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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半夜时分,一个黑巾裹头,身着黑色紧身衣的人影,从褒府后花园的围墙上如一片树叶般悄无声息地飘然而下,见四下无人,便沿着花径,轻车熟路地绕到一处假山旁边。只见他双手抱住假山一角往上一提,再往左一扭,随着一阵轻微的嘎嘎之声响过,假山下露出一个小洞,勉强能容一人通过。只见此人缩身入洞,摸索着朝洞里走去。走了一丈开外,摸到一扇小木门,他打开小门,闪身入内,再轻轻把门掩上。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竹筒,旋开盖子,露出手指大一团黑红色的火头,轻轻一吹,火头立刻变得鲜红,再一吹,火头便燃了起来。他举着火头,四下一瞧,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他。仔细一看,原来是褒府管家的女儿,小名如花,前两天刚跟着她妈从褒国来到镐京看望父亲。因为是他亲自送到褒府的,所以认识。如花见是熟人,喊了一声:“三槐伯伯!我好怕啊!”心中一酸,便扑在此人怀中啜泣起来。原来此人是褒珦安插在镐京的坐探,明面上的身份是商人,在商肆上卖些汉中地区的土特产,其实是专门负责褒珦与褒国之间传递情报的。褒府被抄,那动静多大呀,满京城都惊动了,却没见府中人给他报信,他这才悄悄潜入褒府,想看看主子是否留有什么信函之类的东西,不想在这密室里见到了如花。他一边轻轻拍着如花的背安慰着她,一边问:“如花,别怕。主子留有信函吗?”如花点点头,啜泣着说:“有,是我爸爸给我的,让我带回褒国去,交给太后。我爸爸说您一定会来的,让我在这里等您。”三槐心中稍安,嘱咐道:“如花,这可是关乎主子和褒国的生死,你把它交给我吧,不要丢失了。”如花嘴一撅,瞪了三槐一眼说:“不给!我爸让我亲自交给太夫人,不能交给其他人。”三槐微微一笑说:“我是外人吗?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个小孩子怎么保证安全?交给我。”如花脸一沉,决绝地说:“不给!我说不给就是不给!”三槐有些生气了,压低嗓音吼道:“听话!快给我!我可不是跟你闹着玩的。”只见如花忽地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发狠说:“你敢抢?我跟你拼命!”三槐见状,只得软了下来,叹口气说:“唉!你连我都不相信呀?好了好了,那就由你吧。你既然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可要以命相保,千万不能丢了。走吧,我这就带你回褒国去。”如花收起匕首,瞥了三槐一眼,嘟囔道:“对不起,三槐伯伯,我不是不相信您,只是我爸叫我亲手交给太夫人,我只能听他的。您放心吧,这东西我会以命相保的。”
出了地下密室,三槐带着如花沿路返回,来到院墙之下。三槐一个鹞子穿云,轻轻窜上墙头,四下瞭望一番,不见巡更之人,便跨骑在墙头上,从腰间取下绳子,抛了下去。待如花把绳子系在腰间,便轻轻一提,把如花提上墙头。正待把如花放下墙去,突然听到传来人声。他急忙让如花伏在墙头上,侧耳一听,是两个巡夜之人。这两个边走边聊,根本没注意到墙上有人。只听巡兵甲叹息道:“妈的,人家吃肉我喝汤!干个卵子啊!”巡兵乙讥笑道:“喝汤?你还喝了汤啊?还是想得过了,我连汤都没喝到呢!”甲自嘲道:“卵子汤啊!不过顺口一说罢了。我有个邻居是虢府家兵,昨天抄褒府他也参加了,还顺手揣了个金碗。昨晚上他请我喝酒,那个嘚瑟啊!哼,差点把屁儿拽掉了。”乙道:“该他拽嘛!人家是虢府的家兵。我们算什么?不过是巡兵,管管治安而已。”甲道:“不过汤还是有哈。