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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之子》 第二部 晚清大商第24节 洋教之恶
三河王家,三河首富之家,赫赫有名的“王半城”。
王家太爷年届六十,年前便把家业交与了长子去打理,自个儿做了老太爷,享起清福来。毕竟家业甚是庞大,儿子还有个历炼的过程,大事儿,还得王老太爷定夺。
王家发展到现在,总管郑三思可谓是居功至伟,自然是王老太爷的心腹,大事小事都得与他商议的。知道于老太爷相邀,是为着商议洋教之事,自然把郑总管带在了身边。
蒋家、于家、王家,三巨头凑在一块儿,三河的事儿,便是定了大半儿。
见得人儿到齐了,挪桌搬凳,上筷分碗,好一通忙碌,众人围了大圆桌,中间摆着各色的菜肴,重重又叠叠,再一番你推我让,好不热闹。
菜上五味,酒过三巡,话匣子便打开来,自然是议说洋教。
于慈恩:“我是刚回三河,便去拜谒了刘知县的。这洋人洋教,烦哩。”
蒋先生:“我么,刘知县也是说过好几次的了。问我拿主意,嗨,我有啥主意嘛?”
王太爷:“嗨嗨,老夫那里,刘知县也来得勤,好几次的了,问我拿主意。嘿嘿,大家晓得的,老王我一介商人,一心只谋着生意的事儿,哪里知得什么洋人洋教的。所以么,说起这个洋人洋教,呵呵,我是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主意,没得,嗯,没得。”
于慈恩:“我听刘知县的说话,于这洋教之事,是极不乐见的。说,这洋教,专教人学坏,不做人事儿的,又爱惹是生非,惹起个涉教事端来,老麻烦了。可是呢,那督府衙门的公文,顶呢又顶不住。刘知县呀,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行。”
王太爷:“嘿,这基督,哦,洋教,洋教,不敬天地,不礼神明,不奉祖先,不孝双亲,真不是个东西,岂容它在我们三河落地生根。”
蒋先生从夹袋中抽出一张纸条来:“众位,咳咳,众位,老夫这里有张揭帖,专论洋教之过的。待我给大家念念哈。文曰:蛮夷之人,毫无廉耻,不讲礼仪,不修正道,子淫其母,兄淫其妹,父奸其女,翁奸其媳,黑夜摩着,便是夫妻……哎呀哎呀,老夫我念不下去了,实在难以启口,念不下去了。”
于慈恩:“前段时间,小半月,老夫我重庆一行,专为打探重庆教案的事儿。趁这机会嘞,老夫也说说这事儿,让在座的都知个大概哈。”
老太爷讲毕两次重庆教案的起因、过程和处置,从袖口也抽出一张揭贴来,长舒一口气,念道:“海禁大开以来,泰西传教通商,不应欺凌乡党,不应侮弄朝堂,不应袒护教民,不应摇荡边疆,剪灭孔圣正教,竟尔败坏五常……”
老太爷抖抖索索地,又摊开一张揭帖:“哦,老夫这里还有一张,题作《无名揭帖》哈,上面写着:改邪归正,师出有名。肇造天地,出于何经。明后两日,斩草除根。要我不打,家贴君亲,合邑人等,大家齐心。为国除害,死者冤伸……”
王太爷抖抖索索地从夹袋中掏出一个纸团,抖抖索索地展开,举在空中晃晃:“哈,老夫这里还有货哩,手下伙计从路边揭来的,一段顺口溜,题作《屜圣主通知》,老夫念与大家听哈。嗯嗯,其文曰:
大清国主万万年,
洋鬼子串谋难尽言,
若不急早梭回去,
叫汝草命困深渊。”
蒋先生:“唉,咱大清国,自洋人洋教进来,便礼仪无存,事端迭起哩。老夫记得哈,最早的教案,出在1842年,帝京所在。因洋人传教,与民众冲突,动刀动枪的,犯下数条命案。自此而今,民教冲突便没断过,数不胜数啦。有记载的,就不下千次呀,为祸甚烈呀,真真的触目惊心呀!”
