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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之子》 第二部 晚清大商第22节 再访蒋先生
三河于宅占地甚是宽广,前面是外厅外院,一般用来接待好友亲朋,处理重大的家务事宜,后府分做两部分,一小半是后院花园,一大半是起居生活之所。这个起居生活的建筑,主家又占了多半,余下的数十间房屋,专以安置一众的仆佣随从。其中隔着三个套院,分别住着袁其隆、田大刀和程大炮三家。
一连十数天,吃过早饭,略作休息,于信达便进到袁家套院,袁崇明早已泡了酽茶,摆好了桌椅,候在书房了。
名作书房,其实没书可读。沿墙立着几个大立柜,每个立柜都隔作数层,码着一本本的帐簿。
整整的一个上午,于信达便消磨在这些厚厚的帐簿本中了。
每年年终盘底,都要形成记录的。诚义实商号汇成总帐,套着八大分号的分帐,再辅以分号下面各分栈的细目流水,都分别装订成册,按年岁按门类,高高地摞在柜中,原是袁其隆老爷爷专管,现在交给了其子袁安兴,袁崇明呢,也被父亲带在了身边,一是帮衬着打理些琐碎事务,也让儿子多些经历,同时也作些解惑释疑,授些秘诀高招儿。
总号总帐、分号分帐、各栈流水细目,三项比照,每样货物的进出,每笔资金的流向,如何来如何去,赚多少赔多少,都反映得清清楚楚的。
这些个帐呀簿呀的,偶尔翻翻,乘兴算算,倒也不乏其趣。但是,累在一起,连着十数天,眼之所至,便只剩得一个一个的数字了,竟至连这些数字也模糊起来,模糊起来,脑子里浆糊般的。
于信达连着几个呵欠,把眼光离了数字,伸伸懒腰,端起茶盏来,整一大口在嘴,用舌尖卷动,热热的茶汤在口腔中回旋,眼光却睃着窗外。
崇明哥倒好,一边儿细看那些个数目,一边儿拨拉算盘珠子,间或用毛笔在白纸片儿上写写划划,一点儿也不显枯燥乏味。
唉,我就怎学不来崇明哥这样的专宁守一呢?
其实,于信达有些误解袁崇明了。整日整日的,连着十数日,入眼的都只是些数目,谁不厌烦?谁不脑子迷糊?袁崇明也厌烦来着,但他心里更清楚,老爷爷嘱他细看细想,必是这些枯燥的数字之中,隐着经商管理的秘诀。有些自己悟得,有些不明所以,所以记在了纸片儿上,得着了空闲,求教爷爷或是父亲。
书房中只有小刀哥陪坐在侧,手里捏着柄大蒲扇,若有蚊虫苍蝇,他便把大蒲扇往空中舞来舞去,不使那嘤嘤嗡嗡的噪音,影响了两位公子读帐看簿的雅兴。间或呢,也做些冲茶端水、递纸传笔的服务。
本来呢,按照老爷子的吩咐,程小炮也当陪在书房的。只是这家伙,开始么还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坐在靠门边的椅上,过不一会儿,俩眼珠子间或地眨巴眨巴,再过不一会儿,也不眨巴眼珠子了,干脆将身子倚了在墙,再过不会儿,鼾声便如雷般地响起来。
谁受得了?不说于信达,便是持宁专注如袁崇明,也被勾得上下眼皮儿老闪跳,只好拿了双手在眼圈圈上直揉。
于信达和袁崇明一阵的呵斥,这厮倒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扯开大噪门儿直嚷嚷:“哈,影响你俩读书么?受不了么?哈,啥个少爷脾气咧,咱家可侍候不了,闪啰,闪啰,告知萍儿大妈去。”
告知萍儿大妈?你这精灵鬼怪,虚头巴脑的家伙,竟也学会了阳奉阴违的招儿,挂着羊头卖着狗肉,你以为没人知道?嘿嘿,告知萍儿大妈?怕是告知萍儿身边的那个婢女吧?
这家伙,忒地厚脸皮。好几次哩,把个春娟丫环拦在暗处,一边儿柔了噪子,跟娟儿嘀嘀咕咕,没完没了地嘀嘀咕咕,一边儿捏了娟儿的兰花小手儿,不住停地摩挲,不住停地摩挲。
呵呵,小炮呀小炮,你这厮,好你个胆大包天,好你个恣意妄为,好你个癞蛤蟆想吃……哦,可曾得着了父母之命?
对,对头,得知会田叔田姨,这家伙,欠收拾!
上午看帐簿,下午却是由得自己随意,想做啥便做啥。于家大宅的角角落落早已翻遍,三河县城的大街小巷也都是逛了一道的,可就没寻着一件事儿,让于信达感兴趣。
想来想去,想来想去,唯有蒋先生的万山书阁,翻翻,嗯,翻翻,或能翻着一些趣书儿。
午后,初冬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四个娃娃,走到哪里,哪里便热闹起来,总像傍晚归林的麻雀般,叽叽喳喳,嚷嚷个没完没了。
今日,书屋沐休,没了娃娃们的喧哗打闹,蒋宅显着冷清。
蒋先生本是喜静之人。平日里,总嫌娃娃们摇头晃脑,“之乎者也”的,闹腾得欢,总盼着能偷些空闲,得着些清静。
现在倒好,外在是静了,内心却没了静,蒋先生的正坐在万山书阁的楼板上,生着闷气。
明明记得,《海国图志》那书就放这阁楼中,可就是找它不着,把所有的书架都倒腾了个底儿朝天,就是找它不着。
隐隐地,外院中传来四个娃娃的嚷嚷声,蒋先生顿时来了精神,哈哈,几个小屁孩儿,这么久,想起为师了?