上头不是说了吗,抓到一个褒府的逃犯,奖小米一斗。”乙愤愤骂道:“妈的,一斗小米算个卵子啊?除掉皮,还不够五口之家吃两天,抓褒府逃犯可是要拿性命去拼,你掂量掂量,合算么?”甲道:“要是我呀,才不会去抓褒府的人呢,我宁愿把他放了。人家大司工可是对得起我们,光挖那条河,我们家就得了五斗小米,还顺便弄了一千多方新鲜黄土把垮了的屋墙和院墙筑起来了。一个人要有良心。”乙附和道:“是啊是啊,可是好人命薄啊,大司工那么好个人,怎么转眼就成了罪人!”甲道:“还不是因为奸臣当道!你没有听到啊?好多人都在传,说有太史说,如此下去,不过十年要整亡国呢!”三槐本来已经从挎包里掏出了两颗箭毒木制成的飞镖,准备不得已时把这两个巡兵杀了。听他们的对话,稍稍放下心来。待两个巡兵走远了,他才把如花从墙头放了下去,自己飞身跳下,带着如花走街窜巷,朝东城门奔去。
镐京是一个四方形的大城,每边长九里,各有三道城门。东边的三道城门分别是正阳门、迎春门和祈年门,正阳门居中,迎春门在南,祈年门在北。因祈年门靠近东市,商贾云集,良莠杂处,加之三槐常年混迹于此,熟悉地形,所以他便带着如花奔祈年门而来。正行走间,前面影影绰绰出现三个人影,正朝祈年门奔去。三槐见前面领头的很像自己的一个朋友马弼,此人也和他一样,以贩卖土特产为业,是山货帮的成员。三槐见他鬼鬼祟祟,有些奇怪,便悄悄跟在后面。来到祈年门左侧的城墙拐角处,只见这三个人往野草丛中一蹲,马弼扬手往城墙上扔出一个小石子,城墙上立刻发出一阵斑鸠的咕咕叫声。叫声之后,一根粗绳唰地一声从墙上垂了下来。立刻,十几个人从墙上顺着粗绳飞身而下,看那身手,个个都是飞檐走壁的高手。众人见了马弼也不寒暄,只拱手为礼,便跟在马弼身后,来到一座小院。马弼安排随行的两人在院门警戒,便带着众人进了小院。三槐欲探个究竟,便安排如花在墙角草丛中隐藏起来,从院墙的另一边蹿上墙头。只见马弼带众人进了客厅,点燃桌上的油灯,也不言语,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打开,众人一看,一起发出惊叫——原来包里竟然是一只金碗,碗中盛着一串珍珠。马弼微笑着看着大家,待大家安静下来,这才对其中一位头领模样的人说道:“刘庄主,这是金主的出价。只求庄主做一件事,把褒侯从天牢中救出来并送回褒国。事成之后,另有重谢。”这刘庄主听了,面露难色,沉思一阵,说:“把褒侯送回褒国并不难,我华山帮在这褒斜道上设有秘密驿站,既便捷又安全。然而,要想从天牢中抢出人来,还要安全送出城去,这就不敢保证了。若是漏了风,我这十几个人的性命算不了什么,褒侯的性命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事……”
三槐一听华山帮三字,大吃一惊。这华山帮在丰镐二京可是大有名气,连官府都对他们忌惮三分。原来,华山帮原本是一些逃奴,隐藏于华山人迹罕至的山林之中,靠打猎和采集勉强度日。后来,有些逃奴开始在山上结庐开荒,并呼朋唤友,渐渐地发展成为寨子。官府听到风声,也曾派巡兵前来清剿过,然而因山高路险,这些逃奴又拼死抵抗,官府难得占到便宜。巡兵少了,这些逃奴就硬拼,杀得巡兵丢盔卸甲,巡兵势众时,逃奴们便作鸟兽散,巡兵又不敢追,只能把寨子毁了,然后撤退。后来逃奴们势力越来越大,渐成尾大不掉之势。此事传了出去,效法的逃奴渐渐多了起来,甚至一些原本耕种井田的平民也跑到这里四处开起荒来,反倒把井田撂荒了。只十几年时间,火助风威,风助火势,终成燎原之势,其结果是作为朝廷经济基础的井田制受到致命冲击。宣王最终选择承认现实,宣布承认所有新垦荒地归垦荒人私有,三年之内免税赋,三年以后按亩向国家上缴税赋。于是,这些逃奴通过上缴税赋正式成为周王的子民,并获得土地所有权,成为地主,从此与官府相安无事。但其帮派已成气候,并没有解散。听到有金主请华山帮搭救褒侯,三槐自然高兴,便想助他们一臂之力。