王太爷:“说起民教冲突,老夫也是记得一些的。1870年的直隶教案,1872年的杭州教案,瑞昌教案,1875年的九江教案,1876年的武昌教案,1881年的北京演乐胡同教案,1881年的济南教案,1886年的镇江教案,哎呀哎呀,更有最近的重庆教案,清远教案,桂平教案……哎呀哎呀,太多了,实在太多了,罄竹难书,嗯,罄竹难书!”
围桌而坐的人儿虽多,便主角自然是三位太爷,你一句我一句,其辞慨慨,其色愤愤,旁人不好插得话,也无从插话,只听得毛骨悚然起来。
唯有于信达这娃娃,先头只顾了伸筷,挟着一块一块的肉呀菜呀,直往嘴里灌,到后来终于停了筷,摸摸圆鼓鼓的肚皮,笑嘻嘻的看着三位太爷爷表演。
蒋先生:“噫!小子,你这模样,咋就没受感染呢?”
于信达:“感染?凭啥感染?都是编来扯的,无甚可感,更无甚可染。”
于慈恩摸摸孙儿的小脑瓜儿:“娃娃,你是如何看的,说来听听。”
于信达:“嗨,你们大人说事儿,哪有我小孩子插嘴的份儿哟。老爷爷,求你了,别把孙儿架到火上去烤,行不?”
蒋先生:“嘿,听你这声气,似有话说哩。”
王老太爷也劝:“就是就是,信达有甚话儿,说来便是。说得对哩,我等自然采纳;说得不对哩,我等心中自是明白的。”
师娘没上桌,却一直站在于信达的背后,也附在于信达耳边怂恿道:“信儿,你说,你说便是。若是有人倚老相歁,师娘第一个给他颜色。”
“好吧。”于信达很无奈的样子,舔舔舌尖,吧哒吧哒嘴唇皮儿,“三位太爷爷说的事儿,念的贴儿,孙儿都听着的。要照孙儿说呀,你们都受它骗了,上它当了。”
众人甚感意外,都停了动作和说话,静听这娃娃咋个说道。
于信达:“我在成都时,曾听得大街小巷,盛传一件事儿,说,有个百姓,在四圣祠街礼拜堂地板下,发现了一个幼童。这幼童呢,状类痴迷,鼻内有黑药,周身绵软,口不能言,旁人相问,这幼童便用树枝儿在地上写字,大致可辨。于是,众人便从旁边店铺中借来笔,令这幼童书写其事。这幼童果真把自己的经历写于纸上,大意说,初四日下午,洋人将伊扯进福音堂,两手捆吊,口鼻内灌以黑药,遂不能言,等等等等,传言颇多,但大体是这么个说法。”
王老太爷:“嗯,这事儿,我也听人说过的。细细想来,定是那洋人教士掳了这幼童,施以魔法,致其神志昏昏……”
于信达:“不是啦,王老爷爷。事后查来,这事儿,子虚乌有,一个街混混,没得事做,胡编了哄人的。”
没这事儿?街混混胡编的?
众皆默然,大眼瞪小眼。
于信达喝了口汤,接着道:“满成都,街谈巷议不少,甚至衙门差役,也有说道,都说这洋教,如何的欺男霸女,如何的为非作歹,如何的不堪入目,等等等等,反正,匪夷所思的啦。挖人眼珠啦,剖人心肝啦,将小孩入药啦,反正,这洋人,只干坏事儿,这洋教,绝对的教人为坏。其实呢,只要我们冷静地想想,便知这些说道,其实都是有心人编了来哄人的。”
王太爷:“照你这一说,洋人洋教,是个好东西啰?”
于信达冲王太爷笑笑:“老人家,我可没这意思哟。我的意思呢,这洋人洋教,我们知之不多,极易为谣言所蔽。”
于慈恩:“小子,难道说,我们刚才所谈的,尽是谣言?”