蒋先生翻身从楼板上爬起来,边拍打衣衫上的尘土,边挪到窗边往外看,只见四个娃娃已站在书阁下面的内坝中,于信达那娃把根手指竖在嘴边:“嘘,噤声,噤声,别扰了先生的清静。”
蒋先生把头伸出窗外,扯了破锣般的噪子:“噤声?呵呵,一群小麻雀投的胎,噤得了声?你几个娃娃若是噤得了声,为师便禁得了饭。”
老先生这么一噪子,早惊动儿子蒋介民,忙忙地奔出来,挪桌端凳,上水泡茶,好一通忙乎。
师娘也闪出身来,一边撩起围裙下摆擦着手,一边儿笑咪咪地看着四个娃娃。
于信达眼光放亮,立马就要往师娘怀里滚。
“嘿嘿,小子,咋还老样儿呢?”师娘娇嗔起来,就势把个小脑瓜子搂在怀里。
蒋介民只把手掩了口儿,嗤嗤作笑。
蒋先生可不高兴了,嚷嚷道:“搞啥哩搞啥哩?老夫那个……那个……男女授受不亲,可是白讲了的?”
师娘凤眼横睨,瞪了蒋先生:“你个鬼老头儿,呸,授受不亲,哦呸,竟跟小屁孩儿吃起醋来了?咋的,冷你在旁了?酸了?”
蒋先生红了脸,自嘲起来:“嗨,你这娃娃,咋就偏往这老娘们儿怀里滚去呢?咋就不往老夫的怀里滚呢?”
师娘娇嗔起来:“敢么?成天板着个脸,摆着个正人君子的鬼样儿,谁见了谁怕,谁敢往你怀里滚去?”
蒋先生:“嗬嗬,瞧你这老娘们儿,咋说的话呢?想那夜深人静之时……”
师娘知道,自己这男人,怕是又要打胡乱说了,红了脸,忙忙的岔开话题:“哦,你几个,聊聊,咱备几个拿手的好菜去,说好了哈,晚饭,哈,晚饭,就咱家。”
于信达直摇手:“别哩,别哩。来一次便叨扰一次,咱这心里,愧哩,愧哩。”
蒋先生不高兴了,拉下脸来:“咋的了咋的了?数日不见,如隔三秋了?为师这旮旯,生份起来了?”
于信达慌了:“怎会呢?怎会呢?这不,临来,没给萍儿大妈说,大妈会急的,四下里寻的。”
师娘:“哈哈,这么个事儿么,好办得很。介民,去跟你丈母娘,哦,错了错了,还没过门儿咧,萍儿大妈,支会一声,说就,晚饭么,自个儿吃去,别等信儿了。”
看来,师娘这顿晚饭,是推托不得的了。于信达冲小刀小炮一招手:“两位小哥哥,回家一趟,知会萍儿大妈。哦,顺带哩,整些吃食过来。”
小刀小炮正要出大门,于信达高声补充道:“哦,老爷爷床头,最里,藏着两坛老花雕,整来哈,整来!”
“咝,老花雕?”蒋先生两眼放金光,伸出两根指头来,晃在半空中,“多矣。多矣。还是信达乖,又知书,又明事理,极知为师的最爱。嘿嘿,为师的酒量,并不大的,两坛……多矣。”
于信达盯了先生:“嗨,多矣么?不多矣。这次整不完,还有下次噻。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学生岂能反悔?”
蒋先生收起两根指头儿,捋起胡须来:“这个……这个……嗯,也罢,也罢。”
小刀回头盯了于信达:“哦,老爷爷的东西儿,总得告知老爷爷一声噻。”
小炮一瞪眼:“嗨,你这家伙,傻啦巴叽的,也不想想,告知老爷子,你还想拿得走?”
小刀搔着脑袋:“这个……这个……若是……”
小炮拍拍小刀的肩膀:“嘿嘿,瞧你个熊样儿,怂了吧?咱这是奉命办差,懂么,奉命办差。老爷子若是恼将起来,自有人高个儿顶着的,你怂个啥?”
院中只剩得两人。于信达把屁股往椅上一挨,端起茶盏,揭了盖子,吹吹面上的茶沫,啜了一小口,看向蒋先生:“先生,近来可好?”
蒋先生:“哎呀,好啥好?烦哩,烦哩。”
于信达:“呵呵……先生的修为已达至境,竟也烦恼?”
蒋先生:“哈,只有做神做仙的,才无烦恼;为师既非神亦非仙,岂会没得烦恼?”
于信达:“先生的烦恼,说来听听。”
蒋先生:“嗨,整一上午,就寻《海国图志》那书。嗨,你说怪不怪,翻遍整书阁,硬是就找它不着。咱家这阁呀,名做‘万山’,名不符实啰。”
于信达:“《海国图志》?可是魏源之作?先生怎会对这书儿,起了兴趣?”
蒋先生:“还不是洋教那事儿整的么?”
于信达:“呵呵,先生竟关注起洋教来了。先生既已学贯古今,难不成还要弄个学贯中西?”
蒋先生:“嘿嘿,你娃娃,就这张嘴,好生厉害。就凭为师肚子里这么点儿的墨水,岂敢妄称学贯古今?为师脸皮子再厚,但那个自知之明,多少还是有些的噻。”
于信达:“那么,先生怎就对《海国图志》生起兴趣来了呢?”
蒋先生:“嗨,还不是刘裕谦那小子,哦,刘知县刘大人,赶鸭子上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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