马弼见刘庄主面露难色,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急赤白脸道:“以刘庄主的本事,在这丰镐两京还有做不成的事?何况这可是和您们帮主谈妥了的,您可不能变卦!”刘庄主沉吟半天,实在是左右为难,试探着问:“不好意思,在下倒想打听一下,金主可与司徒大人有什么瓜葛?这事呀,若是天牢的衙役和巡兵睁只眼闭只眼,事情就笃定成功。这守城的巡兵在下倒是百分之百可以搞定。”这下该马弼为难了。别说他这样级别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了解如此高层的信息,即便知道,敢在这样的场合乱说么?犹豫半天,只见马弼咬咬牙,指天发誓道:“苍天在上,我不过是个跑腿的,连金主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金主与大司徒的关系?但我以性命担保,尔等只要听我安排,在天牢中绝不会漏风。这样吧,天牢这一段责任在我,出了天牢以后,责任在你,如何?”刘庄主一听大喜,击掌道:“好!马兄如此爽快,在下也不好再罗唣了。成交!”
三槐见事情谈成功了,心中高兴,急忙跳下墙来,把喜讯告诉了如花。他想把如花先藏到自己家里,再暗中助华山帮救出褒侯。如花听了三槐的叙述,急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三槐伯伯,此事做不得!”三槐一肚子高兴被如花泼了一盆冷水,很不高兴,斥道:‘你小小孩儿懂得啥!这是我们大人的事。”如花也不听他的,着急地说:“三槐伯伯,这事有些蹊跷,恐怕是个大阴谋!且不说是不是有人真心想救主人,就算是真心想救,能保证万无一失吗?如果不能,主人就只有死路一条。就算是救出来了,并且安全地回到褒国,王上能放过他?必定要起兵讨伐,到那时候王上可是要把褒国上下赶净杀绝的!”三槐听了,立刻浑身冒冷汗,暗想:“是呀是呀,如此一来,不仅是绝了褒侯的生路,还把褒国也往绝路上引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呢?这孩子脑袋灵光,不可小看!”忍不住赞道:“哟!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干大事之才!道理讲得条分缕析,问题看得又深又准,哪里学来的呀?”如花得意地笑道:“这您就不知道了哇。在你看来,侯门深似海,进去就害怕。在我看来,在主人的府中,能学的东西多了去了。我在那里整天所见所闻,尽是啥子权谋呀、机谋呀、阴谋呀,一天学到的比您一年学到的还多。我听到过的阴谋大得能把天戳破呢,这点点小阴谋算得啥呀!”三槐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可这事已经箭在弦上,马上就要闯出惊天大祸来了,该乍办呢?”如花并不惊慌,沉思片刻,一板一眼地说:“这个不难。他们这是搞偷袭,最怕走漏风声。您赶快到小院门外,也不要现身,待他们出门时,只用传声之术,喊一声:‘漏风了!金主喊撤。’保证管用。”三槐此时真的是言听计从,立刻照办。果不其然,当刘庄主一听到“漏风了,金主喊撤。”只楞了一下,也不询问,立刻把手一挥,低声喊道:“回山!”众人立刻窜到城墙边,缘绳而上,翻城而去。马弼也带着两个随从仓皇逃去,一瞬间便见不到人影了。
这褒斜道是关中至汉中最便捷的一条路,全长六百余里。由眉县沿斜水而上,至秦岭之巅一个叫五里坡的小寨子,再沿褒水而下,直达褒城。这条道虽然也要翻越秦岭,但因褒、斜二水亿万年的侵蚀,早已把山岭切成深谷,山势便自然降低了。自夏禹以来,古人为了开拓秦岭以南,便沿河边较为平坦的山岩架设栈道,把前人践踏出来的山间小道连接起来,逐渐形成了商旅通道。周宣王时,又大加修筑,通行更加便利了。然而,即便像三槐一样身手敏捷之人,在这崎岖山道上也只能日行五十余里。再加上人烟稀少,行走一天也难见一户人家,只此便可见行路之难了。就这样日行盘山小路,夜宿野兽出没岩洞,又怕被人看出破绽,不敢与人结伴而行。如此走了三天,还在秦岭北坡艰难地爬。第四天傍晚,如花已经累得举步维艰了。三槐好不容易找了个山洞把如花安顿下来,又去山林中弄来干柴,在洞口燃起篝火,再去山涧中灌了一皮口袋山泉,拿出干粮,与如花就着山泉勉强填饱肚子,便草草和衣而卧。