于信达:“嘿嘿,爷爷,咋急了哩。孙儿不是这意思。刚刚说的事儿,大体是确有其事的,比如那些个天津教案啦,重庆教案啦,嗯,确有其事。不过么,有些夸大其辞了,或者说,不那么准确。”
蒋先生:“呃,信达,举个例子。”
于信达:“嘿嘿,就如那揭帖,说这洋人呀,子淫其母啦,兄淫其妹啦,父奸其女啦,翁奸其媳啦,黑夜摩着啦,便是夫妻啦。嘿嘿,尽是胡编乱造哩。其实呀,这西人,对女性极是敬重,在他们看来,女人是人类之母哩,至为崇高,至为圣洁。西洋诸国,都是普遍的一夫一妻制,在咱中国,却是一夫多妾。嗨,你说你说,这西人的一夫一妻,咱中国的一夫多妾,孰优孰劣……”
王老太爷打断话头,嚷嚷起来:“信达这娃,你这话,就不中听了。咱一夫多妾,怎了?咱中华老祖宗,几千年的规矩哩,到你这里,怎地就孰优孰劣了?”
这王老太爷,可是讨有五六个小妾的。自己讲得兴起,只顾了信口开河,没想到,戳到王老太爷的痛处了。
于信达忙忙地赔礼:“王爷爷,孙儿无知了。老爷爷大人大量哈,权当孙儿放了个臭屁哈。”
听得王老太爷呵斥于信达,师娘便有些沉了脸色。
“嘿嘿,在我看来,这西人的一夫一妻,倒是更有人情味儿哩,好哩,好哩!”别人惧王老太爷,蒋先生可不惧,此时发声,明明地是替于信达撑场子。
王老太爷也觉着了不妥,冲于信达笑笑:“哎呀,老夫失态了,失态了。嗯,信达娃,接着说,哈,接着说。”
于老爷子冲孙儿笑笑:“信儿说话欠妥,嗯,欠妥哈。咱作长辈的,该指教的总得指教噻。”
于信达:“孙儿的意思哩,不过是说,西人极尊女性,这基督之教既为西人国教,也绝不会教唆什么子淫其母亲兄淫其妹,这淫那淫的,所以么,这些个揭贴所言,大抵虚妄,当不得真的。”
于信达这番说道,实在迥异于众人的常识,满桌陷入了沉默。
于信达:“嗯,有本小册子,名做《辟邪实录》,载有一事,配有一图,是说这洋人,把个女人弄到一张台子上,剥了衣裤,拿了小刀,要将这妇人开膛剖肚……”
王老太爷:“嗯,这个《辟邪实录》,嗯,我是见过的,确有此图。洋人把那妇人,拿来开膛破肚。”
于信达:“嘿嘿,图上那个事儿,还真有。不过么,这洋人,却是在手术哩,剖腹产哩。哪里就是作者说的,拿了妇人开膛破肚,取乐玩儿?嘿嘿,《辟邪实录》,无中生有,混淆视听,真真的造谣么,还美其书名‘实录’,亏他脸皮子贼厚。”
于慈恩:“照你娃娃这一说,洋人都是好的了?”
于信达:“嘿嘿,这个,当然不会。洋人之中,也是不乏坏蛋的,正如咱国人,多数占好,但总还是有人渣的。”
蒋先生:“娃娃这话,在理。正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王太爷:“说到《辟邪实录》,我倒想起来了。书中有一图画,一个洋人,手举利刃,刀尖上鲜血直滴,旁有几个洋人,举了杯,杯中盛着那被杀之人的鲜血,正往血盆大口中灌呢。旁有小字,说是洋人喜食人肉,喜喝人血,此事可假?”
于慈恩哈哈大笑起来:“王兄,这事么,我知道,假的!无论国人西人,凡人,都喜欢喝酒的。只不过么,咱们的酒,五谷杂粮所酿,其色或明澈或浑浊;西人之酒呢,洋酒,一种水果,葡萄酿造,色红,像极了鲜血。成都将军府中,我也曾和那洋人共饮过的,酸酸的,又甜甜的,怪极了。反正,我是极不喜欢的,偏偏,这洋人,可是爱不释,一顿也离它不得。”
蒋先生:“哈哈,这就有意思了,有意思了。那么,这洋教,嗯,基督教,到底是个啥样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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