饮食均由骡车运送。因是客人,蒋掌柜的不便训斥,脸色已是形同黄昏时的惠国渠渠水。
蒋掌柜还发现,来的这几人每人腰里挂着不止一个酒囊。蒋掌柜的毫不知晓,这些客商**的几十坛望春老烧已经出发前往草帚场。
一想到成大人,堂堂均州工部督水监副水丞,和当今君上的独子少主,能勾连挂靠上的人,蒋掌柜的恢复了镇定神态。“啪嗒”碎金锭扔在地上,“送客!”成大人在这里花银子如同淌海水一般,那么大的望春大坝,修筑需要多少竹器,有多少赚头。此时的蒋掌柜真恨自己贪小便宜吃大亏的脾性。
“成大人,小的失礼了。”转回正房的蒋掌柜,见着成端坐上首,两名镇上请来的村妓,左拥右揽。鸡鸭鱼肉摆满了桌子。一名歌妓坐在成的腿上,不停地拿着酒壶灌酒。酒洒落胸前,村妓赶紧执帕擦拭。这时,村妓注意到了一件稀罕物件。
“幺,成大人怎么还带着这孩童之物?”说完,一阵拨浪鼓声响起。
满脸通红,酒气熏天的成一把夺过拨浪鼓,恼羞成怒,村妓被一把推开,一屁股坐在地上。村妓搞不明白,自己动了一下那孩童玩物,怎么会惹恼这位爷。蒋掌柜的千叮咛万嘱咐,定要伺候好这位爷。这是位大主顾。蒋掌柜的不惜多给银两,还专门雇了轿子抬来村妓。妓女转头看向蒋掌柜。左边的村妓急忙陪笑,也被一把推搡了下去。
“滚下去,净惹爷生气。”蒋掌柜的不敢得罪财神爷。几次晤面,他也留意到成的腰间之物,成是甚为在意的。偏偏这点,忘了嘱咐那两个卖身的下贱东西。
成坐在那里,用手帕仔细擦拭拨浪鼓,连两个鼓槌也要一一擦拭。
“污了我的物什。”蒋掌柜发现,眼泪在成眼眶中打转。
“成大人,小的再陪您饮一壶?”蒋掌柜小心翼翼,伏低腰身给成夹鱼。鱼是惠国渠中盛产的菜花鱼。
“你家蜡烛为何如此的亮?”半醉的成吃吃地望着窗外,蒋掌柜背对着成,鼻子里闻到烧焦的味道。
“不好!走火了!”成一把掀翻桌案。
蒋掌柜回身一望,白白的窗户纸映得发红。两腿一软,蒋掌柜瘫坐地上。
编竹器之人,最惧怕的就是火。一场没来由的火,会吞噬几百名工人一年半载的辛苦劳作,会将蒋掌柜视为命根子的竹子编织品烧成灰烬。茅店所有的竹席工坊,都把防火作为头等大事。工坊前后都有盛满水的大铜缸。为了忌讳,在茅店这里,着了火通通称为“走了水”。茅店大大小小的制席工坊伙计,都放下手中活计,拎着水桶勺子出来救火。一名提着水桶的伙计只觉眼前亮光一闪,已被锋利马刀割喉,喷血而亡。其他几个出来救火的伙计,胸口直戳戳几个透明窟窿。
“姓蒋的,在哪里摆宴?”萨里满泼完酒囊里的酒,试着喝掉最后一口望春老烧,望着燃起的火头,满意地点点头,横刀截住一个慌乱跑来的伙计。
“在后院。”伙计一指,头已经在地上打旋儿。
萨里满往东南方向观瞧,那是草帚场方向。那边已然窜起冲天火苗。
火势已然不可控,竹制品都是容易引火之物,在望春老烧的强力助燃之下,能听到火苗吞噬茅店一座座大大小小工坊所发出的“哔哔”声,村子里的狗对着大火的狂吠,还有掌柜的看着毕生积蓄的工坊瞬间烧成灰烬的撕心裂肺声,整个茅店如同一个燃烧着的大火球。
打开门,成傻在那里。
面前一片火海,热炙炙地烙在脸皮上,空气都被烧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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