如花本已累极,倒头便入梦乡。这三槐却辗转难眠——也难怪他,如此清凉幽静的山洞,如此月明花馨的良夜,伴着如此娇艳清纯的姑娘,是个男人都会春心荡漾的。何况,他已经三天晚上陪伴着这个天仙般的姑娘,近得能闻到她馨香的鼻息、看到她甜甜的梦靥,就这么近在咫尺呀!心里能不慌么?他已经好几次忍不住想扑上去,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然而今天晚,望着仰面睡在身边的如花,中烧的他再也忍不住了,就像饿虎见到了鲜嫩的小鹿,他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当如花从梦中惊醒,一切都显得迟了!如花惊恐万状,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一个劲地喊:“你要干啥!你要干啥!”三槐听到如花的惊叫,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呆了呆,才哀求道:“如花,救救我吧,我好想得到你啊!如果今晚得不到你,我会憋死的!”如花虽然还是豆蔻年华,对男女之事还懵懵懂懂的,但毕竟在侯府中见得多了,猛然明白了这个男人此时的意图。她心中稍安,脑子里迅速转了几个圈,便温言劝慰道:“看你猴急的那样,不就是想摸我一下吗?又不是啥子了不得的事,还救命都说出来了。我知道男人都喜欢这样,我们家三公子都摸过我几回了,还对我说,以后只准给他摸,不准别人摸。其实呀,我还喜欢给男人摸,摸着好舒服哟!看嘛,你把衣服都给我撕烂了,你把手松开,我自己脱光了给你摸哈。”三槐听如花这么一说,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急忙把手松开,坐起身来,嬉笑着道:“真的?我就知道你干过这种事的。不止三公子吧?肯定还有其他人也摸过你,主人府中的男人才不会放过你这么的漂亮小妞呢!”如花等三槐松开了手,猛地一翻身坐了起来,唰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指着三槐的脖子,眉毛一立,脸一沉,喝到:“滚开!你这臭男人,姑娘这身子岂是你能碰的?再涎皮赖脸,谨防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三槐冷不防被如花占了先机,吃惊不小,急忙闪身躲过。见如花手里握着一把不过五寸长的匕首,便笑道:“哟!美人呀,可不要这样,看把你的手割了。我可是从君上卫队里选出来的,这样的匕首我两根手指就能夹断,不信你试试。”如花当然见识过主人卫队中那些武士的厉害,知道自己凭这把匕首奈何不了三槐,便把手腕一转,用匕首对着自己的脖子,决绝地说:“你再敢胡来,我死给你看!”三槐这下慌了,他相信如花说的是真话,前几天在暗道里他就已经领教了如花的刚烈,生怕她真的抹了脖子,岂不是鸡飞蛋打?只好低声下气地求道:“好了好了,我的小美人,你刚才不是说男人摸着舒服吗?我不过想与你求欢,何必动刀动枪的嘛!快把匕首放下。”
如花此刻已经回过神来,知道这臭男人既已动了邪心,今晚得不到满足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她脑子里闪电般地转了几圈,想到了一个主意。她故意对三槐飞了个媚眼,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嗔道:“求欢求欢,那是两厢情愿的事,有你这么粗野的么?三公子每次求欢,都要先讨我的欢心,给我好吃的点心,送我好看的衣服,上次还赏我一根黄金珍珠步摇。你就不知道学着点?”三槐一听,顿觉尴尬。想想也是,想与侯府里数一数二的美人求欢,连一点礼物都不送,是太寒酸了一些。可是,在这逃难的路上,又是荒山野岭,哪里去找礼物去。不得已,只好求道:“我现在哪里去找好东西送你嘛?要不这样,你今天先依了我,礼物等回褒国后再补上,肯定比三公子的礼物还好!”如花一瘪嘴,扭身道:“我才不信呢!补上?这些事,等你舒服完,啥都烟消云散了。”三槐急忙赌咒发誓:“老天在上,如果我不兑现诺言,天打五雷轰!”如花接口道:“这样赌咒哪个相信嘛,在这山洞里又不见天,天老爷也不知道你在赌咒呀。这样吧,你到洞外去,对着月亮赌咒。”三槐一听,别提多高兴了,连声问道:“你说话算话?说话算话?”如花点头道:“算话。其实这两天又累又寂寞,我也想舒服一下。我也不是贪你的礼物,不过是看你是否真心罢了。去吧,诺言要说三遍,一字一句说清楚。赌完咒快点回来,我脱了衣服等你。”三槐听了这样挑逗性的话语,心里痒酥酥的,高兴的不知所以,笑着跳着朝山洞外跑去。如花待三槐跑出山洞,急忙从包袱中拿出两个喝水用的竹杯,又拿出一个小陶罐,拔掉塞子,抖了一些粉末在一个竹杯中,然后往竹杯里倒入山泉。等三槐回到山洞时,她已经把外衣脱掉,只留下一件粉红的肚兜。他哪里还把持得住,猛地扑上去就想抱着如花求欢,却被如花轻轻一推说:“慌什么慌,想舒服有的是时间。我们虽然是野合,也不能太没有情趣。三公子每次向我求欢,都要先和我喝三杯交杯酒,这里没酒,就用山泉水代替吧。”三槐这时已经被如花逗得如醉如痴了,自然是言听计从,连忙接过如花递过来的竹杯,一饮而尽。喝完,正要扑过去抱如花,如花又轻轻把他一推说:“看你猴急的,说好的三杯嘛。”说完,便慢慢地拿起皮口袋,慢慢地往竹杯里倒水。三槐心慌得不行,又不敢拂了如花之意,只好耐着性子等着。等到如花再次递过竹杯,他伸手去接,却发现竹杯在飘,如花也像在云里雾里一般,飘飘忽忽地看不真切了……如花见三槐软软地像一推烂泥瘫倒在地上,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声骂道:“狗日的臭男人,你也配占我的便宜!”边骂边从三槐的背袋中掏出一根麻绳,把三槐捆了个结实。捆好,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不会挣脱,这才穿好衣服,往火堆添了几根干柴,然后把绳头套在自己左手手腕上,倒下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三槐先醒了。他觉得手脚发麻,便想伸手展臂活动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被反绑着,动弹不得。这才想起昨天晚上之事,知道自己被这小姑娘暗算了!他暗中运力,想把绳子挣断,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便企图滚到火堆旁边,用火把绳子烧断。谁知这绳头套在如花的手腕上,他这么一滚,就把如花弄醒了。
如花看三槐这副狼狈相,忍不住掩嘴而笑,调侃道:“三槐伯伯,昨晚睡得可舒服呀?做好梦了吧?”三槐恨得牙痒痒的,一腔怒火如火山爆发般喷了出来,骂道:“小丫头片子,你也太歹毒了!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吧!”如花“期期”笑道:“你又没有做坏事,为啥要杀你呀?把你杀了,我一个人好孤单啊,我还要你陪我赶路呢。”三槐横眉瞪眼骂道:“陪你赶路?休想!你只要敢放开我,我立马让你陪我睡!”如花也不生气,嬉笑着说:“陪你睡也是可以的,前几天我不是和你睡在一起吗?只是你再想摸是不可能了。不是告诉你了吗,三公子说我只能给他一个人摸。你这个人呀,明明给你说的再明白不过了,你却听不懂。这怪谁呀?只能怪你自己了。”三槐发狠道:“我谁也不怪,怪只怪自己连个小丫头片子也斗不过。你不要再羞辱我了,杀了我吧!你不杀我我都会自己了断的!”如花不知道三槐为啥气性那么大,不敢再调侃了,细声细气地说:“对不起,三槐伯伯,是我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我这就把绳子给您解开。”三槐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居然给他道歉,一时语塞。呆了一阵,他才长叹一口气说:“算了,你也不要给我解开了。我知道我这回犯的是死罪,太夫人和三公子是不会饶恕我的。而且你只要放开我,我还是忍不住要抱你。算了算了,你刚才把我点化了,我服您了!与其在大庭广众面前被砍头,丢人现眼,还不如让您来杀我,您动手吧,我求您了!”这回轮到如花惊愕了,她呆呆地看着三槐,像在审视一件艺术品。半天了,才幽幽地说:“您就那么喜欢我呀?居然以命相搏!可惜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要不然,我真愿意嫁给您。这样吧,我可以让您抱抱,了了您这个心愿。先说好,只能抱,不能得寸进尺。还有,您不要总把啥子‘死罪’挂在心上,哪里有啥子‘死罪’嘛?昨天晚上那点小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我不往外说,谁还会知道呀?我可以向天发誓,对此事守口如瓶,就当是烟被风吹散了;霜被太阳晒化了。这下您放心了吧?”一边说着,一边把绳子解开,又脱掉外衣说:“我说话算话,您来抱吧。”
此时的三槐早已被如花降服了,哪里还敢生邪心啊!他翻身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说:“小姑奶奶,三槐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了!您快把衣服穿好,不然我不敢睁眼睛!从今以后,三槐唯小姑奶奶之命是从!”如花伸手拉起三槐,嘻嘻笑道:“三槐伯伯,真想抱就抱一下吧,以后可没机会了。”三槐不敢抬头,垂目说:“小姑奶奶,您饶了我吧,不要再挑逗我了!快穿上,不然会把我憋死的!”如花这才慢慢穿好衣服,微微一笑说:“三槐伯伯,您其实抱过我的,在后花园的暗道里,您忘了?您那时没有邪心,所以没有起歹意。以后只要不生邪心,抱抱我也真没啥的。”三槐低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照你的话去做的。”如花嫣然一笑说:“那好吧,我们吃点东西就上路。”
三槐抬起身子正要去拿行李包,突然又站住了,他望了望如花,吃吃地说:“如花,还有个事想问你。”如花一惊,突口问道:“啥?你想反悔?”三槐慌忙发誓:“哎哟,小姑奶奶,咋敢反悔嘛!我是想问一下,昨天您施了啥魔法,一下就把我弄迷糊了?到现在头还晕晕乎乎的。”如花忍不住嬉笑道:“啥魔法哟!我在你的水里加了一点醉心散,是迷魂药。”三槐拍手感叹道:“难怪!我说嘛,啥东西那么厉害,迷了我一晚上!这迷魂药您是哪里搞到的?”如花道:“我妈给我的,这药在褒国是看不到的。你不知道,我妈是楚国人,我外公是巫师,啥子跳神驱鬼、画符作蛊、制药医病样样都会。这种药我外公年年都要配制好多,主要是用来止痛的,特别是外伤,效果好得很。这回我带的不多,回去后给你一点吧,只是不能用来做坏事哈。”三槐听了好高兴,千恩万谢道:“道谢了小姑奶奶,你不知道,我们这种人,都是在刀头上舔血的,难免受伤,早就听人说有这种迷魂药,就是没见过。这下好了,有这个药战时受了伤就不会痛的死去活来了!”
又顺着褒水走了五天,路渐渐变得平坦了。褒水流得慢了,聚成了一个清澈见底的小湖。如花欢呼着跑到湖边,捧起湖水畅饮。喝够了,这才留心观起风景来。
已是中秋时节,湖边的芦苇已经变得苍翠,早出的芦苇花蓬松如马尾,原本如箭的茎上开满了细细的、绒绒的、白白的小花,像堆着一团雪。雪团在秋风里悠悠地摇着,稍不小心,就有几朵雪花挣脱羁绊,飘着舞着随风而去。晚出的芦苇花还那么羞涩,淡淡的紫红的脸蛋总是藏在叶子后边,还怕见人。在那水草交接处,指头大的一群小鱼悠然地浮在水中,一动不动,好像在思考鱼生。不知受到什么惊吓,突然头尾一摆,倏然消失。湖中水波潋滟,太阳像一个金黄色的饼,飘荡在水波里,一群鱼儿正围着它嬉戏。一只水鸟飞来,在水中啄了一下,太阳突然碎了,就像被那群鱼儿合力撕开,含在嘴里四散而去,于是,一片片金色的碎片便撒得到处都是。湖心处有个小岛,竹木繁盛,郁郁葱葱,隐约露出几间茅屋。乡民称这小岛为小蓬莱。在远处的湖边柳荫下,停着一辆马车,一个人身着雪白的丝质长袍,峨冠博带,面湖而坐,面前的小案上放着一张古琴。
如花突然拉了一把三槐,说:“看到了吗?那是我们家三公子,叫褒玉。”三槐忙道:“那我们去叫他,他有车,回去快一些。”如花撇撇嘴说:“想得美!还想坐车。不敢惊动他的,我们家三公子胆小得很,主人的事会把他吓死!”三槐没法,只好说:“那我们赶快走吧,君上的事要紧。”如花却不想走,求道:“再要紧也不差这点时间,再看看吧,我们家三公子肯定是会龙儿来了。听说龙儿美的像天仙,我好想看看她。”
正议论时,一阵如山泉般叮咚的琴声幽幽响起,伴着琴声,褒玉引项高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游从之,道阻且长。
溯洄从之,宛在水中央……
歌声在湖面上悠悠飘荡,飞向远方……突然,一只小船从湖心岛飘了出来,船上站着一位红衣姑娘,亭亭玉立,衣袂飘飘,如映日之荷花。这船在粼粼波光中悠悠地穿行,把如花都看呆了。忍不住叹道:“啊!好美呀!快看快看,这小船如莲叶,龙儿在船上亭亭玉立,多像出水芙蓉呀!我要是在船上该多好呀!”说了半天,三槐都不搭话。如花扭头一看,不觉笑出声来——三槐两眼呆呆地看着湖面,嘴大张着,涎水从口角流了下来。如花正要讥笑三槐,一阵清脆悠扬的歌声远远地从湖中传来:
褒湖阔兮褒水狭,
褒湖女儿水为家。
在陆有如青梅子,
在水好似芙蓉花。
君若有心当早起,
唇露眸波美无涯。
歌毕,船已到了湖边。龙儿扬手一抛,把缆绳扔给早已等在岸边的仆人,自己腾身一跃,跳上岸去。只见龙儿把手一背,款款度到三公子面前,一脸秋霜地说着什么,却怎么也听不清楚。如花有些急了,对三槐说:“不知说些啥哟,听都听不清楚。”三槐笑着逗她说:“人家说私房话,跟你有啥关系,你着什么急嘛?”如花把嘴一撅,撒娇道:“就要听就要听!光天化日,啥子私房话嘛!”三槐见如花急了,赶紧端正态度,讨好地说:“好嘛好嘛,小姑奶奶要听,我咋敢说个不字嘛。正好,我练过辩声术,他们说的我都听得清楚,我给您当传声筒吧。”
龙儿:“你怎么又来了?”
褒玉:“人,人家是来看你嘛。”
龙儿:“看我?我有啥好看的?你昨天不是不理我了吗?”
褒玉:“哪里是我不理你嘛!是你要赶人家走!”
龙儿:“我赶你走你就走呀?你就那么听话?”
褒玉:“我……我……我听话还不对?真要不听话你又要不高兴了!”
龙儿:“你真的听我的话?”
褒玉:“真的,我可以向天起誓!”
龙儿:“那好,你看,这湖水多清呀、多柔呀、多美呀,你马上跳下去。”
褒玉:“好深啊!人家好怕怕!”
听到这里,如花忍不住笑出声来,说:“你还真的听得清清楚楚的,刚才还以为你在骗我的呢!这活脱脱就是我们家三公子的口气,他平时就这样,女兮兮的,又爱卖萌。他是真怕水,从来不敢下水的。这龙儿也太刁钻了,这么欺负我们家三公子!快听,龙儿又在说什么?”
龙儿:“怕啦?水有什么可怕的?你不是说女儿是水做的吗?”
褒玉:“人家就是怕嘛,不是怕水,是怕女孩儿!”
龙儿:“不怕水你跳呀,跳下去。”
褒玉:“不能跳呀,既然水是女孩儿,怎么能往女孩儿身上跳呢?就比如跳到您身上,真跳上去,您会痛的!”
龙儿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失口,弄了个大红脸。忍不住伸手在三公子身上一阵乱捶,边捶边骂道:“你个坏家伙,就会贫嘴!”这下如花不需要三槐传声也听到了,忍不住替三公子担起心来,嘀嘀咕咕地骂道:“龙儿也太下得手了!三公子身子好单薄呀,咋经得起她这样折腾哟!”只见褒玉委委屈屈地用手抱着头,装着很疼样子讨好卖萌,等龙儿打累了,才体贴地问道:“累不累呀,龙儿不累的话干脆跳个舞,我给你伴奏。”龙儿累倒是不累,只是手有些疼了,便借机停了下来,说:“好嘛,跳什么?就跳你喜欢的《野有蔓草》吧。”褒玉点头称是,只见他振振衣冠,便正襟危坐,单手一划,一阵叮咚之声响过,颇具郑国风味的音乐便悠然响起。龙儿先摆了一个蛇形POS,待音乐响起,便袅袅舞了起来。褒玉边弹边唱:
野有草兮青青,缀满露珠晶莹。有美人兮玉立,秋波流盼多情。天作合兮邂逅,令我一见倾心。
郊有草兮如茵,露珠粒粒晶莹。有美人兮临风,眸子顾盼传情。风为媒兮传意。与汝携手同行。
琴声一响,如花便忍不住惊叫起来,一脸诧异地说:“哎呀,咋弹这支曲子啊!这是靡靡之音呀!你不知道,三公子去年就是因为弹了这个曲子,被主人听到了,扎扎实实挨了一顿打!半个月都起不来床呢。主人说,这是亡国之音,褒家人不准弹,不准唱,不准听。你看你看,他这是旧性不改,好了疮疤忘了疼!”边说,边轻轻地哼着歌词,边袅袅地舞起来,那舞姿、那身段,虽说没龙儿妙曼,倒也差不了多少,算得上伯仲之间呢。看得三槐口水都流出来了,叹道:“哎哟,多美呀!靡靡之音原来这么好听,听得人身心舒泰!怪不得三公子旧性难改,换做谁也忍不住想听呢!还有这舞蹈,怕是只有天仙才能舞得这么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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